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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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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行密愕然半响,忽的仰天长叹:“失策,大失策也!李存曜……此真人杰,我不及矣!”
杨潞怅然若失,望着窗外云卷云舒,再不愿多说半句。
南边李曜刚走,河东李克用却沉不住气,觉得邢州有李存孝天下之勇一时难克,王镕那边却没什么不能打的,上次在邢州败了一阵,正可以找王镕撒撒气,于是亲提大军再次东征,未免李曜不在而转运不畅,留盖寓驻守太原。因是打镇州,故将刘仁恭也留下,刘仁恭遂百方讨好盖寓,又以刘夫人同宗,认作姐姐,逐渐在太原站稳脚跟。
李克用再次出兵河北,是自缚马关东下,击平山,渡滹水,攻下白马关。王镕方用兵抗拒李匡筹,闻克用连下四关,心下甚惧,哭于众将道:“想我王氏先辈何等威烈,传到我手里,本想再震先祖雄风,却为四邻欺我年幼。成德四州连遭他人践踏,我怎么这般懦弱啊!”
符习因斩李匡威有大功,为王镕信任,擢升为军将,此时问主公这般说话,便上前道:“其时势所然,非大王之过。以仆揣测,河东有主天下之气象,大王不如举四州依附,可存王氏基业,不可再逆天与河东为敌。”
众将也附和道:“然也,不如奉主河东!”王镕已无他策,只好屈服,派石希蒙乞和,进钱币五十万,粮草二十万,并表示愿意发兵三万帮助李克用攻打邢洺。这等好事,克用焉有不从之理?王镕又将与李存孝来往的书信示于克用。李克用目览,见多是声讨自己罪状的文字,心中怒火狂升,顾不得李曜还未赶到,想自己多了三万镇州兵相助,纵然十四儿未至,想也足够击败李存孝,于是径直移兵邢州。
李克用移兵邢州,仍以李存信为先锋,进屯琉璃陂;自率大军合成德军屯任县。此番不再像从前鲁莽,而是采用李存信的“困”字诀。李存贤进言说道:“如果只是当道扎营,难挡李存孝,如果要困死他,只有环城挖堑筑垒。”李克用深觉有理,遂从之,日夜挖筑不已。
李存孝在城楼上望见李克用挖堑筑垒,知是要困死自己,遂每每率军出城击之。筑垒士兵一见李存孝至,皆知不可战,只能纷纷逃回。如此数日,堑垒难以挖筑成。李克用忧心忡忡,叹道:“惜存曜未至,以其多智,必有克贼之法。”李存信心中怨怒,李存贤见了,苦思许久,再献策道:“儿在邢州时,与孟方立降将袁奉韬走的很近,今日正可用得着此人。”李存贤说这话,是因为他之前曾驻守邢州。
李克用闻言大喜,忙问其计,待听李存贤说完,便密令一心腹之人潜入城中,寻得袁奉韬,许以厚赏。袁奉韬于是向李存孝进言:“仆今得知郡王欲待堑垒完成后即归太原,如堑垒完不成,恐无归心。尚书所畏者,只有郡王,料太原诸将谁能出尚书右?郡王一旦西归,就是黄河也可浮渡,何况咫尺的堑垒,安能阻挡尚书锋锐?”
李存孝徒有其勇,不察深谋,闻言心中畅快,很轻易就信了,遂不再出兵,坐等李克用西归太原。于是任旬之后,堑垒完成,飞鸟也难过了,邢州于是内外阻绝,李存孝彻底受困。
第207章 邢洺之乱(四)
话说朱温清口败北,庞师古战死沙场,虽然损失不小,但此时的朱温已然实力雄厚,俨然天下第一强藩,这般损失也无须太久便可恢复元气。此时李克用已围住邢州的消息早已传入汴州,于是便有一干幕僚纷纷劝他渡河北上去解邢州之围。因为一旦解了邢州之围,就可以得到李存孝这天下第一勇将,如此便可以完全压制李克用;如果能乘机羁服河北六镇,则实力上更是全面压倒太原。可是,朱温对此事的态度却是一个来说,拒绝一个;一群来说,拒绝一群。
众幕僚都不知道自己的大王为什么放着如此大的实惠不要,偏偏在这儿坐等、观望,只有敬翔能够看透,他对众人道:“李存孝是一只恶虎,已经被李克用养壮,一旦发起威来,便是扫荡天下,不会听命于任何人,谁也奈何不得。现在好不容易被主人设计用围墙圈起来了,要慢慢困死,我们哪还能去把他解救出来?李克用自己养虎为患,如今就让他自己去除患吧!大王却可乘此时间休养生息,消化兖、郓,恢复战力,壮大实力。那时,李克用失去猛虎,大王在实力上照样压倒于他。”众人方才醒悟。
此话传到朱温耳里,他也不由感慨:“知我者,敬子振也!”于是,暂将兵马休整,待厚积薄发,再渡河北上,争夺河北归属。
不觉李克用作堑垒围邢州已有二月。因原先李曜在洺州,军械监的运力在洺州比较集中,而粮食的转运权虽然盖寓始终牢牢把握着,但由于李曜强力掌握了“物流”——也就是车队、马队、驼队,所以事实上盖寓在后勤上最后的大权其实已然被李曜隐隐地侵占了大半。正因为这个原因,过去邢州的粮食都是从洺州转运而来的,李存孝当日与李曜乃是挚友,邢洺两州离得又近,自然从来没担心过粮食的问题,邢州城中储存的粮食也就一贯不多,哪知道后来临时被逼得反叛,存粮自然就很不够,如今被围虽然不算很久,但粮食已然用尽。
此时,刘夫人却从太原来到前线。女人毕竟心肠如水,她不相信自己养的猛虎会为患自身,因而对克用说道:“二郎已然窘迫,何必两败俱伤,让仇人耻笑。妾请往城中,劝他回心转意,岂不是好!”
李克用感叹良久:“我又岂忍心杀他,夫人但劝他向我认错一声,我必与他再作父子!”
刘夫人于是入城,存孝以子之礼迎见,泣诉:“孩儿蒙义父义母深恩,位至藩帅,如果不是谗言离间,何必舍父母深恩,附仇雠作党羽!若得生见大王一面,诉说我心中委屈,然后赴死,也是甘心的。”
刘夫人也泣道:“你父已有话,我儿但认错一声,即得宽恕,仍为父子。”存孝当即同意,背荆自缚随刘夫人谒见克用。
在路上,他不由得回想了之所以有今日,完全是被李存信、康君立、李存质乃至朱温陷害,而大王不能明察;再想到又要重新面对存信,君立,心中又发切齿痛恨,最后又想到,当日十四郎曾隐隐奉劝过自己多次,自己都未曾听信,不然只怕那日也不会愤而反叛,日后见到十四郎,自己面目何在?
他心里纠结许多,待见到李克用,竟忘了先认错,只顾诉委屈:“孩儿自归大王,大小功劳立了不少,并没有明显的过错。虽然心胸狭窄,器量有限,那也是存信、君立诬陷,孩儿申辩无路,方才迷昧至此!今日知错回归,还请大王海涵!”
克用听他说是“海涵”,那意思明显是他李存孝不认罚,而且还有请自己处罚李存信、康君立二人,他才肯全心效命,也不由得三千丈无明业火冲起,叱责道:“你与王镕通书信,列我万端罪状,这也是存信、君立逼迫的吗?”
李存孝本不是善辩之辈,顿时无对。
刘夫人急忙上前:“二郎已经知错,大王何必再动怒呢!”
李克用这种脾气的人,火气上来得快,当时还是怒气难消:“听他的话,毫无认错的意思,其心未服!且先押归太原,再作商议!”
李存孝既已自缚,如今又在李克用大营之中,自然无从反抗。等到了太原,刘夫人又求见李克用道:“大王准备如何处置存孝?”
李克用叹息道:“原本我命存曜来战存孝,也是一直没有想好如果我亲自打败存孝,该如何处置于他,可我又实在愤愤不平,终于忍不住亲手将他制服,如今听说存曜正领军从朱温辖区穿过,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闹得朱温满是苦恼,可毕竟他人还没到,我又偏偏将存孝抓了……我也想赦免其罪,但恐众将不服,怪我偏心。”
刘夫人叹道:“大王可在众将面前,宣斩存孝。众将若为他求情,则正好卖个情面,存孝必感念众人之恩,而不敢再以功自傲。若众将不为其求情,则说明存孝已不容于众,那时任凭大王处置便是。”
李克用想想,也只好如此,毕竟抓到手里始终不给个处置,明摆的就是要拖延时间,于军纪危害太大,于是集合众将,共议对存孝的处置。驻外镇使薛志勤、李罕之、康君立等也被临时召回。
克用当众宣判李存孝犯谋逆大罪,合当处死。此言一出,众将无一不惊,面面厮觑。但也有喜又悲。然而,最后跪地恳求李克用饶李存孝一命的,却只有李嗣昭、李嗣源两人。李克用很高兴,然而扫视余众,却再无一人求情——甚至包括李存审等人,虽然面色犹豫,却迟迟不肯站出来。李克用心中发寒,倍感失望。
李嗣源央求众人道:“请众兄弟为太原前程着想,替二兄说一句话!”
李嗣昭的表现则很奇怪,虽然出来求情,但反而只是跪着,一声不吭。
李嗣源平时人缘不错,但此时谁听他的?却说堂下泽州刺史李罕之听李嗣源这么一说,心中暗道:“我当日丢了洛阳,如今已年过花甲,仍然不过一州刺史,今生唯求再拥一镇节旄,以安晚年足矣,邢洺,我所欲也!”遂上前说道:“大王,李存孝所犯乃叛逆大罪,今若赦免,他日众将皆效此行,大王如何自处?”
刘夫人见状不妙,忙道:“二郎已知罪了,大王要杀认罪之人,岂不是即自断臂膀,资助敌人,又失信于天下!”这番理由,按说是可以保住李存孝的命了,但看李存审叹息一声,带着李存璋、李嗣本、李嗣恩、史建瑭四人一起跪下,求饶存孝一命就知。谁料,这时杀出了盖寓。
他面色平静,拱拱手道:“大王,存孝此番,是因被困无奈而求饶,叛逆之心既然已在心中萌发,就再也难以消除干净。倘若他日后再行前事,还会那么轻率的让大王挖堑筑垒把自己困住吗?既然困不住他,天下又有谁能擒杀得了他?大王!纵虎容易缚虎难啊!”
盖寓说实话,本心并不是因为对李存孝不满而要杀他,只是此人所作所为都只为李克用考虑,他心中确实觉得像李存孝这样木秀于林又已然叛迹昭彰之人,已经难容与河东。盖寓觉得李存孝与李曜不同,虽然他也知道李曜如今的潜在实力已经很强,但李曜与李存孝是完全不同的,李曜是“文人底子”,历来被誉为河东名士、君子之姿,这种人即便在生死攸关之时也有可能为了节操而不惜一死,他谋篡的可能性比李存孝小了千百倍还不止。李存孝呢?这是个没读过多少书,只是勉强认得几个字的纠纠武夫,偏偏又有天下第一勇将之威名,这种人绝大多数时候不相信什么名声,只相信自己的实力,当他觉得实力超过李克用之时,他反叛起来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盖寓之所以会这般想,与他这些年自诩儒将自然大有关系。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李曜实力数年之间膨胀到如此程度,也没有产生太多的担心,反而在李克用面前力荐他为今后河东的第一辅臣,而偏偏对李存孝,他就极不放心了。这种心态说来有些不公,但纵观古往今来的“文武之争”,却又不得不承认它确实存在,而且对人影响巨大。
盖寓的话在李克用面前效果不言而喻,李克用由盖寓的话,不由得想到了元氏之败。诚然,让李存孝跃马挥戈,我李克用都赢不了他,天下间还有谁能制住他?但是,就这样亲手毁掉跟了自己多年,立下大功无数的义子,叫谁也狠不下心来当机立断。李克用因而优柔寡断起来,平生唯一一次失了英雄气概!也不与众人招呼一声,悲容满面地黯然退回后厅,独自烂饮买起醉来。
李克用走时没说话,李嗣昭和李嗣源因为得了李曜的信,一心想保李存孝一条命,此刻只能傻跪着,走也不是,跟着去也不是;刘夫人知道此番李存孝只怕保不住了,想起过去自己待他如亲儿,忍不住掩面而泣;其余人有喜有愁,渐渐退去。
李存信、康君立等人退而合议:“大王虽下令处死牧羊儿,但并没有发下斩令旗,也没有委任监斩官。只恐他忽而反悔,正当乘其酒醉,去请得处斩令旗来,速速将牧羊儿杀了。如此一来,大王醒后就算反悔也晚了!”
李存信奸诈,当下便道:“此事某去有些不便,还要劳烦君立吾兄走上一遭才好。”
康君立点头应诺,去求见李克用,问道:“大王,该当如何处死存孝?”当时李克用已醉卧榻上,闻言有些恼怒,转过头去,恨恨道:“无列灭塔!”复又睡去。此乃是一句沙陀语,意思是“我已醉了”,言下之意自然是“我醉了,等我醒来再说!”
康君立也是沙陀五院诸部之胡人(无风注:当时的北方边境上的史、康、胡等姓,很多是沐浴唐风,由胡人汉化而来。当然,诸君不要误会,这些胡人按照唐时风气、甚至包括我们现代的史学观点来看,也都是华夏血脉无疑,甚至现在绝大多数已经被列为汉族。),自然听得懂沙陀话,因而很是失望,出来告诉李存信。谁知道李存信闻言却是大喜,道:“你已请的旨意了!”
康君立闻言不解,忙问何意,存信便一脸奸笑,说道:“大王所言可有‘无列灭塔’(五裂灭他)四字?”
康君立听李存信念出来完全是汉话的口音,但也类似,恍然大悟,复入克用寝室,问:“大王之意,可是要对存孝五马分尸?”
李克用早已鼾声如雷。但那打鼾的动作也可以理解成点头。康君立于是取过一面令旗,出来与李存信直奔监牢,向李存孝宣谕道:“传大王王令,罪将李存孝其罪难饶,当即处斩。”
第207章 邢洺之乱(四)
汴州,宣武军节帅王府。
朱温满面怒容地训斥麾下诸将:“尔等昨日还说李存曜在辉州,预计他将走大野泽(无风注:此处便是后来的梁山水泊。)而偷袭濮州,孤王于是发下王命旗牌调兵至濮州堵截,如今却又说他兵至曹州城下!不日即将杀入汴州!何其荒唐!何其可笑!孤这汴州,有大军十万,坚城水绕,他三千骑兵难道能还插翅飞来不成!”
朱温这番话说得火气十足,盖因为这段时间被李曜带着的三千骑兵折腾得够呛,帐下幕僚、诸将对李曜军的行动从来就没料对过一次,从头到尾被牵着鼻子走,十几万大军围剿区区三千骑兵,却弄得疲于奔命,连马蹄扬尘都没吃到。若只是如此也还罢了,偏偏不仅围追堵截毫无作用,反而被李曜连下大小七城,其中甚至将辉州都丢了。那一战对朱温来说,当真打得窝囊,辉州当时本有五千守军,按说守城是绰绰有余的,但他们忽然接到命令说李曜陡然调转枪头往兖州奔去,东平王命他们尾随东去,伺机合围,哪料辉州守军刚刚出城,李曜的三千河东骑兵却忽然杀出,不仅迅速打败措手不及的汴军,而且顺势杀入城中,辉州守将被阵斩当场,刺史在府中被杀,辉州一朝沦陷,汴州闻讯大震。
辉州被攻下之后,朱温就很是发了一通怒火,但危险近在咫尺,光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又与幕僚和众将商议,最后一致认定李曜下一步必然北上濮州,因为到了濮州就到了黄河,过了黄河之后,是魏博军辖区,这三千骑兵就算是北归成功了。汴州众将一致认为,连汴梁都拿这区区三千河东骑兵没办法,十几万大军被人家遛狗似的带着玩了一个多月,那么李曜一旦到了魏博,魏博方面别说出兵驱逐了,能保住魏州和博州两个主城,就值得高宣佛号阿弥陀佛,大呼菩萨保佑了。
但朱温觉得让李曜带这么区区三千兵居然直接穿自己整个中原辖区而回河东实在太没脸面,怎么说也得将李曜留下,那么濮州就是最后一站,于是连发王命旗牌,将附近能抽调的军队全部抽调到濮州方向,布下老大一个“口袋”等李曜去钻。
谁知道今天一早又接到斥候快马飞报,说李曜昨晚入夜之后忽然弃守辉州,趁着夜幕杀到曹州城下,当时天尚未明,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睡意最浓的时刻,曹州方面得知李曜的河东骑兵忽然杀至,一边惊恐地临时组织城防,一边派人快马飞报汴州。
而朱温昨夜借酒浇愁,宴饮到三更天,这一日天刚亮就被叫醒,火气自然压都压不住。
敬翔面色尴尬,看了众将一眼,众将多次料敌失误,此时也都不敢吭声,他只好硬着头皮拱手道:“大王……汴州,如今只有三万多兵……”
朱温听得一愣,忽然想起前日自己下令调动了七万汴州军往濮州去围堵李曜,此时……只怕快到濮州了。
虽然三万守军兵力已经十倍于李曜,但朱温这段日子实在被李曜弄得心力交瘁,听说汴州只剩三万兵,居然没来由的心里一慌,忙道:“附近可还有大军?”
敬翔也听出来主公的心怯,但附近有多少兵丁,主公自己岂能不知?明显是给李曜吓到了,心中不禁一叹:“李曜此子,用兵神鬼莫测,区区三千骑兵便能搅动整个汴梁,倘若今后他在河东掌握了更大的权力,那还得了?以宣武军目前的情况来看,谁可与之争锋!”
但作为谋主,敬翔却仍不得不打起精神,道:“大王,一日便能赶到汴州的军队,附近怕是没有了。最近的仍是濮州方向,在濮州及其附近州县,共有大军十三万之多,若调动来援,汴州岂能有失?怕只怕……”
“只怕什么?”朱温忙问。
敬翔面色有些尴尬:“怕只怕李曜又忽然调转枪头往别处走了,那我等便仍是被他牵着转,如此……终究是抓不住他的。”
朱温脸色一沉,扫视了众将一眼,森然道:“如今友宁、友裕、友伦皆不在我身侧,通美也去了濮州统领大兵,汴州之安危,便在诸将身上……如今李曜奇兵来袭,尔等有何破敌之策?”
麾下诸将中走出一雄伟大汉,大声道:“大王何忧之有!李存曜小儿近来虽然猖狂,但若细看,他也未必如何了得!”
朱温一看,乃是麾下大将张归厚。此人字德坤,有机略,长于弓槊,中和末年与兄归霸投靠朱温。与秦宗权作战时,和张晊单骑格斗,张晊不敌而逃。与兖、郓贼寇作战时,持槊步斗,身中二十余箭而还(注:此事前文已有介绍,不再赘述。),朱温本以为全军覆没,见他杀回,涕泪纵横地抚着张归厚的背说道:“只要归厚全身而还,纵然损失无数兵马,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景福年间,他随朱温于郓州作战,朱温军不利,也靠张归厚殿后得以保全。
因此一看是他,朱温的脸色就温和了一些,不过仍有些严肃,问道:“德坤有何高见?”
张归厚抱拳一礼,道:“大王,纵观李存曜这月余领兵四扰来看,他虽有难测之谋,却并无死战之心,从未与我大军交手,不过是零打零碎地欺负些兵少将寡之弱旅,一旦遇见我大军,便是远远避开,足见此人只善逃窜,并无多强战力,与李存孝相比,逊之远矣。既然他不敢打硬仗,我汴州如今仍有三万大军,又是坚城绕水,他那三千骑兵有何可惧?正如大王所言,他还能飞进来不成!”
张归厚这一说,朱温听了倒也觉得有些道理,当即沉吟起来,心道:“莫非我果然将他看得高了?”
哪知道敬翔听了却不以为然,摇头道:“德坤此言差矣。”
张归厚还未说话,朱温却已然奇道:“子振何故有此一说?”
敬翔道:“大王,我等不如反过来想想。倘若我等是李存曜,此番只有三千骑兵,却要穿越敌境数千里,中有敌军大军近二十万围追堵截,且我等乃是轻装出战,后方并无丝毫辎重粮草,更无兵员补充。如此,如何战之?”
朱温与诸将听了,果然齐齐面色一变,氏叔琮摇头道:“这个仗,换了某去,那是没得打的。”
李思安则道:“若是俺来领这一军,唯战死报恩而已。”
张归厚默然无语,虎着脸点了点头,看那模样,想法倒与李思安差不多。
敬翔见了,心中了然,便道:“这便是了,如此情形之下,我等皆以为全无可打,然则李存曜不仅领兵来战,而且拖得我十数万大军兵疲马乏。诸位莫要只看到李存曜不与我大军交手,便以为此人无勇。试问当日他破泽潞、败张浚、灭赫连、定府麟……莫非都是儿戏、都是运气?人说李克用有文武双璧,某常哂之,某意,李存曜之强,远胜李存孝!想那李存孝匹夫之勇,纵然霸王在世,安可逆天?然则李存曜此举,却是以三千骑军剑指中原,兵锋所向,万夫难当,已然直追陈庆之当年,‘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之故事,实乃逆天之行!”
朱温的另一重要幕僚谋主李振虽与敬翔私交甚好,但见诸将面色难看,不禁出言解围道:“尚书所言诚然有理,但也未免过甚,李存曜虽然了得,与陈庆之相比,也还有所不如。”
李振是一片好意,朱温却觉得话题偏离了方向,摆手道:“此时不是讨论李存曜与陈庆之谁强谁弱之时,你等且说说,如今当该如何!”
如今该当如何?
一众人等,包括敬翔、李振,都觉得这是当前最要命的问题。按照之前一个多月的经验来看,李曜的行动完全是羚羊挂角毫无痕迹,根本无法按照一般思路来判断他下一步会往哪走。而眼下最大的麻烦是,他目前这一步看来是有打算要直接来汴梁走一遭了。
若是别人,三千兵来汴梁,大伙儿也只是哈哈一笑,等他来打便是。可如今大伙儿对李曜……别看那些武将嘴上不在乎,其实心里谁不发怵?跟这种仿佛自己每一个心思都会被他看穿的人对阵,就仿佛大庭广众之下没穿裤子一般,任你千般能耐、万种手段,都发挥不出来——那还怎么打?
更何况事涉汴梁,攸关大王安危,谁敢拍着胸脯说一句:“让他来,看老子弄死丫的!”
至少敬翔是全无把握的。虽然他怎么想都觉得以三千骑兵要打汴梁,实在太也说不过去,但面对李曜……他现在委实有些心虚。
李曜前次在汴梁戏弄他,当着他的面悠然出城,已然将他的威风很是铩了一铩,这次出兵月余,以他为谋主的汴军被人家戏弄得仿佛搞马拉松接力赛,现在三军疲惫,汴州空虚,偏偏濮州安然无恙却屯驻了大军……细细想来,自从跟李曜交手,就没捞到半点好处,这对于两个斗智之人而言,劣势的一方心态会更加劣势。敬翔现在便是如此,他心中升起深深地无力感,恨不能直接建议朱温:“大王啊,您老就行行好,赶紧放了人家走吧,照这么堵下去,咱就要把自己堵死了啊!”
李振看着敬翔愁眉不展,怎么都不肯再置一词,不禁有些意外。他虽然与敬翔私交甚好,但敬翔自然不会把心底的弱点坦诚相告。李振见敬翔不说,只道他是谨慎惯了,不肯在李曜这种神鬼莫测的对手面前随意定论,也就释然了。
但敬翔心里怕了李曜,李振却没有这个弱点,他想了想,便开口道:“某方才得尚书所言启发,忽然想到一事:我等之所以始终料不到李存曜之行迹,未必不是因为没有站在他的立场来思考去路。”
朱温心中似有所悟,但偏偏又抓不住那一丁点灵感,忙问:“先生此言何解?”
李振见敬翔依旧皱着眉头不说话,只道他已经陷入沉思,思考破敌之策去了,倒也不在意,只是解释道:“大王,我等原先的确轻视了李存曜,以至被其随意调动来去,疲于奔命,穷于应付,这围追堵截,完全没有发挥效用,仆本幕僚,未有建言于大王,有罪。”
朱温急道:“都火烧眉毛了,还认什么罪!那李存曜小儿天生贼狐狸,狡猾之极,我等偶有失策,也不算什么大事……先生快说,如何推测他的去路!”
李振道:“某观李存曜这月余作为,其实说来也未必神鬼莫测,不过是八个字。”
朱温忙问:“哪八个字?”
李振看了众人一眼,道:“就轻避重,以全其军;攻其必救,以调其兵。”
朱温眼前一亮:“还请先生教我!”
李振微微一笑,道:“就轻避重,以全其军。是因为李存曜手中兵力有限,而且无法补充,战死一个,就少一个,战伤一个,就多一个累赘。因此李存曜不断地声东击西,不断地进行欺骗、偷袭、转战,无非就是怕遭到太大的伤亡。他此次北归,原本就是为了将这三千骑兵带回河东,若是力拼我宣武军,麾下军兵死伤殆尽,那他何苦由来?是以我等首先可以确信的是:李存曜虽然未必不能打硬仗,但他此番却决计不肯打硬仗。”
朱温听得眼珠乱转,似在回顾和思索李曜的动向。
李振则继续道:“攻其必救,以调其兵。这是他这月余时日以来对付我军围追堵截最重要的手段,从宿州、徐州、毫州、宋州直到辉州,他真正拿下的大城只有辉州一个,但前面四州,他都趁我军兵少之时去作了即将偷袭强攻的姿态,由于这四州之地我汴梁一个都丢不得,因而我军被迫前去救援,而每每我军一动,他便仗着河东骑兵之迅速,从容地从包围圈中逃脱。”
朱温马上反应过来,问道:“先生之意是说,李存曜此番拿下辉州之后突然偷袭曹州,也是为了装作攻击汴梁,来调动我宣武军在濮州设下包围圈的大军来救汴梁,而后他便可以虚晃一枪,从容北上,从濮州轻易渡河,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李振昂然道:“正是如此!”
朱温大喜,走下主席,握住李振的手道:“先生这一说,如当头棒喝,又如拨云见日,全忠受教矣!”然后面色猛然一肃,环视众人,喝道:“众将听令!”
“喏!”
“喏!”
朱温面露一丝狰狞,咬牙道:“文靖(无风注:指黄文靖,没查到此人表字,只好称其文靖。),你持孤王命旗牌前往濮州,告诉通美,大军不可轻动,无论汴梁如何吃紧,他只须隐藏行迹,布好包围圈,守株待兔!”黄文靖是黄巢旧部之一,作战勇猛,又与葛从周交好,是以朱温遣他去濮州,一是确保葛从周听命不来救援,以免再被李曜调虎离山,二来也是再次加强濮州“方面军”的实力。
“仆领命!”黄文靖抱拳领命。
朱温又道:“余者众将,各安其分,各司其职,务必将汴梁守得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众将齐齐领命。既然都听李振说了李存曜来汴梁肯定只是佯攻,那自然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李存曜的威慑力,来源于他神鬼莫测的战术,在那种威慑力之下,就仿佛你永远猜不到对方下一拳要打哪里,而你又知道对方的动作比你快得多一样无力。但是既然已经知道这人其实根本没打算来打你,那自然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众将纷纷领命而去,朱温却发现敬翔仍坐在原地愁眉不展,不禁微微蹙眉,问道:“子振何故不乐?”
李振也朝他看去,问道:“尚书可是不信某方才所言?”
朱温心中一惊,忙朝敬翔看去。
敬翔仍然深深皱着眉头,迟疑片刻,缓缓道:“兴绪(注:李振表字兴绪。)所言李存曜作战之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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