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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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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只有监军,才有资格掌握第一手的军情。并用最快的方式,呈报到皇帝那里。皇帝则通过一个个监军,随时都在监视着他的将军们。”陈恪沉声道:“而监军手里的权力,是与皇帝对他的将军的信任程度,成反比的!”

“……”响鼓不用重锤,和聪明人说话就这点好处。赵宗绩已经明白陈恪的意思了。因为太宗皇帝对将军们的不信任,助长了监军们的气焰。这些严重缺乏经验的家伙,都是太宗皇帝登极后,才提拔起来的潜邸旧人。他们仗着是皇帝心腹,威凌将帅,成了实际的发号施令者!

杨老令公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子。在那场悲剧中,真正掌握权力的是监军王侁,而作为主帅和副帅的杨业、潘美,却只能任由他摆布……

而且,杨业的悲剧并非个例。事实上,之前就有好几起这样的事件,其中大宋排前五名的功勋武将郭进,直接被逼得自尽,这就是敢对抗监军的下场!

所以杨业很清楚,如果自己抗命,等待他的结局将更加悲惨。那些更得皇帝信任的小人,有的是办法把他逼死。

而潘美也深知这点,他不得不屈从于王侁,不然郭进就是他的下场……

所以秋后算账时,潘美只是降级,而王侁却被发配充军。可见朝廷很清楚,是谁的主要责任。只是因为比潘美来,王侁名气实在太小,所以身后的滚滚骂名,还是潘美来背。

明白了这一点,再去看曹彬离奇的待遇,一个结论便呼之欲出了——他是替某人背了黑锅!否则赵光义为何不追究他?反而给他最高的地位和荣誉,还把他的女儿,选为自己的儿媳。

很显然,这是在补偿他。补偿他丢掉的一世英名、补偿他背负的滚滚骂名……

那么太宗皇帝是在为谁还债?

无需猜测,只需对比一下,与曹彬并称‘大宋双璧’的潘美即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潘美的罪过都比曹彬小很多,但潘美从那之后一蹶不振,最后老死边关,晚景十分凄凉。

当然他是罪有应得——就算监军再凶猛,你才是主帅,发号施令的权力在你手里。为什么要听他指手画脚?所以一个‘怯懦自私、毫无担当’的罪名,他如何都跑不了。

所以至少在太宗心里,曹彬肯定是有罪无功的。这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曹彬的那位‘监军’太特殊!他就是皇帝本人……

也只有皇帝的命令,才必须无条件服从。也只有皇帝的黑锅,才值得这位大宋第一军人,付出一世英名……

※※※

凡战必‘图阵形、规庙胜、尽授纪律、遥制便宜、主帅遵行、贵臣督视’,这是大宋朝祖宗家法。

是皇帝的瞎指挥,导致了北伐的失败,是监军的权力不受约束,害死了杨业。这就陈恪对赵宗绩的回答。

在这个把祖宗看得比天还重的国度,想要指责人家的祖宗,只有用这种方式,还得是很铁的关系,才能让对方听进去。

陈恪说这话,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他唯一的动机便是,如果赵宗绩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也许能改掉大宋朝的这两个恶习,给军官们多一点信任,把作战的指挥权还给他们。不然,这个大宋朝的军事,真的没救了……就算没有金国,也会有银国、铜国来覆灭它。

但是这些话,触及到了皇帝最敏感的权力范畴。任何试图为武将提高地位的举动,都会被视为图谋不轨。就算皇帝不追究,大臣们也会干掉他!

所以只能现在说,而且要讲究方法,得让赵宗绩自己去想明白……相信他在离皇位还很遥远的时候,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只有这样,他将来才有可能去主动动一动,那王八蛋祖宗家法。

往后好几天,赵宗绩都很沉默。从小到大,他都被教育说,祖宗说的话是金科玉律,祖宗是永远不犯错的。但现在,他却认识到,祖宗也会犯错,祖宗的规定有时候也是放狗屁。这对他的心灵造成的冲击,实在太猛烈了。

陈恪也不劝他,因为这燕云十六州,是思考这类问题的最佳场所。如果在这里还想不通,不能把大宋的利益置于老赵家利益之上,那么只能说,此人并非自己所期盼的那个……

就这样,一路往北五百里,远远离开了燕云,来到了辽西地界,辽国中京大定府,便在眼前了。

中京城是辽国的首都,也是使团此行的落脚地,他们将在这里,等候辽国皇帝的召见。

抵达中京城下,赵宗绩和陈恪,勒马朱夏门前,观望这座辽国首都。不要说和大宋首都去比较了,那纯粹是自取其辱。即使跟城方三十六里,城墙高三丈,厚一丈五尺的幽州城比,这里都称得上城垣卑小、人烟不旺了。

当然,这跟城中大多数辽人和奴隶,四时追随他们皇帝的捺钵有关系。

不过当你看到,这样寒酸的一个国都,却能扼住汉人的喉咙近二百年时,心里自然生出强烈的不甘!

赵宗绩深深吸口气,幽幽道:“我今日终于相信,输给别人,皆是我们自己的原因了!”说完便打马入城。

在他身后,陈恪面露微笑,心说,我似乎没看错人……

“陈学士笑什么?”他的表情落在那耶律德容的眼里。

“我只是在想,上京城该是什么样子么?”陈恪优雅的一笑,也打马入城。

耶律德容半天没想明白,只好问张孝杰道:“他什么意思?”

“他在笑话咱们呢。”张孝杰阴着脸道:“从南京到中京,城垣越来越小,以此类推,上京城该小成什么样。”

第381章 辽主(上)

抵达中京后,辽国中京留守、楚王涅鲁古设宴款待宋使。

中京已经离开燕云数百里,此地风物人情,处处是浓重的胡味,再也找不到汉家的痕迹。

譬如这宴席,以文木器盛虏食。开席先上一盆驼糜……就是用骆驼肉煮成的肉粥,用木勺舀着吃。这是辽国传统大宴的开场食。

然后大盘大盘的上肉食。肉食丰富多样,有畜牧饲养的牛羊肉,也有畋猎捕获的各种飞禽走兽,但烹饪方法却只有两种,要么煮成稀烂的濡肉、要么腌成腊肉。然后切成正方形的肉块,放到大盘中端上来,客人自己用匕首割成小片、用手拿着食之。

不过照顾到宋使不善于用刀匕,所以他们桌边,都有衣鲜洁衣的契丹婢女,持帨巾,执刀匕,遍割诸肉,以啖汉使。

这一路上宋使除了食牛羊之肉酪,就是吃用羊奶煮的粥,就连陈恪、赵宗绩这样的年轻人,都已经见不得腥膻,实在是消受不得。

好在这中京怎么说都是辽国都城,还是有菜蔬供应的,只是辽人吃菜的方法太过生猛,根本不加烹饪,也不沾酱,直接就着肉生吃……尼玛,这是吃菜还是吃草?宋朝人又无奈了。

且辽国人不仅生吃菜,还吃生肉。宴席中有一道菜,是用‘兔肝切生,以鹿舌酱伴食之’,赵宗绩尝了一口,差点没吐了。

但这比起这一日的压轴大菜,又算不得什么了。只见侍者牵上一匹骏马,先用烈酒灌之,然后于其腋间破之,竟生取血淋淋的马肝出来,立时切了献给宾客。

当时赵卞就吐了,他上次出使辽国,就知道辽人有吃生肉的习惯,但人家照顾宋使,给吃的都是熟食。这次也不知是抽得哪门子风,竟然现场活取马肝生啖。这对宋朝士大夫来说,是在太有冲击力了……

“快趁鲜吃啊。”头戴金冠的涅鲁古,皮笑肉不笑道:“这可是一匹上好的战马,在你们南朝卖几十万钱的。”

赵宗绩直皱眉头,心说,我要是吃了这玩意儿,岂不与禽兽无异?便坚决不动。

但对方毕竟是一番‘盛情’,总得给个合适的理由,才算说得过去。他便道:“多谢盛情,但我儒教弟子,须谨奉先师教诲,‘失饪不食’。”

按说这解释已经过得去了,但涅鲁古的脸还是拉下来:“太不给面子了吧?”

“我们自然想给王爷面子,可这样一来,就违背了圣人的教诲。身为使节,这不适当。”赵宗绩端起酒杯道:“在下自罚三杯,向王爷赔不是。”

“谁让你喝酒了?”涅鲁古冷哼一声,他是辽国皇太叔之子,身份高贵、颐指气使,根本不把赵宗绩这个南朝王子放在眼里:“你今天,不吃也得吃!不然我的面子往哪搁?”

“两国相交、以礼相待,自然都有体面。”赵宗绩淡淡道。言外之意,是你先不给面子在前,没有面子也是你自找的。

厅堂中的气氛顿时凝滞,陪坐的辽国臣子,纷纷怒目相向。

宋人这边也都板起来脸,他们怎么会看不出,这个辽国楚王,是在存心生事。

“王爷息怒,请容下官一言。”赵卞赶紧出声道:“宋辽天南地北,各自生活方式差异很大。两国睦邻友好,向来相敬如宾,相互照顾饮食习惯,多年来都是如此。”

“你算什么东西?”赵卞说得很在理了,涅鲁古却一脸不屑道:“也配让我尊敬?”

“请王爷慎言。”赵卞硬着头皮道:“两国使节相处时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在《语录》上,呈两国皇帝御览。”

“是么?”涅鲁古却放声大笑道:“那你听好了,让人一字不落的记给南朝皇帝看。”顿一下,他一字一顿道:“我大辽必须要回自己的土地!”说完一幅衣袖,便中途离席。

回去下榻之处,气氛有些沉重。

“看来,你的判断完全正确,耶律重元父子,就是我们此行最大的障碍。”赵宗绩看着陈恪道:“你信不信,他肯定恶人先告状,到辽主那里控诉我们傲慢无礼。给我们此行蒙上一层阴影。”

“我信。”陈恪点点头,情况确实比较棘手。有耶律重元父子在,相信此行面见辽主,肯定愉快不到哪儿去。

“只能盼着,辽主耶律洪基,会不那么糊涂。”赵卞的情绪有些低落,今天的宴席不欢而散,今日的出使报告实在没法写。

“可惜,那辽主的确是个糊涂蛋。”陈恪摇摇头道:“所以做最坏的打算吧……”

※※※

在中京歇了两日,使团便跟着辽人往辽主的捺钵进发。

一路上是无边无际的草原,往往行走半天,都见不到个人影,偶尔才能看到远处天边有一小撮帐篷出现,这时候,就会看到上千头牛羊。有时候,也能看到成群的野马呼啸而过,有成千上万匹之多,看得宋人目瞪口呆……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在辽阔的草原上,众人的心情也变得放达起来,他们感叹着草原风光与内地的不同,学着契丹人的样子,在辽阔的草原上纵马奔驰。

正在疾驰间,陈恪突然勒住马缰,面色凝重的望着远方。

宋军官兵也悉数停下,顺着他所看的位置张望,只见天边烟尘滚滚,再侧耳倾听,似乎还隐隐有喊杀声传来。

“莫非前面有人在厮杀?”赵宗绩问道。

保护他们的辽人,却各个欣喜若狂,争相策马向那里奔去,把宋使甩在了后面。

“不会的。”陈恪摇摇头道:“估计是在举行什么活动。”

“跟上去。”落后太久不像个事儿,显得宋朝人太过胆小。

队伍向前行了三五里,突然东面一声鸣镝,数千骑辽人冲了过来,马上骑士一个个弯弓搭箭、挥刀挺枪,吆吆活活的远远杀了过来。

“保护大人!”侍卫们登时紧张起来,赶紧列阵保护要员。

这时候,西面又是一声鸣镝,又有数千辽人从西面杀了过来。

紧接着,南面、北面、西南、西北……四面八方的鸣镝声响成一片,都出现了全副武装的辽国骑兵,朝着宋使这边奔来。

“大人,我们被包围了!”侍卫们惊慌失措道:“他们还驱赶猛兽进攻!”

原来给辽人大军打前阵的,竟是上千头鹿、麋、獐、狍、熊、豺、狼、狐,这些动物从各个方向,朝着宋朝的使团奔来。

“不要惊慌,他们是在围猎!”终于看明白状况,陈恪大声道。

“这些猛兽怎么办?”道:“铺天盖地冲过来,我们可顶不住!”

“哈哈哈哈!”陈恪和赵宗绩一起放声大笑道:“自然不能拂了辽人的好意!”

※※※

不错,这确实是一次大围猎。但方圆几十里内的野兽,都被赶往宋使所在方位,这显然就不是凑巧了。

事实上,这是辽人有意安排的一场好戏。茫茫草原上,强盛百年的契丹铁骑,无边无沿的从四面八方杀来,这是怎样的阵势,怎样的威慑?这样的把戏,后世的美帝经常使用,目的就是要在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方,使他们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当然,契丹铁骑再凶横,也不可能冲过去把宋使干掉,但他们有大礼相赠,就是那些被他们驱赶的野兽。

想想吧,当胆小如鼠的宋人,发现自己被数千野兽包围,会张皇失措、惊恐万状成什么样子?

一念及此,在远处军阵中的辽国君臣,便畅快的大笑起来。

也有老成之臣担忧道:“陛下,还是适可而止吧,万一宋使丧身兽口,却不好跟南朝交代。”

辽国皇帝耶律洪基,不过二十来岁,生得相貌堂堂。只见他背挎雕弓、腰悬宝刀、身穿皇帝猎装,端的是威风凛凛。他对打猎的狂热,还胜过之前的历代先帝,闻言点下头道:“咱们过去!”说着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辽国的贵戚大臣,御前侍卫赶紧跟了上去。

穿过一层层契丹勇士,本打算‘大展神威、救下宋使、然后各种趾高气扬’的辽主终于看清了状况,却不禁傻了眼:

只见数名宋人高官,各率领百余起宋军,一个个挽弓搭箭、挥刀挺枪、杀得浑身是血。再看草地见,已经倒下无数走兽,有得血肉模糊、有得挣扎哀鸣,大片的草地都被兽血染红了……

再细看时,辽主发现宋人冲杀堵截、很有章法,而且他们的弓箭十分凌厉,不仅射速快,而且杀伤力极大,猛兽往往中箭就失去战斗了……

“是谁说宋人文弱来着?”他恼火的瞪一眼出馊主意的大臣,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辛辛苦苦围一场,难道都让他们杀光了?”

第382章 辽主(中)

一场围猎好似风卷残云,镝鸣声、人喊声、兽叫声交织在一起,令人血脉贲张,所有人都在追逐杀戮,直到日头偏西才收兵。

通算下来,参与围猎各部,竟是宋朝使团猎获最多,倒让契丹各部刮目相看。

回营之后,辽主便用烧烤宴会,款待远来的宋使。契丹人在营地里生起一团团火堆,将打到的猎物扒皮洗净,用铁枪穿了、架在火上烤。

赵宗绩从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和大宋最大敌国的皇帝,围坐在一堆篝火旁。唯一的不同就是,辽主的屁股底下,坐了片虎皮,他则坐了片鹿皮。

对辽国人来说,野外打猎,坐卧随心,哪有那么多规矩?当年宋朝第一次遣使来辽国时,当时的圣宗皇帝和皇后,坐在一辆板车上,车轼上搁着木碗木盆,两口子一边吃饭一边接见来使。看得宋使老不是滋味:奶奶的,泱泱天朝,竟败在这群老巴子手上……

不过时代变了,现在越来越多的辽人,开始崇尚起汉礼来,规矩比宋朝人还多。只是这位年轻的大辽皇帝,天性无拘无束、返祖现象十分严重罢了……

耶律洪基盘腿坐在火堆边,端着金杯饮一口烈酒,睥睨着赵宗绩道:“宋使所为何来?”

赵宗绩心说,你妹的,你叫我来的好不好?但话不能这么说,面上还得恭声道:“外臣为两国长久和好而来。”

“长久和好?那简单。”耶律洪基嘿然一笑道:“还我祖宗之地,则欢好可久也!”

赵宗绩心头怒意横生……千里迢迢把我弄到大草原上来,一路上百般刁难,原来还是不死心!想到这儿,他反问道:“两朝罢兵、和睦相处、达十年之久。陛下为何突然提出要割地?”

“因为南朝违约在先。”耶律洪基说着,看看身边的大臣……早先介绍时,赵宗绩知道,这位是辽国的南院枢密使、赵王耶律乙辛,乃辽主亲近之人。

耶律乙辛知道,自家主上的心,全都在打猎上,对政务则不那么上心。宋使质问之下,这位大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赶紧接话道:“你们南朝堵塞雁门关、在界河上增设塘泊、还修治城隍、征集民兵。这是何意?”

“对。”耶律洪基点头道:“群臣都请求用兵南朝,而寡人以为,不如遣使宋朝求关南之地。要是南朝给了,那还是兄弟之邦,自然长久和好。若南朝皇叔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再举兵不迟。”宋辽澶渊之盟,约为兄弟之邦。当时宋真宗年长,为兄,辽圣宗年幼,为弟。现在宋朝的官家,是真宗之子,而耶律洪基在是辽圣宗之孙,辈分上矬了一辈。这是他被人说动,无事生非的重要原因。

“陛下打开地图看看便知,大宋堵塞雁门关,是为了防备西夏,并不是针对辽朝。增加塘泊是边民自发开荒,且在辽朝提出抗议后,我们便已经叫停了。这些年来,界河以南的塘泊,已经基本填平。这正是我们对盟约的尊重。”赵宗绩解释道。

其实,边界的塘泊缩小,始于黄河改道。泥沙俱下的黄河水一冲,把宋朝好容易挖的沟沟渠渠,全都填上了。不过这却让宋人可以理直气壮的解释此事。顿一下,赵宗绩又道:“还有城隍是补修破损的,乡勇是补充缺额的,完全没有背约!”

“……”听了赵宗绩的解释,耶律洪基面露讶异道:“非卿家如此一说,寡人还不知其详。”说着看看另一边的老者道:“皇叔,怎么跟我皇兄说得不一样?”

那头带金冠、身穿华服的老者,正是当今辽国皇位第一继承人,皇太叔、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重元。而辽主口中的‘皇兄’,正是他的儿子涅鲁古。耶律重元闻言淡淡道:“宋使之言,未必属实。”

“也对。”耶律洪基点点头,切一块烤的金黄的鹿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赵宗绩以为,这轮谈话差不多就到这儿了。谁知耶律洪基咽下口中肉后,又开口道:“寡人所欲得者,祖宗故地尔,南朝归还,是天经地义的。”

“陛下!”赵宗绩火大了,硬声道:“晋高祖为了僭取帝位,以燕云十六州贿辽。周世宗复伐取关南,皆是前朝往事了。现如今,我大宋龙兴已经九十年,若两朝各自索取异代故地,岂是北朝之利哉?”

你们要是要关南故地,那我们就要幽云十六州,看看谁损失大。

耶律洪基又一次词穷。这时候歌舞开始了,辽主便不再废话,请宋使观赏为他们准备的舞蹈。

赵宗绩等人只见营中空地处,已经排列了三百余人的庞大乐舞队,皆戴无脚幞头、身穿红袍、脚踏皮靴。在节奏明快的契丹乐伴奏声中,舞者们脚跟着地,脚尖离地翘起,双臂斜抱肘于胸前,上身右倾,向左侧腰,开始翩翩起舞……

大部分宋使只是看个新鲜,因为比起宋人那登峰造极的歌舞水平来,辽国的舞蹈,只能算是原生态。没有高难度的旋转等动作,只是顿挫、伸缩手足罢了。

不过陈恪看着很舒服,这种豪迈、粗犷,节奏鲜明的舞蹈,比宋朝的杨柳轻舞,要男人多了。

当晚,狂欢一直持续到下半夜。

※※※

次日从营帐中起床后,陈恪得知,辽主竟然已经移驾别处打猎去了。至于谈判的事情,则甩给了皇太叔耶律重元……

“我还以为说动他了呢。”赵宗绩郁闷道。

“没发现么,那家伙是个耙耳朵。”陈恪昨天一直没说话,全部注意力,都用来观察辽主和他的贵臣们:“听谁说的都有理,不知该怎么决断,索性偷懒躲开,等咱们谈出结果来再露面。”

“和耶律重元……”赵宗绩叹口气道:“真后悔昨天没有拿出撒手锏来。”

“你那是找死。”陈恪道:“当着辽国贵族的面挑拨离间,你信不信这大草原,就是咱们的埋骨之所?”

“那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陈恪苦笑道:“慢慢磨就是了。”

“收拾收拾咱们该上路了。”赵卞情绪不高。

“去哪?”赵宗绩问道。

“辽主的捺钵。”

“这里不是捺钵么?”赵宗绩问道。

“像耶律洪基这样,每天都要换地方打猎的皇帝,要是捺钵也时时刻刻跟着他,岂不活活累死他的臣子?”赵卞道:“所以,每到一地,他们会选择一个中心地带,把行宫安设下来。辽主就在捺钵周边打猎,有时天晚了便在外面宿营,正如昨夜。”

“估计这次,辽主会打个长猎。”陈恪呵呵笑道。

出使近一个月,使团已经习惯了这种马背和帐篷里的生活。很快便收拾停当,跟着耶律重元的队伍,往西北方向行了一天,第二日上午时分,便见到越来越密集的毡帐和牛羊。

陈恪估计,这些就是辽主亲卫斡鲁柕募沂袅恕庑┝芍髦笔舻木裎涫浚凶约旱呐ズ筒撇歉帕芍髯叩侥睦铮乙哺侥睦铩

令他惊奇的是,主道两旁竟然店铺林立,行商云集,而且买卖还很兴旺,许多衣着华贵的契丹男女,在逛街游玩,身后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奴仆,看起来收获颇丰。

更让他惊奇的是,这些契丹贵族男子,竟大都头戴着生色销金花样幞头、身穿翠毛细锦袍、或者是盘雕细锦袍,脚上是汴京去岁才流行的精细靴鞋……活脱脱的全是宋朝摩登男士打扮。至于女子,更是一身的汴京女郎装束。

看来在契丹贵族中,哈宋现象确实很严重呐……

耶律重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催促宋使快走,不一时,便见一个用鹿砦围起来的大营。

这个大营有多大?足足能容纳六七千顶毡帐。这些蘑菇似的帐篷,一丛丛、一团团,拱绕着居中的十余顶巨大的毡帐。那毡帐想必就是‘皇宫’了。而那些小一些的帐篷,应该便是王公贵族们的住处。

耶律重元让人带他们去礼宾帐,便离去了。

跟着辽人到了‘礼宾帐’,陈恪他们终于见识到,原来帐篷也可以这样华丽啊……这些帐篷基高尺余,皆木柱竹榱、以毡为盖,彩绘韬柱、锦为壁衣。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窗槅皆以毡为之。

里面的铺盖桌几,也极尽奢华之能事。而且辽人的招待,也是周到无比,有侍女奴仆随叫随到、吃喝用度全都比照亲王一级,甚至晚上还有美女侍寝……让人第一次觉着,住帐篷原来也是一种高尚生活。

第383章 辽主(下)

在礼宾帐中稍事歇息,双方便开始了艰难的谈判。辽人坚持要割地,宋人誓死不割地,辽人本就强硬,赵宗绩也丝毫不软,双方每每刚开谈就火星四溅、不欢而散。而后,宋使便被晾上几天,才能恢复谈判。

当然,这样说也不正确,因为他们只是被耶律重元晾了,在其他契丹贵族那儿,不知有多吃香呢……礼宾帐里,每日里宾客盈门,前来拜访的契丹贵族如过江之鲫。邀请他们参加各种活动的请柬,也如雪片一般……

有人要问了,贵族们不是跟着皇帝打猎去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闲人?

是的,虽然跟着耶律洪基跑出去打猎的契丹贵族不少,但找借口留在捺钵中也很多。与后世的蒙古人类似,辽国人也奉行种族制度。作为国族的契丹族人,天生享有诸多特权,其中贵族子弟,更是生下来就注定了荣华富贵的一生。

辽国立国太久,也强大太久。以三倍于宋朝的领土,奉养契丹一族,贵族的日子,实在是不要太舒服。在这种环境下,若非有四时捺钵制度,怕是辽国人早就集体堕落了。

但契丹族人为了保持种族的优越性,禁止与外族通婚,全族就‘耶律’和‘萧’俩姓氏,这样族内繁衍的恶果,一是会导致种群素质的下降,二是几乎所有人都沾亲带故,让规矩法度在人情亲缘面前,变得软弱无力。

尽管契丹上层反复重申,辽主四时捺钵,全体契丹贵族必须随行!但依然有小部分人,以各种理由留在京城,又有更多的人,跟着出来转了转,便窝在行营里长期泡病号。

加上现在的皇帝,又是打猎狂人耶律洪基……据说这位皇帝,痴迷骑马打猎,到了对女人都兴趣缺缺的程度。尽管他的皇后,是有着契丹第一美女兼第一才女自称的萧观音……就算是对打猎很有兴趣的契丹人,也无法全程奉陪。所以这几年在行营里泡病号的贵族,是越来越多。

耶律洪基起先还强调过纪律,但泡病号的人实在太多,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了……

※※※

这么多人整天在营里待着,不可能光吃饭睡觉玩女人,那也会腻的。总得找些事情消遣吧?

这就造就了辽国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体育方面,有击鞠和角抵。此外,还有百戏、射宴之类的传统娱乐项目。

但让宋人跌破眼镜的是,辽人竟然时常举行笔会。辽国上自帝王后妃,下至诸王大臣,能诗善赋者不乏其人。他们酷爱中原文化书籍,不惜重价、从宋朝搜集各种书籍字画,装潢携归本国,在贵族间传抄临摹。

这种对宋朝文化的热爱之情,使他们对中原文学及著名文士,表现出强烈的崇拜。一旦有名家词章传入辽境,他们便爱不释手,竞相传颂。

当然,他们也赶上好时候了。这正是宋朝乃至中华文化史上,最璀璨的一段时间,柳永、范仲淹、欧阳修、宋祁、王安石、曾巩……一系列伟大的文学家,璀璨着东亚的天空。而更牛逼的明星阵容,也已经整装待发……

而在最近这二年,在辽国最火的名字,则非陈恪莫属……他在去岁捣鼓出的那些诗词,经过汴京名妓们的传唱,已经红遍大江南北,也早就为辽人所熟知了。

承平时,宋辽欢盟,文禁甚宽,两国使者往来,竞以谑诗文相娱乐,这已经成了惯例。选派最红的文人出使,这也是宋朝展示软实力的潜规则。

当红的巨星竟然来到他们眼前,爱好文化的辽国贵族,怎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们争相邀请陈恪参加自己举办的笔会,求他评价自己所作的诗词。要是他能即兴赋诗作词,他们便要幸福的晕过去。

陈恪是有求必应,包君满意。对他如此大方的向辽人展示才华,赵卞是很有微词的。汉本位主义,正是在宋朝开始的,赵老先生这代人,算是最早的皇汉主义者了。他歧视契丹人乃至歧视他们的文化,所以他反对陈恪和他们进行文化交流。

但是陈恪问他:“你愿意看到一个骑马射箭的辽国,还是舞文弄墨的辽国?”老先生想了想,便立刻转变了态度,也拿出自己的存货,加入到文化入侵的行列中。

※※※

除了参加文会之外,陈恪还带着他的侍卫们,积极投身契丹人的体育活动——角抵和击鞠。

角抵即摔跤,在辽代也非常普遍,各种宴会活动中,常常举行角抵助兴。后来的蒙古式摔跤,源头就在契丹摔跤上。陈恪的侍卫们,都跟他学过现代摔跤,正好和契丹高手切磋一下,取长补短。

击鞠即马球,乃是当年大唐的国球,大唐皇帝各个都是此中高手。但到了宋朝,唉……不提也罢。但这项运动,在辽国、高丽、大理这些产马之地,都被完整的继承下来。在这些地方,举国上下打马球蔚然成风,百年不衰,贵族马球高手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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