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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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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都看着那为首的少女,少女咬紧牙,眼中露出凶悍的光芒:“所以,这位叶郎君,就是一定要请出来帮忙的,他就是我们的孔明先生!”

当初诸葛亮渡泸水伐不毛,威德并施,南蛮为之心折。虽然也有南蛮编出什么孟获七擒诸葛亮的故事,但实际上,苗蛮诸部对诸葛亮是非常推崇。

“正是,若在大唐寻不得支持,我们就去寻吐蕃人支持……”

“胡说,吐蕃人点了名要咱们郡主去和亲,而且若不是他们瞒骗,我们部族又如何会到这般下场?”

“休要吵了,若是唐天子果真不助我部,那时去吐蕃也不迟。”那女子开口道:“为了我们部族,便是让我去吐蕃和亲,我……我也心甘情愿!”

众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一年长者道:“但愿……能请到那位卧龙先生。”

“三顾,他们唐人中的绣像画本里不是说要三顾么,我们备厚礼三顾就是!”

“若是三顾都不成呢?”还是有人说丧气话。

“若是三顾都不成,那就用其它法子,我就不信,咱们就不能把那位卧龙先生带回去!”

众人说了半天,那个少女怅然叹了口气,也只是说罢了,于事无补。

他们在修武呆了一夜,次日大早,便备足礼物向卧龙谷而来。

离着吴泽陂还有一段距离,那少女就“咦”了一声:“我们一路行来,大唐繁华则是繁华,却无如此境让人惊叹者……原因为何?”

“干净,这边官道都干净,道路两侧沟渠皆清理过……看来本地亲民官颇有才能……”

“你们这些蛮人却是说错了,咱们这边干净,那是叶郎君说的,污垢之地,必有毒虫潜藏,春暖之时,易生瘴疠,故此今冬他带着咱们把这些都清过了!”旁边一个行人听到他们说话,倒也不怕这些蛮人,哈哈笑道:“清淤除秽,朝廷虽是早有明令,可乡野之地,谁会理会?”

大唐法律之中,是禁止向街道上泼倒污秽的,若被发现,官府可以捉人去打板子,只不过实际执行上并不是那么严厉。

“叶郎君说话,你们如此听?”

“那是自然,你们可是不知,听叶郎君话的,去年家里都多赚几贯钱,不听话的,就算没有遇着什么变故,也只能看着别人赚来的钱干流口水。”

那蛮人少女听到这,眉眼弯弯露出笑容,她这一弯眼,眼廓如月牙儿一般,煞是动人。答话的路人见了不禁一呆,心中暗暗赞了声:蛮人虽是未曾开化,但这小娘子倒是极美!

与那路人作别之后,蛮人少女继续前行,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旁边人见了不禁问道:“郡主,你怎么高兴起来了?”

“自然是因为听得那人说的,那位叶郎君有几分本事了。”

“也不过是会清淤除秽罢了,还算不得什么本事,咱们要的是能上阵的勇士,若是能领兵打仗,象诸葛孔明一样的文人也好……”

“你们说错了,为何南诏势力日强,而咱们其余五诏日弱?除了唐人偏向南诏之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南诏日益富庶。这位叶郎君有富民之策,他还是一个百姓,便能让县人富裕,若到了我们那儿何愁我们越析不富起来!”

“而且以一介布衣隐士,便可号令一县之民,此等人物,必是雄杰,领兵为将,当能令行禁止,士卒乐于效死!”

蛮人少女说到这,在马上立了起来,举目远眺,仿佛那位叶郎君就在前方:“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

她终究是走马观花,因此对具体情形不是很了解。叶畅哪里能号令一县百姓,不过是吴泽陂附近几个村子百姓对他最为信服罢了。

众人继续前行,他们虽然人数不多,就是七个人,却带着十余匹马,都是那种较为矮小却能负重远行的滇马。空着的马身上,背着驼子,装着他们此行的礼物。

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子,村子规模比较大,怕是有百余户人家。村口处老槐树下,树着一个牌子,那牌子上写着字。只不过这些蛮人当中,并没有识字者,因此立在槐树之下。

恰巧此时叶栉背着工具出来,见到这群蛮人,他倒不惧,上前喝问道:“你们是何人?”

蛮人少女见叶栉相貌堂堂,又背着工具,便用略显生硬的唐语问道:“奴等为六诏之蛮,郎君可是叶畅?”

“呵呵,你们也听说过叶畅之名,却如何将某看成了他,某乃叶畅族叔。”叶栉笑着捋须道:“不曾想十一郎之名,连你们这些蛮人都也听闻过了。”

蛮人少女粉颊微泛红晕,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忙行礼告罪:“奴等一路北上,除却长安这般大地方,唐人百姓,少有敢上前问话者,今见郎君胆气不凡,故此以为便是叶郎君。恕罪,恕罪!”

“有何胆气不凡,在我们吴泽陂,便是三尺之童亦敢喝问于尔等。”叶栉昂然道:“有十一郎在,我们吴泽叶氏,不缺胆气!”

这是实话,仅仅是不足一年时间,吴泽叶氏就从当初的一个地方上的小宗族,到现在取代刘家成为附近势力最大的宗族之一。叶氏人物的见识,也随着叶氏族学的开办而扩展。

便是元月二十八日起,叶畅在卧龙谷中正式开办叶氏族学,遍选族中子弟儿女入读,每日上半日课,授予识字、算数,他自己为老师。

他还不禁大人前去旁听,只是在族学当中要遵守纪律罢了,一般大人,耐不住性子,不愿意去,可是叶栉不然,他早就知道,从叶畅那边学得几分本领有多大作用,因此几乎日日都来。

族学一旬上八日学,每月初一、初十、十一、二十、二十一和三十日休沐,这有异于常的教学安排,乡民也不觉讶异。

“奴等万里迢迢,便是来拜谒叶郎君,烦劳郎君引见,必有谢礼。”那蛮人少女道。

“顺着这条道,径直前行,便是卧龙谷,在卧龙谷口,自有人招呼你们。”叶栉指着左侧的一条道路:“某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他说完便离开,蛮人少女看着他背影微微喟叹,边上一个蛮人微怒道:“这汉子好生无礼!”

“休要给人听道了。”蛮人少女吓了一大跳。

“汉子”在唐之前,并不是什么好话,乃是胡人嘲骂汉人男子的话语,如同汉人称胡人“胡儿”一般。那蛮子有些不服,蛮人少女叹道:“你啊,一路上见那些唐人,有过这等不喜热闹者么?咱们万里迢迢来此,方才那郎君不凑上来看热闹,又不为谢礼所动,真丈夫是也!不愧是叶郎君族人,看到他,我对那叶郎君更是向往……”

“想必是个受人敬重的长者。”那蛮人也道。

众人都是点头,在他们看来,能拥有这般影响力与能力的,只有可能是年长的智者。

顺着那道路再行,便看到道路两侧都种着小树,有童子在给树浇水,见到他们也只是好奇地抬起头来观看,却没有一人尾随。蛮人少女此时在心中认定,叶畅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因此都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叶畅本人了。

马到站前蹄声轻,远远地看到一片树木遮住去路,蛮人少女便估计到了卧龙谷。她翻身下马,牵马前行以示恭敬,身后的诸蛮虽然还有心中不服者,却不敢不从。

到得谷口,便见一个僮子正站在门前,蛮人少女上前见礼问道:“小郎君,可是叶畅叶先生隐居之卧龙谷?”

那僮子正是淳明,见着蛮人模样,好奇地打量了几眼,然后还礼:“正是,娘子可是越析诏来人,我家郎君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边说,一边将众蛮人向谷中引去,叶畅所在并不远,就在那迎客亭中,与焦遂、杜甫正在聊天。

杜甫也是今早刚刚来访,他年纪较长,叶畅便让他坐了上位,至于焦遂,便是坐了上位也没有正形。

那蛮人少女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她识得焦遂,便对焦遂一笑,然后来到杜甫面前,长拜下去:“越析女阿诗玛,唐人名字于娓,见过叶先生!”

众人愕然。

第100章 座中孰人为今亮

杜甫当时便大窘,对方竟然会把他当成叶畅!

他如今声名不显,叶畅对他客气,已经让他有些惶恐,如今被人误认为是叶畅,等于是他占了叶畅应有的荣耀。

他慌忙起身避让:“某非叶十一郎,娘子认错人了。”

那蛮人少女顿时脸上通红,杜甫此时也年轻,但面相显老,因此被她视为德高望重的长者,又坐于主位,有这个误会。

她起身明眸一转,看到笑吟吟在一旁的叶畅,焦遂不是,杜甫不是,难道说这个少年郎是?

也太年轻些吧,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一些!

因此,那蛮人少女略有些犹豫,然后向焦遂道:“焦郎君,请问叶郎君……在何处?”

焦遂顿时愁眉苦脸起来,而叶畅则哈哈大笑:“如何,你又输了吧?”

“是,是,我输了,我输啦!再听你支使三次便是!”

蛮人少女有些莫名其妙,殊不知叶畅方才与焦遂打赌,便是赌她会认错人。叶畅输了自然是供应甘露酒,而焦遂输了则又要替叶畅奔走三次,杜甫则是见证。

“这位笑得不成模样的,便是叶十一郎,阿诗玛,你不是说要拜见他么,还不快见礼?”焦遂道。

蛮人少女阿诗玛抬眼望着叶畅,心中再不怀疑,当下又施礼:“奴阿诗玛拜见叶郎君。”

“免礼吧,你方才已经施过礼了,子美兄受礼与我受礼是一回事。”叶畅微笑道。

这个少女的名字,让他有些嘴馋了,喉咙有些痒,开始怀念起某种原产地在大海另一面的植物。

阿诗玛倒是落落大方,六诏的女子原本在族中便有地位,往往接人待客,都会出面。因此寒暄一番,认错人的尴尬就算揭了过去,阿诗玛又道:“我们远道而来,略备厚礼,特献与叶郎君。”

她虽然学唐人话语,说得也很流利,可是有些细节还是未曾注意到,提到自己的礼物,也未用谦虚的“薄礼”。她向后招手,便有两个蛮人退回去,自马身上下了一副驼子。

这两个蛮人将驼子抬到近前,掀开之后,只见里面是一卷一卷的白布。

叶畅本来只是略略看了一眼,还没有说什么,那边杜甫却“咦”了一声:“竟然是白叠布?”

“什么白叠布,不过是棉布……嗯,如今中原尚未有种植棉花者?”

“何为棉花?”杜甫讶然反问。

叶畅顿时坐正身体,原本随意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

棉花很早传入华夏,但传入中原却是较晚的事情,唐末时方在中原有成规模的种植,直到明时才大行其道。这个时候,棉花在西域有少量种植,在南方一些蛮人处亦有种植。西域的棉花不易纺织,而南方蛮人处的棉花则适合织布,织成的布匹,此时被称为“白叠布”,因为稀少,价钱甚至比丝绢还要贵!

见叶畅看到自己的礼物变这模样,阿诗玛顿时欢喜:能以财物动之,自己此次的把握就大了许多。

“于娘子,这可是白叠布?”

伸手去抚摸了一番,确认这些布乃是棉织成,叶畅又向阿诗玛问道。

“正是唐人口中所说的白叠布,在我们部族中,称为吉贝。”

“这布可是贵部自产?”叶畅又问。

阿诗玛微微犹豫起来。

她看得出,叶畅对白叠布极感兴趣,她要将叶畅请去,这白叠布当可以起大用场。但另一方面,所谓敝帚自珍,她所属的越析诏如今势孤力窘,旧地盘也被南诏占去,就这么点特产,可不愿意被人觊觎。

“可是这么高的类似于麻杆之物,果实如桃,秋后绽开,露出内絮,颜色为白者?”叶畅一边比划一边问。

这一个问题说出,阿诗玛便知道,对方是真懂行而不是假懂行。

“是,乃是我部自产白叠布。”

叶畅听得她部族产棉,立刻便动了心思。

如今衣被主要依靠绢麻,绢的产量始终有限,麻则粗糙不易纺织,若是能推广棉织,便又是一门巨大的产业!

不过种棉花需要大量的地,叶畅如今却没有地。

闭目思索了一会儿,叶畅才又正视阿诗玛:“阿娘子……”

“叶郎君呼奴小娓或娓娘便是。”这蛮人女子甚为大方。

“娓娘……”叶畅又觉得喉咙有些干:“你来此处,所求何事?”

阿诗玛心中微跳,再次下拜:“奴是求大唐天子救我部族,却无门得入,故辗转来叶郎君处,只求叶郎君介绍得见玉真长公主。”

原来阿诗玛所属的越析诏乃是大唐云南六诏之一,地处最东,靠近大唐治地,向来亲近大唐。但是因为吐蕃势力侵入,六诏在大唐与吐蕃之间摇摆,面对吐蕃的威胁,大唐也有意在六诏扶持一方势力对抗吐蕃。

大唐选择了皮罗阁的南诏,其余五诏,便成了牺牲品。阿诗玛所属越析诏,先是诏主波冲为白蛮张寻求所害,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虽笞死张寻求,却未曾替越析诏另令诏主,而是将越析诏部民远迁,辖地尽归南诏。

波冲虽无子,但他的侄子于赠原是可以继承诏主之位的,因此心中不服,迁部族过泸水,在龙河之畔筑双舍城,与南诏继续对抗。只不过面对已经吞并数诏的南诏,越析诏残余势力太弱小,因此不得不寻求外部援助。

“南诏外存顺义,实则与吐蕃相通,隔绝我们向唐天子进贡的道路,凌迫我们的部民,我们已经走投无路,若无大唐支持,我们再能延续。我此次带人北上入贡,亦受其阻拦,沿途艰险,伏乞垂怜……”

说到此处,阿诗玛又是一拜,声音呜咽,竟至无法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要我替你们在玉真长公主面前美言?”叶畅问道。

“不敢多求,只请叶郎君搭此一线。”

叶畅犹豫了一会儿,焦遂一脸同情模样,而杜甫则皱眉。过了一会儿,叶畅道:“你们远来劳累,且请先住下,等我三思……”

“如今南诏日日凌迫,奴等得,奴部之民,却是不能等。”阿诗玛伏地不起:“只求叶郎君垂怜!”

“呵呵,我只是一介平民,却不是大唐有力之士,就算是有心,亦是无力。”叶畅不喜欢别人这样乞求,因此避开道:“阿娘子,你如果真心要解决问题,还是请暂去歇息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阿诗玛无可奈何,她只能跟着响儿一起离开。

“叶十一,不可应允此事。”她们离开之后,杜甫肃容道:“国家大事,非吾等可以谋之,焦遂,你将这些蛮人引来见叶十一,实在是为十一郎惹祸!”

焦遂却撇着嘴道:“何出此言,大丈夫当怀天下之志,便是做不得班超张骞,也要做弦高之辈!”

“常听人说你是从无遮拦焦大胆,果然如此,你不想想,十一郎被赐金还乡,表面上是荣光,实际上却是天子弃置不用,他若是隐伏以待时机,天子忘怀之后,还有复出之日。可如今却勾连蛮人,内通宗室,此乃惹祸之道,而且是滔天大祸!”

杜甫这番话说出来,焦遂悚然动容。

焦遂虽是胆大,也爱揽事,却无意去害叶畅,杜甫的分析,比他自己想的要深入得多,也让他意识到,叶畅若真介入六诏之事,会有多大风险。

杜甫一片拳拳之心,叶畅相当感念。

“子美兄说的是,不过,我静极思动,也确实有意去长安一趟。”叶畅略轻松地笑道:“我不进长安城,只在京兆辋川玉真长公主的别业之中等候,想必三郎不会太过怀疑吧?”

“不进长安则无妨,据闻因为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韦坚凿漕渠得成,故将于长安城东望春楼献礼陛下,此为盛事,四方集辏来见。”杜甫笑道:“我此次来,原就是邀十一郎一同观礼的。”

“漕运已成啊?”叶畅不禁心中一动:“那便可以乘舟直至长安?”

“正是。”

“既是如此,便去看这一场热闹。”叶畅道。

“看热闹归看热闹,但是那蛮女所请之事,以某愚见,十一郎还是不与日俱增得好。”

话题又转回到蛮女阿诗玛身上,杜甫又劝道。

他话语不多,寥寥数言,叶畅这也只是与他的第二次见面。但是叶畅觉得,杜甫很适合为友。

因此他也不隐瞒:“对越析诏存续,我没有什么兴趣,但对白叠布,我却是极感兴趣。”

“哦,为何如此?”

“百姓民生,无非四字,衣食住行。丝绢麻裘,却衣不尽天下之民,此时虽为盛世,我去年入长安时,却也看到道有饥民衣裳褴褛。若能在衣食住行事务之上,能为大唐百姓做些事情,我怎敢推托!”

叶畅这番义正辞严的话语,说得杜甫肃然起身,向着他一拱手:“原来如此!然则十一郎自己安危,亦不可不顾啊!”

“苟利国家生死与,岂因祸福避趋之!”

一句诗又将杜甫镇住,他捻须反复吟了两遍,又向叶畅长揖:“当初闻十一郎《题风陵渡》诗,便觉十一郎定是我辈中人,如今再闻此句,甫唯五体投地,方能表心中敬意之一二。”

“休要被他嘴巴上的话骗了,这厮可没有那么圣人。”那边焦遂看不下去了,阴阳怪气地道:“莫看他说的大义凛然,实际上唯有二字,孔方!”

杜甫愕然,他知道焦遂虽然喝了一点酒就爱说话,但他一般是言之有物,不至于毫无根据。比起对叶畅的了解,他自然是比不过焦遂的,焦遂这般批评叶畅,叶畅岂有不着恼?

他看着叶畅,却发现叶畅毫无怒意,而是哈哈笑了起来。

“倒是被你看穿了,方才说的确实是大话,实际上么,这白叠布有利可图啊!”

“如何个有利可图法?”

“若能广种,布料衣被天下,你想想看,这能售多少,当不在绢绸之下!”

“若真如此,倒确实利益不小!”

见焦遂与叶畅开始讨论白叠布能带来多少利益,杜甫一时之间有些糊涂了。他不知道,方才那个正气凛然的叶畅是他的本色,还是现在这个为了铜钱阿堵物眉飞色舞的叶畅才是他的本色。

文为心声,诗为心曲。能写出那般为国为民诗句的,才应该是真正的叶畅吧?

“可惜,你便是算计得再好,终究也是难将棉花推广开来。”

俩人扯了好一会儿,焦遂又冷笑起来,说了句扫兴的话。

叶畅嘿然道:“所以,我要去见玉真长公主,此事我出头,绝无多少好处,但若是玉真长公主出头,何愁事情不成?”

“你不想独占其利?”

“笑话,我叶十一好利,从不讳言,但何时见我独专其利了?”叶畅听到这顿时不干:“这棉花……白叠布若真能象桑麻一般推广起来,百姓可以以之缴纳赋税,国家可以以之充实府库,商人可借此牟利,军士可以以此御寒——皆大欢喜之事!”

“行行,你便是赚钱也要赚大道理出来。你既说不独专其利,何不将你家纸坊与印坊的手段都公诸于众?”焦遂毫不客气地打脸。

“纸坊印坊却不归我名下,乃是我嫂子产业。”叶畅立刻道。

经过几次事情,叶畅为防万一,还是将纸坊与印坊直接交给了嫂子方氏。

“噗,你啊你!”焦遂嘲笑了他两句,然后把自己早就憋着的话说了出来:“那甘露酒呢,你愿不愿将甘露酒拿出来公诸于众?”

“自然愿意,但是焦遂,你如今还未娶妻啊。”

“什么?”

“若你娶妻,我便送你一座酒坊,专造甘露酒。”

“果真!”

“我叶十一可有言而无信之时?”

“方才你就琢磨着骗那蛮女的白叠布,却不准备帮他们延续部族!”

这二人又斗起嘴来,让杜甫实在无语。他来卧龙谷之后,便听得这二人不停争吵,大多都是焦遂想着法子要骗甘露酒喝。

不过杜甫又有些羡慕,他二人这种争吵,看似激烈,却不伤情谊。

有时杜甫觉得,自己与叶畅还有些隔阂,叶畅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悲悯,又有些郑重,全然不像他对着焦遂放得开。

不过总这般没正经也不成,去长安是很重要的事情,叶畅年轻浮躁,自己年长一些,当有所规劝才是。

想到这里,杜甫咳了一声:“十一郎,你既然已定决意,那何时启程,还有这卧龙谷是不是要安排一番?”

第101章 昔日叶郎今又还

“叶畅离开修武了?”

元载听得这个消息时,情不自禁松了口气,如今他对叶畅,可是有种发自骨子里的畏惧。

如果可能,他是再也不想招惹这厮了,凡是与这厮相关,必无好事。

现在叶畅离开修武,据闻是要去长安访友,这让元载觉得轻松许多。

便是退衙回宅,他都有心情哼起了小曲。

“你今日心情倒是不错,莫非又有什么野女人来寻你了?”

正在家中织机上忙碌的王韫秀,怒视了他一眼。

元载顿时就萎了。

正月里闹的事情,虽然最后被压了下去,那个洪氏也收了重金喜滋滋回了武陟,可是对元载的打击却是极大。

不仅背了债,让他在冯知县面前再也抬不起头,同时还让他对叶畅有了心理阴影,最令他难过的,便是原本和谐的家中,如今完全变了。

王韫秀仍然认为,无风不起浪,那姓洪的野女人敢如此高调入修武县,最后还得意洋洋安然而归,元载肯定是心虚有鬼。

虽然元载反复解释这一切都是叶畅之计,她心中还是将信将疑。

须知女子在这等问题上,一向是疑心偏多,越是刚强的女子,也就越刚愎,不易接受解释。王韫秀虽然被劝回来,自从却与元载分房而居,若不是她有身孕在身,没准还要吵得更凶。

“娘子有所不知,那个害得我这般模样的叶畅,终于离开修武,前去长安……不怕娘子笑话,为夫对他,着实忌惮。”

“那个屡次三番羞辱你的叶畅?”

王韫秀顿时想到那次市场中的偶遇,眼中寒光一闪。

她乃武家之女,自有决断之心。放下机杼,她起身便去寻笔纸,片刻之后,一挥而就:“派人送往京城,在修武不好处置他,那就在京城里结果了他!”

元载吓得缩了一下脖子:还要招惹叶畅?

“娘子,还是罢了吧,这厮手段颇多,又有急智,若是给他脱身报复,只怕……”

“哼,也就你这般模样!”王韫秀冷笑了一声:“你不派人,我自遣人送就是!”

“我派人,我派人。”元载无奈地道。

他派出的使者比叶畅要晚上一日,虽是快马加鞭,但当信使到长安两日后,叶畅也已经到了。

长安城繁华依旧,而且,因为韦坚开通漕渠的缘故,船直接可以到城中,因此更为热闹。叶畅到的时候,便听得周围全在讨论四日之后望春楼外的仪典,众人都非常兴奋,仿佛这场仪典就是一场狂欢。

叶畅等人未住入城中,而是住在长安城东春明门外的客舍。因为长安城定时关门的缘故,许多未能及时赶入城中的游人商贾,便会居于此处。

随着夜幕降临,外头的更漏之声就明显起来,偶尔远处长安城里还会传来寺院的钟声。

这里乃是从东面入长安城的要冲之路,即使到了夜间,还能听到道上人马声不绝。

清晨起来,叶畅与焦遂、杜甫披衣立在旅舍门前,春风入怀,花香扑鼻,三人都是觉得胸怀大畅。杜甫忍不住就要吟诗,但当他捻须之时,却听得一阵喧哗,诗兴顿时不见了。

“当真扫兴,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杜甫叹息道。

叶畅侧耳听了听,脸色微变:“有蛮人的声音,是他们!”

娓娘等人是蛮人,风俗自不相同,虽然与叶畅同行,为了防止有什么矛盾,沿途都是各自安歇。

“过去看看!”焦遂好热闹,当下说道。

离得并不远,走了几十步便到了现场。只见地上一具尸体,看那尸体模样,却是一个行商。

尸体之侧,是一柄蛮刀,十几个馆驿的兵丁差役,正将娓娘等人围起。

“不是我们……”娓娘徒劳地大叫,见着叶畅行来,她眼前一亮:“叶郎君,你与他们说,不是我们杀的!”

叶畅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群兵丁差役顿时又将他围住,一个头目模样的喝问道:“你与这些蛮人是一起的?”

“正是叶郎君与我们同行……”娓娘尚不清楚情形,她心中也甚为惶恐,在大唐的都城之外摊上现在的事情,实在让她无措。

“既是一伙的,那就一起跟我们走吧!”那头目冷声道:“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等一等……”叶畅举起双臂,满脸讶然之色:“我们方才在那边,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这位差役,究竟为何要带我们走?”

“在这伙蛮人住处,发觉这具尸体,又搜出带血的蛮刀。”那差役冷笑道:“蛮人不知我大唐律法之森严,当真是自寻死路!”

叶畅还待再说,差役已经不耐烦了:“圣人便要观仪典,你们这帮不知死活的狗盗寇还给我们惹麻烦,走,走,有什么分辩,且去公堂上说!”

见兵丁要拿刀背敲打叶畅,叶畅身后,释善直“阿弥陀佛”了一声,向前将叶畅护住。这莽和尚在卧龙谷中住了半年,每日里不是打熬气力,就是教吴泽陂的孩童们站桩练拳,早就闲得身子骨发慌。

“想要拒捕?”那差役头目冷笑道:“当真是不知死活,准备!”

随着这一声响,周围突然呼啦一声冲出一群士兵,其中不少为弓手。

和尚再能打,面对十余张弓,也只能束手。这等情形下,叶畅便也只能跟服从那关役的安排。

此地属万年县管辖,这些差役应该就是万年县的。不过叶畅他们没走几步,只一会儿,便见一个相貌堂堂的官员带着群人行来。

“跪下跪下!”

差役兵丁们一片呵斥,手中的棍棒便挥舞起来。

叶畅不愿意下跪,当下向那官员拱手道:“修武叶畅,给公见礼了。”

那官员听得“叶畅”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但现在他心中有事,懒得细细回忆,只是瞪起了眼:“大胆,为何不跪!”

叶畅之名,也只限于修武,在长安虽然有些名头,可不像在修武那般好样了。叶畅正犹豫,那边焦遂已经一把拉出杜甫来。

“故膳部员外郎、修文馆直学士杜公讳审言之孙杜甫字子美者拜见霍县尉。”

“杜审言……”那官员皱了皱眉,这个名字很陌生,而且膳部员外郎、修文馆直学士,也不是什么高官显贵,此时拿出来说,不免有些胡扯了。

杜甫自己也大是尴尬,他祖父杜审言去世都有三十余年,他虽是一直以祖父骄傲,却也知道在这里搬出已经去世多年的祖父没有半点用处。

但就在这时,那个霍仙奇却又是一动容:“杜审言之孙……杜并的侄儿?”

“正是!”

霍仙奇盯着杜甫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长安城中游侠之风极盛,游侠儿口中流传的那些慷慨激昂的人物,并不只书写在史书之中,便是近代,就有颇多。

比如说杜甫的伯父杜并,杜审言曾为司户郭若讷构陷,司马周季重亦害之。才十四岁(唐人虚岁十六)的杜并,袖中藏刃,于宴席之中刺杀周季重,自己也为左右所杀。

周季重死前叹道:“审言有孝子,吾不知,若讷故误我。”

此事当初闹得极为沸扬,即使是数十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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