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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噬-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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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罗道主忽而朗然一笑道:“云昙仙姑且住,本道主尚有一事,正要仙姑与云扬子道兄作主。”

众人皆诧,云昙愕道:“摩罗道主好大威量,莫说区区云昙与师兄,便是我堂堂云岚宗,又如何作得了道主的主?”

摩罗道主面上一反常态,并无阴冷之意,拂袖大笑道:“鸠摩智。”

“孩儿在!”摩罗道众人之中,走出一个颀长俊美,秀面琳琅的青年来。

章二五血首银耳

章二五血首银耳

云扬子与云昙的眉宇尽都微微皱起,不知摩罗道主这厮又有何事,尽出人意表。

这走出来的年轻人,一副好皮囊,观之更有一股清朗明亮之气,与他摩罗道中一众人掩不住的阴沉狠戾大有不同,若是不问其所出,只见其人,却实是大好俊彦,云岚宗后进一辈之中,竟罕有所及者。

譬如那恒苍修为不俗,却秉性木讷沉肃,木轩朗然潇洒,于心性上却略有不足,身为人师,云扬子自然是知之甚深。而这鸠摩智,显然乃是天生根骨上佳,形容气度更是不凡,实乃万中难有其一。

这鸠摩智逐步走出,摩罗道主引道:“云扬子道兄,这是拙子摩智,今岁方三十一岁。”

这鸠摩智显然也是修道众人,且在云扬子等人眼中,其修为并无秘密可言,一眼即可明了。他走上前来,却并不以修道人的礼仪见礼,却躬身以那子侄之礼,朗声说道:“小侄鸠摩智,见过世叔。”

以摩罗道主与云扬子的辈分,他若称一声世叔,却也未为不可,只是练气士只以道行修为为别,门户宗派为界,倒极少在意这些。

然而云扬子等人,眼下一时却并未及在意这些,盖因这鸠摩智走了出来,众修道界前辈一眼便看出,其修为实是已然臻入那罡气内敛,蕴藏于内,浑然无锋之境界,到了引气入体之中炼罡之境的极致,说不得随时都有可能浑行机圆于丹元,使丹元大成,一步而成正道。

他们只是知道摩罗道主鸠突摩有一子,且年岁不长,却万万未曾料及,此子竟才年方三十一岁!

世俗人云,三十而立。

然而,对于修道练气之辈而言,三十岁,不过修行方起,初窥门径的年岁而已。

云扬子座下,那木轩,闫光,修为已达至丹元之境,年岁却已都百岁,修道将近百年;至于云扬子座下首徒,备受称扬的恒苍,已然臻入了丹元之极致,随时或可祭炼真元,上达天心,开辟灵窍,成就那玄元真神,然而他却已修道过两甲子,过一百二十岁矣。

若以此观之,鸠摩智此子,以三十岁之龄,竟修炼到了炼罡之极致,浑然内敛,实乃天才绝顶之辈毕竟,并不是人人都如云卿卿一般,天生悟性绝佳,先有道心道行,后竟与天生神石灵胎为伴,以至于受其滋养,能引动浩浩天地元气,一日成功果,丹元大成。

有并不知情,且那修心养性的功夫未到火候者,早已惊呼出声了。

云扬子心下只是慨然,脸上却是并不动几分诧异,只是神色和蔼道:“世侄无需多礼,快快起来。”

那鸠摩智也不客气,不卑不亢地直起了身子,与乃父对视一眼后,昂然说道:“世叔在上,小侄前岁听闻,世叔正遣人遍寻一件物事,虽不知世叔是否已然得了,只是小侄却于前不久侥幸获了这一样东西,便不敢私藏,故一并携来,赠于世叔,恭请为用。”

“噢?”云扬子疑声道,“不知世侄得了何宝物,竟是我云岚宗要寻的东西?”

他说话之间,脸色已然有些变了。

鸠摩智并无所惧,双手一抬,便自袖间出来一物,托在手中。

显然他这一身衣物,也不是凡品,尤以那袖口之上,更是被高人祭炼过,有容纳须弥,内藏乾坤之功。

他手中所托,那是一封紫檀木匣。这木匣方尺之间,雕饰以朱纹,琳琅以璎珞,华美异常,好似盛了何种珍奇异宝一般。

云扬子略显沉默,那方被留了下来的云昙仙姑却冷声说道:“不知你有何物,要赠与我云岚宗?”

云昙仙姑忽又冷笑两声,“摩罗道主,若是寻常物,怕是我师兄不介意,我云昙却不放在眼里。”

摩罗道主不以为许,轻笑道:“云昙仙姑不妨一看。”

云昙冷哼一声,这紫檀木匣之上,显是已被人下了某样禁制,她不好大动手段,适才言语之间,早已暗运神念探视其中,竟不能见其中玄妙,不由便有些气恼,当下紧走几步,几下来到那鸠摩智身前,伸手便往那木匣抓去!

她探手去抓,却任那木匣如何精致,在她手中,仍与朽木片纸无异,一把抓开,就见其中一股温润之光直冲上来,不是别物,竟是一方极其美妙的上等乳色玉函!

玉者,君子也,蓄而能纳,伴而能养,终天地之灵气,毓万化之端秀,实世之第一等物也。是故,那修道人练气士,每每以上等晶玉为符,为法宝,为蕴神养气之物者尽有之,便是此理。而玉之为物,自有种类流品等级之分。

修道人重玉之为用,然则这十万里傲来之地,却是并不产玉,若有求,必经与西方浩土贸易往来,或是练气士亲身前去采集,只是那大海浩淼,何其艰险,连修道人也不愿去,是以玉符之类的东西,在傲来便显得尤为珍贵。是故石生偷了木轩一副长老赐下的紫玉晶签,竟叫他十分肉疼。

而当此之际,鸠摩智竟捧出了一方一尺见方的玉函,且其色泽温润,如晶膏流脂,乳晕欲滴,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方玉,可作上乘玉符百枚。

若以此为礼,显然已是足够。

然却不然,云扬子从未寻找过玉,是故这便不会是鸠摩智所谓敬奉给云扬子之物。果不其然,正当云昙与众人都略有诧异之时,那鸠摩智忽空出一手,猛然抓在那玉函上!

喀喇!美玉崩裂,人心如碎!

那玉函迸开,内中现出一物,众人皆盯目视之,不由倒吸冷气!

无量道尊!那函中所置,不是别物,竟是一颗鲜赤淋淋的……人头!

这人之头颅,通体血赤,方一迸开玉函,就有一股阴戾惨厉的血腥之气扑面而出,于众人心头狠狠一击,好似这人头,竟是在万千鲜血之中浸泡过的一般。

也诚然如是,这枚人头,确实是血中浸染出来之物。云扬子,诸长老与须陀老僧等,自是一眼便辨认了出来。那血赤的人头之上,宛如有股股腥红的血水尚在流溢,只在那头颅两侧,各生有一枚晶莹剔透,漫布血色经络,水晶一般银亮的……耳朵!

血首生银耳,系出百战窟!

这枚血首之上,真正有用的,便是那一对血色纹络的银耳。

血线银耳!

这竟正是过往经年,云扬子为治云卿卿先天不足,无脉而不能练气之症,遍寻的血线银耳。

血线银耳,并非仅只是望文而生义的生有血色线络的银耳。银耳之物,朽木所生,残木之精华,对于寻常人而言,实是一味良材,若是年份久了,生有人脉络一样的线纹,那便是极上等的可以与千年万载的山参云芝相比的宝物;但是这血线银耳,却并不是这等木质残端的东西,说来却甚为恶心,乃是那等阴气惨烈,或是坑杀,或是战场之地,总之是亡者无数的埋骨之地,因是死者血气精华郁结,经数十百年地长而出的一种状如人头颅的阴物,这物血气精华充盈,然而阴气戾气过甚,独有两侧晶莹灿灿,有血色线络纹饰的人耳状部分,可以采取,以为入药炼丹之用。

这傲来岛上,诸国林立,自然是少不得血腥的厮杀征战,往往死者以十万百万计,流血漂橹,想要能滋生出这血线银耳的地方,自然也是不少,奈何是这东云国地处傲来岛之东近东方大海处,更兼那云岚宗实力颇为不小,东云国已经不少年没有与外征战了,想要找那等埋葬无数死者的地方,古迹虽有,数十年内却是不可能找得到。更为重要的是,这血线银耳一生,七日内无人采撷,不以上等玉函纳之,便会化作虚无,凝聚的死者精血之气,尽皆化作天地之间的灵气,消散一空。

故而,要找这血线银耳,实在是需要极大的运气。

云扬子遣弟子找寻许久,连自己也亲自出山过,只为寻此物配一味“玄元散”为女儿治病,不想他未寻得,竟是被摩罗道之人寻获了。

若是以往,云扬子定然心喜若狂,纵然摩罗道接下来提出的条件十分苛刻,他也会竭力留下这一枚血首银耳,只是如今嘛……

他心头渐渐有了计较,眼中却有明光闪烁,对一切缘由洞若观火一般,忽笑道:“我是正求此物,摩罗道主,你有何用意,便直说了罢。”

鸠摩智显然只是个幌子,一切还是摩罗道主作主,云扬子这一点看得分明。

摩罗道主却也干脆,直言道:“我知道兄求此物,乃是为了疗令爱无脉不足之症,我与摩智将此物奉上,只为一事罢了。”

“何事?”云昙抢声问道。

“无他,我知令爱天赋不凡,不下我儿,令爱痊愈之后,定然有大前景,我此举,正是为了我儿求娶令爱卿卿姑娘为道侣,从此你我两派共结亲好,不知道兄夫妇意下如何?”

章二六事出诡异

章二六事出诡异

举座皆惊,无人不知云岚宗宗主有一个女儿,天生虽有好悟性,然而却生而无脉,不能练气,纵然是云扬子寻了不知多少绝密丹方,也向来无用,并不能解这天厄之症。

修道人所求者何?

纵道有三千,莫过一句,长生耳。

既不能修道练气,不能长生,纵然是云岚宗宗主的女儿又如何?凡俗一人罢了。

血首银耳乃罕见奇物,然众人依旧不信,世间真有何灵丹妙药,能将凡人造出仙体。

否则,以云岚宗之能,十数年来,何故一无所获?那所谓“玄元散”,大抵也不过是托其名,无有什么效用罢了。只不过是云扬子求药心切,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只看这玄元散中一味“血线银耳”便知,想这血首生银耳,是最为血腥凶戾之物,多为邪魔收敛死气血光,炼那邪道魔法所用,如何能够用来入药?

云扬子夫妇经年执着于此,却也可以理解,只是摩罗道主父子此举,却着实叫人费解了。原本云岚宗与摩罗道就大有不对头的意思,况且适才云扬子之举,已是坐实了站在海安派一边的屁股,摆明了立场,摩罗道主此举,岂非是摆明了自寻打脸麽?

果然,云昙仙姑先就冷哼,旋即嗤笑道:“道主好生魄力,血线银耳本已难得,更何况我那女儿是个没用的人,怎敢去作贵公子的道侣?”

云扬子和诸长老俱都默然不语,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摩罗道主却不以为意,欣然道:“仙姑此言差矣,儿女之事,岂可止较于此?我辈练气修道,若仅限于这些桎梏拘泥的话,岂不荒唐。”

那鸠摩智果然极其配合乃父,适时地道:“启禀世叔,小侄只是素问这位卿卿妹妹性恬怡然,品格不俗,实为我所爱者,况且我已寻到了此物,定就能解了卿卿妹妹的病厄,小侄愿与她结成道侣,岂不两相皆宜?”

“放肆!”云扬子忽冷喝道:“你这是在要挟本宗主不成!?”

“小侄不敢,不敢。”云扬子勃然大怒,鸠摩智也心有所惧,便渐渐退了两步,到了乃父的身旁。

“道兄息怒,”摩罗道主劝解道,“只是还请道兄三思如何?”

云扬子与云昙都未说话,倒是云明长老先说道:“摩罗道主,卿卿这孩子,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十分喜爱,倒是舍不得,我看此事,就算了吧。”

云明长老适才分明隐隐表现出了返虚之境的迹象,是以他此话一出,便几乎是定鼎之言。那云诃长老也道:“今次道盟大会既已如此,不如便就散了,诸位各安性命去吧。”

说罢,云岚宗六位长老便先消失在了殿中,与此同时,与云明长老说好手谈半句的须陀老僧也去了,他座下十二名佛徒自去殿外不提。

众多练气士见状,便开始纷纷告辞起来,不消多时,也去了七七八八,只有少数心野胆大的,还想留下来看摩罗道的笑话。

然而摩罗道主忽然怒叱一声,这些人便也都散了去。

原本声势不小的道盟大会,十万里傲来修道练气界二十年一度之盛事,竟就这么散了。

唯有摩罗道中人还留在殿中,摩罗道主的脸色却有几分难看,许久乃道:“道兄,你当真不允?”

云扬子却针锋相对,“我倒想问道兄,小女并无殊处,你因何竟起了这样心思?”

摩罗道主父子沉默半晌,摩罗道主忽哈哈一笑道:“我行事气盛,略显过犹不及,是故想和道兄攀个情谊罢了。道兄既然不允,那便算了。”

“只是道兄既然遍寻此物而不得,我摩罗道索性便做个人情,将其送与道兄,改日有事之时,还请道兄勿要掺上一手为是。”

求亲不成,他这索性便只以一件云扬子寻求之物,换来云岚宗一个不掺手的承诺。

然则,自从将注意打定在云卿卿身上时,便注定了起失败。

自然是因为,今日的云岚宗宗主之女,已是今非昔比,非但已经解了那无脉之厄,更是已经是丹元之境的年轻高手了。

“道兄告辞!”

对于摩罗道主的辞去,云扬子竟未在意,更没有拒绝对方留下的血首银耳。

“个中古怪,尚值推敲。”

他定下这个注意,才略略拱手送了摩罗道一行人出殿而去。

此番,云岚宗倒是没有再开启那掩山五行云光大阵,阻拦摩罗道一行。

摩罗道主驾起那乌云,便如疾电一般逝去,消失在云岚山漫天的云光之中。

不消片刻光景,乌云曳光而去,便已出了云岚山的掩山大阵,径往北方摩罗国摩罗道中而去。

当此之时,那乌云之上,一直立在摩罗道主身后的鸠摩智,却忽而跳起脚来,顿足大骂:“你这废物,不是说了那云扬子对其女儿爱之莫深,只要取出此物,便能娶得他女儿?”

而身为其父亲的摩罗道主,此刻却显得唯唯诺诺好似孙子一般,小心地说道:“这个……这个,晚辈实是不知,这云扬子为何竟会这样。”

“要不是云岚山上,极有可能真的有一个返虚之境的存在,本尊早已动手去抢,哪里还用这般!”

摩罗道主惊道:“前辈,那云明……当真已经是返虚之境,认知根本的存在了?”

他说话之间,额际竟隐有汗迹出现,盖因这傲来之地,向来独有他摩罗道与云岚宗争锋,若是云岚宗竟当真出了以为返虚之境的存在……眼前这位前辈,其脾性乖张得很,天知道会不会扶他摩罗道一把?

“若是他得了好处便走,那云岚宗返虚之境的存在加怒于我摩罗道,岂不危矣?”

对方却一眼便看破了他心思,不屑哼道:“莫道本尊不知你所想,那云明不过元神境界罢了,云岚宗返虚的那位,却不是他,不过本尊自然不惧他。哼,幸而那云扬子已收了东西,只待本尊留下的手段得计,自然仍旧可期。”

摩罗道主鸠突摩心下一颤,连忙唯唯应是。

眼见乌云上的一众摩罗道弟子对此目瞪口呆,实在是道主竟然被自己的儿子训斥,还要恭称前辈,他们的脑袋一次运转不过来,不由得就瞠目结舌起来,那被摩罗道主成为前辈的鸠摩智,眉眼一凛,忽然探手一抓,瞬即就从之间迸射一片惨白的劲气,好似条条利箭,分化而出,那些摩罗道弟子门人连反应也来不及,便都被这劲气由头顶而入,当场七窍流血,双眼一闭。

摩罗道主惊骇欲绝,牙关颤抖不能言语,然而这位前辈却混不在意道:“怕什么,他们仍旧是你摩罗道门人。”

果然,这些弟子门人少时之后,便复又睁开眼来,若无其事地伸手擦去耳鼻口中喷出的血迹,依旧如常人一样,恭敬地立在一旁,只是那眼底之中,哪里还有一丝活人的生气?

摩罗道主与这位手段狠厉的前辈俱都未曾发觉,那乌云之下,一片云光之间,一头苍鹰呼啸而过。

而在云岚宗那边,云扬子夫妇惊疑片刻,便将早已变了脸色的木轩、红鸾二人携了,离开了大殿。

章二七抢你媳妇

章二七抢你媳妇

云岚宗上渐复平静,恒苍等人,还有水合派的青荷仙子业已回转,除却木轩红鸾二人承认,外出寻药之时,曾于无意中向一野修练气士漏出过寻找血线银耳的消息,而被云扬子喝命至后山崖下思过外,便再没有多余的大事发生。

这一年的傲来道盟大会,便在一轮诡异古怪的变故之中仓促结束,只是其后续,却引人遐思。

那海安派必不干休,丁阳道人扬言举派而伐摩罗道,是否已成行?那被灭的烈焰谷究竟是否炼了那邪魔之法九九元灵魔焰亦未可知,至于那白炎君子是否真的和海安派一同杀上了摩罗道,便更加无人知晓了。

因为以云岚宗之能,在此之后,竟也未能打探到任何变故消息。

好似道盟大会上的纷争,已然便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然而有些人的心头,依旧难以安定。

云岚宗所有在山外游历的弟子,早在道盟大会之初,便大多已召集回山门,大会之后,云扬子便命其中近百人分赴东云国都中及北疆诸城坐镇,余下者都在宗门内每日倾听宗主与诸宗老授道讲法。

而偌大云岚山,唯一清闲的,大抵便是方才出关了的云卿卿了。

自成就丹元之后,她不得已还是闭关了一次,以稳持丹元,凝练道基,然而她终究天生不是练气的秉性,只是闭关了些时日,便即出关了来。实则以她的情形,乃是十数年于大道之上已有心境道行,忽一日凝练真元,成就道胎丹元,就好似那凡俗之中的读书人明心见性,有学识数十年者,虽不能与练气士相比,有莫大神通手段,然而若是一朝顿悟那天地至理,便也有可能从此迥异于常人,能见人所不能见,避人所不能避,也算是一桩成就,她此时便是如此,若是乘势而进,闭关深悟,想必于道法一途,更能有所得。

只是她生来如此,性情恬淡,倒不喜这些。

云扬子夫妇也曾提及,那摩罗道主之子提亲之事,云卿卿不置可否,连在意也不曾多在意半分,只是道:“父亲忘了,千羽祖师叔早已见证过,女儿已是有了道侣的。”

夫妇二人结舌无语。

石生是何人?

本是他二人养子,只是最终却知,这位小祖宗其实却是那位老祖宗带回来的一只妖罢了。

所谓妖邪之说,在傲来修道界并不盛行,就如魔道不昌,极少听闻一般。傲来修道练气界对于妖属也并无太多偏见,若是寻常精怪,倒还有那虚伪卫道之士行诛戮之事,只是一旦修成了妖,便约莫成为了合理合法的存在。

只是纵然如此,与妖为道侣,身为人父人母,云扬子夫妇仍旧禁不住心有磕绊,然而千羽老祖宗当面,任他们有多大胆量,也是不敢直言的。

这一日,云卿卿与石生依旧归了那院子,乃是她已出关,石生也已结束了一段惨烈无比的修炼,老妖怪被云扬子与云明长老请了去,这才容得二人相处片刻。

“少爷,小姐。”霁月、晴雯二人此番叫来,倒又有了别样的意味,言语已毕,便先嗤嗤地笑将起来。

云卿卿也不着恼,笑道:“还不备了饭来?”

“是。”两人便不无促狭地盈盈笑着去了。

实际上,以云卿卿与石生二人如今的修为境地,早已过了修道人所谓辟谷之境,如寻常人一般吃食饮水,并无益处,反而不美。

只是他二人经年情分,如今一番变故,恍如隔世,自然需要如此,才能遥思过往,何况一下将十数年的习惯改了,实是人所不能。

不消片刻,姐弟二人只略略叙话几句,两个小侍女早摆上素点清馐,云卿卿吩咐了,四人一并坐下。

石生早已把糕点堵满了嘴,囫囵吞下,也不用水,哽声问道:“晴雯姐姐,这是什么糕点?”

“这是紫晶玲珑糕,我与霁月才想出来的。”晴雯信口便答,旋即两个小侍女才惊觉过来。

与这位少爷相处多年,还是头一遭听到他如此清晰明了地说话,实在是震惊得很。

“嗯嗯嗯。”石生见三人一起笑起来,遂大点其头,继续狼吞虎咽。

云卿卿道:“霁月、晴雯,从今往后,只怕我们再要相处的时日,就要少了。”

两个小侍女闻言便已红了眼圈,却知晓少爷小姐如今已不同往昔,不再是寻常人了,自此后,便与宗内那些飞来遁去之人一般,能够长生不老,自然与她二人又不一样。

云卿卿也不免伤感,连石生也停下了朵颐,一时气氛有些黯然。

石生忽道:“不如我让老祖也收你们做徒弟罢?”

云卿卿三人俱都眼前一亮,然而云卿卿想的却与他不同,而是笑道:“老祖自然不能收她们,只是她二人昔年上山来时,只为陪伴我们两个,才未有修习道法,如今我去和父亲说,便让她们也拜入我云岚宗下,就跟在我身边修行,纵翌日没有什么大成就,搏个道行总还是行的。”

略想了想,云卿卿又道:“我与石生,本生于此间,莫可奈何,只是你们,若是不愿受着道途清寂艰苦,我亦可禀明父亲,送你们出山去,或是归家,或是托到那东云国贵胄家中,纵作个公主,也是使得的。”

修道练气是为长生,然则长生几何,不可以人力度测。古往今来,除却那云岚宗祖师云岚子返虚归真,渡劫飞升,或许已然长生,这十万里傲来之地,再也没有旁人有此仙缘。至于那其余芸芸练气士,你道何处去了?或是陨落于争斗厮杀之中,或是功行之极,终究天赋所限,不可再进,终究天人五衰了去,也是有的,抑或还有其他,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终归是长生难期,徒搏个道行,于这天地之间,逍遥一遭罢了。

这便是修道人的悲哀。

修道,练气,千百年寂寞,终归依旧一缕青烟。

大抵也只有云卿卿与石生这样的另类,才不会想及这许多。

至于两个尚未踏足修道练气界的小侍女,自然并不在意这些。

霁月、晴雯二人早到一旁跪伏于地,哎哎泣下道:“婢子二人自上了山来,就与少爷、小姐相居一处,我们也是见识了这修道之路何其艰苦寂寥,并不似那世俗凡人所臆测,只是我们依旧愿意挨着小姐一处,求小姐万莫赶我们离去。”

云卿卿连忙伸手虚托,一股无形力道便将二人扶起,笑道:“你们若不愿去,我自没有赶的道理,只是从此以后,却要小心着些,修道之路崎岖,练气艰险莫测,万不可如以往那般,只顾着于石生顽皮。”

两人都笑道:“我们以后不与他顽便是了。”

石生便苦了脸。

四人正说着,忽闻头顶一声大叫:“小妖怪!”

石生顿时如遭雷击,抱头大叫一声,跳起身来躲到了云卿卿身后。他行动之间,院中已经凭空出现了一个灰袍好似沾满油腻,一脸阴鸷,细眼圆豆瞳子的老道,不是那千羽老妖怪又是何人?

老妖怪一出现,不由分说,挥动大袖,便径往石生抓来。

云卿卿却毫不惧他,扬手便打出一抹五彩炫光,反击回去。

老妖怪到不愿伤着女娃娃,怪叫一声缩了手,倒寻另一方向抓去,只是石生却早已躲入了云卿卿怀中,揽着腰死不撒手,老妖倒一时没了章法。

“前辈既来了,何不先坐下?晴雯,沏茶来。”

老妖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挥动脏兮兮的袖子:“去去去,我老人家不喜什么鸟茶。我只来寻小妖怪来。”

石生躲在云卿卿怀里,畏畏缩缩地道:“老祖,不是方才修炼已毕,我依你所言,已然炼出了那罡气了?”

老妖却道:“那有甚鸟用,有人要抢你媳妇儿,你却不急?”

石生一怔,他虽得老妖之功,开启了灵智,能通人言道理,但是终究历练体悟尚不足,有些东西并不明白,稍稍回味才想起来是何意思。媳妇儿,大抵与道侣,姐姐可相通也……

这却如何容得,石头妖勃然大怒,一霎时便爆发了凶性,龇牙咧嘴起来:“谁?!”

千羽老妖桀桀大笑:“不错不错,这方才是我老人家想要的样子嘛。无妨无妨,那要抢你媳妇儿的鸟人我老人家已然打发了去,只是那厮竟留下了下作手段,我老人家却才识破了。”

原来,那摩罗道主之子鸠摩智求亲被拒,老妖一时心痒,因时先说过要让云扬子等人看一场好戏,便尾随在后,想要出了云岚宗地界后,索性将摩罗道一干人等索性抓杀了,不想却发现了一桩大秘密,那摩罗道主之子鸠摩智,竟似乎并不寻常,反而是他父亲要卑躬屈膝地唤他作前辈,并且那鸠摩智出手之间,手段惨厉可怖,连老妖都觉有些诡异难测,最后,老妖竟听到那厮言语之间,似乎那留下的血手银耳竟有大秘密。

至于那厮一意要得到云卿卿,既然猜测不出缘故,老妖便索性不提。

待得老妖回转,与云岚宗一干人围着那血首银耳打转了许久,秘密未曾发现,却知道这东西必然是那人留下,有大用处,或许便与抢夺云卿卿有关。千羽老妖便索性自己拿了,那厮极有可能乃是返虚之境的高手,若是循着着血首银耳来了,老妖自忖必然给他个好颜色看。

这些老妖自然也是不提,只是对石生道:“小妖怪,老祖说了教你飞天之法,这便去传你,待再有人抢你媳妇,便狠狠揍他!”

石生转头看看云卿卿,旋即便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整了整惨烈修炼之后刚换的干净衣衫,“走!”

章二八扶摇飞天(上)

章二八扶摇飞天(上)

青冥浩荡,虚空无限。

千羽老妖一手背负,一手提石生腰间衣带,便将他紧紧抓住,足下却如生风一般,凭空而起,步履如常,恍若就在实地行动,行走无碍,步步生风,就在那浩浩荡荡的虚空之中,凌空蹈虚,连连疾走。

石生倒不会如以往那般,被惊得哇哇大叫,只是在扑面劲风之中喊道:“老祖,你可要教我这样飞遁之术?”

千羽老妖却嗤笑道:“此乃纵风而行之术,是我老人家独有,岂是别人所能学去?你这小石头妖怪,修道练气不可激进焦躁,先能御物,后而以飞剑法器凌空,才是正道,不可一步虚妄!”

这番教导,放作任何一位练气有成的修道前辈教育后进弟子来看,都是十分在理,十分正确的。

然而他所谓不可激进焦躁,再想及这老妖教导石生之时,三日凝气,七日而定道胎,归元炼罡一月而成,若是这还不算激进,那时间便没有更激进的练气之法了。

只是此刻他如是说,石生便只敢乖乖地应是。

盖因前些时日,那番修炼太过惨烈可怖,他被几头得了老妖好处的凶猛精怪追得满山乱窜,虽然皮糙肉厚并未遍体鳞伤,然而自能通人言明白道理,脱了懵懂妖性之后,终于却还是回到了衣不蔽体遍身褴褛的时代。

老妖又道:“若要能御物,即以精气之神驾御外物,必须先驾御自身,是故前些时日,我老人家才会叫你必要能够掌控自身真气精元,稳持丹元,能够以真气运转护住周身,将那天极巽风抵御在外,不能损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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