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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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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曜摇头道:“此等谬论,实是不值一驳。就说你这一例,军械监要开设二十多个农具工坊,其中匠人何处寻来?自是先寻有此技能之辈,若其不至,再寻他途,或收学徒,或招流民,聚而教之,而后可用。而一旦工坊建成,农具可使天下更多人耕作方便,工坊可使流民、穷苦之辈寻一饱餐之所,而即便那些祖辈打铁的工匠,军械监也给过他们选择……如此,何来与民争利?分明是大利天下。可道,某曾如何教你这利义之辩?”
冯道在一边正听得有滋有味,忽听老师问起,连忙起身,拱手长揖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回老师话,老师曾说:为天下谋利,此大利便是大义。”
李曜见他记得清楚,满意点头:“不错。”
他正欲向自己麾下讲解自己的致富经,然后合盘托出“河中富强计划”,谁知张居翰忽然问道:“节帅这话说得极好,只是奴婢有一事不解,想请节帅为奴婢解惑。”
李曜心中一动,面上丝毫不露,淡淡点头:“监军请问。”
张居翰道:“节帅说为天下谋利,是为大义,然则历朝历代均要收取赋税,此非为天下谋利,却是取天下之利……敢问节帅,难道这都是背义之举?”
第210章 力挽天倾(二十)
张居翰道:“节帅说为天下谋利,是为大义,然则历朝历代均要收取赋税,此非为天下谋利,却是取天下之利……敢问节帅,难道这都是背义之举?”
他这话一问出口,在场之人无不变色,气氛顿时紧张,李曜却面不改色,仿佛回答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道:“古有夏之‘贡’,有周之‘赋’,自此我中华征税不决。如鲁国增‘初税亩’,秦、汉则分土地税、壮丁税、户口税等,更见详细。”他环视众人一眼:“某想请问,何为税也?为何赋税也?”
这等问题,众人哪曾细思,当下都是沉吟不语,李曜见张居翰也面有思索之色,便道:“所为赋税者,的确取利于民,然则只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如何会是背义之举?若天下无赋税,则朝廷不得运转,朝廷不得运转,则无公理正义之执守,如此一来,作奸犯科之辈如何得到膺惩?忠孝仁义之人如何得到褒赏?更何况,若无朝廷,一旦有个天灾地祸,谁来主持大局,救助难民?若无朝廷,夷狄之辈戮我民众,我泱泱中华,何以留存!因此,赋税者,实为天下大义,实乃天经地义!”
他顿了一顿,忽然又补充一句:“不过,这赋税本身虽是大义,却也要讲究两点:一便是某方才所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二则是,征取有度,不可有杀鸡取卵之谬。”
李曜这番解释,在后世再平常不过,在此时却也算少有的说辞,众人听了,各自称是,张居翰也只能拱手道:“节帅所言极是,奴婢受教了。”
李曜心道:“张居翰虽是有用之才,却要先将之降服,才能化有用为可用。如今他初来我处,心中所念全是皇帝,怕不是一日两日便可更张其心,唯有先使他融入我河中,才能慢慢影响。好在他自知朝廷此时对我并无多少约束之力,干脆主动交了军权,只留三百牙兵看护监军使府,如此我便不怕他能起别样心思,只消将他绑在工农产业之上,让他见识我搞经济的手段,不怕他没有服气的一天。至于出兵关中接驾,如果历史的发展还会随着原先的轨迹行进,此时便不是我出兵的最佳时机,我还需忍耐一些时日才是。”
他心中既有成算,便不再赘言,只将自己近日来对河中经济建设的一些问题换了唐时思维,改头换面地向一众幕僚、将佐道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晋王李克用自洹水之败,长子丧命,元气大伤,出兵关中勤王虽胜,但也因朱温偷袭河中,多少折损了些人马,回到太原一盘算,此番出兵前后损失近两万,还将手头最有战斗力的开山军分去了河中,手边实力有些捉襟见肘。更因河东大旱,募兵又有些麻烦,因此休整了一月。前两日接到李嗣昭与李嗣源二人的报讯,说是幽州局势出了岔子。
原来他二人领兵悄然潜行至幽州,刘仁恭果然淬不及防,当下便丢了幽州城,但李嗣昭、李嗣源二人进去刚刚救出高思继,便发现幽州城中并无多少兵马,高思继在幽州军中根基深厚,各处一问才知,刘仁恭见李克用迟迟未曾答复,虽然并未太过怀疑,但却趁此机会剪除军中异己,将幽州附近大军调往北线跟契丹人打了两仗,找了些理由将军中不服之辈清除。而李嗣昭二人此来,他见事情败露,幽州城难以困守,遂领兵往北去寻大军去了。
李嗣昭与李嗣昭闻言不敢怠慢,立刻整编城中守军,结果连同自己带来的兵马,尚不足五千之数,而刘仁恭在北线的大军足有六万有余,其中不少还是原先河东的劲卒。二人虽不畏惧,却也知道守住幽州胜算太低,遂一边整顿城防,一边派出信隼飞报太原。李克用闻听此番意外,正欲重整旗鼓,再伐幽燕;忽报延王李戒丕来见,忙令接见。
延王一见晋王,当即哭倒在地:“王兄!扶危助难,复兴唐室,就指望王兄了!”
李克用大吃一惊,忙问:“王弟如何说的这话,莫非官家又有患难不成?”说着连忙上前扶延王坐定。
延王定定心神,咬牙道:“那逆贼李茂贞,实是贼心不死!二次犯阙之时,已被王兄打回原形,本该安守本分,守好藩篱。官家自有石门之幸,深知身边没有得力的禁军,必为此等逆藩所迫。回銮长安之后,即招募新军,是为安圣、捧宸、保宁、宣化‘殿后四军’,共计不过两万余人。令我等八位亲王统领,勤加训练。官家自招兵马,诸镇有何可言?偏是那李茂贞便以为官家实欲讨他,扬言要诣阙讼冤,竟率兵三次犯阙。圣命以弟与通王滋、覃王嗣周分统诸军驻屯三桥,以拱卫近畿。然而禁军新募兵勇初次上阵,不敌李茂贞,王师遂遭败绩。如今李茂贞三逼京师,而关中籓镇已没有可依靠之臣,弟建议官家自蒲津渡渡河,过河中而投王兄这祖宗龙腾之处避难,故而先赶来告诉王兄一声。还请王兄速作准备,迎驾为是!”
李克用虽惊,仍然点头道:“官家有难,孤岂能置之不理!”他微微一顿,又问:“王弟,我儿亚子在官家身旁可好?”
延王连忙回道:“王兄不必挂念,贤侄聪明伶俐,博古通今,尚能学的伶人填词作歌。官家甚是喜爱,这些时日以来更是亲授学业。弟曾答应将贤侄毫发无损交还王兄,此番銮舆幸太原,贤侄也自会同归,王兄父子便可团聚了!”
“迎接圣驾,人臣职分!”李克用说完忽然一顿,迟疑道:“王弟此来,可有先到蒲州,将此事知会我那存曜孩儿?”
延王忙道:“弟与枢密副使薛齐偓一来太原,一去蒲州。”他说着拱手道:“说来还要贺喜王兄,官家不仅将王兄请立河东四面总揽后勤诸事调度大行台之事照准,还为蒲帅加了同平章事,今后蒲帅便是使相了。”他虽与李克用平辈,但因李曜已是大镇节度,也自觉地不去占点口舌上的便宜,不直呼其名,而称蒲帅。
李克用略微迟疑:“此番迎驾,孤王与存曜吾儿自是没甚多话,谨遵圣意而已。只是存曜前些日子才将河中镇兵全然打散重编,只怕短期内未必有出兵之力……这迎驾之事,怕不要孤王亲自走上一遭了。”
延王笑道:“薛枢密已飞报于弟,说蒲帅已经答应,一月之后出兵西进,以迎圣驾。”
李克用听罢,欣然点头:“存曜果然了得,些许时日,便做成此事。如此也好,孤王即刻出兵,一月后正与存曜会合,西迎圣驾。料有我父子二人护卫銮舆,纵使李茂贞狗胆包天,也不敢进犯。”
李克用话音方落,却有一封书信送来,打开一看,原来是华州节度使韩建所书。晋王看完后却是“啊”的一声惊叫,眼前一黑,当场倒地不醒。延王与庭上张承业、盖寓等人惊得面无人色,慌忙将晋王抬到内室。
韩建书信上究竟写的什么,竟把晋王气得惊厥?这要先说皇帝闻李曜尚需一月准备,也就坐立不安地等了二十来天,这才真个天子北幸。这日行至富平,已陆续收到杨行密表请迁都广陵,王建请幸成都等奏疏,都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天子自然不予理会。然而那华州却在关内,与天子近在咫尺。节度使韩建帐下有一谋士,名叫李巨川,这日献计韩建道:“关中龙兴之地,而明公身侧都是强藩,身处弱势,若能得天子在侧,则可号令群雄,反弱为强。若使天子渡河,明公大势去了!如今河中有那李存曜坐镇,明公岂能自安?倘若再不有所行动,迟早要被太原所并。”
韩建被他蛊惑,就派儿子韩从允奉表赴行在。奏道:“闻圣人出幸,臣心中甚是不安,已将华州行宫收拾妥当,恭请天子幸华州暂住!”
昭宗见奏,回韩从允道:“韩爱卿父子既有忠心,朕即授韩卿为京畿都指挥、安抚制置及开通四面道路、催促诸道纲运等使,以维护关内治安,负责督运纲饷至太原。卿可平身,且回去办差吧!”也不理韩从允,继续北行。自有知制诰草拟好制书,请了金印,交付韩从允,不消多说。
韩建见儿子没能将天子“请”到,忙自领大军赶往行在。昭宗大惊,害怕他又和李茂贞狼狈为奸。当时诸王领着殿后四军的大部在中渭桥断后抵御李茂贞,天子跟前仅有捧日都头李筠的一千兵护卫,根本不能跟韩建的华州兵抗衡。
昭宗略定心神,喝斥道:“卿此来是要劫驾么!”
韩建慌忙跪下,顿首涕泣道:“臣纵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劫驾了!只是方今籓镇跋扈的,何止李茂贞。陛下若离开宗庙园陵,远巡边鄙,臣恐车驾一旦渡河,则无复还之期了!华州西距长安不远,控带关辅,臣积聚钱粮,训厉兵马,十有五年,兵力虽微,也足以自固。愿陛下驻跸,以图兴复。”说完又是顿首不止。
旁边宰相崔胤原本便是朱温一派,自思不能为太原所容,乘机奏道:“华帅所言甚是,请陛下三思。”昭宗一见崔胤,怒从胸中起,恶向胆边生。思及李唐社稷就是被这等奸臣所毁,当下指着崔胤对韩建说道:“去年,李茂贞犯阙,晋王入关,劝朕除恶务尽,将李茂贞一举歼灭。正是这等奸臣勾结乱党,阻止朕从晋王所请,才有的今日李茂贞三次犯阙!朕今日便从韩卿所请,然而幸华州之前,须将这等误国奸臣逐出朝堂!”
韩建闻言,心中不悦,然也不敢违旨。听天子下诏将崔胤罢相,出为湖南武安军节度使。銮驾遂进入华州。
李茂贞兵入长安,见劫不得天子,却将长安宫市洗劫一空。大明宫这些年来祸患连连,自黄巢之乱,已是多次被洗,竟已破败不堪了。李茂贞自长安返,顺道巡视了邠州,表示自己正式将邠宁镇纳入了麾下,自授其假子李继徽邠宁静难军节旄。
而韩建劫得天子,心中却还是惧怕晋王统兵入关,他心中盘算,就算晋王不来,李存曜若是出兵西进,怕也不是自己所能抵挡。这日忽然思得一计,却于天子身旁将李存勖要来,押为人质,幽禁在十六宅。而后修书给晋王道:仆闻晋王幽州有变,恐天子至晋,令王分心,不能专志。故请天子先幸华州,待大王力挫反贼,建定请王入关,辅弼天子,兴我大唐!王若有须建为助者,但请直言,建当奉王所遣,同心戮力。王子存勖,建甚是喜爱,定当待如亲子,请王无忧!
仆华州王建,顿首拜上!
晋王前次失了李落落,这次又见到这封书信,怎能不被气得惊厥!刘妃知李克用这几年开始落下一个病根偏头痛,亲自熬下汤药,小口小口为之灌下,李克用许久才悠悠转醒,对延王、张承业等众道:“孤的几个儿子,只有落落、存勖二人,一个勇猛果敢,一个聪慧过人,可继承我衣钵。如今落落已失,存勖不可再有任何闪失!孤即受制于人,处事难免犹豫,你们须谋划好先救出存勖,孤方能安心勤王。”
延王哭道:“是弟害了贤侄,王兄心中之苦,弟必在天子面前说明。这就回华州复命,拼死也要营救出亚子侄儿。”
李克用又对盖寓及众将佐说道:“韩建,田舍翁而已,此天下痴物,不自量力,为贼臣当犬马,使我帝室衰弱,最终不是被李茂贞所擒,就是为朱全忠所掳!只是如今……且先不去管他。刘仁恭才是孤心头之恨,腹心之疾!如今嗣昭、嗣源困守孤城,我当出兵救之,再定幽燕。至于天子圣驾之事……与我修书一封告诉存曜,一切由他自行定夺!”
第210章 力挽天倾(廿一)
自从河中易主,整个蒲州城在很短的时间内忽然变成了一个大工地。随着河中军械监新任掌监张敬询的任命,蒲州城开始了各种让人目不暇接的建设。特别是在蒲帅李正阳正式受命出任河东四面总揽后勤诸事调度大行台尚书左仆射开始,这种建设的速度和广度,又再一次得到加强。这不,护国军节度使府继两个月前颁布“旧城改造令”之后,三天前又颁布了“新城扩建令”。
节度使府派出“宣传组”,在蒲州各处人流聚集处张贴告示,并从早到晚不停讲解新城扩建的各项事宜,以求人人俱知新城扩建所为何事。许多民众发现,宣传组的所谓“宣传使”们大多是当地的寒门学子。此次新城扩建令还有一个最令人惊讶的地方就是,这份告示分为两份,其中一份写得文采斐然,颇有王子安遗风,另一份却是糟糕之极,通篇全是市井俚语,连进城卖柴的樵夫都听得明白。
且不说这后一份新城扩建令引来的种种非议或者赞誉,光说这份扩建令本身的内容,就极其令人震撼。按照节度使府宣传组的说法,节度使府将出资在原蒲州老城以南建筑新城,新城规划面积可谓巨大,等同于一个新的蒲州城,节度使府为其定名为“东升”。
东升城北接蒲州,西临黄河,东靠东条山,南望风陵渡。总体来看,这一片区域东西窄,南北长,呈扁长状。若再细看,东升城规划范围内,有黄河滩涂、有中条山山地、有水地、也有旱地。
按照扩建令的说法,整个东升城是一座“军事工业城”,其中各位引人注目的有两处。一是在这个规划中,东升城内将开设一所“护国军事学院”。该学院建设在东升城的最东面,有一半已经建设到了东条山上,另一半则是山下的无用旱地。
另一处则是在东升城最东北面,也就是护国军事学院的北面,还将建立一所“河中医学院”,规划的“建筑面积”虽然比护国军事学院小了不少,但其东面的东条山居然被划了颇大一片区域,注明其成为“河中医学院”的“药材研究培育基地”。
这两处所在之所以最引人注目,主要是大伙儿对这两个“院”懵然无知,是因好奇而引起的注目。而如果说真正让他们内心关注的,却是东升城的“工业基地规划”。
虽然没有人明白节度使府扩建令中所说的“工业”和“基地”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过去几年河东军械监的工坊大多改名“工厂”的事情,他们多少也还有些耳闻,因此对这两个新鲜名词,也还有着一定的猜测式理解。
毫无疑问,河中军械监的新址,也选在东升城,并且就在这座“工业基地”的最北面。工业基地又分三块区域,分别被称之为“军事工业区”、“民用工业区”和“综合工业区”。目前可以看见的规划,只有民用工业区有着详细说明,综合工业区只标注了几处简略的草图,而军事工业区则是一片空白。
只说民用工业区中,目前可以看见的规划便有“河中纺织厂”、“河中制铁一厂”、“河中印刷厂”、“河中船舶总厂”,还有一个谁也摸不着头脑的“河中机械厂”。
如果说仅仅如此,有着大唐子民骨子里那种开放精神的蒲州人民也不至于太过惊讶,真正令他们最最想不明白,甚至是目瞪口呆的是……这份扩建令还附带了一份“集资建城计划”。
这份计划之所以令人震惊,是因为节度使府开启了一项谁都不相信会有成果的“新政”。按照这个计划的说明:“河中节度使府接受民间资本参与新城建造,并将按照出资多少,确定新城建成之后的收益分配。”
这段话,蒲州的大家族谁都看得懂,但也谁都不敢保证真个看了个明白。直到节帅府的宣传使们照本宣科,拿着手中的一纸文书向他们解释,他们才逐渐了解了这个“民间资本参与新城建造”以及“建成后的收益分配”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单的打个比方,目前节度使府“预计”新城建设的“头期工程”总花费约莫为三百万贯。在这个头期建设中,民用工业区将建成。二期工程花费约莫二百四十万贯,综合工业区将建成。而最后的三期工程是“不对民间资本开放”的军事工业区和全城城防建设。
那么按照这个预计花费,河中节度使府将在头期工程中,开放建设总投资百分之四十的民间资金注入。也就是说,河中节度使府第一期工程实际出资一百八十万贯,剩下的一百二十万贯缺口,谁有钱又愿意出的,就可以出。当然,没有人肯白白出钱,出这个钱的好处是:节帅府将与出资方按照出资额度分配本工业区所产生的利润。
再说得仔细一些就是,河中节度使府将这一期工程的投资分为一千股,每股三千贯钱,入股一股以上,就可在建成之后享受利润分红。如果建成之后,整个工业区一年的利润是三百万贯,那么入股之人一年即可回本,如果建成之后整个工业区一年的利润是一百五十万贯,那么就需要两年回本。另外,河中节度使府接受一家或一人“持多股”,而且“除待罪囚犯外,不限制参股人身份”。
这道新城扩建令颁布之后,河中节度使府顿时变得车水马龙,但凡蒲州的名流士绅、地主豪强纷纷登门拜访,虽然暂时没有人得见李蒲帅,但是负责接待的人也不是幸与,乃是河中节度支使、两池榷盐副使李袭吉以及河中节度使府掌书记冯道。这一老一少接待各路豪绅也只是玩推磨,并没透露什么真正有用的消息,只说“节帅明日中午将在鹳雀楼宴请河中、河东诸公,一应详细,均将和盘托出。”只差没说“敬请期待”了。
“诸公”虽然心有不甘,总想先套点什么口风,奈何这一老一少二人嘴巴像是铁将军把了门,愣是一点什么有用的消息都不提,“诸公”只好怏怏而回,各自回去商议。
当日,河中各豪门均收到节帅府送来的请帖,邀请其参加明日的“招商宴”。而且节帅府还颁发告示,声明明日宴会,未曾收到请帖的家族、个人,如能自携“三千贯钱”至鹳雀楼,也同样准许进入云云。
便在此时,节帅府中,李曜凭栏而立,不远处,憨娃儿领着冯道和任圜匆匆而来。
冯道上前道:“老师,大王遣使前来。”
李曜转过头,便见任圜上前见礼,点头道:“重周'无风注:任圜的表字史书似无记载,此处为杜撰,,请勿当作史实。周即圆也,重指很多,属于释名之意为字。'远来辛苦,不知大王有何教益?”
任圜拿出一封信函,道:“大王命蒲帅独断迎驾之事。”他微微一顿,又补充道:“不过,听闻韩建已将銮驾迎至华州,且……存勖郎君也陷其手。”
李曜点头道:“此事某已知矣。”然后却不提此事,反而问道:“前次某致函重周,欲辟举重周为河中观察副使,不知重周考虑得如何了?”
任圜拱手道:“蒲帅抬举,圜岂不知?只是家父年老,近年日渐衰弱,去年冬月抱恙之后,至今仍难于行走,圜为人子,此时岂能远离?还望蒲帅宽怀见谅。”
李曜微微一叹,知道此事无法说项,可他也不记得任圜之父任茂弘是何时离世'注:任圜之父为任茂弘之事,史学界似有争议,此处为图书中方便而采用此说。',只得道:“河中观察副使之职,某为重周留之不辟,望重周早至蒲州,为我解忧。”
任圜听得这一句,心中顿时一热,差点就答应留下,但他终究不是那般冲动之人,强压心中感激,长揖一礼,诚恳地道:“蒲帅如此厚爱,圜感激不尽。此番回得太原,便向家父提及此事,一俟家父病体告愈,敢不南来,为蒲帅效命。”
李曜大喜,忙命人设宴,款待任圜。任圜见他如此,更觉受宠若惊,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待得宴罢,安排了任圜去客院休息之后,冯道便又汇报道:“老师,蒲州各界对此次‘参股建城’之事反响强烈,尤其几大名流豪富之家,更是关注之至。”他微微一顿,面色十分沉稳,毫无十几岁少年之青涩模样,言语条理十分清晰:“据报,刘、靳、卫、冯、高五家各自派出得力人手调拨钱帛,虽是刻意隐藏行迹,其实不过欲盖弥彰,知悉内幕者并不在少数。另外,太原王氏似乎也有所行动……”他说到此处,略微一顿,望了李曜一眼。
李曜笑了笑:“河东河中本是一体,而太原王氏更是流芳天下,河中本也是其根基重地之一,某欲在蒲州做此等大事,太原王氏岂能没有举动?自《新城扩建令》颁布以来,王相公与燕然也曾过问一二……此事本是双赢之局,除非朱温、李茂贞等辈,否则无论谁来参股,某都一体欢迎,遑论太原王氏?”
冯道点点头,忽然自失一笑:“老师实乃旷古奇才,弟子读书十载,只见官府征用民丁筑城,却从未见有召集士绅豪富同筑一城,而后分之以利润之事。不仅闻所未闻,简直连想都未曾想过,此事若成,老师必为千古传诵。”
李曜哈哈一笑,点拨他道:“千古传诵之说,暂时不提也罢。前次某在白虎节堂上提及此事,你等俱以为不可,而今偏偏这些士绅豪富都愿参与其中,眼下你可曾想明白这中间的道理?”
冯道迟疑道:“莫非是以利诱之?”
李曜轻轻颌首,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筑城,若是国力强大,以朝廷一己之力为之便足以,那也就罢了。若是国力不济,无论是征用民丁,或是强令士绅豪富贡献,终究都使得民怨沸腾,哪怕那城筑好之后是福延千载,可在当时,仍免不得一番动荡。”
他招呼冯道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坐下,继续道:“皮日休虽是巢贼余孽,但却有一首诗写得不错,诗云:‘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若以成败论英雄,隋炀帝自是桀纣之流,然则大运河修通之后,我朝受益之多,谁不知晓?然则如此千秋伟业,为何反而被人认为是葬送隋朝之大祸?”
冯道沉吟片刻,道:“想是因为此河耗费民力物力过大,炀帝又好大喜功,胡乱缩短工期,因而民怨沸腾,再加上三征高句丽等事,才使强盛一时的隋朝终于灭亡。”
李曜微微点头:“你能看到这些,已经不错了。其实某此番这般做法,正是吸取了隋亡之教训……此中关键有两点。其一,民力不可滥用,治政者须知量体裁衣。其二,一件事纵有千年大利,也不能因此忽略眼前效益。某料,这其一,你当能够理解,无须某来多说,今日便说这第二点,这也是某这新城扩建令的精髓所在。”
冯道精神一振,肃然端坐:“请老师教导。”
李曜轻轻笑道:“不是为师自矜,这新城扩建令,换做天下任何一人,都不见得能做成,唯有为师,方可一试。这是因为,欲成此时,为师有三点倚仗。”
冯道忙问:“是哪三点?”
李曜道:“其一,军力。河东河中已是一体,而河东之兵威天下俱知。为师自入河东,至今尚无败绩,前番又受大王之命,领兵击败朱温大军,如今才得以坐稳河中雄镇。如此一来,天下人几乎无人会相信这河中会在短期内易主。这便使蒲州诸大世家能够放心河中节度使府不会朝令夕改,这新城扩建之后,其所应得之利益,得以保证。”
冯道点头:“不错,这一条,怕是天下无人怀疑。”
李曜笑了笑,又道:“其二,为师理财之能,放眼河东,当不作第二人想。如此一来,他们便会认可东升新城建成之后的利润,他们或许并不知晓河东军械监究竟有多赚钱,但他们消息灵通,必然知晓这河东军械监在某出任掌监之后,发展是何其迅速,大王这几年征战不断,期间军械军需供应之大,略微盘算便足以令人震惊,倘若河东军械监并无巨大利益,如何能成?因此,他们只消相信某这‘分利’之说并非儿戏,就必然被这其中巨大的利润所吸引,如飞蛾扑火般一无反顾而来。”
冯道轻轻叹道:“是啊,这般巨大的利润,这些世家大族、名流豪富岂能错过?老师理财之手段,他们怕是早已眼馋许久,此番既有分润的机会,此辈中人焉能失之交臂?”
李曜伸出三根手指,道:“这其三,也是关键,甚至说,若无这第三点,前两点就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冯道皱眉深思,忽然眼前一亮:“莫非是老师的信誉?”
李曜双掌一击,赞道:“可道聪慧!”
冯道称谢,补充道:“老师不仅是河中节帅,更是天下名士,再兼二十载言出必践,君子之风,素为天下称道。倘是别人出此计策,天下人未必放心,然则既是老师所为,便无须担忧信誉,只消商议好这其中入股分红之细节,一俟东升新城筑成开工,这利润自然随之而来,半点不必怀疑。”他慨叹道:“果然此事天下间唯有老师可以做成,其余人纵然能想出这般妙策,却也凑不齐这三条要务。”
李曜笑了笑,端起侍女送上的香茗,轻轻喝了一口,忽然问:“听说戴判官走后,庐阳县主近日常在蒲州城中走动?”
冯道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狐疑之色,道:“回老师话,正是如此。不过,说来也怪,这位庐阳县主并不去看什么胭脂水粉,也不关注绫罗绸缎,却总往我河中军械监新开工的一些工地上去看……就连大河滩涂地上那些大水排,她都饶有兴致地去连着看了好几日,这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庐阳县主还对这些奇技淫……咳……对这些‘科技创新’感兴趣?”
李曜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道:“她自己嘛,倒未必对这些东西有兴趣,不过,我料淮南对这些东西,是必然有兴趣的。”
“哦?”冯道反应很快,立刻问道:“老师是说,淮南也想制造我河中这种丙型水排?”
“淮南多水。”李曜道:“若是能够制造我河中这种丙型水排,他们可以利用的水力,比我们还多得多。而这些经过军械监改进的水排,不仅可以如过去一般用于冶铁、铸造,如今还可以用于纺纱织布,你对军械监的纺纱机也是有所了解的,应该知道这其中的效用何其巨大。”
冯道面现敬佩之色,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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