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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诺书-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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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彼地。
厮杀早已白热化。
又一具暗卫的尸体倒下,露出枫林晚满是血污的容颜。
长剑猛的从尸体里抽出,发出艰涩的摩擦声。枫林晚皱着眉头,仿佛对眼前的情景异常反感,却又偏生在唇角勾起诡谲的笑意。
对面,司马玄衣冷哼一声,长剑倏忽而至,与枫林晚缠斗在一起,厅内仅剩的两名暗卫也展开攻势,形成三足夹击之势。
枫林晚表情淡漠,发出一声轻笑,左手将木盒与簪子紧紧护在胸前,冥夜诀真气催发,右手剑光大炽,隐隐可见淡蓝的光晕。
夜魔剑法倾泻而出,一时间剑气交织,难分难舍。就算身处劣势,枫林晚依然面无惧色,周身散发的强大杀意让人心中一凛。
“枫林晚,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杀出我司马府了吗?”司马玄衣表情阴郁,眼中愤怒与狠绝交叠,长剑直取枫林晚的要害,招招狠毒。
枫林晚一面抬手化解司马玄衣咄咄逼人的剑招,一面闪躲身后两名暗卫的攻击,轻蔑的一笑:“不好意思,我的确是这么想的。”言罢又提升了两成身法,魍魉舞有如鬼魅,借助绝妙的轻功周旋于三柄长剑围成的剑网里。
——片刻之前,司马玄衣意图夺取桃花木簪,却被枫林晚提前发难。袖中响箭突然射出,既是发给袁嵩的信号,也是防不胜防的暗器。趁着司马玄衣避让的空当,枫林晚一手扣住木盒和簪子,旋身一退,长剑出手,瞬间就割开了第一个冲上来的暗卫的咽喉。
先声夺人,占尽先机。
一切都与她的猜测不谋而合,五名暗卫,分别藏在厅内的五个死角,所幸是枫林晚早有估算,对于五人的行动方向以及出击的先后顺序有所准备,这才凭借着微弱的优势,暂时逼退了司马玄衣,并抢先解决了三名暗卫。
然而三人之后,枫林晚再无优势可言。
可她不想输,也不能输。
不管苏卿的盒子里装了些什么,她都不想交给司马玄衣。
无论他们之间是否有过约定,是否立过盟约。
于她而言,这或许又是一次毁诺,却是她不得不遵循的内心,必须坚守的原则。
枫林晚笑了笑。《岐黄手卷》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在苏卿心里,也不会希望自己留下来的东西最终被人如此利用吧?那么作为她的女儿,怎能不守护自己母亲的遗物?
枫林晚轻叹一声,目光顿时变得狠绝,
司马府地下暗牢的第三层,阿离听见外面异样的动静,微微睁开眼睛。
金属撞击声不绝如缕,以及此起彼伏的痛呼呻吟。
阿离的眼神闪烁,转头看向司马顾盼:“好像,有人杀过来了呢……你猜会是谁呢?”
司马顾盼也睁开眼,一双紫眸在黑暗里异常夺目:“反正不会是司马玄衣。”
阿离皱眉:“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我讲的不是笑话,”司马顾盼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阿离,“来的人,一定是影奴。因为我已经嗅到,冥夜诀的味道。”
阿离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难不成,你还指望是枫林晚来救你?”
司马顾盼也笑,意味深长。
“来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枫林晚,他们一定进不来。”
阿离冷哼一声,身子动了动,引得铁链一阵轻响。
血光四溅,素色的长裙已然满是血污。
肩头一道长长的伤口,触目惊心,深可见骨。司马玄衣长剑落下来那一瞬的刺骨阴寒,饶是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
枫林晚咬着下唇,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剑法已然趋于极限,却依旧杀不出重围。无可避免的受伤,带来情绪上的沮丧,以及力量的逐渐颓然。
尽管自己同样重创了对手,但枫林晚很清楚,再拖延下去只能是自己先败。
必须找一个机会,破出!
枫林晚的目光冷冷扫过周身的三人,足尖轻轻一点,长剑顺势一带,向着司马玄衣的心口刺出。
后者冷笑一声,一剑回折,荡开枫林晚的攻击,同时剑尖轻挑,准确的划上枫林晚左侧的胸胁——
这一剑,枫林晚理应避让,否则伤在胸口,必有性命之虞。然而只要枫林晚避让,司马玄衣就能后起一掌,击在她背上的要穴,直取心脉,同样是一记重创。
司马玄衣成竹在胸,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却见枫林晚一声轻蔑的冷哼,对这一不仅不躲不避,反而调转了身形,向着他的长剑撞上来!
第七十五章
枫林晚不仅没有避开司马玄衣的长剑,反而出其不意的向剑锋上撞去!
司马玄衣错愕的目光中,长剑贴着枫林晚的左胁划过,剑锋割开皮肤的艰涩声,以及一捧妖冶的血花,顿时闪现。而枫林晚,凭借这一滞之力,近身贴上,长剑反手一握,顺势落向了司马玄衣的脖颈——
“枫林晚!”
司马玄衣怒声呵斥,转头迎上对方狡黠的眸子。
——是才她不避让,是因为看出了自己的杀招,而她故意往剑身上撞过来,是为了主动避开要害。
伤在胁下,并不致命,却可以趁机获得近身攻击的机会,一击必中!
司马玄衣眸色一寒,身形蓦地后撤,饶是如此,枫林晚的长剑犹在他脖颈的左侧,拉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这一剑虽然堪堪躲了过去,但只要枫林晚上前再补一剑,败的就是自己!
司马玄衣眉头紧锁,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绝决。
身侧的两名暗卫迅速逼近,为司马玄衣解围。一时间剑光缭乱,枫林晚虽然有心趁胜追击,却被两人缠住。
得了空隙的司马玄衣,并不着急反击,而是冷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只通体银白的蛊虫,然后反手用剑锋划开自己的心口,滴了一滴心头血在蛊虫身上——
枫林晚透过剑光,清晰的目睹了司马玄衣所做的一切,心头蓦地一紧,大片大片的刺骨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鲜血滴上蛊虫银白的蛊身,像是某种夸张而妖异的咒术。
枫林晚心头泛起一阵强烈的厌恶,一剑荡开身侧两人如附骨之蛆一般的纠缠,然后想着司马玄衣的右肩当空劈下——
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近,交织弥散的强大剑气与内力,惹得暗牢石壁上的火把微微震颤。
司马顾盼闭了眼,面色沉静,看不出悲喜。
阿离嗤笑一声,身子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看向火光映照下的囚室牢门。“看来,真的是来救你的呢。”她轻声喟叹,“真好笑,枫林晚亲手把你推进来,又要费尽心力把你救出去,她还真当司马府是她家的后花园么?”
说到这里,阿离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司马顾盼,轻笑出声。
“我忘了,这儿本来就是她的半个家,不是么?哈,”阿离挪了挪身子,扯了一下铁链,“不过,却是一个进得来就出不去的‘家’。呵呵,你说,司马玄衣会不会祭出‘锥心蛊’,会不会发动血咒,当场就把枫林晚给杀了?”
司马顾盼的眼角颤了颤,再无其他反应。
阿离微微一哂,继续想要激怒司马顾盼:“说到‘锥心蛊’,我在妙音阁倒是见过对它的记载。母虫通体银白,孕育子虫。但凡两人血缘相系,一方就可将子虫种入另一方的体内,将其变为‘宿主’,通过操纵母虫,达到决定宿主生死的目的。”
“哈,只需要一滴心头血,司马玄衣就能让枫林晚立刻毙命,”阿离的表情一下子狰狞起来,“听上去很有趣呢……司马顾盼,这下子我也好奇了,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可以逃脱锥心蛊的必杀血咒?”
兵刃的破空声、撞击声,逐渐向着牢门靠近,司马顾盼微微睁开眼睛,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既然如此清楚锥心蛊的用法,自然也应该知道它的来历。”司马顾盼缓缓开口。
阿离半眯起眼睛,笑了笑:“所谓锥心蛊,原本是苗地的女子为了防止恋人变心,特意培育的一种情蛊,一旦男方负情薄幸,就会饱尝相思之痛,故而它原本叫做‘摧心肝’——取的,正是李白《长相思》中的诗句。”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司马顾盼点了点头:“只是这情蛊传入中原,却变成了更加阴毒的血蛊。以血杀人,应咒必死,本就是绝不会失手的巫蛊异术。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唯一克制锥心蛊的关键,恰巧还是一个‘血’字。”
“血?”阿离皱眉,“你是司马家的嫡系血脉,这一点毫无争议,否则你根本不可能练成冥夜诀,除此之外,难不成你还有什么特殊的血征,能够抵御锥心蛊?”
司马顾盼闻言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阿离低头思索了片刻,忽然猛地抬起头来:“难道——你不是天生的紫眸?”
锥心的刺痛,骤然间从血液里升腾,仿佛血管里一瞬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每一只都在疯狂的咬噬血肉,疯狂的往里钻去,一直钻入骨髓,钻入心里。
瞬间失力,长剑脱手,再也站不住的往地上倒去——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是一眨眼的事情。
当司马玄衣的心头血,滴上锥心蛊的蛊身。
一眨眼的事情。
颓然倒地的枫林晚勉强支撑起上身,长剑就在脚边,然而此刻的她再也无力将其握紧。她抬眼迎上司马玄衣不怀好意的冷笑,却还死死的将木盒与簪子护在怀中。
此时已经无需司马玄衣再出手。
两名暗卫的长剑倏忽而至,枫林晚瞪大了眼睛,看着悬在自己头顶的明晃晃的剑身,带着千钧的劲力,猛然刺下——
“夫人!”
耳边蓦地响起袁嵩的惊呼,枫林晚略微欣慰的一笑,半闭了眼睛向后倒去——
“尊主!”
分明是飒景欣喜的呼声,然而司马顾盼却莫名的感到心痛。
劈开门上的锁,将囚室的牢门一脚踹开,飒景满身血污的冲进来,看见被铁链钉在墙上的司马顾盼,面色一下子变了,然后回身猛的砍下了一个冲过来阻拦的守卫的脑袋。
袁嵩的出现,暂时缓解了枫林晚的绝境。
一剑拦下两名暗卫的攻击,袁嵩的招式又快又狠,迅速的将两人从枫林晚的身边逼退。
枫林晚咬着唇,努力的从剧痛中缓过神,一抬眼就看见袁嵩衣衫上斑驳的血花。可以想见他是如何一路杀到前厅的,枫林晚了然的一笑。
转头瞥向司马玄衣,只见他手中的银色蛊虫犹然泛着血光。枫林晚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伸手握住剑柄,然后攀着一旁的椅背,慢慢的站起来。
似是没有料到枫林晚还能反击,司马玄衣饶有兴致的勾起唇角,右手轻轻挽了个剑花。“受了我的血咒,不耐心的等死,还想螳臂当车么?”
枫林晚淡漠的一笑,眼神依旧满是轻蔑:“这劳什子蛊虫,是阿离教给你下的?也罢,我并无兴趣知道。”
枫林晚说完,运气凝神,强行压制住体内血脉的异常,右手握着的长剑再次紧了紧,略微闭眼,再度睁开,已然满眼杀意!
司马玄衣看着枫林晚使出的剑招,微微有些动容。如此血咒之下,还能有这样凌厉的剑意,委实不易。
然而也只到这里了。
右手长剑象征性的做出抵挡的架势,左手却紧握住通体银白的锥心蛊,暗暗催动心法,施加在蛊虫身上。
只消一瞬。
然后司马玄衣满意的看着枫林晚的面色骤然间变得煞白,长剑分明已至身前,却再无后劲往前一寸。
——能撑到现在,你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司马玄衣想着,右手轻轻一挥,轻易就荡开枫林晚的剑,然后反手一折,向着她的心口缓慢而平稳的刺下。
“到此为止吧。枫林晚。”
司马玄衣勾起胜利者的微笑,目光温柔的停留在枫林晚护在怀中的两件物事上。
是我的,终究都是我的。
任凭谁,都不可能抢走。
——“司马玄衣,你未免笑的太早了吧。”
白衣翻飞,风姿卓越。
乐传歌出现的时候,枫林晚一瞬间误以为自己看到了慕思容。满心的欢喜和惆怅,一下子冲散了勉强维持的神识,长剑再次脱手,眼前白色的衣袂晃了晃,脚下一软,就再无知觉。
乐传歌将枫林晚拦腰抱住,匆匆瞥了一眼她护在怀里的东西,心中顿时了然。他又侧目看了一眼司马玄衣的左手,迅速的皱起了眉。
“锥心蛊……么?”乐传歌的语气隐隐带了怒意,“那我必然留不得你了!”言罢一剑长刺,向着司马玄衣的要害,就是辛辣狠绝的一招!
司马玄衣连忙回剑抵挡,却依然被乐传歌抢了先机。左臂上受了一剑,伤到了经脉,真气无法顺畅的催发,意味着施加在枫林晚身上的血咒一下子暂停了。
司马玄衣恨恨的看向乐传歌,心知他是看准地方出手的,目的就是为了先缓解枫林晚的血脉异状。
盛怒之下,长剑猛的出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瞬间缠斗在一起,难分高下。
这边袁嵩堪堪解决了两名暗卫,一回身看见乐传歌将昏迷不醒的枫林晚护在身侧,与司马玄衣斗得正酣。
喉头涌上来一股甜腥,显然也是受了重伤。
然而此时此刻,由不得他多做停留,枫林晚的状况显然不算乐观,必须尽快将其解救出来。
袁嵩深吸一口气,窥见两人交手的间隙,提剑上前,从另一侧护住枫林晚,夜魔剑猛烈霸道,直刺司马玄衣。
袁嵩的加入,让眼前的局面一下子明朗起来。司马玄衣顿时陷入劣势,耐不住面前两人的步步紧逼,连番后撤。
伤口,血痕,迅速的出现在司马玄衣的胸前、臂上。黑色长衫虽然看不出鲜血的颜色,但从他苍白的面色明显可以看出伤的不轻。
乐传歌低头看了一眼昏迷的枫林晚,眉宇轻轻颤了颤,然后面色一肃,长剑凌空一抛,落入左手,横挡在自己和枫林晚的身前,右手则一掌击在了司马玄衣的心脉处,刚一触上,又额外追加了一成内力——
这一招,无异于两掌连击,彻底将司马玄衣的护体真气卸了个干净。
只见司马玄衣吐出一口鲜血,身形诡异的一折,疾速的向后飞去,撞碎了桌椅一片。
司马玄衣挣扎着直起身,对面乐传歌冷哼一声,上前去夺他手中锥心蛊的母虫。司马玄衣却早有准备,拼了最后一丝真气,展开身法,鬼影一般跃出了前厅。
——“司马玄衣!”
乐传歌上前追了几步,却早已不见对方的踪影。他低头看了看枫林晚苍白的面色,心中又是一痛。
袁嵩提剑跟过来:“乐阁主——”
“我要带她走,”乐传歌沉声开口,没有看袁嵩,“她中了司马玄衣的血咒,必须尽快医治。”
袁嵩皱了皱眉:“那么夫人可有性命之虞?”
乐传歌看向厅内的一地狼藉:“锥心蛊的母虫还在司马玄衣的手上,他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动血咒。好在方才我打乱了他的真气,重伤之下,短期内晚儿都不会有危险。”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乐传歌的眼神暗了暗:“……如果有三生蛊,或许还能救她一命。”言罢他转向袁嵩,拱了拱手:“袁护法,在下必须先带晚儿离开,此刻她体内尚有血蛊发作,必须尽快祛除。”
没有等袁嵩回答,乐传歌就抱起枫林晚,展开轻功飞身而去。
长剑劈开链锁,火星四溅。
飒景一边替司马顾盼抽出穿肩而过的铁链,一边胡乱的抹着面上的泪水。
司马顾盼咬着唇,忍着血肉撕扯的剧痛,却冲飒景淡淡的一笑:“哭什么?”
“属下护卫不力,应该早来救出尊主。”飒景的声音沙哑,透着厮杀后的疲惫与悲怆。
司马顾盼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怪你。”
飒景低声应了,随即又开始恨恨的咒骂司马玄衣。听到这个名字,司马顾盼的眼神闪了闪,缓缓开口:“说起来,是晚儿安排你们来救我的?”
飒景的动作顿了顿,闷闷的“嗯”了一声,情绪很是不悦。
“那她现在如何?在哪里?”司马顾盼追问着,牵动了剑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
飒景却冷哼一声,郁郁道:“她?怕是已经死在司马玄衣的手上了吧。”
司马顾盼皱眉,紫眸里透出复杂的微光。
感觉到枫林晚体内异动的真气以及忽冷忽热的体温,乐传歌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晚儿……若不是我早先就在你身上下了“青蚨血”,知道你身处何地,怕是今日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乐传歌眉头深锁,不由得加快了身法,向着最近的城镇而去。
第七十六章
祈天城。
过了司马府外十里的竹林,就是秦门所在的祈天城。城中最大的客栈唤作“天然居”,刚过晌午就迎来了两名奇怪的客人。
一男一女,皆作江湖打扮,白衫素衣,却满身血污。其中那女的似乎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被男的紧拥在怀中。
——正是乐传歌和枫林晚。
天然居的老板是个老实人,平时极少招惹是非,与城中最大的江湖势力秦门也素来没什么瓜葛,突然看见这样两个人投宿,很是吃了一惊,犹犹豫豫不想接这单生意。直到乐传歌扔出了两锭银子,又抽出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以作威胁,他才诚惶诚恐的领了二人上楼去。
乐传歌要了整间客栈最好的房间,在二楼最僻静的角落,少有闲杂人过来打扰,又塞了些银票给老板,嘱咐他备好热水与食物,再去城中的成衣铺替二人买套干净的衣衫。
见他出手大方,老板虽然心里犯嘀咕,却还是应承下来,出门就招呼小二去办。乐传歌则掩好房门,将枫林晚小心的放在床上,伸手去探她的脉息。
锥心蛊发作的古怪脉象,让乐传歌立刻皱了眉。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倒出两粒褐色的丹药,放入枫林晚口中,然后开始运功替她压制血蛊。
司马府的地下暗牢,飒景抽出最后一根铁链,咬着唇给司马顾盼上药。
生生剥离,血肉模糊,看得她一阵触目惊心。然而时间紧迫,由不得他们多做停留。飒景替司马顾盼粗略的包扎了一下,扶着他站起来。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飒景瞥了一眼墙角的阿离,皱了皱眉,“司马墨袂和司马绯裳都被拦在了外面,但我不保证还能撑多久。要是司马桐音再赶过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听到这几个熟悉的名字,司马顾盼微微一哂。
上一辈的司马檀素、司马桐音和司马柳意,名字里都有“木”,对应的,凡是司马家这一代的子嗣,自司马玄衣始,名字里都带了个“衣”。墨袂蓝裾,绯裳青衫,皆是如此。
只有他是例外。
因为是庶出,所以连名字都被孤立在外。
司马顾盼笑了笑:“区区司马桐音,不足为惧。”
——“小顾好大的口气啊。”
听到门口骤然响起的男子声音,飒景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一个闪身挡在了司马顾盼身前,右手长剑轻挑,摆出一个可攻可守的架势。“堂主身手倒是迅猛如初,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司马桐音冷笑一声,一脚踢开牢门,整个身形出现在昏暗的火光中。“飒景,当年你在我手下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护主,怎么一跟了小顾,就变得这般忠心?”
飒景轻笑出声:“堂主难道没有听说过,‘良禽择木而栖’吗?”手上剑势一转,封住了司马桐音继续前行的脚步。
“哈哈……说得好听,”司马桐音看向飒景的剑,轻蔑的一笑,“想做明君忠臣,就只有死路一条!”剑锋一扬,寒光一现,向着飒景长刺而来。
——“飒景退后!”
耳边传来司马顾盼的低呼,飒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他一个跃步上前,抬手夺下自己的长剑,对上了司马桐音的剑招。
一点点温热,从手臂上传来,然后轻柔的蔓延到肩头,略微停留了一会儿,再攀爬上了脊背。
身体一阵颤栗,枫林晚的意识一下子清明起来,猛地睁开眼,正好看见乐传歌的手停在半空中,握着热水沾湿的帕子。
双眼缚着一条长长的白缎,听见动静,乐传歌略微偏了一下头,轻轻笑了笑:“醒了?”
枫林晚有些诧异,再一低头,却见自己的衣衫被悉数褪到胸口以下,单薄的亵衣微敞,伤口处的干涸血迹都被小心的擦拭干净。
她忽然反应过来乐传歌在干什么,面上一红,下意识的抓过旁边的被单盖住身子,仓惶着低下头:“乐哥哥……”
虽然看不见,但乐传歌依然能够听出枫林晚语气里的抗拒。他讪讪一笑,放下了手里的帕子:“对不起……你的伤势太重,我只能出此下策。”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眼睛上缚着的白缎。
枫林晚顿时一阵尴尬。
明明清楚乐传歌的为人,也深知他对自己的情义,万万不会趁人之危,做出什么不齿行径,但是还是下意识的摆出了提防的姿态——这样的举止,恐怕只会让对方心寒吧?枫林晚不禁有些懊恼。
她扶着额角,轻声喟叹,正在寻思如何开口,却听见一旁的乐传歌说道:“床头有热水和伤药,还有干净的衣裳,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换上吧——我来,总归都是不方便的。”
说完,乐传歌就从床边站起,背过身往门口走去。
“乐哥哥,”枫林晚叫住他,微微蹙眉,“抱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反正你也遮了眼睛,横竖都看不见,我也没什么好介怀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乐传歌微怔,停在原地没有动。枫林晚只得又加了一句:“你就在那儿等一会儿,我换好了衣裳,你再过来吧。”
“好。”
这一次乐传歌倒是答应的很干脆,继续站在原地,双手抱在胸前。
枫林晚看了他一眼,纯白的衫子下摆尽是血污,斑斑驳驳,好不骇人,再低头一看,自己的又何尝不是如此?随即想到司马府的那一场厮杀,眼神瞬间暗了暗。
仿佛猜得到枫林晚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乐传歌忽的开口道:“那只木盒,还有你娘留下的簪子,都放在桌子上。我仔细的看过了,应该没有损坏。”
一句话,说的枫林晚微微有些发愣。
下意识的转头,看见两样物事果然如乐传歌所说,安静的放在桌案上,枫林晚心里涌上一丝暖意。
床边拉过来一张椅子,放着热水、毛巾、伤药和用来包扎的干净白布,床头则摆了一套素净的妃色衣裳。每一件用得上的东西,都被乐传歌早早的安排妥当,这一份贴心关怀,细致入微,却又在枫林晚的心头卷起轻轻的惆怅。
明明知道,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无法一起去南疆,无法坦然的接受你,甚至在看着你的时候,都不确定是不是在看另一个影子。
明明知道。
无声的叹了口气,枫林晚抬手将巾子浸湿,小心的擦掉肩头的最后一处血迹,然后开始上药、包扎。
“乐哥哥,”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司马府?”
那边传来乐传歌的轻笑:“你离开妙音阁的时候,我就在你身上下了‘青蚨血’。青蚨虫母子连心,青蚨血被炼化用来千里追踪,所以我知道你去了哪里。”
顿了顿,乐传歌又怅然道:“看到你去了江北司马府,我就担心会出事,好在我及时赶到了,否则……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枫林晚听到此处,面色微微一变,回想起司马玄衣当时祭出的蛊虫,以及自己蔓延全身的刺痛,心有余悸。
她皱了皱眉,低低的开口:“……我为什么,会中了司马玄衣的蛊?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听到枫林晚的问题,乐传歌一下子沉默了。
他默默的低下头,良久没有开口。
“乐哥哥?”
身后传来枫林晚试探的追问。乐传歌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那锥心蛊,怕是早就下在了你的血里……”
“锥心蛊?”枫林晚低头寻思,“可是我不记得我有——难道,是当时歃血为盟的时候……”
乐传歌听到这里,了然的点了一下头:“如此说来,便是了。你曾经和司马玄衣饮过同一碗血水,这蛊,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种下的。”
枫林晚的怒火一下子窜上来,却奈何伤势太重,发作不得。她蓦地冷笑一声,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司马玄衣,如此说来,你倒是给了我一个非杀不可的理由……可惜我没多少时间,否则必定让你死的很难看。”
枫林晚的喃喃自语,却让乐传歌轻轻皱起了眉。
依照枫林晚的情形,她根本不知道锥心蛊是什么东西,自然也不会了解,这一记血蛊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与司马家难以言说的关系,她所能被锥心蛊影响的程度——无论哪一点,如果真的说出来,都是莫大的打击。
想到这里,乐传歌忽然什么都不想告诉她了。
不要说,只要安静的陪着她,然后想办法将身上的血蛊破解了。
乐传歌不由低低的叹了口气。
枫林晚并未察觉,料理好了伤口,开始更换衣裳。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听上去颇有些暧昧。乐传歌微微一哂,开口道:“晚儿,你身上的血蛊未清,如今我虽然能暂时将其压制,但只要司马玄衣不死,就还有发作的一天。不如你跟我回妙音阁去,我会想办法救你。”
身后的动静忽然停下来,乐传歌有些担心:“晚儿?”
“……非得,去妙音阁不可么?”枫林晚的语气犹疑,喑哑的声音里听不出其他情绪。
乐传歌应了一声,继而道:“锥心蛊虽然厉害,操纵起来也有限制。宿主距离母虫越远,受到的影响就越小。你跟我回妙音阁,既可以远离司马玄衣,又能寻求破蛊之法——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都不算坏。”
身后沉默了好一阵,乐传歌隐隐有些不安。
枫林晚默默的系好了衣衫,扶着床头坐起,又慢慢穿好了鞋,走到乐传歌身后,抬手解下他用来缚住双眼的白缎。
“乐哥哥,”枫林晚迎上乐传歌问询的目光,幽幽的开口,“我恐怕没有时间,跟你回去。还有三天就是清明节,师父回来红叶司与我决战。我答应过他,甘心受罚,所以绝对不会提前离开。”
又是……慕思容。
乐传歌的眉梢轻颤,目光一下子深邃起来。
心头微微有些刺痛,并且愈演愈烈,毒药一般,大片大片的蔓延开来。
“……我知道,清明一役……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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