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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了,就别来找我-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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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似乎气还没消,坐在自己的食案后面,一个劲儿地啃着香。道童就在旁侧好言好语地哄着。即使如此,虎妖大爷仍然诸多不满,一声不吭。
  仙草童子扑向景善若,但因小风生兽攻击性强,于是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被允许上前。
  “景夫人……”他十分在意地瞪着小风生兽。
  ——那里应该是他的位置!
  景善若笑问他:“怎么,发生何事?”
  仙草略一思索,道:“方才老爷爷评说,今日演奏之大曲,选词轻浮,尽是凡间俗人之情。不可再用。”
  “哦?”
  “兄长自然就不服啊!”仙草童子道,“兄长上前跟老爷爷说‘思无邪’,然后两人皆是感叹一番!景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善若抱着小风生兽,生怕它掉下去,摔着了。
  她摸摸仙草童子,道:“待回了蓬莱洲,景夫人再与你解释。莫急莫急。”
  “又是回蓬莱啊……”仙草嘟起嘴。
  景善若笑笑,视线扫向不远处。
  此时玄洲雅士业已回到真公那一席,偶尔也抬首,望望景善若。
  两人若是有对视的时候,便都别开视线,没话找话地与身侧之人打诨。如此心不在焉,倒也闹了些真笑话。
  关游与真公谈论此行所见所感,后者适时点醒与评议,随后接受前者的反驳与诡辩。这师徒俩各执己见,时常说着说着便一副要打架决胜负的模样,惊得旁人大呼小叫。玄洲雅士在那席坐着,倒是几乎不言语,只安静地听两人争论。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将黑,飨宴却再掀高/潮,又是一轮乐舞与嬉戏。
  众人正尽兴玩耍,却有哨卫飞马来报,说归墟龙潭有人找上门来。
  仙都岛民顿时都愣住了,纷纷转头看向真公。
  真公见状,极有担当地起身,把沾着汤水的指头往衣裳上抹了抹。为保安全,他吩咐让归墟之人派遣使节入仙都,由他单独接待,其余人等都拒在城外。
  不一会儿,真公便返回了会场。
  有个人跟在他身后。
  景善若定睛一看,竟然是明相。
  他为何会冒着风险来到仙都?
  乍见景善若,明相急道:“景夫人,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求离婚!求单身!

  景善若愣了愣,随即看向四周。
  坐在附近的多是受邀前来的岛主或仙者,众人望着明相这位归墟龙潭的使者,眼中并无善意。
  明相急道:“景夫人,这、这你可得拿个主意!”
  “老人家你莫急,你我先到外面说话吧。”景善若起身,示意明相随自己来。
  玄洲雅士见了,便掂掂手中羽扇,悄悄地跟了出去。
  景善若将明相由侧门带出大厅,在仙宫内找了处亭子,请老人家坐下说话。
  “来,老人家,先喝点茶水。”
  明相连连摆手:“景夫人,老夫没心思歇气啊!”
  “究竟怎么了?”
  “老夫求景夫人,赶紧救救公子爷吧!”
  “救?”
  明相匆忙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景善若。
  原来上回他乔装打扮,去景善若娘家“骗”到她的生辰八字、幼名、祖上名姓等等,做了庚帖去合八字。此事被归墟里的有心之人探得,便也设法,从明相那儿偷窥到了庚帖内写的字样。
  明相测算的时候,对方也没闲着,也不知是怎么七捣鼓八折腾的,算出了景善若与另外一名凡人有缘,这个因缘应该是结在那儿的。
  “另一凡人?”景善若诧异。
  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
  明相尴尬地说:“狱王爷知晓之后,立刻上门问罪,指责公子爷破坏凡人姻缘,犯了大忌讳。公子爷自然不服,老夫便也推说不知此事……”
  “怎么,老人家,你是知晓的?”
  景善若更是一头雾水了,这个神秘的凡人究竟谁啊?
  明相无奈道:“其实……老夫一得知那凡人姓越,就知是怎么回事了……”
  景善若一听,也明白了。
  敢情龙族中人算出的,是越百川啊!
  “难道说无人知晓临渊道君在人间的姓名?”她只觉得好笑。
  明相说:“嗯,若不是景夫人你告知过一回,老夫也是不知的。毕竟……在临渊道君还是凡人之时,归墟中并无预言,说其会在这一世重回仙班。所有占卜,都言说是下一世……至少还可以再缓百年啊!”
  景善若点头。
  “那接下来,公子是如何处理的呢?”她好奇地问。
  明相挠头,把石桌上的茶杯挪过来,握在手里。
  他叹了口气,道:“狱王爷毕竟是归墟里管事之龙,哪里容得了公子爷再三冒犯?如今公子爷理亏,狱王爷立刻便召集各族,预备大张旗鼓审理公子爷之罪过。”
  “那可不妙了。”景善若道,“既然归墟那位狱王爷反对,公子何不先将事情放一放?在这时候,略服个软,或许风头就过去了,也不至于坏了公子的平静日子。”
  “若会服软,那便不是公子爷了……呃不不不,老夫是说,此事并非就没有转寰的余地啊!”明相对景善若道,“来找景夫人,便是想求一件事……”
  “老人家请说。”
  “景夫人,你与临渊道君……不是,你与越百川的夫妻缘分,应当是已经断了的吧?啊?”明相问。
  景善若心中紧了紧。
  她低下头,暗暗用牙齿咬弄着下唇内侧,不言不语。
  明相瞧她模样,便自己轻轻地拍了个巴掌,说:“看我这老糊涂,真不会说话!对不住啊景夫人,老夫无意勾起你的伤心事——”
  “无妨的。”景善若摇摇头。
  她犹豫片刻,这才缓缓道:“我曾多次听人说过,百川成仙了,我与他之间……却只是尘缘而已。若说断,应是已断了罢。”
  明相摇头道:“景夫人,此事关系甚大。因老夫又去凡间官衙里查证过,你与越百川之婚姻,并未有人前去提报解除。老夫久不居人间,难知人世章法,便又细问了些,得知人间官府若欲判夫妻离异,则要么夫妻有一方罪大恶极,要么需由丈夫一方亲手写就‘出妻书’呈上……”
  “嗯……”
  景善若并不想议论此事。
  如今与越百川是什么关系?原本,她便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可明相这回前来,却正是要她理清一切的。
  “景夫人,老夫也问过,若是男方外出不归,就此失踪,那要如何得解?”明相道,“官府文吏便正告老夫,须得等上三年,确定失踪,才能判离,还夫人自由。”
  “三年么?”景善若顿时觉着心中轻了些。
  虽然只是凡间的法规,对仙家什么的,意义不大。可是,有这么一个时限存在,总比一直拖下去好;比起立刻了断,又来得不那么伤人了。
  明相道:“三年哪成啊!眼瞅着各龙族之人便要自五湖四海聚集归墟之内,商讨对公子爷的处置了。别说三年,就是三个月……老夫恐怕都来不及啊!”
  景善若诧异地问:“那老人家的意思是?”
  “……此话老夫真说不出口。”明相为难地垂下脑袋,盯着手里的茶杯发愣。
  景善若险些脱口而出,说老人家你请讲无妨。
  但她转念一想,明相希望她做的,一定是件难办之事,自己何必主动往坑里跳呢。
  于是她沉默片刻,等待明相开口。
  可这回明相是真正地厚道了。
  他迟疑再三又犹豫再三,话到嘴边不知多少个再三,却都化作叹气,一个字也不讲。
  见他如此,景善若心中不好过,便自投罗网道:“若是能解得公子之围……老人家,你有怎样的办法,不妨说说看吧?”
  明相抬首望着她,说:“景夫人,你当真是好心人。老夫不忍看你为难,可是,为了公子爷……没法子啊!”
  犹犹豫豫地,他告诉景善若,眼下唯一的法子,便是教龙族之人知晓,景善若与凡间那名叫越百川的男子已和离,可以再觅良缘。
  而证明他俩“和离”的证据,便是官府那儿多出一笔和离的记录。
  ——需要越百川与景善若各自亲手书写一份文函,表明因夫妻不安谐,自愿相离,不再作夫妇。
  景善若一听,立刻道:“老人家,这未免太强人所难!”
  明相诧异地说:“莫非景夫人不愿?”
  景善若不回答。
  明相一急,忍不住道:“那道君可是已经飞升成仙了,哪里还留有凡人情念?若是景夫人索要和离手书,道君定是会给的罢!既然临渊道君能爽快地与夫人你分手,你又何必恋恋不舍呢,这岂不是自辱身家?”
  ——自辱?
  这个词一下就让景善若站起来了。
  “向来只有劝和没有劝离,老人家你现在倒是为了公子,催促我与百川诀别……”景善若退了几步,说,“老人家,我懂得你的意思,也知道取舍。可是,我心里的坎儿难过!一时无法接受如此说辞!”
  明相见状,知道说错话,急忙将茶杯放下,上前道:“景夫人,是老夫冒失了,老夫给你陪不是!你莫生气,快来坐下。”
  “……”
  景善若被他劝了回去,心中仍是像被剜了一下般,难受得很。
  但这种感受,又只是自己私密的东西,不能通过言语表达,也没有必要声张。
  她略转过身,侧坐着,望向远处。
  明相掂量着言辞,道:“景夫人,老夫只是以为,公子爷之心,夫人你是知道的。”
  景善若没有言语。
  “公子爷在归墟里长大,甚少与别人来往。景夫人,除了拣来养的朱砂,你便是公子爷见过的头一位女子。”明相惴惴道,“景夫人你救过公子爷,因此公子爷才肯见你,处处对你宽待。夫人你大方得体,知寒知暖,是个好女子。公子爷中意你,老夫没有半点意见,只是希望夫人你知道……”
  他顿了顿,拄着拐杖道:“……老夫将公子爷养大,是捧在心尖上的,生怕他受了委屈。方才说话,是老夫一时急了,口不择言,唉!可话虽糙,理不糙,景夫人尽可细细想想。临渊道君登仙之前与之后,纵使对夫人你有百般爱护、千种照顾,他终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了。”
  景善若依旧不言不语。
  偷偷瞅她一眼,见她表面上仍是一副不为所动之态,明相不由得暗暗着急。他虽是为公子爷着想,可是所言之事,也绝不会坑害景善若,对凡人女子而言更是天大的好事啊!
  思来想去,也唯有再下一记猛药,希望这位景夫人能听得进去了。
  “唉,若说情意……早先来找过公子爷的那位竹簪女冠,思慕临渊道君,也是以千年计数的了。论及先来后到,道君也应先还她的情意才是。”明相说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临渊道君是怎样想的,或许已做下选择,可景夫人却看不透。老夫也是替景夫人着急啊。”
  景善若黯然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哪能说断便断?百川尚未亲口对我说破,这一层,便不破的。”
  “老夫便是请求景夫人去问。”明相恳切道,“你与临渊道君是行,还是不行,且去问他,莫要拖着。啊?”
  景善若迟疑地摇摇头。
  “公子爷已经将话撂下了,说要迎娶景夫人你为妃。以公子爷的脾气,景夫人你若拒了他,他也不会纠缠于你。”明相劝说道,“老夫求景夫人,狠一狠心,问问临渊道君,问他究竟什么想法。夫人你给自个儿一个准信儿,也给公子爷一个准信儿。莫要耽搁着公子爷,尤其是,莫要令公子爷与天下为敌地等着这回信儿。景夫人你是好心人,知道老夫的意思。”
  他说到后来,嗓子里便梗着噎着一般,似是要哭着哀求了。
  “景夫人,长痛不如短痛哇。”
  景善若为难地看着明相。
  她应该知道越百川的答案,因为他登仙之后的确变了,哪怕再怎样示好,也是不肯有半句剖白与承诺的。当真只是哄得一时开心,事后回味起来,却毫无可靠之感。
  这算什么呢?
  长痛短痛如何比较,今后的日子用以褪色……或者疗伤?但是真的要选,她宁选慢慢褪色转变,而不是将话说开了、图个了断。
  可,龙公子的事情,迫在眉睫。
  大抵上,她之前暧昧地接受对方多番相助,也是应该负起责任的。更何况龙公子并不讨人厌,若说寻一个依靠,他是不坏的选择啊。
  想到这里,景善若便对明相道:“我知道了。老人家,最迟什么时候需要答复?”
  “自然越快越好,住得最远的井龙王赶来,约莫要半月时光,只怕等不到景夫人你先回蓬莱洲了。”明相急切道,“若是景夫人需要上昆仑去询问道君,老夫这就把小伙子招来,让他驮夫人去昆仑!”
  “我——”
  景善若刚要言语,突然感到有人出现在身侧,立刻转头。
  只见玄洲雅士背光立在不远处,羽扇一摇微笑道:“景夫人啊,你离席这么久,是与归墟来的贵客谈些什么呢?”
  景善若吓了一跳,竟然有些紧张,莫名的惧意涌上心头。
  “……先生是几时出来的?”她轻声问。
  “有一阵了,见二位说得专心,便不忍打扰啊。”玄洲雅士笑吟吟地说。

  我意已决

  明相脑子里还琢磨着新说辞来劝景善若,冷不防给人打扰了,不由得蹿起怒气来。
  他扭头望向玄洲雅士,上下打量一番,道:“来者何人,竟然偷听?”
  摇摇扇子,后者悠然地回答说:“在下玄洲雅士,乃是玄洲岛住民之一。”
  “从未听过的名号。”明相愠怒道,“速速离去!莫要在旁鬼鬼祟祟,给贵宝地丢了脸面!”
  “玄洲的颜面,几时是归墟龙潭所给?”玄洲雅士不疾不徐地应道,“倒是老先生你,大老远地前来敌营寻求帮助,真替归墟助了声威呢!”
  “你——”
  明相拄着拐杖,猛地站起。
  景善若见状,赶紧上前扶住明相,道:“老人家莫急!这位雅士先生,乃是玄洲岛七位岛主之一,他路过此地,想来也并非刻意偷听。来者是客,岛主只是说笑而已,并无恶意,老人家别气着自个儿!”
  玄洲雅士瞥景善若一眼,笑说:“是呀,老先生何必动怒?气急败坏,可是更失颜面的啊。”
  景善若眼看着雅士又要挑起争端,不禁无力道:“先生到此,是有事寻我么?”
  “有啊。”玄洲雅士笑道,“不过,先来后到嘛。”
  景善若便转首对明相说:“老人家,你先在此稍候,我去去便来。”
  言毕,她走到玄洲雅士身侧,道:“我是客人,先生若有难事,我自当解忧的。就请先生明示吧。”
  “哈哈,景夫人客气了。”雅士便羽扇略转,指点向远处山阁,“夫人这边请。至于归墟贵客,玄洲自然会好生招待,景夫人不必担心。”
  景善若先他一步往前,经过之时,不由得警示性地瞪了他两眼。
  雅士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待得二人入了阁中,景善若便兴师问罪起来:“先生,你为何刻意如此?”
  玄洲雅士早料到她会炸毛,老神在在地回答说:“小生不曾刻意如何,只是关心景夫人安全,故而随行保护啊!”
  “能得岛主青眼有加,我实在受宠若惊!”景善若按捺着怒气,扭头道,“说罢,先生还有别的事务不?若无,就请莫要再来打扰我与明相老人家说话了。”
  玄洲雅士晃晃扇子,道:“它务是无,只是……归墟之人拜托之事,岂不难为景夫人了?与其再同对方周旋,何不借此机会推辞,直接回宴席上去呢?”
  他说着,又露出了“我是来解救你的”这样的脸。
  “先生,你当真都听见了?”景善若问。
  玄洲雅士略一点头。
  景善若真是不知道他的自信打哪里来的。
  她沉声问:“那先生意下如何?”
  “何等意下?”玄洲雅士还有些吃惊了起来,不知景善若所问何事。
  景善若直截了当地指出:“明相老人家所托之事,于我,只是修书一封而已。可是,我实在不清楚,临渊道君会否乐意出具同样的书信呢?”
  玄洲雅士怔了怔。
  他眉眼一挑,道:“那景夫人可得问过道君的意思了。毕竟这人间和离之事,非是女子一方点头便能成事的,如若道君不答应,恐怕此事难办哪。”
  景善若并不听他的“如若”“毕竟”,她咄咄相逼道:“那以先生猜想,道君会不会答应呢?”
  玄洲雅士不动声色地敷衍道:“啊……小生从未见过临渊道君,怎知他会是个什么想法?”
  景善若只不满地看着他。
  明知他十有八九就是越百川,可他使的这是什么仙法?长相全然不同,且连玄洲的这些仙家都认不出他来。
  此时若指出他便是临渊道君,他必定抵死不认的。
  眼见玄洲雅士打算装傻到底,景善若知道问他也没用,便道:“既然先生不知,那我还是麻烦一下仙伯真公,让他召请临渊道君下凡来,替我解决这一疑难吧!”
  “景夫人,”玄洲雅士迟疑一刻,略试探着问,“难道夫人你真正希望与道君决离?”
  景善若道:“对!他修他的神仙道,自然应当放我自由。”
  玄洲雅士唇边的笑意凝固了。
  “此是真心话?”他追问。
  “是真心话。”景善若正色回复。
  她挑衅一般看着对方,见其脸色有异,心中不免觉着爽快。
  但末了,她又察觉,自己竟然是因对方的受挫而暗暗得意的——她未免有些可悲了。
  她说:“既然夫君已经不在,我理当为自己的归宿着想。龙公子身世,我不算了解,但亦是一时之选,无可挑剔。论及品行,应并不在百川之下。观其心意,日后当也是对我极好的。有夫如此,更复何求?”
  玄洲雅士点点头,道:“若没偶然听得景夫人与归墟之人言谈,小生也不知那临渊道君便是景夫人的夫婿。景夫人,既然已经有良人,何不好生过活,非得听信归墟那方蛊惑,将好好的姻缘断送呢?”
  “好好的姻缘?”景善若失笑,“弃我而去,得道成仙,背离夫妻之义的,可不是我啊!”
  玄洲雅士斟酌着言辞,劝道:“景夫人,你又怎知他当真弃你而去了?莫非此后你二人不曾见面?”
  面对他的明知故问,景善若已无耐心。
  “见过又如何?”她反问一句,旋即指责道,“一脸生疏形同陌路,每回相见,皆是我有求于他,或者他虚张声势威吓于我!从无一句亲昵,甚至根本不承认他便是越百川,须得百般哄着,才能见得他的好脸色!先生你说,此等良人,怎能再全心托付?如何再仰望终身?”
  玄洲雅士被她诘问得语塞,退了半步。
  他细细思来,略显愧疚之色,少顷,抬首道:“许是道君有难言之隐,无法与夫人分担,不得不如此为之。”
  景善若说:“我曾如此作想,可我无法不上心。”
  尤其是,见着越百川与竹簪女冠打情骂俏,众仙家也一副习以为常之态……
  静静观望,不多言语,景善若是如此对待那二人的。
  可这并不代表她过目即忘,她自有算总账的时候。
  玄洲雅士见她气愤难平,急忙分辩道:“景夫人,多多顾念往日恩情罢,莫要被一时郁结蒙了心神!”
  “我已有解除郁结之法,一劳永逸。”景善若说着,抬眼直直地望向玄洲雅士的眼睛,“单看越百川他答应不答应了!”
  雅士摇摇头,用力攥紧了扇柄:“若是不答应呢?”
  “我会上告天庭,诉其罪过,请天帝替凡间女子做主!”景善若道。
  “你……”玄洲雅士定了定神,道,“景夫人,你先冷静,回居处好生休养半日,再做决定如何?”
  景善若深深地看他一眼,点头:“嗯,多谢先生关心。我还要再与明相谈谈,询问公子近况。”
  说完,拂袖出阁。
  玄洲雅士默默地跟在她后面,若有所思。
  景善若听得身后脚步声,放任其跟随了一段路程,随后旋身抬手:“先生请留步,不必送了。”
  玄洲雅士微笑着说:“只是同路。”
  “那好罢。”景善若暗哼一声,转首往亭中去。
  玄洲雅士在岔道口处站定,不再跟着她向前。
  他的脸上,笑意渐渐苦涩起来,如同失去了极为重要的宝物一般。低下头,他沉默片刻,继而自嘲地摇首,转身往仙宫大厅去。
  景善若回头,见那岔道处已无人影,便再四下里找了找他的踪迹。
  虽然寻不着,但他八成还在附近吧?
  她想着,对明相道:“老人家,公子处于如此境况,不知会否一怒而起?要是他等不及你老人家带回我已与越百川和离的消息,便已与狱王爷等人……”
  明相挠着前额不多的毛发,说:“是啊,老夫也是如此担忧。以公子爷的性子,那真是一刻都不能等!目前只能期望对方阵势尚未做大,各龙族并未到齐,公子爷懒得与三三两两的龙王爷纠缠……”
  嗯,是龙公子的话,真有这个可能。
  按兵不动,并非出于对敌人的惧意,而是因为那几个敌对者的实力,根本就入不了龙公子的眼。
  景善若觉着好笑,可是她一转念,又想起越百川,便笑不出来了。
  “老人家,事不宜迟,我预备今夜便召请临渊道君下凡,与其商议和离之事。”她对明相道。
  明相叹气。
  “若拆了你俩的姻缘是作恶,那便都算在老夫身上好了。”他喃喃道,“景夫人你是善心人,是被老夫所逼的啊。”
  景善若宽慰他说:“老人家,别如此作想。即便是没有公子之危,我与道君,迟早也是不成了的。”说到后面,她难免怅然起来。
  ——可是,这话由自己明白地讲出来,竟然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景善若又莫名地觉着轻松了许多。
  是夜,景善若邀真公起法坛,召请临渊道君降世。
  真公并不知道为何她执意要见临渊道君,但既然她请求,他便照办了。
  众人等待许久,不见道君显灵。
  玄洲雅士也在场,此时掐指一算,说近日正是临渊道君预备飞升入昆仑第三层的关口了,他八成是不会下凡来的。
  景善若看他一眼,随即将道经取出,掷于火中。
  玄洲雅士神色不改。
  熊熊大火燃了一刻钟,依然不能伤及道经分毫。
  自始至终,临渊道君没有出现。
  “本来,便应是如此。”玄洲雅士轻声道。无人听清他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继续!

  惊变

  却说众人散去之后,关游绕过大路,翻过几道围墙,偷偷地,又回到了法坛。
  ——他方才就发现玄洲雅士神情有异,且落在了最后。现在回头一看,对方果然还留在此地,未曾回仙宫去歇下。
  关游悄悄躲在树后,看雅士要做什么。
  只见玄洲雅士坐在祭坛边缘,远远地望着祭台,似是神魂出窍一般,半晌不见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关游已是等得耐性全无,兼及衣衫被露水给浸润得难受了,玄洲雅士才突然站起,到神坛中央去,拨了拨篝火余烬。
  他似是在其中翻找什么东西。
  关游暗忖:“莫非是想拿到景夫人放入火堆之中的经书?不对啊,经书不燃,还是师尊自个儿从火中取出,交还给景夫人的。难道他都忘记了?”
  越想越觉古怪,关游又伏得低了些,小心窥视。
  却见,玄洲雅士将那余火翻得复又星星点点地燃了起来,映得他颜面时明时暗。
  “咦,什么在烧着?”关游察觉有异,凝神一看。
  ——似是玄洲雅士将自己的羽扇放入篝火余烬中,任由其被烘烤得啪啪作响,继而轰地一声,燃着了,瞬间烧得干干净净。
  “他到底在做什么?”
  关游正纳闷,突然又见其抬手撑住额头,神情痛苦,随后身子一斜,整个人倒入了半熄的火堆中,顿时灰烬四扬。
  “师尊!”关游一看这还了得,不顾隐蔽匆匆跃出,奔上神坛。
  只见玄洲雅士躺在灰烬之中,紧紧抱住头部,一声不吭。即使是关游上前将他扶起,他也依然双目紧闭,口中似乎紧张地念着什么,却并未出声。
  见其衣料已有焦黑痕迹,双手的手背也尽是黑痕,关游连忙将他移到祭坛边上:“师尊,你怎么了?是哪里不适?”
  玄洲雅士反复默默自语着些咒文般的东西,约莫过了一刻钟,才睁开眼,虚弱地望着关游。
  “……少主,为何返回?”
  “发觉师尊神色有异,特来关切。”关游道,“师尊现在觉着如何了?”
  玄洲雅士扶额道:“仍是头痛欲裂,不知何因。”
  “……”关游也不多问,劝说,“师尊,徒儿送你回宫。”
  “嗯。”
  扶其回居处途中,虽已夜深,无人迹,但沿路灯笼挑得并不高,可清晰照得人影。
  关游搀着雅士,低声道:“师尊方才是否被篝火灼伤?”
  “……不曾。”玄洲雅士面色灰败,似是不愿开口言语。
  关游见其如此回答,便也不再做声。
  他只是默默地再看了看对方手腕与颈项,凡是偶尔被衣料遮挡之处,玄洲雅士的皮肤上几乎都是焦黑痕迹,甚至正在渗出黑黄的水珠。水珠浸入衣料之中,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黄。
  关游再不动声色打量一番,发现玄洲雅士衣上多处显露出如此的暗色。
  ——他方才不是和衣倒入余烬中的么,为何衣料没燃,体肤却灼伤得如此严重?
  暗暗狐疑,关游开口道:“师尊,是否请大夫前来诊治?或者告知师父一声,问他要些灵丹妙药?”
  “不妨事,明日便好了。”玄洲雅士轻声道。
  关游半信半疑,但考虑到雅士虽然是人,却也有神通,便不再言语。
  到第二日,玄洲雅士并未现身。
  入其仙宫求见,侍者告知雅士闭关了,出关之期未定,或许数月之后得见,或许数百年,也未可知。
  关游心中生疑,但并未将此事透露给真公或景善若知道。
  再说景善若,他们是来参加关游成人大典的,冠礼之后,又再待三日,是其御射礼。景善若预备等关游御射礼成之后,便与众仙一道告辞,打道回府。
  得知玄洲雅士在此时闭关,景善若只是笑了笑。
  她认为这是越百川在表明态度。
  他的表态,便是回避。
  可是躲就能躲得过么?景善若心道,暂且给他三日时间思考。若再开坛召他,依旧不来,她便要请各位神仙帮忙,上昆仑去逮人了。
  她一旦做下决定,便不允许对方拖延。
  ※※※
  三日后,是关游的御射礼。
  “豆芽,真的没关系么?”景善若倒是有些担心的,“听说,是要放出玄洲岛镇岛猛兽来,令其认可你的少岛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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