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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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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身兼河东军械监掌监一职。

李克用对李曜刚才提出新建一个总管河东四面各镇后勤的衙门一事非常满意,同时说实在的,他也没觉得李曜身兼河东军械监掌监有何不好,要不是因为河中节度使这个职务比河东军械监掌监确实高了十万八千里,他还不肯让李曜卸任呢。因此,李曜这话虽然表示他不会立刻卸任,但在李克用看来,却也是必要的。——卸任太快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出乱子?以正阳的个性,必然是要把各项首尾处理妥当,才会卸任的,这不是很好么?

于是这件事就这般定了下来,李克用一摇三晃地回去,叫自己的掌书记拟稿,准备为此事上书天子。

李克用走后,李曜却是不能休息。他新为蒲帅,需要处理的事务极多,公事、私事,都要早作安排。

先说公事,至少有如下几件大事须得尽早办妥:

其一,河中一番大战下来,虽然蒲州城本身没有遭到太大的兵灾损害,但城外各处,包括蒲津渡,被晋、汴双方十几二十万大军来来回回踏了个遍,不少良田、村庄被毁,此时战争结束,必须早作安排,以免开春之后影响生产。

其二,军队扩编问题。这个问题关系到李曜能不能坐稳蒲帅位置,其重要程度不比多说。而眼下有一个问题是:开山军和原河中镇军的关系如何处理。听李克用方才的意思,显然是根本没有考虑河中镇军的心情,直接让李曜将开山军作为节帅牙兵。但李曜的想法,与之略有不同。

李克用让他用开山军为牙兵,是因为这年月,作为节帅必须有自己最为亲信的一支强军作为权力基础。比如李克用自己,就有黑鸦军和铁林军为亲信牙兵。这其中,铁林军是他从小所领,而黑鸦军是以最出色的义子们为骨干建立,有这两支兵在,河东无人敢怀疑李克用的控制力,因而他也建议李曜用他亲手创建的开山军为牙兵,毕竟开山军对李曜来说,无论忠诚度还是战斗力,都是毫无疑问的。但李曜却觉得,如果只用开山军为牙兵,原先河中的镇军必然会有一种自外于李曜的心态,也就是下意识把李曜当作外人。镇军多是本地招募,一旦他们将自己节帅当做外人,这节帅的统治基础,怎么说也有些虚浮。因此李曜对于牙兵之事,便有了别的安排。

李曜决定将开山军拆分之后再行扩编,具体手段,便是将原先的河中镇军与开山军分别拆散成几支,然后打混,会同新募之兵一道,联合编成数支新军。

李曜知道这样的处理,是肯定会有风险的,河中镇兵之中的一部分军官将校必然会有反弹,但李曜并不担心这一点,他有足有的应对办法。

至于牙兵,李曜的打算也很简单,将憨娃儿的牙兵旅直接拿出来,再从镇兵中选拔精锐,联合而成一个人数不算太多的精干部队,形成类似后世的“中央警备团”式的保卫力量。李曜相信,纵然有部分镇兵一开始会对开山军牙兵旅心有隔阂,但以憨娃儿的亲和力,无须多久,便能将他们捏合在一起。至于牙兵,在李曜的心目中,或者按照他的设想,他麾下的部队都要有牙兵一样的忠诚度和战斗力。

其实说到底,李曜这样的安排也是一种安抚部下的手段。他自己做了节帅,开山军的军使之职势必不会再兼任,而恰好河中需要扩军,既然如此,何不将开山军分拆,然后补充兵员,一军化为数军,以原先的开山军老兵为骨干,带动新兵,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战斗力?在后世,这可是某个特殊时期非常流行且行之有效的好办法,李曜既然知道,自然不会不加以利用。

再有就是水军问题,李曜对水军,从现阶段来说,并没有将编制扩大的意思,他的主要思路是培养水军人才,其中作战人才和水军军备人才同样重要。

其三,建设问题。河东军械监掌监之职虽然还能再兼任一段时间,但既然已然决定暗度陈仓,那就是说明李曜正在准备将军械监的主要生产能力从河东往河中转移,很显然这绝非一日之功,而且还要小心行事,不能令李克用产生怀疑。这个行动,工程量是很大的,工坊厂区的搬迁,技术人才及其家属的转移等等,其中会有各种看似鸡毛蒜皮,但实际却不得不考虑的事,李曜心中有些吃不准该派谁来负责此事。

其四,盐池问题。作为深知经济杠杆重要性的穿越者,李曜绝不会单纯将盐池所产的池盐当作货物来进行简单的贩售,谋取政治优势、进行战略物资经济战之类的动作,岂能没有?而既然要有,怎么进行,就势必要提前做出谋划。

其五,人才问题。对于古代的政治势力来说,大到一国,小到一镇,都得有自己的文物班子,河中当然也不例外。李曜手下,在他作为开山军使时,倒也还算得上人才济济,但此刻忽然持节河中,这点人就完全不够看了。别的不说,光看看李克用麾下有多少勇将,再看看他河中……这是天壤之别。当然,说实话武将问题,李曜并不多么担心,有河东做大后方,武将显然不会缺,现在的麻烦在于文官。他脑中有几个人物,是“历史证明”比较有能力的人才,可以找李克用试试看能不能要到河中来,但就算要过来,他也仍然觉得太少,不够。

此时,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办法。

第210章 力挽天倾(五)

旌旗招招,铁骑涛涛。河中解州池神庙外,今日来了不少精骑,看那黑袍黑甲的装扮,不是今日入主河中的沙陀大军又能是谁?

这支队伍约莫千人上下,前后各有骑兵五百,中间则是仪仗:从右至左,依次有鼓、角手各四人,分左右列队。鼓、角手后面有武骑两队,每队四人。再后面是文骑两队,每队也是四人。在两队文骑之间有舞乐一组,共八人,分两组对舞,旁边立乐师十二人。八名舞者排成两队,甩动长袖相对而舞。后面跟着的乐队,除两边各有一面大鼓外,还有琵琶、横笛、筚篥、拍板、箜篌、腰鼓等。再往后,则跟着六名执旗者,立六纛。队伍最末跟随着衙前兵马使三骑,散押衙二骑。

仪仗队的最中间,是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将领,他穿黑色燕居常袍,腰系革带,胯骑白马,气度俨然,卓尔不群。然而最为引人注目的,却是在此人身边,由四名骑士高高举起的双旌双节。

这竟是河中节帅的仪仗!队伍正中那年轻将领,不是新任河中节度使李存曜又能是谁?

行至池神庙前,前队骑兵两面散开,仪仗兵分立左右,李曜行至端门之前,抬眼看了看代宗皇帝御笔亲提的“灵庆公祠”四字,翻身下马,步行入内。随行众将,跟随节帅身后鱼贯而入。

穿过神庙前部的山门、过殿,便可见到中部并列着三座戏台及东西配殿和套院,后部三座大殿并立,皆为重檐九脊十兽歇山式屋顶,雕梁画栋,气度雍然。

三大殿分别是池神殿、日神殿、风神殿,并列勾连,威严壮观。李曜亲帅众将祭拜三神之后,才至偏殿暂歇。

河中盐池名动天下,自李都、王重荣起,河中节度使依例身兼两池傕盐使之职,因此新任节帅上任之后,来盐池祭拜池神,乃是常例,李曜自然也不例外。

李曜等人方才暂歇,盐池宫观呈上一方锦盒,道:“节帅新获旌节,两池便有蚩尤血现世,实乃天降祥瑞。”

李曜微微一怔,便知这盒中之物,当下笑了笑,接过来打开,果然是一盒红色的盐晶。他知道这红色盐晶被称为“蚩尤血”,也知道此物形成的真正原因,不过祥瑞之说,只要有利,他并不排斥,更不会在这时候去搞什么科学普及,当下便哈哈一笑,道:“来,诸位,都来看看。”说着就将这盒子递给众将观摩。

李袭吉对盐池最为熟悉,他早年曾在此处做官,见李曜这般表现,便也凑趣道:“说起这池神庙,还有一段典故。大历十二年(公元777年),中条山一带,阴雨连绵,连月不开。雨涝成灾,淹没盐田,原盐生产损失惨重。天放晴之后,被淹的盐畦中出现了红盐自生现象,这红盐,便是今日诸位所见的蚩尤血了。当时有盐官命崔陲者,就把此事当作自古未有之异状,立即报告给户部韩滉,韩户部称之为祥瑞,随即报告给代宗皇帝。代宗皇帝本不相信有这种事,就派谏议大夫蒋镇前往盐湖实地察看,蒋某人回去复命,言自生红盐属实。代宗陛下龙颜大悦,特下诏书,赐解州盐湖为宝应灵庆池,钦定在盐湖建庙,赐封池神为灵庆公。于是同年冬十月按皇帝敕旨,在盐池北畔卧云岗上建起了这座池神庙。后来德宗皇帝,还曾亲临祭奠池神。”

诸将大多都是武人,哪知道盐湖的神秘,闻之皆叹。李曜虽然也一脸笑容,口称祥瑞,其实却知道这蚩尤血的来历,不过是由于卤水和淡水结合操练,盐在结晶过程中就带有颜色,尤以红色居多。所谓红盐自生就是天雨浸入盐畦卤水中,影响结晶所致。这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在此时无法用科学原理解释这种现象的情况下,遂成奇闻异象,号曰祥瑞。

众人啧啧赞叹之时,憨娃儿却奇道:“为何盐巴成了红色,便叫蚩尤血?”

李袭吉看了李曜一眼,见他并无阻拦之意,便笑着答:“朱押衙有所不知,此事上溯极早,要从黄帝战蚩尤说起……不知此事朱押衙可曾与闻?”

李曜做了节帅,将开山军和原河中镇兵全部打散,新立四军,为开山军、陷阵军、荡寇军、破虏军,又单独将原开山军牙兵旅独立,号近卫军,由憨娃儿独领。此五军如今皆不满员,还要等新募的新兵到位,作为补充。

因如是故,憨娃儿水涨船高,得授河中节度使府左都押牙、近卫军都指挥使,所以李袭吉称呼他为朱押衙。

憨娃儿憨憨一笑,道:“这个俺知道,黄帝打赢了。”

李袭吉微笑点头:“不错,这蚩尤是九黎部落的酋长,盐池当时属九黎部落所有,因此,九黎部落的财力较为雄厚,而且,中条山有铜矿,所以武器也先进。那时节,黄帝由陕西东进,占据在河南边上想要盐池,带着佩戴着木棒、石块武器的部族杀过河东来,结果‘九战九不胜’、‘三年城不下’,最后黄帝不得不和炎帝联盟,又策反了解州本地人风后、力牧两人,内外夹攻,破了蚩尤的坚固堡垒,蚩尤被杀后,身体被分开弃于解州,解州的‘解’字,由此得名。”

这倒是个连李曜也不甚了解的典故,他不禁又看了李袭吉一眼,心道:“此人博学,确可重用。”当下示意李袭吉继续说下去。

李袭吉便又道:“黄帝战蚩尤血化为盐池的神话传说,早期《孔子三朝记》载:‘黄帝杀之(蚩尤)于中冀,蚩尤肢解,身首异处,而且血化为卤。即解之盐池也。因其尸解,故名此地为解’。解州盐泽方圆二十里。久雨,四山之水悉注其中,未尝溢;大旱未尝涸,卤色正赤,在版泉之下,俗俚谓之为蚩尤血。”

李袭吉这话的意思是:蚩尤身首异处,脖子腔里喷出一股白雾,白雾过后,身子轰然倒下,又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黄帝怕蚩尤复活,命将蚩尤的手脚也肢解了,然后才从他身上搞下血染的枷铐,抛掷在大荒之中。后来这刑具化成了一片枫林,每一片树叶都是鲜红鲜红的,据说那就是蚩尤身上溅出的斑斑血迹。蚩尤身子里流出的血很多很多,浸在泥土中,形成一条黑河,集中到低洼地方,就化为了卤;他身子中喷出的白雾,遇到南风吹来,将卤蒸发,就是“成之自然”的盐,而一旦是发现红色的盐,理所当然的,就被当地称之为蚩尤血。

听了李袭吉这番话,憨娃儿长长地“哦”了一声,却不禁迟疑道:“这人吃油太多,血流了这么久,还一直有……”

李曜见他又开始买傻,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昔日舜帝有《南风歌》颂盐池,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我今既为蒲帅,亦当解吾民之愠、阜吾民之财,既总两池之务,又值多事之秋,更当检吏通商,机能制用,矫时阜俗,俭以率先,凡立科条,皆能刻励……傕盐使之下,尚有多职,其中尤以傕盐催勘副使、盐铁判官两职为要。今日某来解州,一则祭拜池神,二则确定是官……”

榷盐副使和盐铁判官二职,对于河中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李曜今日来此,也是为了宣布这两个职务的任命结果。他此言一出,众将虽然深知与他们这些武官无关,但也都下意识瞥了一眼随李曜而来的几名文官。

李曜环视一眼,缓缓道:“河中节度支使李袭吉,充两池榷盐催勘副使;进士及第王赞,充两池盐铁判官。”

李袭吉与一名三十岁上下的俊朗文士闻言出列,齐齐拱手,谢道:“蒙节帅信重,敢不竭心尽力?”

………………………………………………………………………………

蒲州,河中节度使府后院某处偏院。王抟看着花圃中初绽的春花,淡淡地道:“等了许久,这花,终究是开了。”

他身边一名年轻人微微一笑:“叔父说许久,奴可不依,这花开得可不迟吧。”

王抟转头看了他一眼,却不答这话,反而问道:“再过一年,你便是双十年华了,如今还做这般打扮,莫不是要等李正阳取了别妇,才来道明身份?”

原来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笉。她闻得此言,脸上只是微微见红,言语却甚为淡然,微微一笑道:“叔父却比侄女还要心急?”

王抟正色道:“非是我急,只是情势所迫。”

王笉微微惊讶,反问道:“情势所迫?何等情势?”

“覃王日前已然领兵西进,逼近凤翔。”王抟看着王笉,缓缓道:“陛下因李克用让出的邠宁被李茂贞侵占,执意用兵。我劝陛下不住,如今只恐关中又要再历兵灾了……你以为陛下新募之安圣、保宁等诸军,能与李茂贞争胜否?”

王笉面色一变:“陛下怎的又做这般轻易举动?别说安圣、保宁等新募之军,就算神策左右二军仍听命陛下,亦只是屡败之师,不足言勇,又如何能敌得过李茂贞凤翔边军?陛下莫不是见沙陀军一入关中,李茂贞便望风遁走,因此以为李茂贞不堪一击?呵,李茂贞纵然外强中干,那也要看是对谁而言,陛下如今……纠长安地痞为军,竟予其中兴之望?”

王抟听闻这般“忤逆”之言,也不出言纠正,反而叹道:“陛下如今脾气渐坏,我等宰辅之言,顺耳则听,逆耳则怒,为之奈何?若然死谏奏效,某倒不惜一命,但观杜相让能公之殁,某只恐白丢一命,却于事无补。正因如此,某才以回太原祭祖为由,邀你来蒲州共见李正阳……”

王笉眼珠一动,问道:“叔父有话,还当明说。奴听叔父言下之意,莫非是希望李正阳在官军不支之时,承并帅之意,再入关中?”

王抟微微沉吟,道:“若能不入关中,乃是最上策,若然不能,也只能请他再去关中走上一遭了。”

王笉摇头轻叹:“叔父怕是想得太过简单了些。”

王抟微微皱眉,问道:“此言何意?”

“前次并帅入关中,所领大军七八万之众,皆沙陀精锐,因而可以一败韩建,二败王行瑜,并使李茂贞闻风而走。”她微微一顿,指了指地面,道:“而今李正阳所部,无非开山军与河中镇兵,其中开山军约莫万五之数,河中镇兵原有两万余,此番大战之后怕已不足此数,如此李正阳麾下至多不过三万兵马。并且,这三万兵马还要防范别家藩镇,譬如夏绥李思谏、鄜坊李思孝、同华韩建、陕虢王珙,特别是汴州朱温亦可从洛阳威胁河中……叔父以为,他此时足以出兵关中靖难?”

第210章 力挽天倾(六)

王抟呵呵一笑:“他新近持节,要如李并帅一般出大军靖难,固然是强人所难,但你莫要忘了河中与河东的关系。只要李正阳传檄天下,说要起兵勤王,别说李茂贞,就算是朱温,怕也要掂量掂量吧?要不然,他李正阳起兵之后,一旦战局有个万一,李河东莫非便能坐视不理?到时候这沙陀飞虎再入关中,李茂贞就不怕真被人连锅端?”

王笉微微蹙眉:“叔父的意思是,李正阳只须做出姿态,李茂贞便要闻讯退兵?”她沉吟片刻,微微摇头:“只怕李茂贞未必这般好相与,当日沙陀攻打邠宁,李茂贞还打算去收点渔翁之利呢。”

王抟摇头道:“当日李茂贞之举动,只是他心中犹豫,他那一支兵,可以是去救王行瑜,也可以是去趁火打劫,但后来事情既然未曾真个发生,那就谁也料不到他当日的真实想法。依某看来,他当时多半还是做个试探,看李克用是否真要一鼓作气,连他一股脑儿打掉,却并未真要去虎口拔牙。”

王笉便道:“正因如此,可见李茂贞也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枭雄之辈,若此番官军败绩,李正阳就算真个传檄天下说要西进关中勤王,李茂贞也未必会闻风而走。届时,李正阳传檄已出,李茂贞却仍逼近长安,则李正阳是出兵呢,还是不出兵呢?以他之心智,难道会不顾虑这一点?”

王抟却反而笑道:“这却是李正阳该考虑的事了。”

王笉微微有些不悦,皱眉道:“叔父这话,奴家却是不明白了,此事既然难办,李正阳不去做便是,既然不去做,又何必考虑?”

王抟眯起眼睛道:“我却敢说,真要是关中出现这般乱局,李正阳必会有所举措。”

“哦?”王笉居然也笑了起来,反问道:“倒要请教叔父。”

王抟伸手指了指北边,道:“李克用纵横北国二十余载,麾下功臣勋旧可在少数?然则那许多功臣勋旧,谁有机会染指河中节帅之位?那日李正阳击败朱温,使其大败而回,李克用当日便将陛下墨敕填上李正阳的名字,上疏朝廷,请授旌节。这说明什么?这便说明,李克用麾下功臣勋旧虽多,但李正阳为蒲帅,在李克用看来,必有不可替代之优势。嫣然,你说,李正阳有哪些优势,是其余人不可替代的?”

“嗯?”王笉眼珠一转,略微思索,道:“叔父此言,确有道理。奴以为,李正阳为河中节帅,有四大优势不可替代。”

王抟笑了笑,摆手道:“说来听听。”

王笉也不客气,伸出一根青葱玉指,道:“其一,李正阳用兵如神。”她如数家珍地道:“从其初入河中,第一次领兵以来,但有所算,绝无失策。其指挥兵丁,从数百人、数千人、万余人,直到此番河中大战代李克用指挥近十万大军,一直都是得心应手。而反观河东其余功臣大将,纵然也多英雄之辈,却没有谁能如此出色,即便李克用本人,也偶有败绩。如此一来,对比便是明显。纵然世上没有谁真能常胜不败,但至少至今为止,李正阳未逢敌手,如此派他坐镇河中,李克用在兵事上,可谓放心之至。”

王抟点点头:“确是一点,你再说其余。”

王笉伸出两根手指,道:“其二,李正阳忠心无二。族中对河东节帅王府很是重视,反有事出,叔父也得细报,当知李并帅也曾多次试探李正阳,而李正阳所言所为,均使李并帅心中欢喜,不仅时常公开赞誉,私下与盖寄之等亲信提及,也显得十分满意。由此可见,在李并帅看来,河中交予李正阳之手,必不会有当日李存孝之变。”

王抟再次点头:“此言有理。”

王笉便又道:“其三,李正阳八面玲珑。叔父也知,当日李存信与李存孝二人,在河东军中均有一批拥趸,李克用那十余名最为得力的义儿们,也都分附此二人羽翼之下,此后便发生了李存信陷害李存孝之事,使李存孝终于被逼造反……那时李正阳入河东才几年?却偏偏能将原依附李存孝的几名大将纷纷笼络,最终又趁李存信兵败失宠之时发动反击,将李存信一举击败,使其在李克用心中再无半分位置!继而,李存信势力之下最重要的人物李存贤转投李正阳派系,河东军中义儿派系之争几乎便告结束。此一系列所为,虽也仰仗他自己屡战屡胜之战绩,却也可见其手段之高明。如今李克用义儿之中,再无人能与之争风,这般手段,可当得八面玲珑之赞?更别说他那开山军原是飞腾军化来,而飞腾军新立之初,成分混杂,他却能将此军打造成铁板一块,这其中手段又如何?还有,那李承嗣,地位原在李正阳之上,不过是随他转战中原数月,便心甘情愿雌伏李正阳之下,为其副军使,这般手段,可算高妙?河中原是河东盟友,如今王珂被掳,河东遂自掌其镇,若无李正阳这般手段之人坐镇,谁知道河中会不会变生肘腋,遂成大患?”

王抟笑道:“甚是在理。”

王笉微微扬眉,又道:“其四,李正阳称贤士林。当日李正阳尚在代州之时,便有仁人君子之名,后遇家变,远走晋阳,在我王氏帮衬之下,闯出一番文名,遂成天下名士。他虽沙陀义儿,却是汉家子弟,又与我太原王氏交好,天下士林无不瞩目。如今他持节河东,只须礼贤下士,何愁无人投效?如是数年,群贤毕聚,这河中,能不旧貌换新颜?河中既强,西可震慑关中诸藩,南可控扼两都咽喉,东可威逼汴梁魏博……如此,不使李正阳为蒲帅,李并帅更立何人?”

王抟听完,哈哈大笑,颌首抚须道:“不错,不错,嫣然这番看法,正与某不谋而合。李正阳之出掌河中,正有这四大优势,不过你还漏算了一条,那就是生财有道。”

王笉一听,“啊”了一声,连连点头:“是了,是了,却将这一条忘了,李正阳于经营之道,确有非常之法。”

王抟大摇其头:“岂止非常之法,某尝言,此子之才虽博,然亘古未有之大才者,非是用兵、非是服人,更非文才小道,而是这经世济民之法。我观河中军械监,虽无高阶贵品,却隐然为河东小朝廷也!大唐有政事堂,河东有军械监!”

王笉虽也知军械监之实力极其了得,却也未料到王抟竟然将之看得如此之重,当下惊道:“军械监虽盛,奴却不知其竟可得叔父如此赞誉?”

王抟长叹一声,似是感慨万千,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可知李克用近日乃有一疏上呈庭阙?”

王笉苦笑道:“奴数日前在太原接李正阳之函所邀,匆匆南下河中,哪里便能知晓长安庭阙台阁之事?”

“哦,也是。”王抟捋了捋须,道:“李正阳持节河中之后,李克用忽然上疏,请立‘河东四面总揽后勤诸事调度大行台’,并求大行台尚书令之职。”

王笉一怔,一时反应不过来,迟疑道:“河东四面总揽后勤诸事调度大行台?……总揽后勤诸事调度?”

王抟哼哼一笑,眯着眼道:“你也觉得奇怪,是么?嘿,当时某闻之此事,也颇为诧异,李克用何时这般关心后勤调度了?结果……嘿,你道怎的?”

王笉下意识问:“怎的?”

王抟抬头看了看天空,悠悠道:“李克用求为大行台尚书令的同时,又请圣命授李正阳为此大行台尚书左仆射……”

“啊?”王笉一怔,忽然眼睛睁得老大,冲口而出一句:“此必李正阳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之计!”

王抟目中精芒一闪:“何止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他这么做,表明他不但要将河东军械监牢牢掌握手中,而且还要插手李克用麾下所有藩镇……李克用这人,说打仗,那是有本事的,可他哪懂什么后勤调度!尚书令之下,虽有左右仆射,但却以左仆射为尊,更何况盖寄之今年以来身体日渐不济,他能监督李正阳?如此一来,这河东四面总揽后勤诸事调度大行台虽然名义上以李克用为尊,实际上么……却还不是他李正阳一手操持!李克用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大行台,根本就是为李正阳打造的!他这河东四面诸镇之政务大权,从此之后,便有一半拱手交到李正阳手中了!”

王笉惊得呆住,好半晌才倒抽一口凉气,语气竟然有些慌乱,问道:“叔,叔父可知……李正阳何以……如此?他莫非……莫非……只恐李克用察觉啊!”

王抟双目眯成两条缝,看着王笉,问道:“你担心李正阳会冒险作乱?你多虑了,我料李正阳…根本没想过要背叛李克用。”

王笉听完,略微松了口气,问道:“叔父何以见得?”

王抟嘿嘿一笑,捋须道:“这还不简单?李正阳绝不肯背负这般叛主背父之骂名也!”

王笉再松一口气:“如此便好……只是,既然如此,他这般做法,又是何意……啊!他是为今后计?”

“不错,你终于明白了。”王抟哼哼一笑:“李正阳非是那般鼠目寸光之辈,他不会将一年两年之隐忍当做什么难事,这从他这数年在河东的表现便可看出。他做这般布局,无非就是等李克用撒手人寰的那一天罢了!”

王笉本是灵慧万分之人,方才不过是关心则乱,此时听王抟开了个头,哪里还不明白?恍然大悟道:“叔父是说,他如今乃是河东年轻一辈中的头号重将,将来即便不能承袭晋王爵位,也必是托孤之臣……一旦新主临事,那时他不仅坐拥一镇,手握雄兵,军中大将尽与他交好,而且河东四面军械粮草之调度大权亦尽在掌握,此时那新主便是有李克用遗命,亦只能安心做个傀儡了。”王笉说着,自己也变了脸色。

王抟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怎么,你觉得他心机太深,有些怕了么?”

“我……”王笉深吸一口气:“奴……奴只是有些感慨。”

王抟轻叹一声:“还记得当日你祖父如何评价你父亲么?”

王笉摇头道:“不敢与闻。”

王抟呵呵一笑,摇头道:“如今你手握家主之印,这个却是你该知道的。你祖父说你父亲为人过于方正,‘君子可欺之以方’,断言你父亲在仕途上不会有太大成就。后来,他老人家临终前,教训我等子侄辈说:‘欲再振家声,吾家当出一人,既能正君子之心,又能不拘君子所为’。当日某还年少,未能体悟这番话之深意,如今宦海沉浮凡二十载,才知这话的意思,乃是说:能以君子之心持身,能以小人手段处事,此所谓……外圆内方是也。若要做忠臣,且是对天下有益之忠臣,仅仅有忠心是不够的,还须有比小人更奸猾之手段。能做到这一点,便是千古名臣,自可流芳百世。嫣然呐,我王氏虽然文名鼎盛,但你也知晓,这百余年来,出自我王氏之宰相,可不如那几家多了……”

王笉默然片刻,忽然恭敬一礼,道:“笉,多谢叔父指点。”

这是王抟才悠悠地道:“天下藩镇,谁为其主,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谁能使其地百姓安居乐业。”他看了王笉一眼:“你以为李克用诸亲子,谁能胜过李正阳么?”

王笉微微笑道:“怕是不用比了。”她忽然一怔,奇道:“只是这跟一旦关中有变,李正阳必有所为有何关系?”

王抟忽然伸手折了一朵花儿在手,轻轻一嗅,淡淡地道:“无他,四个字而已。”

“请叔父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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