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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蛮千金的古代婆媳斗:乌龙俏冤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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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娘的吩咐。”佟未乖巧地笑答,转而看向容许,可那一声“相公”却是怎样也喊不出口。
容许仿佛察觉她的尴尬,遂先开口,“那儿子和媳妇先回藤园梳洗准备,请您也歇一歇。”语毕在众目睽睽下牵起佟未的手,往东南方的廊门去。
这一举动虽唐突,但也算在情理之中,除了配合外,佟未没有别的选择。无意将目光从那白衣妇人面上滑过,却仿佛有一丝悲伤侵入了自己的眼眸。可未及细想,自己已经被容许带开了前院。与婆婆的第一次见面,竟这样匆匆结束了。
这边容许夫妇刚离开,彼时安静的前院突然热闹起来,或有人艳羡佟未那一身凤冠霞帔的华贵美丽,或有人赞叹二奶奶惊人的姿容,再或有感慨新娘子贵族出身气度非凡,总之所有在场目睹了方才情景的,无不交头接耳互相说着心里的感想。
趁热闹,冯梓君示意绿绫凑到身前,低声吩咐:“看着大房,不要她去许儿面前胡告状,也别让她接近新媳妇。还有……从今往后派人留心藤园里的动静。”
语毕不等绿绫回应,她就干咳一声,瞬时镇下这一股热闹。但见她安步走到胡白舞面前,极尽骄傲和轻蔑,故意学儿子对胡氏的称呼朗声道:“四姨娘也回翩翩小筑歇着吧!”随即却走近一步到她身边,低声冷笑:“新媳妇你也看见了,这世上比你美的人可没死绝,而你也终有一天会苍老,到时候,我再看你在翩翩小筑里翩翩起舞啊!”
胡白舞面色不变,稍稍退后一步,没有压低声音亦不曾朗声,只如平日那般安静地含笑说话:“大姐已过半百,为何还不能活得自在?”语毕翩然转身,不顾冯梓君脸上的红绿,径自带着丫头离去。
这一路出了前院,又绕过花园走进容宅东院的长廊,才折了两回,便见藤园出现在眼前,胡白舞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神采却越发黯淡。
此时藤园内,佟未方与容许进入卧房,随着房门合上,佟大小姐即刻故态复萌,几步立到丈夫面前扬着下巴道:“晚饭我不去吃了,你就说我病了起不来,从今往后,我就一直病着,明白我的意思吗?”
容许却没有惊讶,反转身到屏风后换下衣裳,只兀自摇头,哑声苦笑:“还是这个样子正常些。”
第四章 长笛一声人倚楼(八)
“你应不应?”佟未追问了一句,径自将沉甸甸的凤冠拆下掼在桌上,坐到一旁嘟囔,“本来也没什么胃口,不去岂不是更便宜?你们家那样多人……”
容许换了象牙白家常的袍子闪过屏风出来,负手而立,“你若不愿意去,就不必去了。不过,倘若说你病了,那大家的晚饭也必吃不成。”
“怎么讲?”佟未不解。
容许在自己的卧房里四处看了看后才道:“你病了,母亲一定会来慰问,甚至还会请大夫。不管她是否真心疼你,这是面子上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到家。再者……你方才还神采飞扬,这会儿说病就病,她未必肯信。”
佟未满不在乎地看着丈夫,“照这么说,我一定要去了?”
“如果你不在乎母亲带着大队人马来藤园看你,我可以为你说这个托词。”容许理了理衣袖,转身从床上抱下一条纱被搬到了屋子另一侧的炕上,口中道,“在家里我们不能分房睡,往后我睡这里。”
佟未轻轻“嗯”了一声,细想容许对自己的尊重,于是改了主意,带了几分不情愿道:“晚饭我可以去吃,不过……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你必须全替我挡了。”
隔了一重水晶帘子看着坐在外头的妻子,那一身鲜红喜服将她的肌肤衬得雪白,只是新娘越发瘦弱,便更显得这衣裳肥大甚不合体。
为什么她能那么随意地要求自己替她挡掉所有的事,是因真的由心厌恶,还是因在自己面前已随和到无需遮掩?
一时无解,容许也不再费神,只道:“你先把衣服换了,我去书房,有什么事情派人来叫我就好。”说着出来打开房门,唤了声“来人”。
应声进来一位服色体面的老妈妈并两个小丫头,老妈妈看着比冯梓君长几岁,两个小丫头则在十五六岁上下,三人一溜立在门前齐刷刷向少奶奶行礼。
“柳妈妈是我祖母跟前的人,也是我的乳母,从小在藤园照顾我。”容许却扶起柳氏,面上露出少有的亲和,另指着那两个小丫头道,“三香、四荷,都是柳妈妈的孙女。”
“乳娘有礼!”佟未起身朝柳氏福了福身子。
柳氏受宠若惊,赶着上来扶着佟未笑道:“我的二奶奶,这可使不得,折杀奴婢了。”
佟未却笑道:“乳娘不必客气,我在家时也把乳娘当亲娘尊敬,您既是二爷的乳娘,便也是我的乳娘了。二爷唤您柳妈妈,往后我也这样叫您可好?”
“二奶奶乐意就好。”柳氏握着佟未的手仔细打量,喜欢得如同自己的女儿,连声对容许赞叹道,“都说咱们江南女子水灵,可我活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过比二奶奶更水灵的了。”
“呵呵……”佟未爽朗地笑起来,对柳氏道,“我自是家里从小细心养着才长好了,哪里像江南的水土养人,我和二爷一路过来,尽瞧见漂亮的女子哩。”
第四章 长笛一声人倚楼(九)
容许立在一旁,他很好奇于佟未人前人后的不同,缘何她总能转换地如此快,甚至让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由心喜欢。
“柳妈妈,你瞧见我的侍女采薇了吗?”佟未问。
柳氏答:“采薇姑娘带了几个粗使丫头去搬您的东西了,那姑娘也水灵灵娇嫩嫩的,哪里像个北方人。方才与我们几句话就熟了,好机灵的孩子,实在讨人喜欢。”
佟未颔首,笑道:“采薇的娘就是我的乳娘,她便是我的奶妹妹,实则和亲妹妹无异。只是她年纪不大,若是有不好的地方,柳妈妈多多教导她,倘若有不肯听的您一定来告诉我,我说她。”
“那么好的孩子,怎会不好?”柳氏笑得合不拢嘴。她十来岁被容府买来放在太夫人跟前,长到嫁人的年岁便被太夫人撕了卖身契赏了银子嫁给了常年给容府送蔬菜瓜果的农户,生下第二个孩子后因如今的夫人当时没奶,就又被唤回来照顾二少爷容许,这一照顾就是二十多年,前年就把自己两个孙女也带进来作活,一来在身边好照顾,二来从容府出去,旁人自高看一眼。
太夫人身前最疼大孙子、二孙子,除了亲自抱养了大孙子,更是嘱咐自己照顾二少爷,凭谁也不得随便亲近。彼时的夫人倒有些可怜,一年到头很少能和两个儿子亲近,直到三少爷生下来,老太太不再新鲜,这才让夫人自己带在身边养。
太夫人那年病中,曾嘱咐自己定要留在容府,一直等二少爷成家少奶奶生下孩子后再离开。柳氏从小带大容许比自己的孩子还亲,自然满口答应。可偏偏容许少一根筋,从来不在娶妻生子上有兴趣,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如今终于看到自己带大的孩子成家,柳氏的心也放下了泰半,接着就等他们小两口开花结果她好功成身退。
正说着,在外头伺候的丫头立在门前道:“云霞姐姐来了,说老夫人请二爷过去正院一趟。”
“就去。”容许应了,对柳氏道,“妈妈和她说说家里的事情,我去去就回来。”
众人应了,送走了容许,柳氏方将佟未扶到桌前坐下,便听得远远传来悠扬的笛声,佟未折腾了一天忽闻这样安静柔缓的调子不由得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吹得真好,家里还有这样本事的人?”托腮静静地听着,佟未问一旁的柳氏。
柳氏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声,却只笑笑没有答话。
佟未见她面色怪怪的,虽有些好奇却不敢冒然询问,于是拉着她也坐下,招呼三香与四荷分了两个小玩意让她们出去玩,继而才预备从柳氏口里打听有关容家的一切。虽然笃定不去和家里人打交道,可知己知彼,亦是避免麻烦的不二法门。且同这样的老妈妈打交道,比与容许讲话便宜得多。
这一边,容许与来传话的云霞走了不多久也听到了笛声。
“四姨太好久没吹笛子了。”云霞一壁走,一壁笑道,“若不是这两天瞧见四姨太,都快忘记家里还有她了。”
“是么?”容许应了这二字,却并不想云霞回答,更未曾停下脚步。
看着一星点白色在红墙间缓缓移动,直到再看不见,胡白舞才缓缓放下手中的长笛,雪白的广袖从围栏滑落,翩翩落在了栏榻上。
翩翩小筑,容宅最高的建筑,却锁了一只再也不愿鸣唱起舞的金丝雀。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一)
酉时三刻,容府正厅里按时摆好了晚饭。今日因是容许带新妇进门的第一天,一家子才拢到一起来,平日除了三房跟着老太太外,其余人则皆在自己的屋子里对付,连雨卉和楚楚也不在这里吃饭。
此刻众人按序立在自己的位子前,但见容许与新娘子一左一右扶着冯梓君出来。
佟未会这样出现,均是听了柳氏的话,她本不乐意,奈何不忍拂了柳氏的面子让容许难堪,这才将就着提前来给婆婆请安,并和容许与之一同出现。这边她扶着冯梓君缓缓坐到桌前,努力将心中的不乐意深深藏起来,遂抬起一张如花笑靥面对众人。
“来来来,都坐吧!”冯梓君将次子和新媳妇拉在身边坐下,继而这一桌就只剩下林飞凤一人孤零零坐在一旁,其他如周姨娘、孙氏、马氏等都在另一桌就坐。要佟未奇怪的是,方才那位四姨娘不仅不在,一并连她所提的容许的大嫂和侄女似乎也没在场。
“雨卉,过来。”容许才落座,就招呼起另一桌上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容雨卉却愣了愣,没敢起身,反是她身边的周红绡满脸堆笑地推着女儿,“四小姐,二爷叫你过去认嫂嫂呢!”
冯梓君见次子已发话,便也含笑道:“卉姐儿过来,见见你的二嫂。”
容雨卉这才笑盈盈过来立到哥哥身边,佟未细细瞧了,果然如柳氏说的,容家四小姐虽是姨娘养的庶女,却气质高贵形容甜美,叫人看着就喜欢。
“二嫂吉祥。”雨卉立在哥哥身边朝佟未福了福身子,欣然道,“总算把您盼来了,您生得可真美!”
佟未笑道:“小姑才是甜美可人,叫人看着喜欢。”
冯梓君示意庶女坐到小媳妇身边去,一边对佟未道:“不必处处用敬语,她还是没出嫁的姑娘,你就喊她名字或叫卉姐儿就好。”
“媳妇记着了。”佟未笑着应答,又道,“娘带着媳妇认一认其他长辈可好?”
“哪里有什么长辈!”冯梓君很满意媳妇懂得处处以自己为尊,遂指着众人一一介绍,“这是你弟妹下午你见过了,你三弟他养伤不能来,等好了你们再见不迟。那边的,是你过世公公的二姨太,你喊周姨娘就好,再有就是你弟弟的两房侍妾梅玉和如惜,她们本就是你弟妹跟前的人,你只管喊名字就是了。”
佟未遂与众人一一见过礼,她从柳氏口中已知道容许还有一个寡嫂和九岁的侄女儿,且府里还养着公公身前的第四房姨太太,此刻这三人不仅不在场,婆婆更对她们绝口不提,聪明如她,又怎会傻乎乎地去问。
可偏偏有人会提,只见容许兀自吃着碗里的菜,仿佛很不经意地问母亲,“大嫂和楚楚怎么不在?”
只这一句“大嫂”就已触怒了冯梓君,家里上上下下都已听命于自己改了口喊孟氏悦娘,只有儿子依然一口一个大嫂地对那女人尊敬不已,叫自己好没面子。如此,更是不屑回答儿子了。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二)
反是冯梓君身边的丫头云想机灵一些,笑着上来给容许斟酒,口中道:“奴婢听云佩姐姐说,方才莉园的初蔓姑娘来过,说是孙小姐身子不爽利,悦娘便向老夫人告假不来吃晚饭,在莉园照顾孙小姐了。这会儿云佩姐姐和云霞去给三爷送饭菜,一会子回来了二爷问问便知道了。”
但不论云想如何解释,老太太一张黑青的脸已然将一顿饭弄得无比感概,所有人都唯唯诺诺只顾自己碗里的东西,半句话也不敢多讲,生怕一不小心又触怒老佛爷。
佟未虽对这家人的是是非非无甚兴趣,可好好吃一顿饭都仿佛是煎熬,这日子实在是叫人憋屈的。于是继一些体面的老妈妈和大丫头来行过礼,采薇又自报家门后,佟未也再没有说话。直到冯梓君撂下筷子说不吃乏了被绿绫等扶着离去,这顿饭才冷冷清清地散了。众人也因心里不自在,便没有谁来与新娘子亲厚,不过淡淡一笑点点头就都辞了。
离了厅堂,佟未挽着采薇跟随容许走在回藤园的路上。靖康公爵府是京城有名的大门大户,且佟未自小出入京城名邸之间,可谓看尽繁华。然一路将婆家的屋宇楼阁看在眼里,容宅建筑不论在奢华、工艺还是布局上,皆不差帝都豪宅,叫佟未忍不住赞叹江南园林的巧夺天工。
“二哥!”忽然从长廊的岔道里闪出容雨卉的身影,她一改方才的拘谨,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一把拉住她的兄长娇滴滴道,“你去了那么久,这次回来给我带好东西了么?”
容许也不似平时那般冷漠,轻轻刮了妹妹的鼻尖笑道:“一会儿送到你屋子里去,怎么敢少了容大小姐的?”
容雨卉欣喜不已,闪过兄长的身子对着佟未道:“二嫂,我能去你们的新房看看么?”
“这样……”佟未不置可否,看了看容许答,“二嫂没什么意见,你哥哥同意就好。”
容雨卉有些骄傲地挽着哥哥笑道,“哥哥最疼我,自然什么都答应了。”
可这回事实却非如此,只听容许道:“屋子里堆满了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过些日子再去玩吧。”
“为什么?”容雨卉撅着嘴抗议,“你们……你们其实成亲好久了呀,我也不是去闹洞房,做什么不好去玩?”
容许方要回答,忽又有悠扬地笛声传来,这一次的曲调更委婉更凄楚,好似倾诉着演奏者的无限哀伤。
“四姨娘又吹笛子了。”容雨卉举目看向翩翩小筑,口中嘀咕,“这两日真是不顺,先是二哥你和嫂子不好进城,又有三哥被人打伤,接着悦娘又惹怒了娘。本来大家都不痛快,偏偏四姨娘沉寂了那么久,突然又跑出了来。”
“吹得真好,比京城御用乐师吹得还好。”佟未不以为然只管欣赏这曲天籁,可客观的一句赞叹,却得来容雨卉这样的忠告。
“大嫂呀,在娘面前可不敢这样说,您一定要仔细些,不然可就要出大事的。”
容许却没有让妹妹再说别的话,找了些借口将她打发后,就带着佟未回藤园去,但他没有意识到聪明敏锐的妻子,实则早已察觉了其中的微妙。
不知是出于促狭想看容许尴尬,还是纯粹的好奇,当进了卧房夫妻二人独处时,佟未冷不丁冒出一句,“容许,那位四姨太……是不是对你特别得好?”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二)
反是冯梓君身边的丫头云想机灵一些,笑着上来给容许斟酒,口中道:“奴婢听云佩姐姐说,方才莉园的初蔓姑娘来过,说是孙小姐身子不爽利,悦娘便向老夫人告假不来吃晚饭,在莉园照顾孙小姐了。这会儿云佩姐姐和云霞去给三爷送饭菜,一会子回来了二爷问问便知道了。”
但不论云想如何解释,老太太一张黑青的脸已然将一顿饭弄得无比感概,所有人都唯唯诺诺只顾自己碗里的东西,半句话也不敢多讲,生怕一不小心又触怒老佛爷。
佟未虽对这家人的是是非非无甚兴趣,可好好吃一顿饭都仿佛是煎熬,这日子实在是叫人憋屈的。于是继一些体面的老妈妈和大丫头来行过礼,采薇又自报家门后,佟未也再没有说话。直到冯梓君撂下筷子说不吃乏了被绿绫等扶着离去,这顿饭才冷冷清清地散了。众人也因心里不自在,便没有谁来与新娘子亲厚,不过淡淡一笑点点头就都辞了。
离了厅堂,佟未挽着采薇跟随容许走在回藤园的路上。靖康公爵府是京城有名的大门大户,且佟未自小出入京城名邸之间,可谓看尽繁华。然一路将婆家的屋宇楼阁看在眼里,容宅建筑不论在奢华、工艺还是布局上,皆不差帝都豪宅,叫佟未忍不住赞叹江南园林的巧夺天工。
“二哥!”忽然从长廊的岔道里闪出容雨卉的身影,她一改方才的拘谨,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一把拉住她的兄长娇滴滴道,“你去了那么久,这次回来给我带好东西了么?”
容许也不似平时那般冷漠,轻轻刮了妹妹的鼻尖笑道:“一会儿送到你屋子里去,怎么敢少了容大小姐的?”
容雨卉欣喜不已,闪过兄长的身子对着佟未道:“二嫂,我能去你们的新房看看么?”
“这样……”佟未不置可否,看了看容许答,“二嫂没什么意见,你哥哥同意就好。”
容雨卉有些骄傲地挽着哥哥笑道,“哥哥最疼我,自然什么都答应了。”
可这回事实却非如此,只听容许道:“屋子里堆满了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过些日子再去玩吧。”
“为什么?”容雨卉撅着嘴抗议,“你们……你们其实成亲好久了呀,我也不是去闹洞房,做什么不好去玩?”
容许方要回答,忽又有悠扬地笛声传来,这一次的曲调更委婉更凄楚,好似倾诉着演奏者的无限哀伤。
“四姨娘又吹笛子了。”容雨卉举目看向翩翩小筑,口中嘀咕,“这两日真是不顺,先是二哥你和嫂子不好进城,又有三哥被人打伤,接着悦娘又惹怒了娘。本来大家都不痛快,偏偏四姨娘沉寂了那么久,突然又跑出了来。”
“吹得真好,比京城御用乐师吹得还好。”佟未不以为然只管欣赏这曲天籁,可客观的一句赞叹,却得来容雨卉这样的忠告。
“二嫂呀,在娘面前可不敢这样说,您一定要仔细些,不然可就要出大事的。”
容许却没有让妹妹再说别的话,找了些借口将她打发后,就带着佟未回藤园去,但他没有意识到聪明敏锐的妻子,实则早已察觉了其中的微妙。
不知是出于促狭想看容许尴尬,还是纯粹的好奇,当进了卧房夫妻二人独处时,佟未冷不丁冒出一句,“容许,那位四姨太……是不是对你特别得好?”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三)
彼时容许正坐于案前提笔书信,闻言犹自不觉手中笔管微微朝下一震,于是笔尖触及宣纸,一点黑色迅速在纸上晕染开,待他发现,纸上字迹已被污染了泰半。
换上一张新纸,用玉镇纸铺开撸平,这一系列动作容许表现得一如平常的镇定,可在他的心里早已对妻子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奇怪想法佩服得五体投地。战场上面对强敌也只一笑了之的大将军容许,竟会在家中完全挫败给一个小女子,这让他自己也汗颜不已。
“我没说错吧!”虽然丈夫表现得很镇静,但那张写坏的纸还是证明自己的话在容许的心里是起了作用,佟未乘胜追击,满分得意地立到桌案前追问,“你看,咱们一进家门她就冲你打招呼,比谁都热情。你妹妹不是也说,她沉寂好久又突然跑出来,我想不会那么巧是正好遇上你回家,应该是你回家,她才跑出来吧!这位四姨娘真是美丽动人,柳妈妈告诉我,她才二十九岁。”
容许手中的笔却没有要停的意思,他迅速写完一封信,将信纸在烛火前微微一烤便折叠装入信封,正要在信封上落款,却见一只纤白的手按在了上面。
“为什么不回答我?”
抬头看见的,是妻子一张蛮横的脸,只是在这样精致秀美的脸上,蛮横也显得那样可爱。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佟未兴奋地又往前凑了凑。
容许心里难抑一股热流,他不晓得妻子是否有意识,此刻两人的面颊是凑得如此近,甚至只要自己稍稍一动,就可以吻到她娇嫩的红唇。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坐怀不乱并非是人人都能有的品质,更何况是面对自己的妻子。
“我记得……”容许忍着咽喉里冒出的干热,直视妻子一双灵动的眼眸,缓缓道,“我记得有人说过从今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应该有这个权力,不回答你提出的于我们两者之间关系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佟未滞了滞,随即很不满意地收回身体,双手撑着桌面对容许道:“你还真是小气啊,不说就不说好了,拿那么严肃的外交词令说话,真是奇怪。”可她岂肯轻易罢休,少不得又补了一句,“其实吧,你不说我也知道答案。你看你脸红的,别再红了呀,冰做的人要是红化了,我可罪孽大了!”说罢旋身挑开水晶帘子,得意洋洋地往她自己的“地界”去。
长长舒了一口气,容许自然不会相信“脸红”一说,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何为脸红,只是他笃定了一件事,但凡能看到佟未人后表现的,一定不会相信那个乖巧温顺的容家二奶奶就是这位佟大小姐。
可容许却不敢笃定,下一回佟未再这样“亲昵”地和自己讲话,他是否还能遵守那“井水不犯河水”的约定。
这厢,佟未回到自己的地盘,慌忙去挑开妆台上盖着镜子的绸缎,果然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映在明镜里,她轻轻地吐了口气,一手捧着发烫的脸颊,一手捧着胸口安抚那慌乱的心跳。
实在是得意忘形了。她暗暗自责:要是刚才没来得及收住,一下子凑到他脸上去那该怎么办?唉唉唉……还是管管自己这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脑袋,不然一定会闯祸。
缓缓做了几次深呼吸,佟未渐渐平复了乱跳的心,可脑海中又闪过一样东西,叫她好不烦恼。
倘若没有看错,方才容许写的那封信里,是有恒聿的名字的。难道……他们一直都有联系?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四)
忽有采薇在门外的呼唤打断了佟未的心绪,她应声喊采薇进来,趁势探头去看屋子另一侧的容许,可那位大爷仍旧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前,好似外头什么也没发生。
“少奶奶,二姨太送了果盘子来,柳妈妈叫我送进来。”采薇进门放下果盘,左右看了看,不禁无奈一笑,又道,“柳妈妈她们真体贴人,说怕您一时半会儿不适应,叫三香她们这些日子别进新房伺候,屋子里的活一概我来做。”
“来。”佟未将采薇拉到一旁,低声道,“既是如此,一会子你把容许桌案边的纸篓给我收拾出来,别丢到外头去,叫我先找件东西。”
“你的东西丢里头了?”采薇问。
佟未摆手道:“不是,你先别问,过几日我就告诉你。”
主仆二人正说着,容许却从里头走了出来,佟未立刻朗声道:“你好好跟着柳妈妈,先把家里带来的东西挑好的送给妈妈,其他的给园子里的丫头们分了,再有合适的,外头也送一些。”
这些事容许本无所谓,便由着佟未自己安排,只递了一封信给采薇,“交给柳妈妈,让她派人替我寄出去。”
“知道了。”采薇应了一声接过信,转身出了门去。
容许看了桌上摆的果盘,拨动了一下挑了只油桃在手里,口中很不经意却又是存心说给佟未听,“家里几位姨娘都是老爷的人,性格脾气都不同,能不打交道就别打交道,反正你本来也不喜欢我的家人。但雨卉和楚楚都是孩子,又是小姑娘,可以的话你多和她们接近,讲些外头的故事给她们听。当然,你若不乐意,我也不勉强。”
佟未不答却问:“弟弟伤了,你这做哥哥的怎么不去看?”
容许反一愣,神色闷闷地答:“下午母亲叫我过去就是为了三弟,她说三弟受惊,这一个月藕园是禁地。”继而反问一句,“你好像比我更关心这个家的人?”
“我不过好奇问一句。”佟未被噎住,生气地转身回自己那边去,一壁抛出一句冷冷的话,“谁稀罕你们家这冷冰冰的人情啊。”
容许哑然,没错,妻子说的一点没错,在这个家里又有多少人情是能够因血脉相连而温暖的?
如是直到天黑,两人再没有说话,待采薇回来将容许那边的纸篓收拾出来,悄悄闪到自家小姐这边时,但见她拉着佟未凑在她耳旁问:“小姐,你是要找姑爷写坏的信纸么?”
佟未悄声问:“你怎么知道?”
“那封信上写了是送给京城宰相府三公子恒聿的呀!”采薇皱起一对柳叶眉,很不放心地问小姐,“您终究是放不下呀?”
佟未面色黯然,兀自伸手拿过纸篓翻了翻,将一张被墨迹染黑了一块的纸拽在手心里,一壁把采薇往外赶,“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歇着去,我这里自己能行。”语毕将采薇推出了门,哐当一下将门合上了。
转身见容许站在水晶帘子后头看着自己,佟未不禁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听到响声,起来看看你。”容许依旧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佟未没好气,嘴里挤出一句“谢您了”便回了自己的地盘去。待坐到妆台前,就着那一盏红烛,却开始犹豫是否要展开手心里那张皱巴巴的信纸。
容许静静地立在原地看了半刻墙上映出的倩影,直到对面再没什么动静,才回身就寝。睡到大半夜,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出于一名军人天生的机警,他即刻翻身坐了起来。
果然见房门洞开,皎洁的月光洒入房内,并有一道纤长的身影投射在墙上,且微微颤动着。
披了件衣裳起身,几步走到帘幕前,眸中所见,的确是妻子正穿着一身睡袍坐在门槛上,手里还不知捧了什么东西。
挑开帘子,容许悄然走到佟未的身后,用很少能从他口中听到的温柔语调问,“你怎么了?”
忽听得身后有人发问,佟未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待看清了是容许,才意识到这个屋子里还住了自己的丈夫。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泪水,来不及咽下嘴里的果子,更来不及将手里捧着的果盘藏匿起来,总之就是这样将一副最狼狈的模样展露在了这个男人面前。
“你吃吗?”佟未将手里咬了一半的油桃放回果盘,双手将盘子举向容许,“你也饿了吧,要不要一起吃点?”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五)
垂首看,果盘里的果子全被咬过,容许咽了咽口水,担心此刻拒绝会让妻子窘迫,于是勉强挑了一只还算完整的油桃。
“坐吧!”佟未满意地收回果盘,低头将方才那只咬了一半的油桃拿起来继续吃。
“你……哭了?”容许手里拽着桃子,不知要不要坐,不知要不要吃。
佟未缓缓咽下嘴里的果子,清了清嗓音答:“嗯,我哭了。”
“想家?”容许活了那么多年,除了行军打仗、进京述职外,还从未这么主动地去关心一个人。
佟未转过一张凄哀的脸,眼神亦有些迷茫,只听她答非所问,竟看着容许手里的桃子缓缓道,“这只很酸,你还是别吃了。”
容许察觉了佟未的精神恍惚,于是撩了衣袍坐到门槛的另一边,举手咬了一口油桃,虽然那足以酸倒牙的汁水叫人难以忍受,但还算提神。他小心地咀嚼着果肉,一边看着月色说:“如果你实在想家,我可以带你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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