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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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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要教训教训他了。”陈恪对赵宗绩道。

“算了吧,万一出了人命。”赵宗绩叹口气道:“事情就大条了。”

两人没有刻意压低嗓门,因此他们的对话,被萧胡睹听得清清楚楚,他闻言大笑道:“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顶多就断根胳膊、瘸根腿……”说着狞笑一声道:“你要是再磨蹭,我可要发飙了!”

“就按这个标准来吧……”赵宗绩说着,又不放心道:“算了,还是我来吧,你老陈家人没轻没重的。”他想到了六郎当街格毙萧延的一幕……

那边,耶律德容也想起那可怕的一幕。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是不阻止,肯定要出大事。便用契丹语道:“算了,打架,你不一定能赢。”

萧胡睹一双小眼登时瞪得溜圆。

“他们很可能是武术高手。”耶律德容接着道:“萧延,是被那陈学士的弟弟,徒手格杀的。而且是一边倒……”

萧胡睹的眼,瞪得更大了。

那厢间,陈恪和赵宗绩通过猜拳决定谁出战,结果小王爷获胜……

“别胡闹了。”赵卞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苦劝道:“你们活腻歪了么?”

“放心吧。”陈恪安慰老头子道:“小王爷厉害着呢。”

赵宗绩拨马出阵,睥睨着面色阴晴不定的萧胡睹道:“还比不比?”

“比。”萧胡睹没吭声,耶律德容替他道:“但小王爷是我们陛下的贵宾,若是伤着分毫,都没法跟陛下交差。”

“我会说是我自己磕着的。”赵宗绩淡淡道。

“这……”他越是这样,耶律德容就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们不能欺骗陛下。”

“所以呢?”赵宗绩摊摊手道:“咱们继续赶路?”

“不武斗可以文斗。”耶律德容也早就看这些瓜娃子不顺眼了,哪能错过这个教训他的机会:“我提议,驸马和王子可以比一比射箭么。这个比较公平吧?我记得儒家六艺里,就有‘射’吧?”

“可以。”赵宗绩点点头,轻叹一声道:“辽人真磨叽啊……”把萧胡睹气得脸都绿了。他从小有口吃的毛病,大了后才好转。但是不能着急,一生气就犯,所以方才只能让耶律德容代言。

※※※

“那好,”见赵宗绩同意了,耶律德容便道:“我来讲一下规则。”

“且慢!”这次出声的却是陈恪,他拨马上前道:“我们小王爷身为大宋使节,一举一动都必须合乎礼仪。既然耶律大人提到六艺,就该知道孔夫子要求一举一动都合周礼。”

“自然……”耶律德容这才想起来,他们是外交官员,在宋人面前绝不能失‘礼’,不然回去仕途就完了……辽国以当世第一大国自居,不愿在这些面子事儿上输给宋人。

“那就必须按照周礼来。”陈恪斩钉截铁道:“礼不可废!”

“这……”耶律德容有些抓瞎,宋人不射好多年了,连带着他们这块也是空白。

好在这时候,张状元醒过来了,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这不能按周礼。周礼中,射礼有四,一曰大射,乃天子祭祀之射;二曰宾射,是诸侯朝见天子之射;三是燕射,是平时宴饮之射;四是乡射,乃地方为荐贤举士之射。”顿一下道:“显然都不适用……”

“还是状元有学问啊。”耶律德容抓紧一切机会,给‘张小姐’回血。

“唉……”陈恪都不忍心再往‘张小姐’的刀口上撒盐了。心道,你这状元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

“你叹什么气?”张孝杰吞口血沫道。

“‘夫子语录’看过么?”陈恪还是不得不说。

“什么?”张孝杰一愣,他感觉头还是有些晕。

“就是《论语》。”赵宗绩在一边解惑道。

“……”张孝杰怒了,老子虽然老子也是状元,但老子这个状元,是靠真本事考出来的!不是靠老子!

辽国的科举内容和教科书,都是照搬宋朝的。只是因为教育水平问题,考试难度,大概相当于后世的山东高考和西藏高考……另外,张孝杰的父亲张俭,是被称为‘一世之杰’的辽国瑰宝,已故。

“那《八佾》一篇中,‘君子无所争’一段,”陈恪尽量不刺激他道:“总有印象吧。”

张孝杰两眼一黑,又要晕过去……所谓‘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这是连耶律德容都能熟读的。

用白话说,就是‘君子没有什么可争的事情。如果有争的话,也必定是射箭比赛吧!即使这比赛也先是互相作揖致敬然后登堂,比赛完后走下堂互相敬酒,不伤和气。这样的争,依然算君子之争!’

这种东方式的决斗,乃是地地道道的周礼。在唐代宫廷里,皇帝会定期组织竞射,以平息公卿间的怨气与纠纷……但后来,中国的士大夫们开不了弓,射礼也就消失了。但陈恪去日本,见那里还在沿袭这套唐礼,所以他才这么清楚。

在原先的历史上,几十年后,武士道兴起,日本人发展出了更刺激的武士决斗。以至于儒家文化圈里,只有高丽棒子把射礼继承下来。这就是后世韩国人射箭称霸奥运的秘密……那根本就是由周礼演变来的比赛啊!

‘脸都让你丢光了……’辽人们看着两眼发直的张状元,一起暗叹道:‘还是死了算了……’

※※※

既然周礼存在,自然要按照礼仪来比射箭。而辽国人失去了发言权,只能任由陈恪‘指导’。其实陈恪也不愿意这么事儿妈。可要是让辽国人做主,那肯定是比骑射,小王爷直接抓瞎……

首先是‘备礼’,即做好举礼的各种准备工作。主要是布置场地,安排好观礼人员位置,并讲解观礼规则。同时把弓、箭、筭筹等器具陈设好。司射、有司、射者在器具边,面向南列队站好。获者就位。

因为荒郊野外没有宾客,所以‘迎宾’环节省了,直接开礼……估计再不开,那‘小糊涂’就要疯了。

开礼之后,担任司射的陈恪,取弓及箭,对‘有司’……也就是举办设立的主人,这里由赵卞和耶律德容担纲……道:“弓矢既具,有司请射。”就是问‘咱开始吧?’

两人辞让,对曰:“某不能。为二三子。”‘二三子’,意为‘诸位’。就是让大家来决定。

扮作来宾的双方各十名属官,便点头许之。

陈恪告于主人,曰:“请射于宾,宾许!”

“射!”有司点头道。

赵宗绩和萧胡睹,已经换上黑色的深衣,头束黑带,脚踏白靴,走上场来。

第378章 捺钵(上)

射礼服饰是有规定的。仪礼载,宾主俱朝服。但朝服发展到这个时代,已经不适合射箭了,故而以玄衣白靴替代。

待两人向主宾行礼后,陈恪让他们各取弓一把,箭四支,这叫‘纳射器’。然后命‘获者’,也就是后世的报靶员,为射者指示三十步外,两个并排靶心的位置。

待旌旗落下,陈恪下令道:“备射。”

赵宗绩和萧胡睹相互一揖。便脱去左手的外衣衣袖,在右手拇指上戴上扳指。然后将左脚踩到射位标记上,双目注视靶的中部,然后俯身察看双足,调整步姿。

“依次而射,不得杂越!”待他们准备好后,陈恪下令道:“一番射!”其实按例还有‘诱射’,也就是他下场示范的,但陈恪考虑到过犹不及,那萧胡睹已经要爆炸了,不能再刺激了……

两位射手屏息凝神,等他下令。

一通鼓响,陈恪道一声:“无射获,无猎获!”意思是,‘不许射伤报靶者!不许惊吓报靶者!’双方便可以开射了。

射仪用的靶名‘侯’,是用牛皮蒙制。当中画着各种猛兽或者别的东西,其中心位置叫‘正’,又叫‘的’……所谓‘一箭中的’,就是这个意思。

赵宗绩先射出一箭后,再从腰间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然后由萧胡睹来射。如此轮流更替,直到将各自的四支箭射完。

报靶者扬声向堂上报告射中的结果,然后把箭拔下来……因为一番射是试射,不计成绩的。

待靶子清理完毕,便进行二番射,第二番射才是分胜负的比试。

二通鼓响,陈恪宣布说:“不贯不释!”意思是,‘凡是没有射穿箭靶的,一律不计成绩!’

两位射手像一番射时那样轮流开弓射箭……

※※※

尽管契丹人越来越不着调,沉迷于所谓的汉文化,但托‘四时捺钵’之福,他们骑马射箭的祖传绝技没有丢。

萧胡睹,字乙辛,自幼口吃,视斜,发卷。其伯父见之曰:‘是儿状貌,族中未尝有。’因为长相独特,他从小没有玩伴。但那双斜眼非但不影响他射箭,反而帮他瞄得更准。

发现自己在射箭方面的天赋后,萧胡睹便把大量的时间用在这上面。从小到大,他射出的箭支数以百万计。弓箭早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不管他心情多烦躁,只要手指一搭上弓弦,就能很快平静下来,心如止水,人弓合一……

搭箭、扣弦、开弓、瞄准、脱弦!一箭中的!

轮到赵宗绩了。他手里的弓,是陈恪去年刚送给他的。但他练习射箭,已经有十六年了。一方面,他那敏感的身份,使他缺少玩伴,让他更专注于射箭场;另一方面,这个听着宋夏鏖战故事长大的青年,心里一直有个火热的理想——西北望、射天狼!

十几年的反复练习下来,早已经让射箭变得如吃饭喝水一样。他稔熟射箭的一切技巧。比如现在的拉弓动作是个爆发力,弓拉开了,瞄的越久,弓弦地持续拉力,会导致持续用力的手臂发抖。

而手腕抖动一毫,射出去的箭离靶标就会差八尺,所以射箭需快。瞄稳了目标快速射击,反而射得准——

嗖的一箭,带着短促的破风声,正中箭靶!砰地一声,强大的穿透力,使箭支贯穿了箭靶,又飞射出去,扎在远处的马车上。

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耶律德容猜想到,宋朝小王爷的箭术肯定很高,不然怎敢和契丹人比射术?但没想到竟高到这种程度。他不禁暗暗捏了把汗。

好在萧胡睹已经沉浸在弓与箭的世界中,不管赵宗绩什么情况,全神贯注射出第二箭——一箭中的!

赵宗绩控制好力道。也射出第二箭,这次没那么夸张,但还是连羽没入靶心。

转眼间,两人各自射完四箭,全都正中靶心!尽管赵宗绩射透了一个靶子,但规则上不会区别对待的。

打平。三十步,也是宋朝对弓手的最低要求。

接着便进行三番射。这次靶子被向外推了二十步,达到五十步。这是辽朝弓手的最低要求。

三通鼓响,两人又依次射出了四箭,依然都正中靶心!当然这个靶心,要比后世那种好中些……做个类比的话,大概九环以内都算中的。

又打平!

四番射,靶子外移到七十步。

四通鼓响,这次两人的瞄准时间,明显变长了。但是依然全数命中!

五番射,靶子外移到九十步。还是命中。

六番射,靶子移到一百步。所谓百步穿杨,在这里能命中的,是神射手。

※※※

“这个,陈学士,”赵卞小声问陈恪道:“我怎么记着,周礼只有三番射。”

“问问中途停下来,他们答不答应?”陈恪摇摇头道:“不可拘泥古礼么……”

“咳,都是你的理。”赵卞失笑道。

陈恪笑笑没说话,这时候,第六番射的成绩出来了,两人都是三中的、一中侯。

这不能说他们的箭术还不到家。六轮射击二十四箭,对体力的消耗;风的影响、那一瞬间的状态,都会导致出现偏差。

这时候,观礼者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们瞪大眼、屏住气、紧张的注视着场上。千人围观之下,竟然只有弓弦和弓箭中靶声……

第七番射,一百一十步。两人在经过调整之后,全部中的。

八番射,百二十步,两人和商量好了似的,都是两中的两中侯。

九番射!一百三十步!这个距离,就是所谓一箭之地,被认为是弓箭的极限射程,战场上,军官要站在距敌方前锋一箭之地外,这样才能保证安全。

但是,两人竟然都射中了,虽然都只有一箭中的,但其余三箭也贯穿了靶子……从这个距离看上去,靶子只有苹果那么大,天知道两人是怎么射中的。天知道他们怎么有这么远的射程!

两人又通过了一百四十步,尽管无一中的,且萧胡睹一箭脱靶、一箭没有贯穿。赵宗绩两箭脱靶,但还是让双方官兵惊为天人,这是在超距射箭啊!

到一百五十步时,萧胡睹只有一箭中靶。而赵宗绩有两箭中靶。

但两人都没有要停的意思,靶子挪到了一百六十步。

萧胡睹全都脱靶,赵宗绩却依然有一箭中靶……

颓然把弓递给手下,萧胡睹垂着双手,望着赵宗绩道:“我能看看你的弓么?”

“抱歉。”赵宗绩苦笑道:“我已经没有力气递给你了。”他的手一松,那柄黝黑色,两头有球头的弓,便落在他的贴身侍卫手中,那侍卫第一时间将其收入弓匣中,切断了萧胡睹的视线。

萧胡睹知道,人家这是保密,不过是委婉些罢了……

※※※

其实论起射箭来,赵宗绩在汉人里算是顶尖了。但比那辽国顶尖射手萧胡睹,还是差太多。不说他只会立射一种射姿,单说他的膂力、准星和耐力,就比萧胡睹差一截。

他之所以能赢下这一场,全靠了那张神秘的黑色弓箭——那是一张集合了当代最优秀头脑、后世先进经验,经过两年多时间反复实验,才制成的带滑轮、瞄准具的组合弓!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也是第一战斗力。对武器的研究改进,一直是缺乏血勇之气的宋朝人,十分注重的事情。甚至一国宰相,都曾经撰写过《武经总要》这样的武器专著。

陈恪既然来到大宋,自然想为自己的国家出一份力。他很想把后世的知识,运用在这个时代,可惜只恨自己是学医的出身,不是学物理化学的,不会造枪造炮,也不会改进火药。只能在现有的冷兵器上动脑子。

枪炮不行,只有弓弩了。陈恪想到了世界上名气最大的两种弓,一种是英格兰长弓兵的长弓,一种是蒙古人扬威天下的组合弓。两种弓的射程难分轩轾,但前者需要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才能开。要是低于这个高度,还得自带板凳……显然不适合平均身高一米六出头的宋人。

还是复合弓更合适,而且他在仅限军备部门阅看的《武经总要》上,欣喜的了解到,宋朝的黄桦弓、黑漆弓、白桦弓、麻背弓,都是复合弓。

从广西都作院得到所有四种弓的制法后,陈恪又遇到了疯子科学家沈括和超级制造家苏颂。沈括本身就是制弓的行家,而且有着科学家的研究精神。至于苏颂,你给他一个合理的创意,他就能给你做出合乎要求的成品!

这两个人搭配在一起,就造出了这张名唤‘射虎’的复合弓。其准度高、力度强,且省不少力,说是当世第一弓也不算夸张。

唯一的缺点,是成本太高了!目前一柄弓的成本在一百两黄金以上,根本不可能装备军队。

第379章 捺钵(中)

打那天起,辽人再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儿的挑衅。但这只是表面现象。事实上,他们的示威从没停止,而且采取了让宋人无法反驳的方式。

比如他们会故意带着宋使绕远路,以示其幅员广大,山河壮丽的大国气派,末了还总要加一句:“真不明白,如此壮美的山河,你们汉人为何要拱手相赠。”

起先赵卞还会很认真的辩解,说石敬瑭是沙陀人。但反而会引起辽人更得意的回忆:‘那后晋和北汉的儿皇帝、孙皇帝们,实在是太乖巧了……’

后来赵卞干脆当起了扎嘴葫芦,全当是一群苍蝇在嗡嗡乱叫了。赵宗绩和陈恪,则一开始就不听他们聒噪,一心游山玩水。陪同的辽国官员并不知道,他们俩是在考察燕云的大山河流、险关要隘……尽管朝廷有这方面的资料,但百闻不如一见。来过见过,是做出正确判断的先决条件。

就这样一路向北,从新城县前行七十里到涿州,从涿州前行六十里到良乡。由良乡前行六十里到幽州。幽州即辽国五经京之一的南京,城方三十六里,城内人口繁盛、坊市、廨舍、寺观林立,看上去要比大理城还发达,当然和汴京没法比。

自幽州北行至顺州,由顺州前行七十里到达檀州,也就是后世北京的密云县。从檀州前行近二百里,到达古北口,古北口又叫虎北口,是著名的雄关,后世有京师锁钥之称。辽国在这里设有驿馆,当天使团就在此打尖。

宋使在此下榻时,有一个必去之处,便是‘杨无敌祠’。杨无敌,即杨业,作为一名与辽人作战牺牲的宋将。却得到辽人崇高的尊敬,他们甚至为他立庙祭祀,且香火十分旺盛……

赵宗绩和陈恪没有用晚膳,便带了香烛供品、离开驿馆,往北山上赶去。此时夕阳西下,四围郁郁苍苍的松树。在万丈红霞衬照下,一座两丈高、一丈宽,磨砖对缝、虎头对门的气派山门,映入众人的眼帘。

只见山门两侧有对联一幅,上联是:‘杨老令公做事忠实不二’,下联为:‘专祠一座表扬英勇无双’,横批是‘气壮山河’。如此糙而壮的对联,据说是出自辽圣宗之手。

从山门上去,便见一个座北面南,前后两院的大祠堂,此时日暮,院里只有个知客,倒很安静。

一众宋使来到祠堂正殿前,便见到杨老令公的一丈塑像。老将军身披金甲、外罩蟒袍,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握着剑柄,威风凛凛的端坐在宝座上。

老令公的两侧,还立着与他一同战死的长子杨延玉、部将王贵!

三人的眼睛虽然是泥塑金描,但分明放射出凌厉的光,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愧对老令公呐!

除了上香外,陈恪还受杨怀玉所托,代杨氏子弟来拜祭老令公。

令公祠中,香烛袅袅,陈恪和赵宗绩在铜盆中烧着纸,火光跳跃,将两人带到了七十年前……

※※※

那是汉民族复兴失败的一曲悲歌……

那时候,汉人是这片大地上,最骄傲、最自信的民族。在这之前四十年时间,从周世宗柴荣开始,经过唐末五代沉沦的汉民族勃然复兴,他们东征西讨、天下无敌。一直对辽人进行强硬的压制,不停地进攻,不断地胜利,甚至举国兴兵收复故地!

不幸的是,他们接连失去了两代领袖,帝国的皇位落在一个弑兄的阴谋家手中。但百战百胜的将军和军队还在,他们理想和骄傲还在。为了完成彻底统一、为了一扫百年之耻,也为树立自己的威信,阴谋家举全国之力,发动了夺取幽燕的雍熙北伐。

当年雍熙北伐,宋军兵分三路大举攻辽,在潘美、杨业所帅的西路军攻城俘将,很快便攻取三州的大好形势下。作为主力的东路军掉了链子……大宋第一军人曹彬,竟对他的军队失去了控制。他所指挥的东路军,为争功,不等与西路军会师,违背诏旨,自行北上攻占涿州,又因粮尽退兵。

东路军退兵后觉着不划算,又进军,结果士兵被玩得疲惫不堪,被辽军主力大败。赵光义很快下令在边境增兵,并命三路大军撤兵。

东路军仓皇撤出战场……辽军得以全力对付其余两路宋军。很快,中路的田重进也撤出了战场,全军安然无恙回到国内。但是西路军,却在一连串的大胜之后心有不甘,他们要和辽国来一次硬碰硬,看看到底谁更强!

但碰的结果是蔚州、寰州相继失守,数千守军悉数阵亡……

见强敌环伺、败局已定,潘美患了失语症,杨业却不愿像他那样沉默,而是建议‘贼势盛,不可与战’,姑且转移三州民众南下。’

监军王侁却主张正面迎敌。杨业摇头说,这样就败定了……

王侁的神色变幻,目光中充满了轻蔑加敌视,讽刺他道:“君侯素号无敌,且令精骑数万,见敌逗挠岂有他志?”

失败?你不是大名鼎鼎的无敌将军么?领兵数万,只想着逃跑,你不是要叛变投敌吧!

这话别人听了,最多就是生一顿气,但对杨业来说,却是要他的命!因为他原是北汉将领。宋灭北汉后,他随其主刘继元降宋。虽然,不是他主动投降的,但所谓‘忠臣不事二主’,对杨业这种羞耻心极强的男人,始终是块心病。

杨业气愤难当,为了尊严,他马上答应出战。

但是临行前,他突然转向了多年来的老搭档潘美,声音低沉道:“某此去必败无疑,我本是个降将,早就该死,主上反而对我委以重任,今日我正可以死报答。”顿一下,他压低声音道:“只是,你能在陈家峪两侧埋伏下弓箭手么?我败下来的时候,如果没有接应,就要全军覆没了……”

潘美重重点头,请他放心。

交代完毕,杨业率领自己的部队出征。铁甲铿锵,三军无声,自知必败必死的将士一路向北,迎头撞上了辽国大军,只求证明自己的忠贞。

雁门关外,辽国统帅耶律斜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与辽国作战三十多年,摧城拔寨、战无不殆的‘杨无敌’,竟然在这种时候来进攻,莫非脑袋被驴踢了?

但是送到虎口的肉,岂有不吃之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厮杀、厮杀、再厮杀,血战了整整一天。杨业见部下已经到了极限,便率军且战且退。

辽军岂能让折磨了他们三十年的‘杨无敌’跑了?便衔尾而追。

就这样,双方一撤一追,来到了陈家峪。

此时正是黄昏。杨业率军退到谷口,只见两边静悄悄,一个援军的影儿都没有……

身后,无穷无尽的追兵已经上来了,杨业的部队,从凌晨出兵,到现在滴水粒米未进、已经疲惫不堪了。如果仓皇后撤,只能被契丹铁骑践踏马下。

部下要掩护他突围,却被杨业拒绝,他仰天长叹:‘这就是我的命运!陛下,苍天可鉴,杨业为你尽忠了!’

最终杨业命家中独子、有儿女需要养育的、和已有兄弟战死过的士兵撤退,自己则率领剩下的数百人,与辽军殊死作战。最后,兵士都战死了,杨业的儿子杨延玉和部将王贵也牺牲了……

红月如血。陈家峪上,老将军身上受伤十几处,浑身浴血,尤须发皆张、来回冲杀,手刃辽军数十百人。

最后,辽国名将萧达凛,从暗中放出冷箭,射中他的战马,马倒在地下,把他摔了下来。辽兵乘机围了上来,把他俘虏了……

辽国人赢了,生擒了他们口中的‘杨无敌’,这是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成功!

但他得到的只是杨业的尸体。老令公被擒,绝食三日而死……

事后追查,那天的援军到哪里去了?原来他们久等杨业不到,王侁大喜过望,以为杨无敌再次创造了奇迹。怕功劳都被杨业抢走,他命令潘美率军赶了上去。谁知走到半路时,知道杨业败了,他们转身就撤,没留一兵一卒救援……

※※※

暮色已重,站在祠堂中,已经看不清老令公的面孔。陈恪轻声道:“杨家的意思是,看看能不能把老令公的骨骸要回去……”

“辽国能答应么?”赵宗绩低声道。

“不能,从老令公战死沙场后,大宋就一直在讨要遗骸。”陈恪低声道:“但辽国人说,你们宋人对不起杨无敌,他不回去了……”

听了这句话,以赵宗绩这种强烈的自尊心,都没有反驳。

良久良久,赵宗绩才缓缓道:“老令公入土为安,确实不要再惊动他了。”顿一下,他一字一句,刻骨铭心道:“还是让我们把燕云夺回来吧!”

有鸿鹄飞过房顶,鸣叫声震天宇……

第380章 捺钵(下)

回去的路上,两人沉默了半道——直到下山后,回望着黝黑的山梁,赵宗绩才幽幽道:“你说,杨老令公之死,到底是谁的责任?”

“……”陈恪过了好一会儿,才文不对题道:“其实,咱们学到的历史是骗人的。辽国统帅耶律斜轸没有尊重杨老令公。而是把他的首级斩下,先送往漠北辽廷请功,然后传授边疆,让辽军和宋军,都看到杨无敌的下场。”

“我问你是谁的责任?!”赵宗绩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恼火道:“为什么潘美会如此胆怯?他可是大宋之刃啊!还有曹彬这样灭国无数的名将,会表现的如此蹩脚!他们就算用脚趾头,也不该打出这样的窝囊仗!难道十多年不打仗,他们退化了吗?!”

“按照朝廷的官方结论,曹彬,是北伐失败的罪魁祸首。”陈恪依然自顾自道:“他的罪名是违抗皇命、擅自行动,导致战局被逆转。按说这个罪名,放在任何朝代都是死罪,不株连九族就是皇恩浩荡了。可太宗皇帝对他太好了,好得让人受不了,居然只降了他的职,差遣仍然不变。潘美和其他将领也是如此,人人受罚,却都只是降职留用。”

顿一下,他淡淡道:“更奇怪的是,只隔了一年,曹彬没立任何功劳,就被提升其为侍中、武宁军节度使,完全恢复了雍熙北伐之前的官职。再往后,他又升到了平卢军节度使。到了先帝朝,又成了检校太师、同平章事、枢密正使,竟然比北伐失败前还风光!”

“你到底什么意思?”赵宗绩就是再傻,也听出陈恪的言外之意了。不禁恼火道:“你是说,历史都被篡改了,真相不是这样的,对么?”

其实赵宗绩也早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丧师辱国、彻底断送了大宋军力的败军之将,居然安然无恙不说,还依然位极人臣、极尽荣宠。而且在之后的岁月里,他的女儿、孙女还都成了大宋的皇后,母仪天下!

凭什么?他配么?赵宗绩一直想不通。

※※※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告诉我真相!”回到驿馆,赵宗绩对吞吞吐吐的陈恪,依然不依不饶。

“我也不知道真相。”陈恪两手一摊道:“我看的书,也都是官方的史料。”顿一下道:“《太宗实录》,你肯定看过吧?”

“嗯。”赵宗绩点头。

“还记得在雍熙北伐期间,太宗关于曹彬的言论么?”

赵宗绩摇摇头,这世上能有几人,有陈恪那样的记忆力?

“实录上说,当曹彬在战争之初突飞猛进时,太宗便‘讶其太速’;曹彬粮尽退却时,太宗又惊愕‘岂有敌人在前,而退军以援粮运乎?’而等到曹彬再进时,他又下令说‘千万别再急进,要和米信合军’……”陈恪缓缓道:“有印象么?”

“嗯。”赵宗绩点下头。

“你怎么看这一段?”

“太宗英明过人,洞察一切先机,所有的失败因素,他都算到了。只是曹某人没有遵旨,最后才导致失败的。”赵宗绩背书似的道:“师傅们就是这么教的。”

“除此之外呢?”

“……”赵宗绩想一想道:“应该有人将曹彬们的举动,总是第一时间报告到官家那里!”顿一下道:“你是说,监军吧?”

“对。只有监军,才有资格掌握第一手的军情。并用最快的方式,呈报到皇帝那里。皇帝则通过一个个监军,随时都在监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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