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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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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度攻城未果,反而损失惨重,李谅祚只好放缓了攻势,召集文武重臣,在王帐中商议对策。

西夏的官制与辽朝相似,也分蕃官与汉官体系,蕃官皆剃光头,戴大耳环,穿长袖绯衣,戴黑冠。汉官则与宋朝文官殊无区别,只是幞头无脚而已。

此时会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殿中的气氛却越来越沉寂。年轻的西夏皇帝盘腿端坐在须弥座上,目光阴沉的扫过举帐文武,最终落在自己的叔叔嵬名浪遇身上。这位元昊之弟精通兵法,深谙谋略,去岁李谅祚能一举扳倒没藏氏,就是得到了他的全力支持。

否则毛都没长齐的李谅祚,是不可能斗得过老奸巨猾的没藏讹宠的。

大权在握后,李谅祚自然心怀感激,晋升嵬名浪遇为宁令……即党项语中的‘大王’,是西夏最高的王爵。并赐他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等殊荣,可以说地位之高,仅是一人之下。

另一方面,李谅祚却并不给他任何实际差遣,只命其在身边‘平章军国重务’。说白了,就是不放心他,担心打倒一个‘没藏’,又站起一个‘嵬名’。嵬名浪遇才智超卓,又经历了云诡波谲的元昊、没藏讹宠时期,自然能够理解皇帝的防范之心。

但让他气愤的是,年轻的皇帝在拿回权柄后,很快显出刚愎自用的一面,连自己的逆耳忠言都听不得了。譬如这次进攻大宋,他就坚决反对,但皇帝为了向西夏内外展示力量,还是一意孤行。

尽管不肚子不满,但为了让皇帝放心,也为了能收拾局面,他还是随军出征了。只是连日来一直阴沉着脸,让年轻的皇帝不敢看他。

此刻,李谅祚终于无计可施,才不得不想起自己的皇叔,看一眼嵬名浪遇的黑面,温声赔笑道:“叔,你说怎么个章程?”

嵬名浪遇心说,你终于想到我了,清清嗓子刚要开头,突然听帐外急报道:“有宋朝持节使臣在营外求见!”

持节使臣,自然是宋朝皇帝钦差了,帐内闻言马上从死水微澜,变成了开锅粥。

“哈哈,宋朝人果然吓破胆子,主动遣使来求和了!”

“还以为他们能多撑几天呢,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

“陛下神机妙算、天威如岳啊!”

“是啊,是啊,陛下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大夏重振声威,指日可待了!”

“感谢上苍,赐我们一位不世之英主!”

一时间,王公将领们如释重负,嬉笑谑骂,谀词如潮。

李谅祚的神情也明显一松,不再去看他皇叔的臭脸,转而问一个年轻的汉官道:“乙埋,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这汉人不过二十多岁,生得相貌堂堂,看上去倒像个人物。他太年轻了,位居汉官之首,皆因为靖难有功,且姓梁。他正是那位覆灭没藏家的梁氏的亲弟。李谅祚十分器重这个忠心耿耿、长于权谋的小舅子,这次出兵惩戒宋朝,确立权威,就是听从了他的意见。

所以战局焦灼至今,梁乙埋的压力是最大的,如今见宋朝如所料遣使求和,他自然长舒口气,起身拱手道:“如今我们牢牢掌握主动,自然可以随意炮制他们。”说着笑道:“比如吓唬吓唬他们……汉人一旦吓破胆,就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了。”

“是啊。”李谅祚快意道:“来人呐,列大阵迎宾,朕要让他们,走不到我这儿就吓软了腿!”

“陛下乃万金之躯,当然不能让他们轻易见到,还是让微臣先去与他们见面。”梁乙埋却赶紧劝阻道:“唬他们几句,探探他们的成色,到时候陛下成竹在胸,才好让他们感到神威莫测!”

“唔,”李谅祚点头道:“也好。”

嵬名浪遇却暗暗摇头,对方既然持节前来,就是代表宋朝皇帝,你派个大臣接见算是怎么回事儿。

但年轻的皇帝百无禁忌,自己已经够惹他讨厌了,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儿’,再触霉头了。

想到宋朝人竟然如此轻易服软,他不禁暗叹一下,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宋人,他们已经贪图享乐到,连一点骨气都没了……

也许,这真是年轻人的时代吧。

第519章 单刀入敌营(上)

嵬名浪遇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这是个属于年轻人的时代。

陈恪骑马立在西夏大营之外,左右是七十二名全身甲胄的皇家武学生,四面八方是上千名凶神恶煞、又脏又臭的党项骑兵,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

身陷重围之中,陈恪沉静似水的望着远处,腰杆笔挺笔挺。身后的武学生们心情各异,但脸上却无半分惧色。

陈恪离京之前,先到武学院中集合学生,言明自己要赴前线与西夏交涉,准备带些学生一同前往。当然一切全凭自愿,绝不强迫。

武学院有专门的军事报道,武学生们十分清楚边境的局势,许多人被吓住了,但也有人踊跃报名。陈恪便命报名者立下军令状,发誓绝不坠汉家威风,才带他们出发。

最终七十二名武学生得以成行。陈恪为了历练他们,甚至把须臾不离身侧的侍卫,也留在了庆州。

此举自然招致陈义等人的激烈反对,但陈恪的理由也很充分,要是西夏人打算对我不利,多带你们几十个,不过是陪葬而已。所以还不如把保护自己的任务,交给这些学生,让他们感到自己的信任,建立起宋朝军人最缺乏的责任心和荣誉感来。

※※※

双方对峙良久,西夏营寨上传来呜呜的号角声,党项骑兵立即分开左右,便见几十骑黑甲骑兵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汉人打扮的高官而来。

“这些黑甲骑兵,就是大名鼎鼎的铁鹞子。”大敌当前,陈恪却好整以暇的向学生们,介绍起了敌人的王牌部队:“平时做大人物的护卫、仪仗,战时则是最强的突击力量。”他压低声音道:“早晚,你们会在战场上相遇的……”

学生们闻言,不禁细细端详起那些身穿黑甲,面容凶狠、手持狼牙棒的党项骑兵来,果然见他们杀气腾腾,不似凡品。

“好了别看了。”陈恪淡淡道:“把咱们大旗举高点!”

举旗的张振赶紧高高举起双臂,一面红底金龙旗,便在西夏营前猎猎招展。

看到这面旗,那名年轻的汉官勒马停住,长笑一声道:“来者何人?”

陈恪看看他,没有作声,他身边白马白袍的陈简之高声代答道:“我家大人姓陈,乃大宋皇帝钦差,奉旨前来究问你家主上!”

“呃……”那汉官以为自己听错了,干咳一声道:“……究问我家主上?”

“不错。”陈简之冷声道:“还不快快让你家主上出来听旨!”

大宋在东亚,虽然不是军力最强国,但绝对是文化和经济的中心。辽国和西夏虽然都创造了自己的文字和语言,可即使是契丹和党项族人都甚少使用,士庶日常皆以汉字汉话为主。

是以在场的党项骑兵,大都听懂了陈简之的话,有的面露气愤之色,有的一脸轻蔑,有的甚至嗤笑起来。

那汉官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正是在李谅祚面前夸下海口的梁乙埋。一见宋使这态度,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却又抱着一丝侥幸,暗道:‘莫非是虚张声势,我再试他一试。’便板起脸道:“放肆,我西夏皇帝与你宋朝皇帝平起平坐,你个小小的使者竟然敢如此大不敬?信不信我将你斩于马下?!”

陈恪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道:“难道本官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西夏国主的大营?”

“当然是了。”梁乙埋沉声道。

“那我就不明白了。”陈恪淡淡笑道:“怎么会又冒出个西夏皇帝来?”

“我西夏国主自然便是西夏皇帝。”梁乙埋一脸‘你白痴啊’表情。

“敢问高姓大名?”陈恪换个话头道。

“姓梁名乙埋,大夏国家相是也。”梁乙埋朗声回答道。所谓家相,就是西夏皇帝的私人管家,虽然不如国相显赫,却是夏主最信任的人物。

“你这个家相可不称职。”陈恪摇摇头,突然提高声调,厉声喝道:“你想让西夏国宗祀不永,王孙罹殃么?!”

“你敢血口喷人。”乍听此言,党项骑兵一片哄然,梁乙埋勃然作色道:“还敢诅咒我大夏皇帝!”

“这可不是本官诅咒,而是庆历四年,当时的西夏国主所上誓表中的誓言。”陈恪不为所动道:“记得上面是这样说的……‘两失和好,遂历七年,立誓自今,愿藏盟府……臣近以本国城砦进纳朝廷,其栲栳、镰刀、南安、承平故地及他边境蕃汉所居,乞画中为界,于内听筑城堡。凡岁赐银、绮、绢、茶二十五万五千,乞如常数,臣不复以他相干。乞颁誓诏,盖欲世世遵守,永以为好。倘君亲之义不存,或臣子之心渝变,使宗祀不永,子孙罹殃!’”

党项人全都呆住了,他们从没听说过这份誓表,自然也不知道,神一样的景宗皇帝,竟然向别人称臣……这不啻于信仰倒塌,一时全都愣在那里,听陈恪接着道:“我朝皇帝诏答曰:‘朕临制四海,廓地万里,西夏之土,世以为胙。今乃纳忠悔咎,表于信誓,质之日月,要之鬼神,及诸子孙,无有渝变。申复恳至,朕甚嘉之。俯阅来誓,一皆如约。’

“十二月,遣尚书祠部员外郎张子渐充册礼使,东头供奉官、阁门祗候张士元副之。仍赐对衣、黄金带、银鞍勒马、银二万两、绢二万匹、茶三万斤。册以漆书竹简,籍以天下乐锦。金涂银印,方二寸一分,文曰‘夏国主印’,锦绶,涂金银牌。缘册法物,皆银装金涂,覆以紫绣。约称臣,奉正朔,改所赐敕书为诏而不名,许自置官属。”

“方才在下所述之誓表、诏书、往来,两国官方均有记载,贵国还藏有誓表副本和诏书正本,”陈恪说完,扫一眼呆若木鸡的梁乙埋道:“家相难道从没听说过么?”

“这,这……”梁乙埋暗悔不迭,一般的党项人不知道,他作为皇帝近臣,自然可接触到一些机密。当年元昊向宋朝称臣的事情,他是有印象的,但那只是一种牺牲表子,换取里子的外交策略。但在国内,元昊可从来都以皇帝自居,且为了维护自己的高大形象,任何向民众透露他向宋朝称臣真相者,都会以诽谤君上,甚至是叛国论处。

梁乙埋活了二十多岁,也被一直蒙在鼓里。还是因为要代小皇帝给宋朝写信,才从翰林官那里得知了这一节。[汶网//。。]

其实,小皇帝这次攻打宋朝,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摆脱宋朝的阴影,像辽国皇帝那样,与宋朝皇帝平起平坐。

所以梁乙埋才会一见面,就强调李谅祚的皇帝身份。

谁知陈恪却把李谅祚他爹的虚应文章搬出来了。当儿子的总不能否定自己的父亲吧?就算要否定,也必须先宣布当初的誓书无效……但这就等于承认,是有这样一份誓书存在的。说明在这之前,西夏国主都是宋朝皇帝的臣子。

西夏处于四战之地,又有辽与宋这样庞大的邻国,任何一次失败都可能输光家业。越是处于岌岌可危地位的国民,就越是敏感。

因此党项人分外骄傲,又分外自卑。一旦知道万民敬仰、西夏独立的英雄,竟然一直以宋朝臣子自居,才换来了表面的太平。李元昊的声望必然受到极大的损害,继而李谅祚本来就不稳的宝座也会动摇起来。

※※※

但梁乙埋又不敢断然否认,因为保不齐对方手里就有证据。他只能硬挺道:“无论如何,你个做臣子的,要我们国主出迎,总是不对的!”

“非也非也。”陈恪摇头道:“誓约中写得清楚。使至京,就驿贸卖,宴坐朵殿。使至其国,相见用宾客礼。若持节,则以臣礼见之。”说着正色道:“还愣在这里作甚?快去通禀你家大王,让他出来相见,不要成为乱臣逆子!”

“这……”梁乙埋汗如浆下,只好低下头、压低声音道:“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陈恪看看他,有意顿了片刻,在梁乙埋快憋出内伤之际,方道:“本官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有损我大宋使节形象,也是对你家国主不敬。”

“是。”梁乙埋毕竟是伺候惯了人的,登时心领神会道:“快,请上差入营帐,沐浴更衣!”

“多谢多谢……”陈恪拱拱手,便率领一众学生,跟着铁鹞子进了西夏营地。

待他一走,梁乙埋的目光冷冷扫过守门的千名党项官兵,一字一句道:“忘掉今天听到的每一句,否则我杀你们全家!”

“是……”梁乙埋就是族诛没藏氏的刽子手,他说出的话,还是极有威胁的,众官兵登时胆寒心惊。

※※※

那厢间,进了营帐,没了外人,几个学生才大松口气,苦笑着对陈恪道:“大人真是艺高人胆大,我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西夏人被激过头,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

陈恪却摇头笑笑道:“那是因为你们不了解党项这个民族。”

第520章 单刀入敌营(中)

通过这次孤胆出使,陈恪已经成功抓住了学生们的心。

所有人都肃容听他缓缓道:“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个性,这是作为军事家不可回避的课题。回顾党项人从李继迁的反复无常,直到李元昊的无所不用其极,再到李谅祚的奇葩复辟,一代代哪有半点的自尊自爱可言?是人就有尊严,君主更是视尊严为生命,如果有什么能让他们不顾尊严,那一定是生命时刻受到威胁。”

“党项自古就是个在夹缝中生存的民族,身处四战之地,且总是与强邻为伴。这让他们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恐惧中,就连全盛的元昊时代,都好几次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险。一次次惊险、侥幸地渡过之后,这个民族的性格也变得敏感而极端,他们极具攻击性,哪怕为了一点小事,也会暴跳如雷。但俗话说得好,会咬人的狗不叫,只有心虚胆怯者,才要时刻摆出凶恶的样子来。说白了,就是在虚张声势……”

说着他呵呵一笑道:“不信你们看那梁乙埋的反应,他若真存心开战,又怎会在那里跟我磨嘴皮?”各国都知道,和宋朝的文官斗嘴,纯属自取其辱。

“原来如此。”众学生恍然,那莫问仗着和陈恪混的熟,笑道:“我明白了,大人其实看人下菜,见出来的是个文官,才敢和他拽文的。”

“这么说也不错……”陈恪不禁笑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么。”

一阵笑声中,张振走进来道:“那个姓梁的来了。”

“李谅祚的小舅子慌了。”陈恪把毛巾扔给莫问,微微笑道:“让他进来吧。”

※※※

梁乙埋走到陈恪歇息的营帐门口,却被武学生们拦下,要他解下佩剑、只身进去。

一众党项侍卫勃然变色,这到底是谁的地盘?

梁乙埋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憋了一阵,还是黑着脸点下头,把佩剑交给了身后的侍卫道:“你们候在这里。”说着便大步进了帐。

一进去,便见两排高大的宋朝武士肃容而立,那位陈大人一身绯红官服,头带直角幞头,肃容坐在正位上,身材笔挺魁伟、双目神光湛然,好一派天朝气象。

就像后世的各国政要,见了美国佬的官员,不自觉的便矮一头一般,梁乙埋虽然在西夏炙手可热,此刻却难免自惭形秽。暗暗捏一下手心,赶走莫名的自卑,昂首与陈恪对视。

但终究受不了陈恪眼里的轻蔑,梁乙埋勃然道:“大人似乎没意识到,大顺城十万军民的性命,尽在我大夏国主的手中。”

“有本事只管攻城。”陈恪不在意的笑道:“守城的是范文正的二公子,倒要看看曩霄的儿子能不能一雪前耻。”

“哼……”梁乙埋冷笑道:“大人莫要虚张声势了,若不担心大顺城,你又何必急急而来呢?”

“我天朝做事自有规矩。”陈恪朗声笑道:“不告而战非礼也,本官是被派来下最后通牒的。”

“最后通牒?”梁乙埋眼珠子一跳道。

“不错。”陈恪沉声道:“本官前来,便是通告西夏,我陕西四路大军已陆续集结庆州,若尔西夏国主执迷不悟,三日内不肯撤军,则庆历之盟作废,岁赐永绝,榷场永远关闭,两国唯有一战。勿谓我大宋言之不预也!”

“大人……不是开玩笑的吧?”现实和理想落差太悬殊,这让梁乙埋实在难以接受。

“本官乃大宋皇帝钦差,所说每一句话,都代表我大宋皇帝。”陈恪一指供在桌上的锦盒,冷冷道:“这里是大宋皇帝下给西夏国主的圣旨,你待会儿不妨仔细听听,看看跟我说的有没有区别?”

梁乙埋终于体会到宋朝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竟一句狠话也不敢撂。那没藏讹宠为何众叛亲离?不就是因为把榷场给弄没了么?国内民不聊生,贵族利益严重受损,才让许多原本对谁掌权都无所谓王公,站在了没藏氏的对立面。

要是刚复开没几天的榷场,再次被关闭,可以想象,必然会再次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小皇帝为了平息众怒,只怕要拿他当替罪羊的。

经过没藏讹宠几年折腾,再加上大天灾,西夏国内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对榷场贸易的依赖,已经提高到了攸关国运的地步。

所以一要挟关闭榷场,就等于捏住了西夏的卵子,这就是陈恪敢只身赴敌营的倚仗。

※※※

但就算手里捏了王牌,还是要讲究张弛有度的,万一西夏人犯了二杆子劲儿,非要大战一场再说,陈恪也得坐了蜡。因为那传说中的四路大军,根本子虚乌有。庆州方向虽然有八万守备军,却不敢出城支援。

因为西夏方面光铁鹞子就有五万之数,尽管攻城不在行,野战起来却是近乎无敌的存在。八万宋军要是敢来,基本上就是被砍瓜切菜的命……

所以陈恪也怕过犹不及,看着梁乙埋的脸色变幻不定,摆摆手,示意左右退下。

一眨眼,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大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梁乙埋知道对方有话要说,心下稍定,便目视着陈恪,等他开口。

“贵国主上应该很听你的吧。”陈恪换个让梁乙埋骄傲的说法道。

“主上英明睿断。”梁乙埋警惕道:“没有人能左右他。”

“但这次出征,却是你撺掇的吧?”陈恪语调平缓,在梁乙埋听来,却不啻炸雷一般。

“不是。”梁乙埋断然摇头道:“我不过主上的管家,岂能干预军国大事。”

“呵呵……”陈恪明知道他在撇清,却不点破道:“听说贵国主上曾经许诺,立你姐姐为后,但后来又没兑现,因为贵国主上又一心想娶个大宋的公主。”

“纯属谣传。”梁乙埋依旧嘴硬道。

“看来是我在瞎猜了。”陈恪似笑非笑道:“我本以为,你对我大宋十分了解呢。知道我宋朝君臣吃软不吃硬,如今贵国主上这样一搞,就算彻底断了娶公主的希望。否则天下人还以为,是我大宋怕了西夏,被迫以公主还太平呢。”

“下官对天朝,并不了解……”梁乙埋面无表情,却难抵一阵阵心悸。因为他的心思,全被这个姓陈的说中了。

毫无疑问,梁乙埋与他姐姐梁氏休戚与共,让梁氏成为西夏皇后,是他的必然追求。他很了解李谅祚的心理,无非就是看梁氏没有利用价值了,便想反悔,转而一心想娶个高贵冷艳的宋朝公主。

然而身为帝王家相,第一条就是必须绝对顺从,小皇帝又是那样的聪明敏感,他非但不敢劝阻,还得为小皇帝出谋划策。

梁乙埋思来想去,发现只能靠出馊主意,搅黄了李谅祚的求婚大计,他才会转回头来娶自己姐姐。于是便极力劝说李谅祚出兵惩戒宋人,逼宋朝人交出公主。

李谅祚再聪明,也不过才十七岁,干掉没藏氏之后,难免自我膨胀,也觉着挑起一次边境战争,给宋朝人点颜色看看,逼他们交出公主,不但可以巩固自己的地位,还能让辽人和吐蕃不敢轻视自己。

于是头脑发热的小皇帝,在家相别有用心的撺掇下,拉着军队杀到大顺城下,结果弄得骑虎难下……

可想而知,如果李谅祚听说自个被算计了,以李家人的凶残性子,哪怕没有证据,也会把他剁成八块的。

所以听说宋朝要关闭榷场,梁乙埋尚能保持镇定,但被道破小算盘后,他彻底绷不住了,勉强挤出一丝笑道:“一切都好谈……”

“就是这个意思。”陈恪绽出和煦的笑容,走到梁乙埋身边坐下,温声道:“其实谁愿意打打杀杀,和和气气过日子多好?让你家主上退兵吧,一旦退兵,他哪还好意思嚷嚷着娶大宋公主?你和你姐姐,不就可以得偿所愿了么?”

梁乙埋深深低下头,艰难道:“就这么劳师无功,让主上的面子往哪搁?”

“面子是自己挣的,也是自己丢的,归不得别人。”陈恪声音转冷道:“再犹豫的话,只能连里子也丢了。”

所谓的里子,自然是指岁赐和榷场了,前者关系到李谅祚的钱袋子,后者则是举国的生计,都丢不得。本来只要能吓住宋人,这两样自然不会丢,岁赐还要涨涨才行。但现在宋朝人出奇的强硬,西夏人打错了算盘,如果没有决战的决心,只能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了。

“理是这么个理。”梁乙埋近似央求道:“可我家主上血气方刚,哪能咽下这口气?”

“就当是成长的烦恼吧。”陈恪却云淡风轻道:“何况我大宋之仁厚,已经举世罕见了。只要你们退兵、上表谢罪,榷场和岁赐便予以保留,昔日所求之典籍、礼乐等照赐不误。孰轻孰重,让你家主上掂量吧!”

第521章 单刀入敌营(下)

陈恪对梁乙埋和西夏的态度截然不同,于前者他尽量怀柔,对后者却强硬无比。因为只有给西夏人足够的压力,才能逼退他们好斗的一面,露出色厉内荏的本相来。

但他对年纪轻轻的李谅祚实在不放心,唯恐这小子一时脑热,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来。给李谅祚降火的任务,便落在梁乙埋肩上了。

因为梁乙埋已经达到目的了,现在只要能有办法收场,避免搞得鸡飞蛋打,哪怕回去挨罚他也认了。所以梁乙埋不得不为陈恪所用,去劝说李谅祚撤军。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陈恪做事能力的提升和风格的转变。说能力,他远隔千里,能对西夏的情况了若指掌,确信他们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继而才能定下出奇强硬的策略。

说风格,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搏虎用全力,搏兔也用全力’的拼命三郎了。他巧妙的利用西夏君臣的不同心思,稍使手段,便将李谅祚最信任的臣子,变成了自己的帮手,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

※※※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来到王帐之外,梁乙埋还是有些打怵。出去时,他信誓旦旦要让宋朝屈服,谁知道转回头来,就要劝自己主上屈服,换了谁都得慌神。

不过也不能总在外头转悠,梁乙埋终究还是一咬牙,硬着头皮进去。

“怎么样?”李谅祚早就等得不耐烦,见他进来便问道:“宋使熊了么?”

“呃……”梁乙埋吞口口水道:“熊也没熊……”

“什么意思?”李谅祚不解道。

“熊的意思是,他们是来求和的。”梁乙埋小声道:“没熊的意思是,要是咱们三日内不撤军,原先的盟约便要作废,两国只能兵戎相见了。当然,岁赐、榷场也都没了。”

“……”李谅祚登时阴下脸,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道:“如果退兵的话,他们会把公主嫁给朕么?”

“这个么……”梁乙埋睁着眼说瞎话道:“宋人的规矩最是死板,说同姓通婚是要遭天谴的,所以万万不能将公主嫁给陛下。”

“哼,这是求和的态度么?”李谅祚拍案道。

“陛下息怒,宋朝的使者说,别的方面都好商量。”梁乙埋赶紧道:“比如岁赐,榷场都可以恢复,《九经》、《册府元龟》和朝贺礼仪等书,依然可以赐予。”

“这是他们一早就答应的吧!”李谅祚狐疑的望着梁乙埋道:“宋朝人到底什么态度?你给朕说实话。”

“是……”梁乙埋见和稀泥的法子奏效了,方小心翼翼道:“宋朝那边有高人啊……”

“怎么讲?”

“他们虽然害怕,却知道我们丢不起榷场。”梁乙埋答道:“所以派了个愣头青过来,宣称我们要是不见好就收,便豁上不救大顺城,也要坚壁清野,固守营垒,倒要看看咱们能奈他们何!”

“……”李谅祚不说话了。

出兵一个多月来,李谅祚虽然侵略四路,转战千里,却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因为他面对的是大宋最精锐的西军,还有种家将、折家将这样的优秀将领。更要命的,是当初范公主持修建的,绵延四路的堡垒营砦,构筑起一条让人绝望的防线。党项人想要进攻大宋柔软的腹地,必须将这些堡垒一个个拔除……仅仅一个大顺城,就让他的十万大军徒呼奈何,他怎么有信心去碰那成片的钉子呢?

今天早些时候议事时,李谅祚便明显感觉到,那些王公将领对这劳师远征却没油水的一仗,已是满肚子意见了。许多人的言语中,已经冒出‘陛下欠考虑’、‘这次出征太冲动’之类的不敬之词。

老李家那刻在骨子里的危机意识,马上占据了李谅祚的头脑,他意识到,此事若不妥善处理,自己好容易竖立起来的权威,怕是要轰然坍塌了。

王公们根本没有大战一场的想法,他们满脑子都是自己领地里,堆积如山的青盐、毛皮、枸杞、还有成千上万的牛羊……这些积压多年的物产卖不出去,换不来宋朝的百货,他们的日子就过不去下。他们实在受够了这些年物资匮乏之苦,绝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所以榷场不能丢……

李谅祚思来想去,发现宋朝人竟捏住了自己的七寸,教他有劲儿使不出。这种感觉糟透了,年轻的西夏皇帝像狼一样在帐中走来走去,霍得站在梁乙埋面前,双目喷火道:“你说宋朝人一定会屈服的!”

“臣下该死。”梁乙埋赶紧低下头道:“小觑了宋朝人……”

“你小看了他们不要紧,”李谅祚愤怒的挥舞着手臂道:“却让寡人骑虎难下了!”不接受宋朝的通牒,他承受不起后果。接受的话,岂不要威信扫地?

“一切责任都归臣下承担。”梁乙埋俯身叩首道:“与陛下无关。”

“你承担得起么?”李谅祚啐一口。这位心思机敏的西夏皇帝很清楚,要是把责任都推给梁乙埋,别人会笑他没有主见,轻易被人左右的。有道是人死鸟朝天,他不能坠了自己的形象。遂咬牙道:“此次出兵,乃朕乾纲独断!”

“陛下……”梁乙埋痛哭流涕起来。

“停住哭。”李谅祚转过身,不想再看他,挥下手道:“把我皇叔请来。”

“是……”梁乙埋沉重的起身。

嵬名浪遇很快便跟着梁乙埋过来,看到小皇帝脸上写满了沮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行礼,然后肃立。

“叔。”李继迁、李元昊的后代,自然不知道节操为何物。李谅祚走到嵬名浪遇面前,满脸羞愧的望着他道:“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梁乙埋已经和我说了。”嵬名浪遇面无表情道。

“侄儿万分后悔,当初没听叔的。”李谅祚小声道:“现在弄得骑虎难下,侄儿不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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