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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云海玉弓缘续)-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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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 
然后耳光响亮。 
你打我?你打我。你打我!我想说什么,开口化作了哽咽。厉胜男啊厉胜男,知不知道现在的你,有多难看? 
 我最后看了你,然后离去。 
 不是说不会怪我吗? 
 不是说不再发脾气吗? 
 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就不可以有点苦衷吗? 
 我不想了,以后,都不想了。 
 看着你的样子,世界都开始模糊。我觉得身体已经云游。依稀的,听你说,不要走,我就笑。金世遗,难道我厉胜男真真是你的玩具,是任由你说不走,就不走的吗? 
 他的眼睛,隐约的,有些哀怨。 
哀怨?我心里冷笑,怎么,被伤害的,被遗弃的,被逼得再无退路的那个,倒成了你不是? 
恍惚的,好象有泪落下。我心里还是一抽。 
没有办法,这些年来,我是越来越仁善了,见不得他难过,一直都见不得。 
罢了,我抬手为他擦去。最后一次,为你难过,最后一次,帮你背负。一直不明白怎么才能让你爱我。最后,用破了一世的心,才看清楚,你一直都是懂的,只不过,你一直,都不在乎。 
这时候,我又开始想笑。看着他的眼,脱口却变了味道。“世遗哥哥,我舍不得你……”这是我说的?这么矫情的话,居然,居然是我厉胜男说的? 
力气被抽走了,光剩下清清楚楚,撕裂一样的疼痛。主公,我恍惚间想到,这么狰狞的男子,在最后居然也会问我,值不值得。又是一楞。 
值得吗?不值得吗?好象我从来没有想过。 
这出戏,人人都看得明白透彻,偏生了我不懂。偏执的,近乎死缠烂打。现在,我累了。追了那么久,我也终于会有厌烦的一天。 
安静的闭目,这倒是我睡过最安稳的觉了。好象被他放在了什么上面,然后整个身子都在摇晃。 
猛的一凉,接着就进了水里。我心中暗叹,就算讨厌我,也不用就地海葬了吧?金世遗,就算急着回邙山,你至少也应该先将我入土为安了吧? 
我再叹一口气,管他七荤八素,就这么睡了下去。  
   
 二. 落雁庄 
我还有知觉。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 
眼前四个粉雕玉琢的丫头皱眉盯着我看。喂,看什么?信不信我挖了你们的眼来喂鱼? 
刚想说话,喉咙一阵疼痛,好象火烧。 
小姐,你醒了?其中一个小心的问。 
我心里好笑。睁着那么大的眼睛,你以为我是睡着的吗?四周环顾一下,倒很干净,也很奢华。 
“我在哪里?” 
“小姐醒了!”第一个丫鬟不理我的话,只顾着告诉其他几个。 
“这是哪里?”我耐着性子再问一次。 
“快去叫主人!” 
好好好,很好。我忍。 
眨眼的工夫,门开了,我懒懒的靠在床上,有一丝微亮的光照进。 
“恩,死不了。”来的是个男子,戴了面具,大咧咧的坐下,抓了我的手把脉。 
 “给她服药,”他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眼神里有说不出的东西萦绕。 
 三次是我的极限。“我在哪里?” 
 “落雁庄”他倒大方,坐在我身边,像在观赏什么。 
 有名字的,那就好。我依旧闭上眼睛。现在的我,早不用在乎什么。危险、报仇、主公,还有,金世遗,古之华,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我听见他笑了起来。还是沉不住气的人。游戏规则是谁先开口谁被制,游荡了那么久,怎么也会有点经验之谈。 
 “你,真是奇怪的人。” 
 我闲心的分析他的声音,有几分冷清,有几分杀气。微微抬头看他,额前有几许碎发,很恰好的挡住眼帘。 
 “就不问问我是谁,为什么救你?” 
 “那你是谁,为什么救我?”顺着他的话问,正好省下我不少力气。 
他不恼不火的笑笑,“我是落雁公子。至于为什么救你——”他拖长了声音,“厉姑娘自己应该明白。” 
哟,认识我。我也笑,笑得不留痕迹。“那你可能要失望了。那秘籍早被我烧了。” 
他摇摇头,“我可不要那什么秘籍,我是向你要个人。” 
这可新鲜了,要人?我哪来的人给你?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上路,要说谁和我最近,想来想去,或许就只剩下——他了吧?思及此,我的心突的一沉。 
他似乎很满意我终于领悟,稍点点头。“我想,扣了金世遗的妻子在这里,他应该很快会找来吧?” 
“我是生是死,对他们而言毫无关系。或者,你杀了我,倒是成全了他们呢。” 
是从什么时候起,谈及这个问题我都可以面不改色了?是终于学乖了吧,看得透彻,所以反而豁达。 
“我可不这么想。”他凑近我,有气息吹到我的耳上,带着不明不白的暧昧。我想避开,被他洞察了先机,一把握住我的手。我对他怒目而视,他无所谓的耸肩。“你是昏迷了太久,所以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江湖上早已把你们的事传了个遍,传说金世遗本来准备带了你漂流海外的。可惜呀,天不随人愿,遇上大风浪。”他凑得更近了些,我很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睛。有些灰,有些流彩,有些诱惑。能有这样眼睛的人,不会难看。“而且传说他在海上找了你一个月,未果后大动肝气,自己把自己伤得不轻。”他看好戏似的笑了起来,“你猜,他现在在哪,在想什么?” 
受伤?金世遗,也会为了我,受伤?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没好气了回答:“在邙山。” 
“你倒大方。”他移开了些,“要是我,爱的人到另一个人身边,定会天涯海角的追回来。” 
我强撑起身子,有一阵的晕旋。冷冷的,一字一句的说:“金世遗,那是上一世的我,而现在,我已经忘记。” 
突然一阵咳,我捂得住嘴,捂不住血。有些殷红在掌心蔓延开来。 
他倒心疼似的抽了口气,忙忙的扶住我,“自己身子不好就不要动气。” 
这一下,我怔楞了。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关我什么事?  
 
 他旁若无人的用手抵住我的后脑,力度恰好得我转动不得。接过丫鬟递上的药水,不由分说的就喂我喝。 
苦。我皱着鼻,斜眼看见旁边几个丫头艳羡的目光。你们以为这药是那么好喝的?实在羡慕的话,不如同我换换。 
“这些是补药,你身子弱,我一次不能给你喝得太多。”他放下碗,满意的看我把嘴里残留的全部咽下。 

“你找金世遗来做什么?”喝了药,迷糊的是味觉。脑袋,可还清醒着。 
“要他写休书。” 
“恩?” 
“然后娶你作我落雁庄的女主人。” 
“恩?恩?恩?”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看谈,他事不关己般的对我笑笑。 
“怎么,激动得不会说话了吗?” 
“我没有心情和人开玩笑。” 
“你觉得我这话像是玩笑吗?” 
我极不情愿的审视他,无奈面具掩了脸,看不清楚下面的表情。不过,我能想象,定是笑到脱牙。 

沉默,沉默。然后用极冷的声音问他:“外面的人都是这么看我的吗?” 
“恩?”换他不懂。他不懂?怕是明白的。 
“都以为我厉胜男是个想嫁想疯了的可怜妖女?就连不认识的人,只要说娶我,我都会感激涕零?”我强忍了心头那悸动,厉声道:“你想错了。” 
他不语,好象第一次见我那般,仔细的打量。末了,叹口气,“你,就非要把人都想得如此不堪吗?” 

我扭过头,不想看他。身上还穿着那一抹白,有几点红色的,像梅一样展开的图案,是我当日流的血。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从上而下,为我整好了衣摆。:“你一定是很爱了白色,否则,怎会在大喜的日子穿出来。” 
我冷哼一声,“穿着,不代表喜欢。我只是在为自己送葬。” 
他又是一楞,盯着我的背影。我觉得他目光如织的在我身后穿梭,好象在探究什么。 
只是,还有什么可探究的呢?我这生人最傻的事都已经做尽了,剩下的,只足够给人嘲弄。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可怜,还是想看看我到底还能可怜到哪一步?我没有力气再去多想。 

听着他的脚步极轻的出门,到了门边,忽又停下。 
“你喜欢什么颜色?我再做件嫁衣,让你当个自己喜欢的新娘。” 
我想也不想,用了最后的力气,抓住床头的茶杯掷去。声音碎得满地都是,混合了一丝飘忽得近于虚无的叹息。 

这晚的梦,冷清得有点孤单。我觉得我已不再是我,成了个旁观的人,从上到下,看着那个叫火焰岛的地方。 
火焰岛?是了,我记得的。这一生所有的笑都被我耗费在那里了。  
 
 火焰岛?是了,我记得的。这一生所有的笑都被我耗费在那里了。 
依稀是有两个人顺着海浪而退,笑得很开怀,我几乎也忍不住的跟着笑了起来,扯动着心口一阵闷痛。我听见其中一个,用极清亮的声音喊着:“世遗哥哥,我在这里。” 
 世遗哥哥。世遗哥哥。世遗哥哥。………………………… 
我皱着眉,跟着她念。这个名字,前世,好象包着蜜的毒,明明知道吃了会痛,会死,会痛得生不如死,还是傻傻的吃了,好象绝世的灵药。午夜梦回,低念着它,感觉那四个字在舌尖跳动,就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那些被委屈的,被非难的,要生要死的,都不再重要了。以为终于有人愿意为我停下脚步,哪怕只是不经意的关心也会受宠若惊的珍藏了去,当作稀世的宝贝,害怕被人拿走。 
 只是,只是,天意弄人。原来我所有珍惜的,喜欢的,看作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在别人眼里,都不过是个笑话。我想,如果我当初没有一时好心为他吸了毒,没有一时意气,用那什劳子作弄他,不曾留意。只一心安安稳稳的当我的杀手,报仇,杀人,最后被杀。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不堪?我看着她,她笑得正欢。 
原来,我笑起来没有心机的样子也是可以和她比的。只是,我是妖女呵,妖女又有什么资格和仙女争? 
 想得头,连同整个的人都开始痛。在云间失了平衡,我翻腾的坠下,一直坠过了那十几年前的大火,那个面容模糊的男子,那些人,那些事,然后一直摔回床上。 
 月光正冷。 
我坐起,喘着粗气,每一下都好象用尽了浑身的力。金世遗,你真是到现在,也不肯放过我吗?就连做梦,也会梦见的人,我不是已经离开很久,饮过轮回的苦茶了吗?何以,何以,还要让我记得? 

 喝了几天的药,嘴里苦得快要生出烟来。那个什么什么落雁公子的,被我当天一阵抢白,倒像怕了似的,人间蒸发。这样也好,我乐得清闲。 
随手抓了一个床边伺候的丫鬟,逼她将那人救我的经过详细说出。才知道原来那天金世遗和载我的木筏一起被浪卷进了海里,他们游船经过,那么恰好的救我上岸。这落雁公子会的是江湖绝技:只袖弥天,还楞是把我碎尽的骨头都拼接了回来。这年头,多管闲事的人还真是不少。 
 至于和我同掉进水里的那人,仁至义尽,回到他想回的地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早已不再奢求。 
挣扎了下床,旁边的丫鬟伸手要搀,被我冷眼吓回。心里暗笑一阵,我就当真是那么恐怖的人吗? 
 一双脚触地,冰凉的感觉直上,痛得我倒抽一口冷气。什么时候起,我这身子脆弱得躺了十天半个月也不见起色了? 
 “小姐,公子说过您的身子不好,不能随便起来的……”话到末尾,声如蚊蝇。我只当自己耳背。扶了墙,一走一惊心。可还是要走啊,难道要我一生都赖在这高床软枕上不成? 
 好容易到了窗边,推开雕花刻草的精致木框,有股寒风吹过,我精神为之一爽。恩,我果然是适合在冰雪里行走的人。房里窝得太久,连身上都有了讨厌的霉味,我相当不喜欢。 

 院子很是宽敞,有一路小径通往后庭,想来该是个花园。果然是有钱的公子,连个歇息的凉亭都是普通人家房子的三倍。 
我挪至门边,开了门。身后几个紧跟着的女孩微微抖了下。 
 “冷的话就别跟着了,反正我也走不了。” 
 “可是公子说小姐需要人照料,我们怕小姐……“其中一个斟酌着词句,小心谨慎的说。 
 “比起我,你们恐怕更需要照料。更何况,你们公子的本意是叫你们监视着我,别让我跑了吧?”冷哼一声,我赤足踏了出去。  
 
 院子很是宽敞,有一路小径通往后庭,想来该是个花园。果然是有钱的公子,连个歇息的凉亭都是普通人家房子的三倍。 
 我挪至门边,开了门。身后几个紧跟着的女孩微微抖了下。 
 “冷的话就别跟着了,反正我也走不了。” 
 “可是公子说小姐需要人照料,我们怕小姐……“其中一个斟酌着词句,小心谨慎的说。 
 “比起我,你们恐怕更需要照料。更何况,你们公子的本意是叫你们监视着我,别让我跑了吧?”冷哼一声,我赤足踏了出去。 

 这外面的空气真是凉得渗人。足上的痛更巨,走了没多远就逼得我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奇怪了,我伤的是身,怎么单单就这脚痛得厉害? 
正寻思着,有一些细微得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功夫,我想。 
 “怎么出来了,不是要你休息的吗?”果然是他。 
 “脚在我身上,爱去哪里你管得着吗?”偷眼看他,他还是面具加身。难道是怕我认出来?认出来又怎么样,我现在能保护自己不跌着都是万幸,哪有那时间来找人秋后算帐。 
 “既然不想在房里,那就坐这耍耍。正巧我要练剑,姑娘有兴趣看看吗?” 
 “这是你的房子,我还能说个不吗?”挑了个顺眼的地方坐下,马上有人端出点心,精致得让我不忍心下箸。 
 “这是些江南的桂花糕,希望还和姑娘的口味。” 
想兜圈子?我什么都缺,可就是不缺时间。“好是好,可看来公子不是很想我吃的样子。” 
 “为什么?” 
 “如此精致的小食,倒像是园里的景致。若我不分好赖的大动食指,岂不是被人笑作没有教养。” 
 他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新月,心情看来是相当的好。 

 从怀里抽出剑,寒光闪过,即使坐得很远,也未免冻着。 
 他踏着步,猛的弯腰下身。一提足,身若无重的跃起,剑影晃动,分不清是剑在舞还是人在舞。 
 他的气焰沉稳里带了一分轻佻,一分张狂,一分杀气,然后其他的全化为漂亮。是的,我只能用漂亮来形容他。即使戴了面具掩了脸,也难遮他身上那般迫人的漂亮。 
 有花落下,迎合了他的剑,我看得有些呆。这人,是在练剑?还是说跳舞的好点吧。 
 他突然长袖一挥,衣带卷了朵梅斜放入我的发间。然后静悄悄的落下。 
 “可好?”他问。 
 “人家争只袖弥天这武功争得你死我活,你却用它来插花。”我举手取下,花上淡淡的有些红,冷清的孤傲。 

 他不紧不慢的收了剑,走到我身边,从我手里接过那梅。 
 “我的功夫,插花也可,救人也可,杀人更是易如反掌。就是不知道姑娘想看哪一种?” 
 “如果我说杀人,你难不成立马抓个丫头来杀给我看?”我冷笑一下,用衣尾遮了赤着的一双足,“杀了那么多年,你真当是我喜欢么。” 
他微点点头,绕到我的身后,用手捧起我散下的头发。“太长了。” 
 “放开。”长不长的,关你什么事。 
 “好点了吗?我是说你的伤。”他的话总是别有深味的样子。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问。不是说好了吗,怎么我的脚还是痛成这样?”遮得住外貌终是遮不住的轻战。相信他的眼睛早已瞟到我抑制不住的颤栗,所以没有必要再掩饰什么。 
 “那是因为,你身上只剩下脚,还有半点知觉了。”一句话,说得轻巧,感情不是他的。 
没有知觉,那是什么?行尸走肉吗? 
 “所以,以前的那些事,你都不会再感觉到。”他换了种语调,在我听来更有些错觉,像是——怜惜。“所以,你以后,都不用再痛了。” 

 抬头看他,发觉这人的身型实在太过瘦削,好象风大一点都会被吹走。也许是因为这样,就连说话的声音里也多了一分飘忽。 
 “喂。”其实不想这么叫,但公子公子的实在麻烦,好歹吃了人家那么久,知道名字还是必要的。更何况,这人一开始就惟恐天下不知的宣扬他认识我,加在一起,我不得不对他感点兴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打死不开口? 
 “那把面具拿下来看看。万一哪天我心情好,想找你报恩呢?” 
他笑了。他笑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是那双眼睛眯成月牙,隐隐约约的像在诱惑。 
 “我长得丑,怕吓着姑娘。” 
机警机警。你不给我看,我却偏要看到。 
 “这样……”我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突然一个踉跄。 
 长衫瞬间卷过,环上腰,轻柔得几乎感觉不到,却又有一股力真真实实的托住了我。 
 那张脸,恰好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停住。这样都取不下的话,我宁愿立刻撞墙而死。 
 他退开,之前把我放回座上。面具,不甘心的挣扎在我掌心里。他叹了口气。 
“你骗我。“不愠不恼的,只有被拆穿的遗憾。  
 
 低头得意的笑笑,谁让你那么好人呢,活该被骗。 
再抬眼,见他袖手远站。目光上移,到了脸部。笑意凝固在眉梢,一点点散去。他好象早料到了这结果,只安静的等待。 
这人,是漂亮的。是很漂亮的。是漂亮到,我无法形容的地步的。但这些都不是让我愣神的理由。 
我呆住,是因为他的神韵。 
我认识他,这点不用怀疑。只是,我记不起他是谁。他的神态很安静,偶一眼过去,以为自己误闯了仙路,遇上个无欲无求的神人。 
他的神情是我熟悉的,好象在心里反复熟记了千百次,到嘴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确定我不止一次的见过他,但是统统被我忘进了风里。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什么地方,我和这样的人有过交集呢? 
他不像是江湖的人,身上干净得没有半滴腥气。他只是看着我,好象洞悉一切,好象早已料到我会忘记。 
皱着眉,我想得头也发涨。那个熟悉的影和他重叠着,盘旋于脑,然后下沉于心。终于放弃了。 
“你,到底是谁?” 
“落雁公子。” 
看来他是不会开口的了,我无奈。人家不说,总不能硬逼着他吧,好歹也是个救命恩人。 
“我们见过。”这是个肯定句。“什么时候的事情?” 
“抱歉得紧,姑娘与在下未曾见过。” 
我再呆住。不可能。这人当真是口紧,想撬出只言片语都是妄想。若是以前,一把毒过去,由不得他不说。但是现在……我苦笑,要提防毒药的那个好象是我才对。 

他这时笑了一下,微露了牙,白得有些亮。我瞬间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不说就算,你打算关我到多久?” 
“姑娘这话倒奇了。我落雁庄什么时候用铁链绑了你?你要知道的,我能告诉的,已经全部说了出来。莫非是下人们不懂事,怠慢了你?” 
“哼哼哼。”我用鼻答他的话。“你既然不锁我,又不肯用真面目示人,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那我明日就告辞了。” 
他又笑,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安抚作用,让人想气也气不了。我算明白那群丫头为什么总拿羡慕的眼神看我了,感情是男色误人。 
“你要走,我也不拦你。只不过————”他拖长了声,“我三日前已发了帖子到邙山,那金世遗如果要来,这两天也该到了。”他好象无所谓的耸耸肩,“不过既然你要走,他来了也没什么意思。我只感兴趣,你难道就不想看看这个你为他死过一次的人?不想知道他再见你会用怎样的姿态?” 
他这话阴损,直杀我心。我有些怒意的看他,他倒悠闲得紧,料准了我不会走似的。 
踌躇一阵,我叹气。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想再看看这个为他死过一次的人,想知道再见面时他会有怎样的姿态。 
很少有人看得穿我,但在这落雁公子面前,我却像的没衣没遮的人,一切暴露无疑。这样的感觉,我很不喜欢。 
“算你厉害。”我转身回屋。身后是他飘远的声音,轻烟样,风一吹就全部散尽。“我没有名字,不过,你可以叫我作惩我。”  
 
 是夜风凉,我辗转反侧,睡不着。 
是白日里那个男人的话影响了我,还是我自己一直都放不下?不去想了,只知道几天后那人可能来,也可能不来。我轻笑。怎么,到了这一步,还是抱有希望吗?好象原来那样,每次都狠狠说要忘记,但每次见了他,听了他的名字,就像中了咒的沉沦,甘心背叛自己的誓言。 
拉开身上的被,如丝滑的,让人一摸上就爱不释手。 
有点狼狈的到了门边,外面月光正好,幽静静的斜在卵石的路上。 
我现下心里却有些茫然了。这路看得到尽头,却走不到。本以为结束的时候,老天偏偏很不厚道的让我又活过来。到底是前生种下了怎样的因才让我有今生这般的果?寻着石路而上,白天冰脚的路面此刻竟变得温和了。到底是路面变得温和,还是我的知觉在迅速丧失?有些懊恼了,使劲的跺了下,不想又是个踉跄,真摔。 

还是一样的长袖扶过,缠了我的腰,轻柔着地。 
我稳了稳,抬头看他,这次很自觉的没有面具。 
莫非这人闲着没事,专守在我门口,等我出来摔给他看不成? 

“姑娘。”他颔首,远站,还是一样的肃穆。 
“你在这里干什么?”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这是人家的地,爱站哪,站多久,我管得着吗?摔傻了。定下神,补充问:“我说,惩我——”白天他依稀是这么告诉我的,“你就不怕我又骗你?” 
他笑了,总是在我觉得最不好笑的时候。很突兀。:“姑娘还记得在下的称呼。” 
至于吗,一个名字而已。 
“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他的眉端飘上一点好看的寂寞。“所以,就算再被骗一次,只要能说说话,也是好的。” 
我挑眉,这人说话太飘忽了,总有股压抑的劲,说不出又咽不下,只留着一个人回味。 

“在下睡不着,姑娘也睡不着,可有兴致一起赏月?” 
“有何不可?”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并肩走在这石路上,一个拐角,路面豁然开朗。眼前的园子大得有些不可思议,都种满了梅。一树树不同姿态的开着,每朵皆是绝色。 
他有心无心的似搀了我,好象对待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 
忍不住,避开他的袖子。伤重得要死时尚不曾求人,现在好端端的没事倒要人来扶着牵的,多难看。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不说什么,径自坐下独酌。一杯尽,不客气的伸手过来,意要我添。 

给他满上,酒香肆溢。果然陈酿。 
他可好,接过了直接放下。又是一阵闭目养神。在我以为此人就这么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是对我说,却又更像自己的低喃。 
“我是十八岁上出走的,去了大漠。这次回来,没见着人,只见着了坟,还无端端多出个妹妹。”站起身,走到我身后,挽上我的发。“长了。”这人,好象对我头发的长短特别介意。不待我开口,他接着道:“少年时恨,到现在还是恨,却已经找不到恨的对象,反而心里空落落的。以为学会了这只袖弥天,可以找他洗洗多年的怨埋,结果还不等我回来他就迫不及待的死了。” 
他绕到我前面,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温顺得像只猫儿。 
“姑娘你说,我该拿杀他的人怎么办?” 
我把手放在膝上,认真的看他:“你既然恨他,死了不是更好?” 
他摇头,很小的幅度,几乎看不分明。 
“不是恨到要杀了他,只是想赢,只是想那个人回头看看。就像你,恨他,难道就当真想他死吗?” 
我顿时哑然。说不恨,那绝对是假的。但若是真的恨,扯心扯肺的恨,又怎会三番五次的救他,甚至,甚至帮他救他的她。现在回想,当初的我真是输她输到祖庙里去了。 

他好象看穿我想什么,叹口气,像梅一样清淡。 
“我救不了他。只袖弥天又如何,终究不是神仙。姑娘,你若是我,父亲给人杀了,该如何?”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不是很清楚我的身世吗?何必再问。” 
“是啊是啊,报仇。”他笑,很苦,让我错觉上猛吞了棵黄连,哽在喉咙,上不上下不下的折磨着人。“前半辈子,想找他报自己的仇;这后半辈子,却要报他的仇了。我是不是活得很讽刺?” 
我看进他的眼,里面一层又一层,紧密的站着伤口。这人的仇家想来是厉害的,否则怎会只袖弥天在身也只能对着我这外人诉苦? 
我知道有仇不能报的滋味,像被幽禁了感情在黑暗里,一个人,找不到方向。夜半惊醒,梦里全是哀怨的责难,枕上被里湿成一片,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剑这东西是少不得帖身的。白天杀了人,晚上还要抱着那些冤血的味道浅眠,生怕一个不小心,睡梦里就给人把命拿了去。甚至想到死,但却又死不得。这样的日子哪怕只掀开个角再看看,也是触目惊心得有些骇人的。我早已受够了。 
他,也是这样吗? 
心里顿生怜悯。 

不料他又笑了。“我想报仇,早已报得了。只是——”拖长了声音,再没下文。 
“天晚了,回去歇着吧。”紧闭了嘴,不带拖滞。 
被他就这么送回去,由不得我反对。 
“惩我……”我坐在床上,透了窗看他被月拉长的背影。“是不是因为报不得仇,所以才取了这样的名,惩罚自己永远记得这样的生活?”我不的其解。 
仰头,天上一片云,悄掩了漫天星辰。  
 
三天已过,一切平静。 
以为要来的没来,以为会走的也没走。我的人生一向如此讽刺。 
在房里忖度良久,决定出门找他说个清楚明白。不等了,再等下去江湖上好事的人不知道有要编出什么妖女痴缠的故事,白给人笑话了去。 

屋里没有,这惩我必是到了花园。 
好象和花极要好似的,只在它们面前袒露心声。 
我不同,我只相信自己。对人再好又如何,最好还不是被狠狠的踩进土里,不带一点留恋的。 

远远的见了他的背影,很是孤峭的独坐。案上飘零了一片梅,竟舍不得抚去。 
“惩我。”我开口,一阵闷咳。现在连说话大点声都要命,像足那些深闺里的女子。 
他极快的过来,身上微带了点暗香。 
“又出来了?”语带了责备。 
“我来是告诉你,我明日就走。” 
“不等了?” 
“不等了。” 
“为什么?” 
“我说过的,三是我的极限,三天已过,该来的早就来了。只怕是不想而已,我又何必强求。” 
“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此固执的要逃,何尝不是一种强求。” 
我一笑,不与他争辩。“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没有等过?” 
他顺手理理自己的衣摆,引我入园,始终小心的保持一段距离。摸不到,只刚好看得清楚。 

走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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