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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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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司马康进来,轻声禀道:“爹爹,陈家哥哥来了。”

“陈学士返京了?”司马光竟激动起来。

王雱也松了口气,心中未免暗叹,毕竟人家才是主角啊……

“不是。”司马康摇摇头道:“是陈四哥。”

“哦。”司马光有些小失望道:“请来书房相见吧。”

“叔父,我回避一下。”王雱知道,司马光是立要牌坊的,是以知趣的躲到里间。

不一会儿,司马康领着一身便服的陈慵进来。陈四郎以师生礼节拜见司马光……因为司马光这位制科御试详定官,是为他中式出了大力的。

其实陈慵的才学,比章惇、王韶等人都稍逊一筹,但是他初试有王安石、阁试有陈恪、御试有司马光一路保驾护航,加上本身实力也算过硬,焉有不中之理?这世界就是这样的现实,当然你要是有苏轼那样卓异的才华,也是一样的。

司马光请他坐下,和声悦色道:“仲平来找我,有何贵干?”

“是为日食之事而来。”陈慵也不废话,直入正题道:“老师应当知道,我三哥养了一帮大食清客,他离京之时,这些人便由我照料。”

“嗯。”司马光点点头,陈恪花费巨资,养一群话都不会说的西夷,已成为汴京一大笑柄。就连他也无法理解,认为陈恪纯属钱多了烧包。

“这些人其实是顶尖的大食学者,他们掌握着比我大宋还要先进的天文术。”陈慵沉声道:“他们告诉我,六月初一确实有日食不假,但并非全食,仅六分半而已。”

“哦?”司马光闻言神情一松,旋即又皱起眉头:“准么?”

“应该是准的吧……”陈慵苦笑道:“不然我兄长,每年花十几万两银子,养他们作甚?”

“唔……”司马光虽然汉本位主义严重,但他是相信陈恪的。难道钦天监真的错了?

他两代为官、家学渊源,不是陈慵这样的官场菜鸟可比,自然知道钦天监预测日食,向来精确无误。怎么这次偏偏误报呢?

转念一想,他就了悟了。按照多年来对日食的解读,一旦日食比预报的程度小……比方原先说是全食,结果才只有六分半,就说明君臣补救及时,救日成功,公卿百官还要奉表称贺。

显然,对方是想先谎报日全食,诳赵祯把麒麟迎回来。然后待发生偏食后,便说是官家补救及时,得到了上天的宽恕。

这样经过反复之后,在圣兽麒麟面前,赵祯的威信荡然无存,不管心里怎,只能从了群臣的立储之议。

“真是好算计!”司马光感叹一声,对手实在太强大了,自己真不知还能再撑几回。

在书房中踱几步,他站住脚叹道:“知道了又有何用?”就算他把这件事捅出去,无非就是钦天监几个官员倒霉,日偏食也还是日食,官家依旧得补救。

“那些大食学者还说,”陈慵沉吟片刻道:“六月初一前后,京畿一带应该是阴雨天。”

“果有此事?”司马光这下彻底激动了,按照惯例,赶上阴天下雨看不到太阳,就不算日食!“千真万确?!”

“这个不好说。”陈慵苦笑道:“他们说,风雨无常,谁也不敢打保票,但下雨的可能性极大。”

“唔。”司马光也知道,这天气不是天象,没那个准头。万一到时候天不开眼,露出条缝来,岂不坐了蜡?

就算他豁出去了,当一把先知预报天气,可关键是——谁信啊?

见司马光神情踯躅,陈慵又道:“有一个人,可以帮到老师。”

“谁?”司马光忍不住给了他个白眼,你丫能不能把话一次说完?

“邵雍邵大师。”陈慵轻声道:“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自然无人不信。”

“那是……”司马光不禁点头。作为专业人士,邵雍向来以预测精准著称,在海内外享有极高的知名度,若是由他来预报,说服力自然截然不同。说完他哑然失笑道:“邵先生方外之士,岂能问红尘之事?就算他能答应,也来不及了吧。”

“邵先生前日已经抵京。”陈慵淡淡道:“老师可以与他一晤。”

“哦!”司马光再好的心性,也未免震惊。原来赵宗绩一方,不只是他们在孤军奋战,还有援军赶到!

内室里的王雱,更是被震得跌坐在炕上,心中一片黯然道:‘看来自己还是跟殿下不够交心,竟然连这等机密都不预闻。’

不过无论如何,大难临头之际有神兵天降,大家的心情还是以振奋为主的。

※※※

事不宜迟,司马光当天晚饭后,便拜访了寓居于白云观的邵雍。

两人之前便见过面,但交往不深,此刻却一见如故,彻夜深谈。

熟络之后,司马光问邵雍道:“听那些西夷所言,心里总是不踏实,先生为何不起一卦,看看那天到底是晴是雨?”

邵雍穿一身蓝布道袍,虽然是大热的天,却神清气爽,一滴汗都没有,显得很是不凡。闻言轻摇羽扇道:“也好。”说着对司马光道:“你随便写个字吧。”

司马光便不假思索,写了个‘碗’,写完不禁嘀咕,我怎么写了这么个字?转念一想才明白,原来来的时候,邵雍正在吃饭,是推下饭碗见他的。许是有这么点残念,才会写出这个字吧……嗯,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以我高雅的品性,怎么可能写出如此俗的字眼呢。

“那天会下雨。”邵雍看了一眼,便淡淡道。

“何解?”司马光又惊又喜道。

“现在酉时过后,饭已吃完,碗要放到水里洗,所以必遭水淋。”邵雍给出了强悍的理由。

“哦?”司马光目露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见他似是不信,邵雍便明白,这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便呵呵笑道:“和君实开个玩笑罢了,今日午后我心血来潮,便已经算过了,不会有错的。”

“原来如此。”司马光估计,这种立等可证的事儿,对方不会拿多少年的名誉开玩笑,便深信不疑了。

一夜深谈后,第二天,司马光便上奏表,极言六月初一乃是大雨天,何来日食一说?

此言一出,朝野又是大哗……司马兄最近出的风头,比之前三四十年都多,实非本愿,固所迫尔!

但因为司马光奏章中写明,消息来源是一代易学大师邵雍,使质疑嘲讽的声音,小了很多很多。

第538章 日食(中)

人的名树的影,有了邵雍几十年苦心经营的信誉做背书,果然将非议之声压到最低。

加之赵祯也十分不愿打自己的耳光,把那畜生再请回来,还得出城十里相迎,这是哪个皇帝也不愿接受的……横竖司马光和邵雍都不是轻狂之徒,他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

当然,也因为他老爹的缘故,赵祯从小就被教育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要迷信。几十年下来,他也早看透了,才能如此任你风起云涌,我自云淡风轻。

韩相公的好事再次被搅,自然气炸了肺,他把司马光直接叫到政事堂,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以韩相公今时今日之地位,对一个小小的中级官员,自然是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非常可惜,他的对手是司马光。司马光虽然以古板守旧出名,但其实他辩才无碍,在北宋历史上是前三名的吵架王,根本不惧韩相公。

“相公好没道理,试问如果明知道那天要下雨却不报,下官岂不是欺君之罪?”只见司马光冷冷一笑道:“万一有人借此搞些花样出来,胁迫君上,我岂不也成了同谋?!”

韩琦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怒道:“预报天象乃是钦天监的事情,你老老实实写你的起居注,瞎掺合就是越职了!”顿一下,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身为起居郎,最忌讳的就是干预政事!”

“下官只是言祥瑞、天象而已,何干政事?”司马光摇头道。

“你借天象影射政事,还想狡辩?”韩琦横眉竖目道。

“相公说这话,心里虚不虚?”司马光直视着韩琦,冷笑道:“到底是谁想借天象影射朝政,相公可敢对天发誓,不欺心言之!”

韩琦终于暴怒:“你何以这样藐视我?”

司马光淡淡道:“相公以宰相之尊,本该超然事外,以正人心。谁知却深陷其中,身为宰相,却当起了马前卒,叫朝野大失所望!光虽卑鄙,却不愿趋炎附势,自然不必在相公面前隐藏胸臆!”

“你……”韩琦的脸都气紫了,重重一拍桌案道:“你敢说自己不是赵宗绩的走狗!”其实他心里眼泪哗哗的,要不是那帮货蠢得冒泡,老夫何必亲自上阵?

“下官跟五殿下素昧平生。”司马光却淡淡摇头道:“何况五殿下哪有一点胜算?敢问相公,跟着他有好处?”

“你……”韩琦的脸彻底白了,歇斯底里的暴喝起来:“给我滚出去!”

“下官不会滚只会走,”司马光抱拳道:“请相公注意宰相体面,下官告退。”

‘噗……’韩琦眼前一黑,险些被活活气晕。

※※※

政事堂中的属官书吏,早就听到韩相公的咆哮,纷纷探头探脑的察看。见司马光四平八稳的从韩相公值房中出来,只听他身后一阵砰砰砰砰,却是韩相公拿房中的家什摆设发泄起来。

众人皆向司马光投去钦佩的目光,多少年了,他们都是见韩相公折磨别人,何曾见过有英雄折磨过韩相公?

无论如何,今日之后,司马光的硬度,定然是天下闻名了。

不太正经的设想一下司马光的心理……既然以后注定要被韩相公往死里整了,又何必再受他的鸟气,索性和他干一架,拿他当个出名的踏脚石!

当然,我们的司马公是一贯伟光正,这都是后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恪为何如此看重司马光,不惜送以天大的功劳,换取他入伙?关键就在于,他知道司马文正公乃古往今来政治智慧之结晶……说难听点,就是做了一辈子皮肉生意,却能将贞节牌坊保持终生,乃至永久。

当然这样说,有点对不住我们的光光。至少在此刻,他毅然承担了所有的压力,而且注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如果初一不下雨,他的罪过可就大了。虽然大宋不杀士大夫,但把他贬到岭南只是起步价,弄不到就得发雷州当团练副使去……

就算下了雨,因为最近几次三番坏了人家的好事,他也成了赵宗实一党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和将来都没好日子过了。

韩相公自然不好相与,冷静下来后,他立刻找来吴奎,让钦天监的人马上‘改正错误’,上禀这次日食不是全食而是偏食!

在被司马光搅了大计之后,也只能这样补救了。

因为钦天监有错在先,赵祯也不知该信谁的好了,只能让有司先按照常规的救日程序来,当然城外那瑞兽,还是免提的。

转眼到了五月的最后一天,司马光再顾不得那么多,从宫里出来,便直奔白云观。看到邵雍在后院被发跣足,身穿道袍,手提宝剑、脚踏罡步,似乎正在作法事。

“快快关门,休要让外人看见。”见他进来,邵雍赶紧吩咐道。

“先生何时信道了?”司马光关好院门,有些难以接受的问道。邵雍可是易学大师,算是儒家的范畴啊!

“道儒同源。”邵雍有些尴尬的咳嗽一下道:“老子乃孔子之师,如今道家虽然不肖,但总有可取之处。”

“这是作法求雨吧?”司马光看懂了。

“不错。”邵雍点点头。

“先生不是说,明天肯定下雨么?”

“多一层保险。”邵雍正色道:“多一层安心!”开玩笑呢,邵大师的半生英明,可都在明天的阴晴上了。

“原来先生也担心啊。”司马光叹口气,也脱了鞋披了发,跟着邵雍一起念咒求雨……其实说求雨也不对,因为这几日一直阴雨不断,只是时不时的放晴一会儿,日头露露脸。

露一脸便要了老命啊!所以二位求的不是下雨,而是别出太阳!

两人一边念咒,一边暗骂置身事外的陈仲方,你小子倒是在外面躲清闲,让我们给你顶缸!

※※※

这一宿两人通宵没睡,一直卖力祈祷。

许是心诚则灵,半夜里,竟然放晴了……

看着漫天的星斗,司马光几欲喷血,怒视着邵雍道:“你到底灵不灵啊!”

“老天爷的事儿,谁说的准!”眼看着半生的英明,要毁之一旦,邵雍也火大得紧:“我能斗得过老天爷?!”说话间,星星又被阴云遮住了,邵大师立马改口道:“你慌什么?夜里又不会出太阳……”

这一夜阴晴不定,云彩时聚时散,星月时隐时现,折磨的两人欲仙欲死,神经错乱,那真是永世不堪回首……

汴京城里,像他二人一样关注天象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不乏请了和尚道士、法力高深之人发功,以求明日放晴。

许是人多力量大,压过了势单力孤的邵大师,第二天早晨虽然云量很大,但太阳还是升起来了。

许多人弹冠相庆,一小撮人如丧考妣……

司马光和邵雍两眼通红,嗓子冒烟,只想抱头大哭。若非天上浓云片片,时不时将日头遮住一会儿,两人寻死的心都要有了。

无比煎熬中,时间到了辰时正,距离预报日食的时间,还差半刻钟,太阳被满天的云层遮住了……

两人齐齐跪地,一个许愿愿意折寿十年,一个发誓终生再不算卦,哭求老天爷高抬贵手,给他们条生路吧。

老天爷好像听到了他们的祈祷,云层越来越密,天空开始飘起了雨……

两人登时相拥喜极而泣。

那厢间,韩相公也急了眼。素来不敬鬼神的他,居然也念起来‘菩萨保佑’,念几声不见好转,杀性起来,怒道;“要是还不放晴,老夫就令天下毁佛,让尔等无立锥之地!”

这威胁显然比什么都好用,片刻之后,雨云渐渐飘去,太阳又出现在人间……只是缺了一块。

“日。”韩相公先是一喜,旋即转念一想,怒骂道:“有个屌用!”

确实是没用了。因为日食开始的过程被挡住了,现在谁也说不清,到底开始时就是偏食,还是本要全食,被大臣们救日成功,退成了偏食……

决定权回到了官家手里,他愿意相信全食就是全食,愿意相信偏食就是偏食。

结果毫无悬念,当日日食一过,赵祯便下旨嘉奖群臣救日得当……言外之意,日食被成功阻止。而那瑞兽还在城外养着呢。这说明这次日食,不是因它而起。

韩相公的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干嘛要好大喜功?何不直接就说是日偏食!那样事情尚有可为!

真是欲速则不达啊……

肯定有人要问,到底还是发生了日食,司马光和邵雍如何收场?

其实只要日食开始时下开雨,不管能不能持续整个日食,他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因为官家都定性了——百官救日成功,老天爷消气了,自然要放晴了……

“可见天数虽然重要,但依然要尽人事啊……”站在渐渐放晴的院中,邵雍又恢复了他的从容淡定。

司马光暗叹一声,果然还是算命的最不要脸……

第539章 日食(下)

其实邵雍也是下了大本钱的,他以半生的声誉做背书,又一次搅黄了对方的计划。要是不幸赌输了的话,他连饭碗都得砸了……

所以邵雍的失态是可以理解的。

但司马光并不怎么激动,他很清楚,这次只是破坏了对方的造势,但并不影响大局……

一切只是拖延而已,一旦对方不再扭扭捏捏,改玩霸王硬上弓,他便真的无能为力了。

“不把韩琦搬走,我们永无宁日。”王雱也清醒认识到这点。

司马光瞥他一眼,这句话实在有失王元泽的水准。大宋朝立国百年,制衡之道已经沁入骨髓。从上到下,绝不会容许出现任何一家独大的力量,对于一人之下的宰相更是如此。

之前中枢二进二出,官家也许有提携赵宗绩的意思,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看到中枢失衡,宗实一党气焰太炙,才用两位亲近陈恪,却又忠心耿耿的大臣代替,是冲和中枢之意,更多的是为了皇权安稳。

而富弼是大宋朝唯一一个能托付国政,又不会结党营私的大臣,官家当然不会放他离开,所以韩琦的位子也稳如泰山。

※※※

韩相公心性之坚韧,可谓举世无双,尽管接二连三的受挫,也丝毫没影响他的决心。

六月中,先是左司谏李良上疏道,嘉佑四年时,陛下承诺两年内立储,如今已是嘉佑六年六月,两年之期将过,宜早作准备。

赵祯知道,这是在投石问路呢,压下一本就会冒出十几本,因此及时回复道:‘仍有半岁之暇,可从长计议……’还有半年呢,急什么?

赵宗实这边的言官们一看,皇帝这是想拖延时间了。但嘉佑六年毕竟还没过完,之前已经约好,要是贸然上书催他,万一被认定毁约,推迟册立,那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也是韩相公为何看到麒麟、日食,就像见了救命稻草的原因,因为只有那样,才可以借势群起,请皇帝提前册立啊!

他最近总有不祥的预感,实在担心夜长梦多,想要早定大局。

韩相公最不缺的就是办法,有道是没条件创造也要上。没了王屠夫,就吃带毛猪不成?

既然无法用祥瑞、日食造势,那就人工造势呗!韩相公最不缺的就是办法……

数日后,工部司郎中上书道,鉴于立储之期迫近,本司检视东宫,发现年久不用,残破不堪,急需拨款修缮,否则将贻误册封大典。

这奏章合情合理,而且按照经验,大修宫殿的话,再快也得一年,官家想了想,实在没有理由不许,便照准了。

但如果他去东宫巡视一下,就会发现那里的情况远比工部司描述的要好,加之有三司的全力支持,一个月多就能修好!

到时候东宫修缮完毕,群臣上贺表请立太子,赵祯再推拖就显得没品了……晚那两三个月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显得皇帝恋权成痴。

那厢间,司马光和王雱洞悉此事,却无能为力。毕竟还是根基浅了,想影响宫里的工程,还鞭长莫及,只能一天天的坐等。

七月里,陈恪回来了。

两人顿时长松口气,可算不用再顶缸了。和尚书里的主角不好当啊……

但紧接着,又听说因为天气炎热,劳累过度,陈恪竟病倒了,向朝廷告假在家养病。

绝对是借口!体壮如牛的陈三郎能病倒?这让人比桃花瘦的王公子分外气愤,直接把陈恪堵在家里。

陈恪也没什么办法,他看看阴霾的天空,对王雱道:“好在殿下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再说吧。”

王雱登时抓狂,拜托老兄,殿下回来还不是你拿主意?

反正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既然陈恪不着急,他干嘛要干着急?

于是这个本来紧张万分的夏天,一干重要人物全都躲在家里避暑,任凭时间一天天的流逝。

转眼到了七月末,天气转凉,东宫的修建工程也已到了尾声。

汴京城的许多官员,又开始酝酿着写贺表了。不过这次相对容易些,只要将前几次没递上去的奏本,改头换面即可。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街头巷尾都在热议着即将竣工的太子府,和即将入住那里的幸运儿……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汴京城的气氛,推向了立储的节奏。

谁想却出现了不和谐的杂音……

西角楼大街上,一座气势雄伟的府邸,悬挂着‘钦赐南康郡王府’的烫金牌匾。

王府后院书房中,一身得体西蜀锦袍、身材魁伟、面容酷肖太祖皇帝的赵从古,面色阴沉的站在一幅‘猛虎入山图’前,沉声道:“怎么夏汛没事,反而秋汛堪忧呢?”

身后立着一名身材瘦小,面色黝黑的男子,赫然是陈恪的同年好友,都水监监丞郏亶。他轻声答道:“这很正常,夏涨不足忧,或因山水骤发、或因大雨时行,不免河水增长。然夏令天亢,随涨随落,所可虑者,在秋汛也。”

“秋涨不能即退,最易酿成险情。”顿一下,郏亶又道:“近日阴雨连绵,黄河陡涨丈余,岂不可虑?”

“本王已经不管河事了。”赵从古转过脸去,沉声道:“你可以直接禀明上司。”

“下官数次具本,皆杳无音讯。”郏亶苦着脸道:“故而不得不求到王爷这里。”

“为什么不去找陈仲方。”赵从古冷淡道:“以你们的关系,何必舍近求远?”

“陈仲方已经称病不朝月余。”郏亶叹气道:“下官几次找他,好话说尽,都不肯帮我这个忙。”

“哼,本相毕露。”赵从古转到大案后坐下,抱臂沉思起来。今日郏亶造访,带来的消息确实吓了他一跳——秋汛汹汹,去年新修之二股河工程,恐有决堤之虞!

如果去年耗费巨资新修的二股河真决了堤,他这个工程监理是决计逃不脱责任的。

当然,也只是次要责任。毕竟工程是赵宗实修的,而且他不听劝阻,执意冬至后赶工,才给工程埋下了隐患,这个主要责任人,是逃不了的!

想到这里,赵从古真想问候了赵宗实的十八代祖宗,但是一想大家是一个祖宗,这才硬生生忍住了。

他也明白了为何郏亶会在陈恪那里吃闭门羹,因为人家料定了,这件事他不敢不管!

面色阴晴变幻良久,赵从古才发现郏亶还立在那里。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道:“你先回去吧!”

“那这奏本……”

“你先放在这里,孤自有决断。”赵从古不耐烦的摆摆手。

“是。”郏亶满怀惴惴的退了出来。

※※※

郏亶从王府出来,他的两名属官迎上来,问道:“大人,王爷应下了么?”

郏亶点点头,却又摇头不语。

那厢间,赵从古苦苦寻思了两天,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郏亶的奏章交给了皇帝。

他已经想明白了,就算最后决堤,也不代表工程一定有问题。但郏亶上门报警,肯定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如果真落个知情不报,自己就坐了蜡。

何况就算最后真决堤了,自己也算是将功赎罪了,至少不用陪着赵宗实一起倒霉!

赵祯十分重视,立即命人唤来首相富弼。富相公一看这份奏章,登时变了脸色道:“今年秋汛注定凶险。沿陕西、河南、京畿、一直到河北路,黄河流域乌云蔽天、秋雨连绵。今日刚接到急报,上游开封口铁柱水位日升三寸,己达三尺有余……”

“这就是说,河北路境内所有新修的堤坝,都要承受三丈开外的洪峰?”赵祯的心缩成一团,犹带着一丝侥幸问道:“二股河能承受得了?”

“二股河理应能承受五丈水位。”赵从古赶紧答道。

“还有两丈……”赵祯沉吟道:“秋汛何时到洪峰?”

“还有十余日吧。”富弼答道。

“那岂不万分危险?!”赵祯沉声道:“先把所有事情放一边,全力防洪抢险!”

“是。”两人一起应道。

“富爱卿,你来坐镇统御全局。”赵祯说完又看看赵从古道:“当时你是河道监理,熟悉二股河的情况,就由你来担纲前线,你可愿意?”

“儿臣义不容辞!”赵从古敢送奏本进宫,就有被抓壮丁的觉悟,横竖都是死,何不壮烈点?

“好!”赵祯激赏道:“这才是我天家的好男儿!”

事不宜迟,富弼立即调集人力物资,赵从古则先行一步,前往二股河视察险情。他带着郏亶等一干都水监官员,将监里所有图册和仪器全部搬移到二股河分叉处,设立临时的指挥所。

站在毡棚下,抬头看去,是满天淫淫密雨,举目平视,眼前则是暴戾的黄龙,腥浪冲天、白沫翻滚、裹挟着上游卷下来的大树、人畜尸体,从眼前轰鸣而过。

赵从古不禁有些眩晕,若非脚下是去年新修的水泥堤坝,给他异样的坚实感觉,他都怀疑自己有没有勇气,站里在这风口浪尖处。

看到郏亶穿着蓑衣,头顶着斗笠,艰难的顶风冒雨从外面进来,他劈头问道:“怎么样?”

“王爷,两天时间,水位又涨了八尺,照这势头下去,最多三天,就得在对面决口放水泄洪了。”郏亶冻得嘴唇发紫,一边脱掉蓑衣,一边牙齿打颤道。

第540章 决堤(上)

“你胡说什么?”郏亶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暴怒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时,乃是尚书工部侍郎韩纲,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进来。同样是冒雨而来,郏亶狼狈万状,韩纲却只有衣角沾了几个泥点子。

当年修二股河工程时,这位韩大人是协理,这次一听说河道有决堤的风险,登时吓坏了。赶紧到安陵郡王府上问计,赵宗实命他立刻到河堤上盯着。于是已经升为侍郎的韩大人,快马加鞭赶来,一到地头,就听到了郏亶的惊人之言。

韩纲进来后,先狠狠瞪了郏亶一眼,然后朝赵从古抱下拳,算是行了礼。

“反应这么大作甚?”赵从古登时不悦,打狗还得看主人,郏亶怎么说也是他的下属。

“王爷息怒,都怪此人胡言滥语、惑乱人心在先!”韩纲指着郏亶道:“二股河的堤坝能撑得住!不会有问题的!”

“你担得起责任么?”赵从古冷冷道。

“呃……”韩纲被噎了一下。他有自己的想法,作为真正主持修建之人,韩纲很清楚水位上涨过快的根子,是整个河道修得太窄。他坚持认为决堤放水,未必能减轻二股河多少压力,如果弄巧成拙,两处都漫了堤,后果更惨。

当他稳下情绪,道出自己的看法,赵从古觉着也有道理,便用征询的目光看向郏亶。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心里着急,郏亶的脸色十分难看,忍着气解释道:“河道修的窄,有束堤冲沙的效果。河堤加固加高,夹紧河道,水势一定增强,流速加快,不但新沙不至沉落,旧沙也能卷带入海。这样河床越来越深,就不会有决堤之患。所以关口还是泄洪分流,只要水势没那么大,二股河是不会有问题的。”

说着朝赵从古一抱拳道:“王爷,此时放洪,若不能保住二股河,请二公将下官明正典刑,以谢百姓!”

“你承担得起么?”韩纲也学着赵从古,来了这么一句。

场面陷入僵局,赵从古刚要说话,便见韩纲递个颜色,小声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赵从古摆摆手,令其余人退出去。

没了旁人,自然又是另一番道理。韩纲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前番的奏章里,王爷也是有署名的,言道这新筑工程可御百年洪水,现在才大半年突然又要自己扒开?如何向官家,向天下人交代?”

“但我也在奏本中有言在先,一旦二股河有事,当立即开北流以分洪!”赵从古皱眉道。

“下官来前。”韩纲答非所问的深深抱拳道:“我家殿下让给王爷带话,危急时刻,同舟共济,来日必有厚报!”

“难道我不知同舟共济的道理?!”赵从古不悦的重重一哼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到现在还没通知下游百姓迁徙?不就是怕给你家王爷惹麻烦么?”

“可决开口子,使其北流,不也会给我家殿下惹来物议么?”

“谁让你们当时把牛皮吹上天!”赵从古冷笑道:“我是在给你们擦屁股知道么,你们却还死要面子!死要面子也得看时候啊!”

“不光是死要面子的问题……”韩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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