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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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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志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接着再道:“难道……难道那年轻人真的是从皇宫大内里出来的么?如此解释……才能解释的通,为何江平出兵,却是来捉拿我的,而且……江平手中的钱财有限,却能借调到如此大股的人马,看来……这一切都是那年轻人的暗中筹谋啊。”

杨宗志说到这里,抬头看着苍迈的天际,忍不住桀骜的暗道:“难道他……真的是皇上派来捉我的么?哼……皇上真的这么看不起自己,竟然派了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来拿我回去不成?”转念又道:“还是不会,别人对我的能耐知之有限,可皇上又怎么会不清楚,我一直心想,皇上要么不派人来,要派来的定然也会是当朝几位大将军中的一个或者几个,嗯……难道是……东南三皇子那边的战事吃紧,皇上身边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手了不成?”

众人一道看着杨宗志踱着步子,走到山崖边站下来,双眼看着天际发呆,大家一起暗暗发愣,心想:“这等时刻,他还在想些什么?”

费幼梅看得心头一疼,忍不住便要上前去说话,柳顺意却是看着那山崖想着昨夜之事,不由得抢先出来,将杨宗志拉扯回来道:“杨兄弟,你别担心,咱们长白剑派一定全力护住你的安危,你说你是个反贼,哈哈,咱们这山头上,又有哪一个不是反贼,咱们都是一样,不分彼此。”

杨宗志回头笑道:“担心倒是不会,官军行进很慢,一时半会攻不上来。”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心头一跳,窒然又道:”是了,我想起来了。“

柳顺意愣住道:“你想起来什么?”

杨宗志恍然道:“柳师兄,昨夜咱们一道来这山崖边看看,我本来心中想起来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是……后来咱们一打岔,我又给忘掉了,此刻我又在重新想了起来。”

柳顺意听得面色一红,昨夜里一打岔,自然是说的自己想要害他那一刻,只是杨宗志对昨晚的事情分毫不提,而是继续说道:“我昨晚看到这南坡,北坡,便在心想,江平明知道后山有退路,为何会派了少少几队人马守在后面,难道不怕……难道不怕咱们打过不前面的,狗急跳墙从后面逃走么?”

费清闻言点头道:“是,有点道理,我们若是打不过前面的大队人马,自然拼了命的向北坡下逃窜,后面人数留得少了,许是一个空挡可以利用,也说不定。”

杨宗志笑道:“费叔叔,这件事情咱们轻而易举的便能想出来,那江平大人真的愚钝到了如此地步?况且他身边现在还有一个从大内出来的人,对我的事情不致于半点没听说过,依我来看,这后山的北坡……说不定才是个真正的陷阱。”

众人听得哦了一声,暗自都泛起疑窦,杨宗志走两步,只觉得胸中脉络逐渐清晰,便道:“是这样了,我又想起那天惊马的事情,那个人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当然明白我数度上过战场,马背上的功夫想来不会太差了,他难道真的要用一队惊马便要将我活活的撞死?”

说到这里,杨宗志忍不住又摇头道:“我想那人不致于会如此小觑于我,那天山道虽然狭窄,惊马来势很快,但是以我的能力,却还是能够从容避开的。”

董秋云娇笑道:“志儿你又何必过谦,清哥也说过,你的轻功乃是当世难寻的,况且这些日子你的内力也有大进,不然……可不会将我们的寒玉铁门也给掀翻了。”

杨宗志摇头哈哈大笑道:“那不是我……那是朱大哥作的,他神力无敌,就算是我也比不过,这些日子他担心自己唐突了剑派的人,便躲在后院里喂马,一直没有露过面。”

顿了一顿,杨宗志继续道:“这样看来,那些人当日放纵惊马而来,却不是为了撞死我了,那么他们……他们是要撞死我的身边人,毕竟惊马狂奔,我若是自保尚且有余,但是要将身边的婕儿和朱大哥等人一一都救下来,这就难上加难了,山道狭窄,四周根本没有容身之所,我或许可以依仗轻功纵跃到山崖上,但是要抱着朱大哥和婕儿一道逃险,我便半点把握也没有了,若不是那天我跳上头马的背后,看到它臀后染满刀伤,可真的会素手无策的。”

杨宗志吁气道:“这样一来,他果真是为了对付我的身边人设下的计谋,可杀了我身边,又有什么致命的好处,需要他这般运筹帷幄?”柳顺意站在他身旁,见他苦苦的皱起眉头,仿佛这个问题实在难以抉择,便在心头反问自己,暗道:“若是有人害死了师妹的话,我……我必然要发了狂的去找那个人拼命,这一辈子不杀了那人,定是寝食难安。”

杨宗志缓缓的道:“或许是这样,我猜一猜,若是当日朱大哥和婕儿真的葬身马腹,我定然会伤心欲绝,心智大失,第一个打算,便是追寻那人去索命,可是……可是那人我只见过一面,就连他的名字也从未听说过,我要去找他,人海茫茫,我又能到哪里去找?落到今日之后,我在长白山的山头听见山下面的喊话,若我聪明一些,便能意会到……是那人带人杀来了,假若婕儿等人为我而死,我心头内疚之下,兼且恨意涌起,自然在这长白山上呆不下去,为了不再连累身边人,我定然出走,而且……更会去山脚下找那人看看,这样一来,他们在山脚下摆开阵势,不急不忙的催兵上山,却在北坡后露出个空挡,以我在山头所见,必然会先从北坡下山,悄悄避开那少少的一些眼线,然后迂回到南坡后去寻人。”

杨宗志说到这里,双拳重重的一握,坚定道:“如此看来,要么是北坡后本就是泥足陷阱,要么是南坡的外营早有准备,仔细想想,还是前一种可能居大,毕竟我若是怯懦胆小,径自从北坡后跑掉了,他可就得不偿失了,嘿嘿……这个年轻人的心机不简单那,更是对我的性子了解的紧,我倒是小瞧他了。”

柳顺意等人哦的一声,见他方才所说,竟是与自己心头所想暗暗吻合,柳顺意暗道:“难怪师妹会这般钟情于杨兄弟,原来他……原来他也是为别人考虑的多,为自己考虑的少。”一时之间,他心底又不禁涌起志趣相投的豪迈,点头道:“杨兄弟,照你这么说,那他们现在摆出的都是表象了?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屯重兵于北坡后,而南坡下的兵却都是吸引眼线的?”

杨宗志笑道:“定然如此,咱们看看山下,这里风雪太大,咱们站在山崖上,只能看见旌旗招展,可看不见到底来了多少人,咱们唯一的凭据……就是柳师兄你昨日打探到南坡下兵营众多,而北坡后兵营稀少,咱们自然而然的就想,南坡是主攻,北坡乃是为了防御我等逃命所作的布置。”

费清微笑道:“不错,就连老朽也是这么想的。”

杨宗志哈哈笑道:“费叔叔,你知道小子过去带过兵,兵者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将帅所虑往往仅在一念之间,昨夜我留心的到北坡后去看了一下,那边山势陡峭,可谓是难以起行,可是对于疲于奔命的人来说,却又是天然的宝地,山势陡峭,长白山上可多得是骏马宝马,只要马匹选得好,这陡峭的山势便成了最大的优势,马匹在上面跑起来快如疾风,想要追击或者拦住便就困难的紧了,只要穿过北坡下的山坳,向北可以去漠河镇,向南可以绕行茫茫长白山,就算是去新罗或者高句丽都算使得,天涯之大,哪里还能追得到。”

费清哈哈大笑道:“志儿,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何不快快说出来,让老朽也开开眼。”董秋云和费幼梅等人听得眉心大动,禁不住也一齐凑过去,杨宗志弯下腰,用手指在雪地上比划比划,便将自己的打算一一说了一遍,他低头说了一会,抬头见到大家俱都是一脸木讷的震惊之色,仿佛被自己大胆的计划搅得痴痴呆呆,董秋云蹙起弯弯的眉头,踌躇道:“志儿……这样,当真可行么?”

杨宗志笑道:“咱们守着一块天然的宝地可用,不用的话,岂不可惜,再说了,此计若成,咱们可不费一兵一卒之力,尽数将对方擒住,也可以少造一些杀孽,毕竟大家同时南朝人,可不比对阵蛮子。”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低头道:“这计策分为两步,难却难在第二步,只要这第二步保证了,咱们便能落于不败之地,就算前面行差踏错一些,也不打紧。”

众人听得暗暗点头,史艾可却是双眸璀璨生辉,禁不住跳起来大声激动道:“哥哥,你……你这第二步就交给我可儿去作,可儿……必定给你办的服服贴贴,保管你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杨宗志为难的皱起眉头,站起来道:“可儿,我本想将这件事情交给柳师兄去作,毕竟他性子沉稳……”

史艾可闻言顿时不依的挥起小拳头道:“我不要!你……你这是小瞧了人家……”她说到这里,转而去摇晃董秋云的胳膊,苦着脸道:“秋娘,你看看……哥哥他根本信不过人家哩,人家就要在他面前争一口气啊。”

董秋云被她小手儿摇的浑身乱颤,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与史艾可本就性子相投,对史艾可也颇为喜欢,听了这话,只得眉开眼笑的道:“好啦好啦,别再摇了,秋娘都要被你这小丫头摇散架啦,罢了,志儿……既然可儿这般诚心诚意,咱们便将这差事交给她去作就是,我信得过可儿,她与我最是投缘,难道……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

董秋云说着话,一边妩媚的翻起白眼朝杨宗志瞪了一下,杨宗志不由看得目瞪口呆,想要出声辩驳,一时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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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银河 之一

天寒地冻,大雪飘飞如织,山脚的南坡下,疾速的奔出几道骏马,领头的是一个精瘦汉子,腰悬宝刀,身后跟着几骑随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沿着南坡下的羊肠小道,径直向北进发。

如此飞快的疾驰了半个多时辰,绕过数道弯,拐进一处山坳中,一行人抬眼望去,眼前一处笔直绝壁之下,孤零零的扎着几座营房,营房四周用木栅栏围住,袅袅的升起几股青烟,仿佛有人在里面升灶开饭,北方吹过,将那数道青烟倏地刮走刮远,只不过一瞬间,便在远方留下了一些影子,风雪中看的便极不真切。

精瘦汉子看的心头一急,忍不住催马来到营地前,从马背上一跳而下,也不管骏马有没有捆缚照料好,便腾身闯进了大营,迎面出来几个军士,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手里拿着小碗,碗中兀自还盛满热腾腾的米汤,精瘦汉子跑过去,大声问道:“华大人在哪里?”

那些军士们听了也不搭话,只是转头向背后指了一指,精瘦汉子凑眼看过去,见到背后那营帐显然是这里的主营,搭建的甚为宽大舒适,虽然仓促之下,却仍然透出几许奢华。

精瘦汉子想也不想的,便快步走过去,矮身掀开帐撩,抬头见帐中端坐一个少年,二十二三岁出头,满面都是疲惫之色,他面前的长桌上摆满了珍馐的小菜,看着颇为丰盛。

精瘦汉子跑过去,忧急的抱连拳道:“华大人,你……你怎么还能坐的这么安稳,我们那边……可都已经闹开锅啦。”

华大人抬起细小的眼帘看了一下,忽的轻笑一声,摆手道:“许统领来了,正好我要用早饭,许统领不如一起坐坐吧。”

精瘦汉子满面风尘之色,闻言倒是楞了一楞,心想:“这时候……他居然还能吃得下去?”转念又道:“既然他都不急,我又急些什么,哼哼,那不是皇上不急,苦了太监么?”

如此一想,精瘦汉子倒是勉强抑制住内心的燥热,点点头在华大人的长桌对面坐下来,抬眼一看,精瘦汉子面上惶然一惊,这一桌上摆满了小菜,却都是子参,鹿茸,象鼻之类,这些佳肴美菜在寻常普通百姓家,那是一辈子只听过,没见过的玩意,却被这华大人拿来充作一顿早餐果腹,由此可想他的富庶和豪气干云。

精瘦汉子许统领心头羡慕不已,抬头呵呵呵的一笑,顿时便忘了自己临来前的急要事情,而是美美的闭上眼睛,举起桌面上的筷子捻了一块舌唇大小的象鼻肉放入嘴中,卷起舌尖这么一囫囵,嗯……果真是名不虚传的,这象鼻肉酥嫩异常,尤带有一丝血腥味,仿佛半生不熟,却正好味美色醇,恍如娇滴滴的美少女将她的羊尖小舌放入自己嘴中品尝,这滋味……可就大不一样了。

其实这象鼻肉许统领也不过听人说过,却也从未有机会吃到一次,这番乍一尝到,不禁心头羡艳满足,虽说从味道上来讲,并不一定有幽州城的一些知名菜馆酒楼的名菜更好,但是此物重在稀少,想一想……这些东西或许都是华大人从皇宫中带来,那是皇上这种身份的人才能吃得了,自己这样的人尝到了,那便是天大的造化。

许统领吃了几口象鼻肉,抬头向华大人嘿嘿讨好的一笑,见华大人微微眯住眼睛,仿佛毫不在意,他便又踌躇的举起手中的筷子,伸向那尚且一动未动的子参盘中,正在这时,背后一阵冷风刮过,帐撩被人从外猛地掀开,一个清朗的声音不客气的传来道:“混账,本官的手下还在外面吹着冷风苦熬,你们……你们却在这里花天酒地,真是混账之极。”

许统领听得心头一怒,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甚至扫到了自己和华大人的脸上,他霍得转过身来,右手虚按腰间的宝刀,横眉看过去,却见到一个红氅官服的中年人迈步走了进来,那人三十多,四十出头,满面朗朗紫黑色英气,衣襟上布满白白的风霜,额下却是留了一排黑须,笔直的垂到胸前。

许统领看清楚来人,涨红的双颊顿时变得平顺,呵呵笑道:“哦,原来是……原来是江平大人呀,您老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一起来尝尝华大人的小菜。”

江平走过来向桌面上扫了一眼,见到那些珍惜的小菜,他更是气得满面紫黑转为乌黑,沉着脸鄙夷的道:“穷奢极欲之辈,华英……本官可没兴致来陪你们享乐,我只问你……你擅自传了皇宫谕旨,这笔账本官还没和你好好算算,你却叫本官的手下都在山坳后的树林中蹲着,外面天寒地冻,我那些手下一个个都冻得鼻青脸肿,而你们……却在这里喝着美酒,吃着热菜,真是岂有此理。”

许统领见江平怒冲冲的闯进来,慌忙站起身腾出自己身下的座位,和善的推着江平,笑道:“江大人息怒……江大人息怒,您老先坐下来歇歇脚,咱们同朝为官,有什么话……都好商量不是么?”

江平伸手向后一挥,将许统领挨着自己腰边的手打了下去,怒喝道:“滚开,你们不过是一群龙武卫的小卒子罢了,有什么资格和本官平起平坐,本官之所以带兵来相助,不过看在你们要荡平长白山的缘故,决议从旁帮协罢了,你们竟然胆敢让我的手下在冰雪中蹲了一天一夜,哼……本官这次来是要告诉你,华英,许冲……你们好自为之,这件事情,恕本官就不再奉陪了。”

许冲被江平迎头骂的满面涎水,他伸手抹了抹自己腮边的唾沫,不由得心底怒气丛生,但转念又想,江平虽然说得不客气,却是有些道理的,长白府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比起北郡的幽州尚且差了不少,更遑论和洛都相比,但是这江平在外历任,无论怎么说也是一域封疆大臣,不管官职和品衔都比自己高了不少,自己在南坡下都已经等的颇为不耐烦了,忍不住舍弃营地跑来北坡下质问,那江平境况还不如自己,他心头的怒火就可想而知了。

如此想想,许冲只能将目光转向那缩着手端坐在主位上的华英身上,心想:这小子总是神神秘秘的,让人猜不出他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华英缓缓睁开双眼,四处看了看,又半闭住嘿嘿笑道:“江大人何事生这么大的怒气啊,哦……你说我假传谕旨的是吧,可不知……江大人说这话,有什么凭据么?”

江平怒嗔双目道:“华英,你可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哼,你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龙武卫校官罢了,说好听点,你们是皇上身边的近侍卫,说不好听些,你们只不过是皇宫中豢养的一群走狗而已,想要到我江平的地盘上来耀武扬威,那是……那是瞎了你的狗眼。”

华英哈哈大笑一声,从麾下取出双手交互着拍了几拍,长叹道:“素来听闻江平大人性子刚烈,正是因为这性子在朝中得罪了不少贵人,所以……几年前才会被先皇给贬到天荒地远的长白府来当知事,今日相见,我才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了,江大人一口一个走狗的骂我们龙武卫的人,比起传言中……似乎还要厉害的多了。”

江平被华英一口道出昔年的往事,不禁咬牙气急道:“本官的事,哪要你这走狗多管。”

华英笑道:“许统领,江大人他骂龙武卫的人是狗,可是连你也一道骂进去了哟,你许统领岂不正是出身洛都龙武卫的,想去年北郡十三城之乱后,你才被皇上委派到幽州城中统管城防,短短一年后,你不会……就忘记了自己的来历了罢?”

许冲夹在江平和华英其中,陪着笑脸左右看看,这其中无论哪一个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他听到华英笑着说自己被江平骂了,赶紧弓腰道:“不敢……不敢!”待得又听华英说自己也出身龙武卫,言语中颇有亲近之意,慌忙又拜道:“那是……那是!”

华英眯着眼睛,轻轻瞥着许冲夹在中间左右作揖,细眼中不觉笑意更盛,他叹了口气,挑着手指头又道:“江大人说我华英身份低微,没有资格与他同台而坐,更没有资格传下洛都的谕旨,这事情许统领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如就让许统领来给江大人代为解释一番。”

许冲听得一愣,转头向华英打量过去,见他又好整以暇的闭目养起神来,他心下一转,顿时会意道:“哦,是这样了,江大人,前几日华大人派在下去幽州城搬兵,顺道也和新任龙武卫统领的图满将军通了消息,图将军那时候正在北郡巡视,华大人让在下向图将军报告了关外的情形,同时也向图满大人奏请道:‘若要关外大事可成,必要授之于兵权,方才能节制关外各路人马。’图将军听了之后非常高兴,当即拍板答应擢升华英大人为龙武卫副统领,至于委任状嘛……便要等到图将军奏请洛都后才可颁布下来,江大人你也知道,现下图将军是洛都城中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他金口一开,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来的?由此可想……华大人的委任状即刻就会送到,江大人,您不会连这短短的几日功夫都等不了罢?”

江平听得牙关一咬,倒是被许冲的几句话给噎得够呛,他是文官出身,曾在洛都作过礼部侍郎之职,什么样的场面,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识过,眼前这华英便属于典型的小人得志,鸡犬升天的模样,那图满在洛都城中大兴杀伐,抄了无数官员的府邸,这华英背靠图满,也跟着坐上了龙武卫副统领之位,江平虽对他悠哉哉的模样看不过眼,但是这口气实在只能咽在心底,却是发不出来。

江平咳嗽一声,涨着脸道:“那好,就算你有这个资格传谕旨,华英,我再问你,你为何调了我的兵过来,却是让他们蹲在山坳后的茂林中,这一蹲就是一日一夜,长白山现下正是寒冷刺骨的时节,而今年的霜冻比起过去历年都要厉害,你让我的兵都冻成了冰犊子,却是……却是该当何罪?”

江平听了华英日后的身份,这话虽然仍是说得声色俱厉,可言下的语气毕竟虚了,今年图满风头太劲,好多尚书侍郎,甚至三皇子的府邸都被他杀头的杀头,抄家的抄家,江平便不想为自己日后竖起这么一个冤家对头,到头来,自己若是有幸回到洛都,官复原职,可又要疲于应付图满的刁难和窥藐,可谓得不偿失。

华英哈哈笑道:“江大人从密林中赶来,难道不累的么,何妨坐下来说话?”

江平听得脸色一僵,心中犹豫半晌,还是好端端的坐了下来,华英给江平斟了一杯热酒,摆在江平面前的桌上,笑着道:“江大人请喝一口热酒暖暖身子,哎……这长白府的确是寒冷的紧,江大人在后面密林呆久了,可别要冻坏了,但是……昨日我叫江大人一道前来,咱们一同住在这大营里,江大人偏偏又执拗着不肯,非说要和自己的牙兵呆在一起,我也是无可奈何呀。”

江平听他话语中说的客气,但觉心头怒气平了一平,眼睛盯着面前的热酒发呆,过了一会,却又猛地端起热酒仰头喝下,酒水顺着嘴角淌落在衣襟前,沾湿了一大片,许冲赶紧凑过手去,给华英和江平又各自斟了一杯,陪笑着道:“这不就对了么,大家和和气气的坐下来商量商量,还能有什么事情办不到呢。”

江平昂头道:“华……华英,你让我三千多兵卒挨饿受冻,这事情,我总要等你一个解释。”

华英笑吟吟的喝下热酒,啊的一声赞道:“美酒……”顿了一顿,继续又问许冲道:“许统领,不如还是由你先说说南坡下的情形,咱们看看那边进展的如何了,再作打算。”

江平问过话后,却被华英给晾在一旁,紫黑色的脸孔上抽搐一阵,胸前急剧起伏,许冲赶紧道:“是,此刻我们南坡那边早已经闹翻天了,今日一早,在下便依照华大人的指示,着手下三千人马围在山腰下挥舞旌旗,向山坡上不断喊话,可……可这事情毕竟不是个办法呀,在下从幽州城中带来了六千多衙营的差役,分到手上却不过一半之数,我们那边闹得欢,闹得紧,可长白山顶上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总这么闹下去,似乎是……似乎是……”

许冲苦着脸说到这里,忍住没敢向下继续说,华英哈哈笑道:“闹得好,你传令回去,让手下人闹得更凶一些才对,就算砸锅捣灶也行,务必要将我对你说的几句话,都喊给山上的人知晓。”

许冲听说还要继续早上那般嘶闹,不禁脸色更苦,迫于华英的身份,只得低头哈腰道:“是。”

过了一会,华英才笑着道:“至于你手下另外那三千衙役嘛,我都派到密林后,与江大人的牙兵呆在一起了。”

许冲听得一惊,犹豫的道:“都呆在密林里,那……那这营地岂不是空营一座?”

江平忍不住质问道:“那你到底是作的什么打算,你可要搞搞清楚,这里是长白府,气候恶劣,可比不了洛都,这六千人马呆久了,一个个都会冻成傻子的。”

华英点头道:“嗯,这些我自然知道,不过我也是无可奈何啊,我们这趟出兵,可不仅仅是扫平长白山那么简单,而是要捉一个天字号的大反贼,咱们此刻若是倾巢而出,围聚上山,到时候……战火一起,以那个人的能耐,只怕力挽狂澜的以少胜多倒是做不成,但是他要是趁乱想要逃走,却是轻而易举的呀,因此啊……咱们只能先围而不打,就是要把压力都传递上去。”

华英闭目道:“我听说那个人的性子素来重情重义,绝不愿意牵连无辜,只盼他听了那些传上山的喊话,自己忍不住偷偷下山来,咱们正好可以以逸待劳的将他团团围住,嗯……就算是他迟迟不愿下山,咱们的喊话上去,总能够混绕他们的心志,到时候他们内乱一生,这人要么被长白剑派的人生擒活拿,进献给我们,要么被其他人逼着出走,到头来,还是要入了咱们的蛊中,哈哈,这叫做请君入瓮。”

江平蹙起眉头道:“不对呀,我……我之所以出兵,本是要将长白剑派那干悍匪全数捉回衙堂审问定罪,你此刻却说是要巡捕一个反贼,岂不是因小失大?”

华英哈哈大笑道:“何谓之小,何谓之大?江大人你为官多年,这官位不但越坐越小,品衔也越当越低,你知道是为了什么?正因为你分不清主次虚实,哼哼,若是咱们拿到这个人,无论生死带回洛都去,那……那比起你扫平一千座长白山,杀了一万个悍匪,也要有用的多。”

江平听得哦的一声,暗自砰砰心动,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道:“你……你说的这反贼,他到底是谁?”

华英咧嘴嘿嘿一笑,将手指径自伸向江平面前的酒杯,指尖在杯中稍稍沾湿,抬起手来在长桌上快速的写了一个字,江平和许冲一道凑头看过去,见到那字歪歪斜斜的,似乎是个木易的杨字,江平心中沉吟一番,恍惚跳动眉头道:“杨……莫非是……莫非是传言大婚之期,从朝中逃走的护国大将军,杨宗志……杨大人?”

许冲接话道:“正是这人了,今日早先华大人让我的手下,向山头上喊话,话中正是这句,交出逆贼杨宗志,饶尔一干人等性命。”

华英笑道:“下面许统领你便带人回去,让下面人对上面喊话,就说是,皇上有旨,不捉住杨宗志,我等誓死不归,宽限他们两天时间考虑。”

许冲抱拳道:“是,在下这就回去传令。”说罢挥手出了营帐。

江平苦着眉头,沉吟良久,方才讷讷的道:“华大人,我听说……我听说这杨大人一家在洛都颇有名望,想过去我在洛都为官的时候,也曾亲见过杨老将军的气派风度,这次皇上传言天下说他们一门反贼,我便……我便有些……”

华英斜眼看过来,淡淡的道:“你便有些什么?”

江平捏着官服的衣角道:

“我便觉得有些蹊跷,那杨老将军为官极为正派,从不参与朝中党争,而且兵法娴熟,可谓是国之栋梁,而且他和杨宗志杨大人为南朝出兵数次,只听说大胜而归,可从来没给咱们南朝人丢过脸,他们怎么忽的……忽的就变成反贼了呢?”

华英摆手轻斥道:“糊涂,咱们为官是为了什么?”

江平振起胸膛道:“当然是为了社稷安康,国家富强。”

华英哈哈笑道:“所以说江大人你总郁郁不得志了呀,咱们为官,当然是伺候孝敬皇上要紧,皇上若说洛水向西流,咱们务必也要使洛水改道,皇上若说长白山本是平地,咱们倾尽全力,也定要将长白山挖空搬走才行,现下皇上说杨宗志是反贼,难道咱们还不知该如何行事的么?”

江平皱着眉头,结结巴巴的道:“这……这个……”

华英笑道:“江大人,我知道你从洛都被贬到地方上来,每日里尽是见到穷山恶水,早就热切的盼望着有朝一日能荣归故里是不是?”

江平迟疑的点了点头,华英又道:“那眼下不就是个大好机会么,你若是和我一道活捉了杨宗志,咱们二人一同将他押解到洛都城内,到时候龙颜大悦,你要回去岂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江平伸手抹了额角的冷汗,一时心头激烈交战,华英瞥眼看见,故作叹息道:“哎……可惜,江大人来到长白府已经……已经有五年了吧,洛都城内早已是烟花繁密,今非昔比了,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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