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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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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针,抓药,煎药,按摩头颈诸穴……哪一日,哪一个时辰,做什么,均要根据他每天的身体脉象变化,反复琢磨,计算精确。每一个步骤、每一次治疗都要仔细对待,不能有所差池。
这些日子,跑得最多的地方便是药铺。每一次抓药,都要认真盯着抓药的小伙计每一个动作,倒不是怕他下毒——至少到现在,我还可以自信的说,天下间没有什么毒物逃得过我的鼻子,即使气味再微弱,也绝不会没有——而是每抓一味药,我都会注意它的多少,估计它的剂量,看小伙计有没有出错。有经验的药铺伙计可以不用戥子就能用手准确地把握重量,而我,只要看一眼每味药的多少便已心中有数了。
每天离开药铺会顺路去集市买菜,所选的食材都有利于他眼睛的复明,食疗与药疗结合,会有更好的效果。如此一来,也省得花满楼多跑一趟。不过,饭依然是他做。当然,药由我负责来煎。
我们依旧一起下棋,和诗,联句,弹琴听琴,谈古论今。
时间一天天流过,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施完针,正要收拾离开他的房间,却听到花满楼的声音响起,中间有掩藏不住的期待:“灵儿,再过一个月是我父亲大寿,与我一同回家看看吧。”
我的心跳蓦地一顿。该来的,终是要来了。逃不掉,躲不开。
去了桃花堡,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我微笑,不带入一丝刚才的情绪,道:“好啊,正好有一味药十分难寻,正要找你商量,看看你花家收藏中是否会有呢。”
花满楼淡淡笑着,道:“好,我们明日就去。”
桃花堡与百花楼同在金陵,只是花满楼想要自己独立地生活,所以才不让亲人派人照顾。
桃花堡,十年了,我终于,又要踏上那一片土地。
第二十八章 暗澜初现心难测
随着花满楼的脚步走入桃花堡,依旧是十年前的路线,依旧是十年前的厅堂,桌椅屏风依旧如新。
花满楼已派人跟家里说了情况,花家的人也都知道我为花满楼治眼睛的事,现在一家大小正在厅中等待。
步入正厅,花如令、三位夫人和花满楼的三个兄弟齐齐看向我,不由的都是一怔,正如二师父所说——*。只是那花如令的眼神却与众人不同,那双眼睛中仿佛隐藏着极其深重的哀伤,浓得化不开彻骨的心痛,却又有一股柔情从眼底潜出,丝丝散发于空气之中。那莫名的悲伤与温柔,都是那么突兀,那么格格不入。他的唇似乎动了动,却听不见也看不清到底说了什么,抑或,根本什么也没说。那奇怪的表情只持续了不长时间,便化作似是自嘲的一笑。
坐在正座的妇人神情也稍有异样,却是一闪而逝。只见她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一身秋香色洋绉裙,裙边系着豆绿宫绦,正是花家大夫人,花满楼的生母江蕙菁。十年不见,花如令和江蕙菁的变化不算太大,只是两鬓已微微染霜。在右边侧位首座的女子眉若远山,微微上斜,鼻若悬胆,口含朱丹,穿淡褐色长裙,头上只插一支珠花,甚是朴素,看样子比大夫人稍小几岁,正是二夫人林玉凝。右侧第二个座位上坐的是三夫人沈芳,瓜子脸上一双丹凤三角眼,鼻子小巧玲珑,樱唇薄薄,虽是含笑,却让人觉得并不友善。左侧座位上坐的依次是花家的三公子花闲庭、五公子花浩阁、六公子花盛亭。他们三个与花满楼都或多或少有几分相似。花闲庭的面容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脸的下半部分酷似花满楼,微微抿着唇,神情淡然,看样子像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花浩阁正襟危坐,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沉稳严谨。花盛亭依然是小时候那副玩世不恭的慵懒样子,浓墨一般的俊眉斜插入鬓,眼中尽是闲散。
花家三位夫人都有子嗣,大公子花宇轩、二公子花绵城、四公子花漫园和花满楼都是大夫人所生,三公子花闲庭和五公子花浩阁的生母是二夫人,六公子花盛亭是三夫人所生。
我十年之后又见众人,自是要用观人之术在心中品评一番。大夫人穿戴雍容华贵,在花家的地位不必多说,似乎也在强调自己的地位。二夫人衣着朴素,行事低调,是在显示以大夫人为尊,却又让人觉得示弱得太过刻意。三夫人的衣着首饰虽不敢逾越大夫人,却也比二夫人强出不少,心有不平而不加掩饰,这三夫人论心计城府要远在二夫人之下。如此看来,花家诸人都不简单。倒是几位公子,就相互之间的目光神色来看,像是互亲互爱,不过也不能就此定论。不知为何,对二夫人和三夫人我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之感,而且今天再见比十年前的感觉还要强烈;花如令,也总让我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这种感觉持续了十年,依旧想不通。
我上前抱拳作礼,道:“花堡主,三位夫人,三位公子,在下萧文灵,向诸位问好。”本来女子应行福礼,但都是江湖儿女,不必拘此小节,何况我也是在做不来那娇羞的女儿之态。
上座与右侧诸人均颔首回礼,左侧的三位公子起身作揖。
花如令面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些神情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道:“听闻萧姑娘医术精湛,有华佗扁鹊之才,正在给犬子医治双目,不知可有此事。”
我淡淡一笑,点头道:“花堡主过奖,在下的确在给七公子治疗。”
是的,到了桃花堡,就再没有满楼,只有七公子。
花如令面色和蔼,道:“楼儿自七岁失明,一直未能康复,如今得遇姑娘,也是三生有幸,就请萧姑娘多费心了。”
我微笑道:“那是自然,七公子救了我又收留我,我如此报恩也是应当。”
花如令道:“萧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花家上下必倾力相助。”
我点头道:“花堡主,在下的确有一事需堡主帮忙。”
花如令道:“萧姑娘但说无妨。”
我道:“三十天以后我需要用茯苓玉蓉膏入药为七公子敷眼。”
花如令面露笑意,道:“花家正有此物,到时老夫给姑娘亲自给拿来就是。”
我微一低眉,又望着他道:“没有这么简单。我所需要的茯苓玉蓉膏必须在阴暗冷湿处存放十年以上才能达到医治七公子双目的药效,而且运送过程中不得见光、受热、过干,否则不但无效,而且轻则病情加剧,重则危及生命。本来对其他病症不需如此,但七公子的眼疾极为特殊,而且相隔日久,所以要求很苛刻。不知花堡主能否找到符合条件的。”
花如令轻捋短须,眉头微皱,过一会儿才道:“且容老夫考虑一下。”
看花如令的表情,花家应当是有这样东西的。既然十年来的存放都符合条件,直接让我在那里配药敷眼即可,为什么还要考虑呢?花满楼的眼睛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是毋庸质疑的,如此看来,一定有更为重要而且困难棘手问题阻路于前。
之前一进大门花家管家花平一张罗着把我的行李送到房间,此刻我正由花满楼引路到我的客房去。
一进房间,便见淡雅的青色。一室共有三进,每两进之间各用墨漆竹帘隔了。第一进为待客厅,紫檀嵌银雕花圆桌,六个同样式的圆凳,桌上铺着天青色轻罗桌布,素净雅致。上面摆着一个文王鼎匙箸香盒,里面已燃起淡淡的龙涎香。桌上正中是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小茶盘,里面一个景德镇青花瓷梅花映雪茶壶,六个同花色小盖盅。小厅四角各有一个梅花式洋漆小几,上面各放一个青花瓷瓶,上绘平湖秋月、雷峰夕照、寒山枫林、虎丘山水,里面插着各种鲜花。中间一进是书房,一张酸枝木大理石案,案上两个宣德青花笔筒,内装软毫、硬毫、兼毫各式毛笔,种类齐全,一方青花纹端砚,邢窑白瓷笔洗,紫檀笔架,绿洮镇纸。三大架紫檀书架摆满了各类书籍,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应有尽有。最后一进为卧房。一床一榻。窗纱与拔步床的床帐都用的雨过天晴色的软烟罗,上绣青山绿水,烟雨朦胧。这软烟罗软厚轻密,是比蝉翼纱还要上等难寻的纱罗。卧榻上铺着锦裀蓉簟,榻边有一张梅花式紫檀雕漆几,上面摆一个大观窑青瓷大盘,盛着时下的各色水果。
这一定是花满楼提前来布置的,否则有几位客人能像我一样需要那么多书来看呢。
待我走过一圈,花满楼微笑着问道:“灵儿,觉得满意吗?”
我回身道:“实在太好,远处意料之外。
如此细致的安排,如此用心的布置,如何会不满意呢?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你为我做的啊!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你喜欢就好。”随即回首,略提声音道,“红袖。”
第二十九章 曲径通幽处
花满楼回首,略提声音道:“红袖。”
一个皓齿明眸的红衣少女应声步入房中,十五六岁的样子,全身透着清秀可人的灵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喜欢。看她的发式,应当是花府的丫鬟。
红衣少女上前盈盈一福,低眉道:“奴婢红袖见过七少爷、萧姑娘。”
花满楼道:“灵儿,以后在花家有什么需要、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跟红袖说或者直接来听雪苑找我。”
我点头道:“好。”
花满楼道:“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我依旧微笑道:“好。”
花满楼转身,将要出门的时候顿住身形,回首道:“其实,你可以叫我爹伯父。”
清风抚着他的发丝,撩起少许轻轻飘扬,一起一落间满是绝代风华。
我低头,不想也不敢看他的眼睛,明知道他是看不见的,但就是不敢抬头。我什么都没有说。有什么可说的呢,伯父,堡主,有区别吗?结果,早就注定了。
再抬首,他的身影已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略略收拾起些许怅惘的心绪,我轻轻拉过红袖的双手,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心情竟好了几分,微笑道:“妹妹叫红袖是吗,红袖添香夜读书,真是好名字呢。”
少女有些羞涩,道:“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哪敢与姑娘互称姐妹。”
“看来妹妹是觉得我出身乡野,配不上妹妹了。”我的口气有些许不豫,只有眼角的一丝笑意泄露了心中所想。
红袖连连摆手,道:“奴婢哪敢这么想,姑娘切莫误会。”
我慧黠一笑道:“那就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众生平等,我不喜欢那么多尊卑等级。”
她抬起头,眼中尽是讶色,犹豫道:“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我的规矩。你要是瞧不起我就别听。”
她似是思索了一会儿,之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道:“那,奴……不,我……姑娘……”
看着她话都说不完整的着急样儿,心中不禁好笑,我笑着打断她道:“以后在别人面前你还叫我姑娘,私下里就只叫我姐姐。从今往后我们便以姐妹相待。”
她终于不那么拘谨,笑着点头,有些羞赧道:“姐姐。”
我拉她坐下道:“红袖最近是否偶尔肋下疼胀,不思饮食呢?”
红袖惊讶道:“姑……不,姐姐怎么知道。”
我斟一杯茶放在她面前,道:“刚才我看你双颊微黄,拉你双手的时候便已替你切过脉,你的左关沉伏,右关濡而无神。左关沉伏,乃肝家气滞血亏,会肋下疼胀,心中发热;右关濡而无神,乃脾土被肝木克制,必然不思饮食,精神倦怠,四肢酸软。”看她面露不解害怕,我抬手示意她喝口茶,微笑着解释道,“双手寸、关、尺共六部脉:左寸心,左关肝,左尺肾,右寸肺,右关脾胃,右尺命门。五脏与五行相合,肝为木,心为火,脾为土,肺为金,肾为水。木可克土,即肝脏有病可以克制脾胃功能。你现在症状尚轻,只是微露病态。一会儿我给管家花平七公子的药方时顺便给你也写上一副一道给了,吃上三五天便可大愈,且放宽心就好。”
红袖眨着一双明眸望向我,道:“这样好吗?”
我一笑道:“有什么不好,花家为江南首富,难道还差这几副药的钱。你们本身拿的月钱就不多,再用来买药就所剩无几了,整天为花家忙前忙后的,吃他几帖药也是应该啊。”
其实要一块让花平着人去买一方面是避免麻烦,更重要的是怕这小丫头心疼钱,再延误了病情。如此一来,倒也两下省心。
红袖轻轻吐一口气,刚才的阴郁一扫而空,喝下一口茶,才忽然反应过来竟是我给她倒的,有些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两眼乱瞟。
我看出了她的窘态,虽有心逗她,终是有些不忍,便解围道:“带我在花府四处走走吧,顺道给我讲些花家的事。”
红袖便像得了救星一般开心地点点头,再不矜持,拉着我的手出门去了。
门外千竿修竹,翠色蓊郁,颇有凡尘仙境世外桃源之意趣。我所住之处名幽淇居,从“独坐幽篁里”和“瞻彼淇澳,绿竹猗猗”中各取一字,倒也形象贴切。
一路逛来,时而白石崚嶒,藤萝掩映,时而小桥曲水,清流琮琤,时而崇阁巍峨,琳宫错落。不过多时,已走 过大半个花府,来到花府的一个角落,茂林乱藤,隐隐能看出杂草丛生之中曲径通幽,密枝掩映之中一角粉垣探出,像是一个荒废的院落。我正要上前,旁边的红袖拉住了我,小小的眉头因恐惧而蜷缩着,低声道:“姐姐,前面不能去啊。”
我道:“为何?”
红袖看看四周,把我拉到一旁树下,道:“姐姐,前面的院子有鬼。”
“有鬼?”
“是啊。这里晚上经常能听到鬼哭,还有女鬼唱歌,若是有人不小心夜里从这里经过,还能看到绿莹莹的鬼火。”
我看着她神秘紧张的样子,不觉莞尔,道:“这世上哪有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怕是听错了或者看花了眼吧。”
红袖急道:“姐姐千万要信我。去年夏天绿衣跟我说,有天晚上二夫人想要吃宵夜,因这里的荷叶比院中大湖的好,她便到这边采摘好做荷叶饭,结果就看见有黑影一闪而过呢,当时阴风阵阵,吓得她腿都软了。因为平日里总管说这个废院闹鬼,是不许我们靠近的,她也没敢告诉别人,只跟我一人说了。姐姐,咱们快走吧,别在这里呆了。”
我道:“原来如此,那就走吧。”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有的只是作祟的小人。刚才这一路红袖已把花府的情况说了个大概,绿衣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平素与红袖关系最好,想必不会无故骗她。有女鬼唱歌哭泣,说明院中住的是一个女子;黑影一闪而过,说明所来之人轻功很高;总管宣扬闹鬼,禁止靠近,说明这院子里的古怪,花如令不想让诸人知晓。区区一个总管,决计不敢在主人眼皮子底下公然迷惑众人,混淆视听。这花府,果然不简单,远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祥和。只是,我现在不能进去一探究竟,毕竟我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若是没有足够强的力量保证,好奇心越盛,知道的越多,也就死得越快。那么,姑且难得糊涂一回吧。
远离废院,红袖的神色便轻松起来,道:“姐姐还没去过七少爷的听雪苑呢,我带姐姐去看看吧。”
我微笑着道一声“好”,心中却是有所思:记得十年前他的院子不叫这个名字的,听雪苑,听雪苑……蓦地想到在百花楼时他说过的话“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是因为这个吗?一丝暖暖的微笑趁我不注意,悄悄爬上嘴角。
当我站在听雪苑的圆拱门口,望着苑中情景我才知道,我错了。
当你看到满苑白色的蔷薇花瓣随风曼舞,你便知道,我错了。当你看到雪花纷纷扬扬地落,覆在小径青石之上,你便知道,我错了。当你看到玉蝶翩飞,飘然停在你的手心、发间,你便知道,我错了。
落英不堪游人醉,故穿庭树作雪飞。那树,我永远都认得,是梅树,而且,是白梅。
我只是愣在原处,脚下再迈不动一步,眼中心中满是震撼。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更何况,此处清风徐来,撩拨了心弦,凌乱了思绪。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曾经,一个清露滴落晨光熹微的清晨,一个小男孩对一个小女孩说:“一直觉得,你像风雨中倔强的白蔷薇,也像凌霜傲雪的白梅。”
曾经,一个阳光明媚春风扶柳的午后,一个小男孩对一个小女孩说:“以后我要在我的别苑里种满白蔷薇和白梅,你常来看,好吗?”
曾经,一个晚霞映天夕阳无限的黄昏,一个小男孩对一个小女孩说:“小寒,你一定要回来,我们再一起赏花论诗。满苑蔷薇飘落、寒梅怒放的样子,一定很美。”
七哥哥,我回来了,相隔十年,我还是回来了。你说得对,真的,很美,很美……
你看不见,却依然可以与我一起赏花。
听雪苑,听的是这如雪的素色花瓣飘落的声音。
眸中有一种酸涩的感觉,眼前氤氲起薄薄的雾气,好想,流泪。
“灵儿,你来了。”不知何时,他已站在檐下,向我们走来。
我抬眼望他,漫天飞絮之中,衣袂翩然,仿佛要羽化登仙。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暖如微醺春风,轻如晨间清雾,淡若飘渺薄花,但却与平时不同,仿佛是看到了远归的人儿,此去经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他的双眸如一池幽潭,深邃宁静,蕴藏着说不清的情愫,让人深陷沉沦,不可自拔。就这样静静望着他,竟一时忘记作答。
忽然一声清脆的呼唤从苑外传入耳中:“七哥哥。”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十章 八斗高才惊深院
那声清甜悦耳的“七哥哥”将我的思绪从九天之外拉回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似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内穿桃色窄袖小衣,外穿薄纱掐腰对襟桃领短袖,粉色的裙随风飘舞,瓜子脸,双眉修长,一双丹凤美 目含情脉脉,身姿若柔柳扶风,氤氲着宁静婉约之美,仿佛一株恬然的睡莲。
我忽然觉得她的神情如此似曾相识,没错,她是……
那边,花满楼已颔首微笑:“霞儿,好久不见。”
是的,是霞儿,那个比我小一岁整日拿着白绢绣丝、竹花绷子的小姑娘,那个沉默安静喜欢悄悄流泪的小女孩儿,那个跟在我身后抓着我衣角一声声唤着“小寒姐姐”的小妹妹。
十年不见,当日的小姑娘已长成娉婷少女。
十年前,她还是大通钱庄掌柜的女儿,总是低着头,绕着手指,羞涩地叫花满楼“七公子”,一声唤出双颊已飞上红晕;十年后,她已恢复鲁班神斧门大弟子岳青女儿的身份,声音清脆甜美,轻唤着“七哥哥”,现在,她的名字,叫岳霞儿。
十年,真是太长太长的时间,长到足以,改变太多事情。
人生,向来无常。
霞儿打量着我,目光中有*,有羡慕,还有,几分酸酸的醋意,只是,连这醋意也带着种宁静、委屈,似乎还有些许自卑,道:“七哥哥,这位是你上次回来提过的萧姑娘吗?”
花满楼淡然笑着,道:“是啊。我来介绍,灵儿,这位是鲁班神斧门大弟子的女儿,岳霞儿,是我儿时的伙伴。霞儿,灵儿的事上次都已说与你们,我便不赘言了。”
看来花满楼已将我的情况详细与花家众人说过,不然之前他们也不会对我如此尊重,单是能认出失心散、夙夜昙两种毒物便足以让他们相信我医术高明了。
我冲她轻轻点头,微笑道:“霞儿姑娘,你好。”
霞儿微微低头,睫毛垂下,看不清目光,道:“萧姑娘好。”
看来,她对我还是生疏的。我唤的是她的名字,而她称呼的,是我的姓。
不过,这也无妨,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好好相处。
说话间,一个青衣团髻的小鬟走入院中,行礼道:“七公子,萧姑娘,霞儿……霞儿姑娘也在啊,老爷已经传膳,请两……三位去偏厅用饭。”
这虽是短短的一句话,已传达出太多信息。这小鬟称呼我为萧姑娘,而称她为霞儿,最后虽是仓促间加上姑娘两字以示尊重,却反而说明轻视之外更有生疏。同是一声“霞儿姑娘”,其中情感却是大相径庭,我那样唤她是因为多年未见的想念与亲切,而她的语气,却带着隐隐的轻蔑,声音里远没有对我和花满楼称呼中的那种恭敬之意。把两位改口说成三位,是顾忌着花满楼在场,很明显,花如令并没有请霞儿一起用餐。这一切都说明霞儿在花家并不受重视。
其实也难怪,霞儿小时久住花家,是掌柜的女儿,只是比丫鬟的地位高一点,日子也比他们清闲一些。现在虽然恢复身份,但岳青在江湖中的声望地位远不及朱停,知道的人不多,就是亲自来到花家寿宴,怕是也只能敬陪末座,更何况霞儿在花家众人心中的形象地位早已根深蒂固,必定会对她现在影响不少。
后来听花满楼说起才知道,霞儿早已不住在花家,是为给花如令贺寿而来,只不过想念众人,所以早回来了些日子。他说这话时我但笑不语,其实哪里是想念众人,只是想念花满楼而已。
花满楼看向霞儿,微笑道:“霞儿,一起吃吧。”
霞儿只是低着头,道:“霞儿不喜欢人多,自己吃就好。”
花满楼并没有勉强。若是霞儿跟着去,估计也不免尴尬。
我随花满楼走入偏厅,大家已等在那里,相互见礼之后便一同入座。
花家不愧为江南首富,果然是玉盘珍馐,筵开玳瑁。
宴已过半,花盛亭手对我闲散一笑道:“听七童说萧姑娘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这里有一比上联想请萧姑娘赐教,为之足对。”
看来这花盛亭还是没改当年争强好胜的性子,我放下象牙白箸,抬首微微一笑,道:“赐教不敢,切磋倒是无妨。”
花盛亭一指餐桌一角调味小菜咸鸭蛋道:“咸蛋剖开舟两叶,内载黄金白玉。”
以桌上食物入对,紧扣色彩,比喻形象,果然好联,看来六童这十年没有白过。
我眼角目光在桌边白玉盘中的水果上微微停伫,淡淡对出:“石榴打破坛一个,中藏玛瑙珍珠。”
此联亦是指桌上食物,他绘色,我摹形,恰到好处。
花盛亭修眉微挑,稍露惊讶之色,伸手拿一颗栗子在面前一举,指尖微动,栗壳已瞬间裂为两半,裂缝整齐光滑,有如利刃削成,这手武功,力道甚巧,极有分寸,着实不易。只听他接着道:“栗绽缝黄见。”
这一比上联比之前者功力更深,不但形象生动,而且“缝黄”谐音“凤凰”,端的巧妙非常。
只可惜这一联虽不简单,遇到的人更不简单。
我举箸夹一块姜汁藕片,淡然应声对道:“藕断露丝飞。”
“露丝”音同“鹭鸶”,同为禽类,对仗工整,浑然天成。
看他眼中讶色更深,为这下联的精妙,也为反应的速度。以他的性子,我若不微显身手,灭了他的气焰,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我放下象牙箸道:“六公子那两比上联着实巧妙,我这里也有一联,只是粗陋寻常,不敢与公子相比。”
花盛亭眸中戏谑之色一闪而逝,道:“请萧姑娘出联。”
我嘴角轻勾,道:“菱角三尖,铁裹一团白玉。”
这比上联比之那一句“栗绽缝黄见”要逊色不少,但是精巧之处在于,满桌之上可与这黑铁白玉应对的并不多,若要相对,必然重复。
花盛亭眉头微皱,半晌才道:“石榴独蒂,锦包万颗珍珠。我输了,萧姑娘蕙质兰心,捷才过人,请容在下敬姑娘一杯。”
取意重复不说,而且此联不难,却没有应声成对,自然是输了。
我举起卷草纹通透白玉茶杯微敬,淡淡一笑,道:“六公子客气,切磋而已,本无输赢。只是家师严令,不得饮酒,在下以茶代酒回敬公子,请多见谅。”
花盛亭又恢复了悠闲的样子,举杯道:“好说,好说。”
只听三夫人道:“萧姑娘才华横溢,何必谦虚。只是你们之前所说之物均是花花绿绿,好看非常。倒不知这不起眼的蔓菁(注①)有没有什么讲头,可也能入得诗文?”
心中不禁微叹,这三夫人当真不知收敛心绪,只因之前让他儿子在众人面前输了一局,此刻便立即发难。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我冲她浅浅一笑,道:“三夫人的问题果然别出机杼。天下万物,皆有灵性,自然都可入诗入画。东坡曾有诗云:‘蔓菁宿根已生叶,韭芽戴土拳如减。烂蒸香穿白鱼肥,醉点青蒿凉饼滑。’温庭筠的《呈元处士》中亦有‘刘公春尽芜菁色,华虞愁深苜蓿花’之句,以蔓菁苜蓿写恬淡归园之思,诗意正浓。”
花如令轻捋短须,呵呵一笑道:“先前听楼儿说起姑娘之才,我们还觉得是言过其实,现在看来,说姑娘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一点也不为过啊。”
我轻轻颔首,微笑道:“花堡主过奖。文墨游戏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不禁向花满楼看去,不知他是不是感觉到,正在冲我点头微笑。心中不禁一暖,花家虽然复杂,人心难测,终是有人真正关心我的。
泉水琮琮琤琤,如鸣佩环,从花木深处跃出点点星光,曲曲折折泻在石隙之间。泉上萝薜倒垂,如葱茏的风铃,清风拂过,扬起串串跳动的音符,抖下一水落红,从流飘荡,任意东西。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桥上有亭翼然,临于清流之上。一个白衣女子坐于亭中,衣袂翻飞,气质超然,清冷如天上素月,仿佛不属于这莽莽尘世,只一刻,便要羽化而登仙。纤纤玉指,勾抹滑勒,琴音汩汩流泻,仿如一泓清泉,从山谷中一泻而下,大大小小的珍珠落于玉盘又跳起,叮叮咚咚,一滴滴水珠打在人的心弦之上。一带清流,九曲回肠,百转千回,婉转低沉。终于汇入茫茫大江,浩浩汤汤,一轮明月洒下冷冷清辉,江上仿佛起了淡淡薄雾,朦朦胧胧,如流霜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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