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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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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拉入城中,又有一车车货物被运往城外,看到这一幕,牛天齐愣了一下:“往东牟去的辙轨修复了么?”
“贼人破坏殆尽,他们四处宣扬,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就是因为辙轨坏了河南道的龙脉地气。”刘长卿撇了撇嘴:“修复时不少当地宗族宿老前来理论,说来说去,就是想着再得一笔钱财。当初征地的钱,他们现今觉得少了。此事不解决,辙轨如何能修好?”
“那这么多货物?”
“没有办法,辙轨运不成就只能用马车牛车,运出去,哪怕运价高些,总比积在手中烂掉要好。”
“这可不是个办法,依我看,辙轨还是早些修复为好。”牛天齐喃喃说了一声。
因为洛阳与长安的交通更为重要,而且这一段贼人破坏得不严重,所以已经抢修完毕,他可以乘列车从长安到洛阳来。但牛天齐也明白,若是不能早些将通往东牟的辙轨修复,当洛口等几座大仓的仓米吃完之后,朝廷只怕要面临断粮的危险。
“自然是如此……”刘长卿叹道:“只是如今叶公染病,难以处置事务,而且此事重大,没准又闹起民乱,叶公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等朝廷圣裁了。”
牛天齐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当初为了修辙轨,叶畅可是用了不少手段的,民间里叶畅因为产钳等事物,名声一向好,但也有些人说,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当初阻挠修路的人里,可是不少都坏在他手中,虽然没有丢掉性命,少不得要去边疆里转上一圈。
所以叶畅这个时候借口要圣裁,更大的可能就是要和朝廷讨价还价。
自己这一趟的任务,可真不是什么油水好的任务啊。
两人又沉默起来,牛天齐继续向外看,但没过多久,刘长卿便说“到了”。
“不是在大观园?”牛天齐来过洛阳,也到过大观园这个著名的地方,知道这是叶畅在洛阳的大本营。但眼前所在地方,却只是洛阳西南的一个小坊,比起大观园的热闹,实在是相差甚远。
“大观园那边太吵了,这些时日,天天都有人在那宴乐,叶公要养病,如何能呆在那边。”刘长卿伸手虚扶:“牛太医,当心些,路面冻住了。”
这座院落比起大观园,确实要简朴得多,从外表上看没有什么动静,但进去之后,便见戒备森严,而且往来的卫士都神情肃然,似乎很紧张的模样。
牛天齐心一颤:“叶公的病?”
“叶公的病还算稳定,只是见不得风,不能久处政务,洛阳的太医说要静养。”刘长卿淡淡地道:“叶公功劳太大,此次平贼,又断了一些人的指望,少不得要戒备森严些。”
牛天齐觉得嘴里有些发干,脸皮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至于吧。”
“听闻安禄山摔坏了一整套玻璃器?”刘长卿意味深长地道。
这件事情,牛天齐也听说过,不过他还知道得更多些:安禄山听闻叶畅雪夜夺上蔡,只带着三千人就深入到数十万敌军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贼首全数擒获,他第一件事情是不相信,第二件事情则是下令加强戒备。
大约是怕也被人乘夜突袭吧,毕竟叶畅就是称病麻痹了贼人,现在贼人已经接近平定,而叶畅却还在“病中”呢。
不过摔玻璃器的事情,就是民间好事者编出来的了。长安城的百姓对跋扈的安禄山和他的胡兵都看不上眼,还是念着叶畅的好多些,他们在都城政治敏感性又强,知道安禄山是杨国忠弄回来平衡制约叶畅的,故此编出一大堆段子嘲讽安禄山。
甚至还有人说,安胡儿被贵妃娘娘收为养子,贵妃娘娘为他“洗周”,将他剥光了扔进水桶之中。至于安禄山称赞贵妃娘娘的丰胸为“新剥鸡头嫩如酥”之诗句,也有悄悄暗传者。一句话,安胡儿与贵妃娘娘似乎有染。
收住自己的思绪,牛天齐强笑了一下:“这个,下官职卑官小,不曾听说此事。”
对话之间,他们终于进了正堂门,进来一看,便见两个武士按剑而立,而在正堂背后,挂着一幅字,牛天齐心中一动,这种小摆设装饰,往往能体现一个人的志向与真实想法。他仔细一看,却发现这幅字只是一个大字“道”字,看落款署名,乃是颜真卿所著。
此时张旭已经去世,颜真卿乃当世书法大家,他的这个道字,雄浑厚重,如山如岩,让人觉得高山仰止,忍不住就要仰视。
“道……”牛天齐心里有些奇怪,叶畅怎么会将这样一幅字挂在中堂。
倒不是字不好,而是这个“道”字,似乎并不适合此处。
难道叶畅遇仙之事是真的,所以他对于道家的“道”至为看重,所以挂于此处,时时不忘提醒自己,这才是真正值得追求之事?
亦或叶畅想做的是夺取儒家“道统”,取得某种大义的名份?
牛天齐来此之前做足了功课,知道这一两年来,叶畅发动一些名儒,在讨论一件事情,就是华夏“道统”。
华夏之“道统”,在叶畅的解释里,始于三皇,燧人氏始肇其基,钻木取火,点燃道统之火种,伏羲氏结绳记事,传承道统之火种,神农氏垦荒耕作,壮大道统之火种。
“此泰古三皇,为华夏道统之初,皆是革新为民,不拘于古,应变于时,法天地与自然,造福于百姓。”
牛天齐记得这句话,但私下里有人议论说,叶畅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为自己改革种种工艺、专研种种新的技巧辩护。总有人说他弄些奇技淫巧之物,类似于隋炀帝时的佞臣,叶畅是以此自辩:就连上古圣人们都在钻研、使用和推广新的技艺,身为后世晚辈,又怎么能不把这种精神发扬光大?
不过,叶畅也只是讨论了道统之初,对于此后道统的传承,却没有细说。这导致那些赞成叶畅道统论的儒生们纷纷议论,有认为黄帝、尧、舜、禹、商汤、文王、周公、孔子、董仲舒这样一路将道统传承下来的,也有认为道统散于民间,已无嫡脉可言的。
只不过些争议现在还只是在那些儒生当中,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反应。
这只是牛天齐一瞬间所想,然后他听得有人道:“是牛太医来了?”
这声音有几分沙哑,不过却还是很耳熟,牛天齐抬眼望去,便看到叶畅从内屋迎了出来。
“啊呀,叶公怎么出来了?”牛天齐慌忙上前:“叶公身体有恙,当静养才是。”
“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实在是他们这些人太过紧张,让我不得不呆在这里。”叶畅沙着嗓子道:“牛太医远来辛苦了,是不是先休息?”
“圣人命我来给叶公诊病,这是正事,不敢耽误。”
“行,便依你。”叶畅似乎不知道从长安派太医来代表的是李隆基对于叶畅本人的不信任,他很痛快地答应了牛齐天,然后坐下来,伸出手让牛齐天把脉。
牛齐天把了会儿脉搏,又察看了眼睑、舌苔,问了几句病况,沉吟了一会儿,他捋须道:“叶公是无大碍,只是风寒,这有赖于叶公身体底子好……不过叶公近来劳心劳神太多,有些虚火啊。”
叶畅苦笑起来:“贼人初时势大,我能胜之,实属侥幸,能不虚火上升么?”
牛齐天笑道:“叶公为国分忧,乃朝廷栋梁之臣……”
一边说着恭维的话,牛齐天一边又打量着叶畅。身为太医,对于叶畅他并不陌生,叶畅在军中革新随军医护制度上,没少找他们这些太医帮助,而他们这些太医,对于叶畅提出的一些医学道理也是极感兴趣,没少去打扰他。不过与当年相比,现在叶畅地位甚高,坐在那儿不怒自威,让人凛然生敬。
想到这里,牛齐天向叶畅使了个眼色。
叶畅微微愣了愣,然后会意:“牛太医觉得我的病情还有什么变化?”
“这个……”
“你们先退下!”叶畅示意左右。
牛太医也将两个小侍驱走,然后再起身向叶畅行礼:“奉寿安公主之命,向叶公问安。”
叶畅先是愕然,然后笑了。
这位牛太医竟然是寿安的人……看来这些时间里,寿安并没有闲着啊。
李隆基派牛太医来,只怕还不知道他是寿安的人吧。
“公主殿下有何交待?”叶畅缓缓问道。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蠢货,别太有良心了,不要回长安,去你的辽东逍遥自在吧!”牛天齐面无表情地说道,说完之后,他又堆起笑:“这是公主殿下交待卑职一定要原话说到的。不过说完之后,叶公,卑职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第453章 纷至沓来探虚实
牛天齐在洛阳只呆了一晚,第二天便又动身赶回长安,他往来奔波辛苦,却也是无奈的事情,李隆基那边还急着等他带回去的消息。
“叶畅是真病还是假病?”李隆基问起叶畅的情形时,几乎是不加掩饰。
“真病,风寒入体,好在叶尚书身体强健,故此并无大碍,休养些时日就好。”牛齐天恭敬地道。
“是真病……那就好。”
李隆基嘘了口气,微笑着看着高力士:“高将军果然有眼光,叶畅终究不是恃功自傲之辈。”
“奴婢哪里有什么眼光,只不过奴婢想来,这叶畅是圣人亲自从草莽之间简拔而起的,但凡有半点良心,便不会辜负圣恩。”高力士缓缓答道:“十余年来,叶畅对圣人、对皇家,虽有跋扈自傲之处,却并无虚饰遮掩之意,就是瞒了一个傲来国,亦是迫不得已。”
“这倒也是,这厮是个实心肠的,对朕都能挥拳头。”李隆基哈哈笑了,神情甚为轻松。
当初为了他想将寿安嫁与杨国忠之子的事情,叶畅确实几乎要对他饱以老拳。当时李隆基很生气,还将叶畅关到太理寺去了几天,不过现在想来,他这种脾气,在自己面前不加掩饰,倒是一件好事。
牛天齐出了大殿,后边李隆基与高力士说什么他就听不到了,不过他才出宫,便见有人迎上来道:“可是牛太医?”
“正是,阁下……”
“杨相请牛太医过去一叙。”那使者傲然答道。
“是。”牛天齐顿时明白,这是杨国忠派来的人,不过牛天齐暗暗好笑,他回京是秘密回京,故此杨国忠此时再想见他,已经不能让他改口说什么了。
在杨国忠与叶畅之间,稍有头脑的人,肯定会选叶畅,而不是杨国忠这等佞人,他还自以为才高智深,却不知朝廷内外早就看透了他的虚实。若不是仗着杨家姐妹,他能算什么东西?
杨国忠在牛天齐面前更是倨傲,连个座都没有赐予,就是直接问叶畅的身体状况和牛天齐如何应答李隆基的。牛天齐也不隐瞒,将之一一细说与杨国忠听,杨国忠听完抚腿一叹:“唉呀……”
他也只有一叹,若是发作在牛太医身上,不免有失身份,更重要的是,会引起李隆基疑心。想了一会儿,将牛太医斥退,直接赶出了杨府。
牛天齐在杨国忠府前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心里冷笑了声,只凭这气度,杨国忠与叶畅相比,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还没等他离开,便听到又有人道:“可是牛太医?”
牛天齐愣了一下,自己今天可真忙,向着说话的人望去,脸上微微露出惊色:“是李先生,这一向少见啊。”
唤住他的是李泌。
牛天齐在京中是太医里比较有名的一位,时常出入宫廷,对于朝中一些名人,都比较熟悉。象这李泌,牛太医便很清楚,不仅少时就以神童闻名,而且后来时隐时仕,虽然并没有担任过拥有实权的官吏,可在朝中的影响力却不小。
他与太子关系亲善,和杨国忠关系不睦,但与叶畅等人的关系尚可,若非要论阵营,应当算是偏向太子的中间派吧。
“山人近来都在终南闲住,最近听闻贼乱平定,才回到长安……牛太医这是?”
李泌自称山人,话里的意思与牛太医相遇是偶遇,但牛太医却不相信这一个。心思一动,估计是替太子来打探消息的,太子不好干涉国事,特别是不好与叶畅这样手绾兵权的人结交,让李泌来打听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刚刚从洛阳公务回来,被杨相召入府中问话。”牛天齐不动声色地道。
“山人正好有几个医药上的问题要请教牛公,还请牛公随我到茶楼一叙。”李泌笑道。
香雪海自是长安城中最高档的茶楼,不过这些年,随着新式饮茶法的流行,长安城中多了许多家中低档的茶楼,几乎每座坊里,都有自己的茶楼在运营。李泌拉着牛天齐到了一家名为“仙叶居”的茶楼,一壶香茶,几盘糕点,二人相对而坐。
看到牛天齐似笑非笑的神情,李泌叹了口气:“方才人多之处,不好直说,还请牛公恕罪,我想问一问,叶畅的病情究竟如何?”
“并无大恙,只是需要静养,稍有些劳神过度。”牛天齐道:“李先生对叶公的身体也关心?”
“如何能不关心,叶公的身体,现在可是关系重大。”李泌笑道:“他无恙就好……无恙就好!”
牛天齐心里微微一动,杨国忠将安禄山召入朝之中,气焰炽张,杨国忠与太子的关系又向来不睦,这等情形之下,太子莫非意图结好叶畅,借助叶畅来自固?
李泌自家也通医理,问了一些叶畅的症状之后,便能肯定,牛天齐的判断没有错,叶畅的身体应当没有什么大的毛病。此时天色渐晚,牛天齐告辞回家,李泌也自去了。
不过牛天齐才到家门前,便见有人拦着他的路:“可是牛太医?”
“正是,你是?”这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间,牛天齐叫不出他的名字来。
“下官刘骆谷,奉安大夫之命,有几句话相问。”那人笑嘻嘻地道。
“原来是刘公!”牛天齐心中一凛,这又是一方势力,而且是对叶畅明显有敌意的势力!
按理说,安禄山既是杨国忠召来,他应当能与杨国忠共享情报,知道叶畅的身体状况,现在却拦在自己家门口问讯,这个小小的细节,证明他与杨国忠并不是表面那么亲近。
至少安禄山并不完全信任杨国忠。
刘骆谷看着牛天齐,微微一笑道:“今日牛太医很忙吧,想来不少人都寻牛太医打听过了。洛阳那边叶尚书的情形,究竟是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抽出一张纸,用身体挡着周围行人的视线,悄然递了过来。
牛天齐低头一看,是一张安东银行的飞钱,上面五百贯的数字看起来甚为晃眼。
牛天齐为太医,当然不是没有见过钱的,但是别人只问上两句话就递来五百贯,这等豪气,倒是少见。他也不推托,迅速接了过来,然后答道:“确实是风寒,再有三五日便会好。”
“三五日……”刘骆谷喃喃说了一声,然后笑道:“如此多谢牛太医了,以往咱们不大熟,但今后可要常亲近。”
“那是自然。”
两人都是呵呵笑了起来,拱手告辞,牛天齐回到自己屋中,长疏了口气:“现在总该没有事情了吧。”
就在这时,他听得自家的娘子过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牛天齐心一紧:“娘子这是何意?”
“拿来!”他家娘子一伸手:“家人说了,你在院门前与人鬼鬼祟祟,不知做什么勾当!”
牛天齐苦着脸,将还没有捂热的五百贯飞钱交了出去,口中低声嘟囔道:“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嘴长,赶明儿打出去!”
“老娘先将你打出去,你这厮私藏钱财,莫非是想在外边养小的?”牛娘子怒瞪双眸:“你若有这胆子,就准备好给自家开药吧!”
“什么药?”
“太监还阳药!”牛娘子向牛天齐胯间瞄了一眼,脸上露出冷笑。
牛天齐只觉得胯下发凉:“娘子你休要说笑……”
“你可以当作老娘说笑……啊哟,就顾着教训你这厮,倒忘了正事。”牛娘子原本叉着的手松开,拉过丈夫的胳膊:“叶公情形如何,殿下让我问你,那话带到没有,还有,叶公又是如何回应?”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牛天齐笑着答毕,然后伸出一只手:“你是今日第五个问我此事者。”
“哦,还有谁问了?”
“第一个是圣人,第二个是杨相公,第三个是李泌,第四个是刘骆谷,就是那拿五百贯钱来的那位。”
“噗!”牛娘子冷笑了一声:“当真是不安份的货色……五百贯买个答案,他倒是大方。”
“安禄山啊,控一道之地,又从安东商会捞了不少钱财,家资自然丰厚。”牛天齐笑道。
“那个李泌又是什么人物?”牛娘子又问。
“应当是替太子来问的吧,杨相与安禄山在一处,若说叶公最不安,那次不安者便是杨相了。”
“太子殿下……”牛娘子有些讶然。
这位一向低调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太子,怎么也跳出来了?
李泌此时便到了东宫,他的官职当中有东宫属官,因此出入东宫并不是太过麻烦。得到他回来的消息,李亨立刻就召他入内,李泌穿过东宫院落,见人员稀少建筑破旧,李泌心中微微一叹:“圣人待太子太苛,不过太子甘于俭朴,亦是国家之福也。”
快步进了大殿,看到一身简朴的李亨背手立在那里,李泌心中又是暗道:“太子英武有类于圣人,为人宽厚仁和,实在是明君之质……”
但是他目光一转,看到笑眯眯地立在李亨背后的李静忠,方才的感慨化成一声叹息:“只是太子深居东宫,近于幽囚,身边无贤,致使李静忠之辈甚得信重。此时太子身边缺人,暂且由他,但到大业得成之时,当上书进谏,请令李静忠辈远离。”
他心中这样想,神情却是不慌不忙,向李亨行礼:“山人李泌,拜见殿下。”
“先生不必拘礼,孤与先生,乃自幼相交,多年情谊,岂可以俗礼相待……李静忠,圣人赐孤的那上好茶叶,给先生泡好呈上来!”
“是!”李静忠笑嘻嘻地说道,神情却没有多少恭敬。
李泌觉得李亨是明君之质,那是他少年时的记忆使然,却不知道长期为太子又朝不保夕的生活,使得李亨的心理扭曲了多少。李静忠却是跟在李亨身边,许多旁人都不知道的李亨阴私,他却一清二楚,自然明白,这位看似宽仁的太子,实际上腹中的阴毒险恶,甚至可以说卑鄙无耻,已经到了让他这个太监都瞧不起的地步。
“叶畅的情形究竟如何,他是真病,还是装病?”李亨向李泌问道。
周围的宫女小太监都不在,殿里就只是李亨与李泌,李泌一弯腰:“确实是病了,只是病情并不严重,稍歇息便能痊愈。殿下,此正是天赐良机!”
“哦?”
“臣愿替殿下跑这一趟,前去见叶畅。”李泌压低了声音:“殿下,人才难得,若能得叶畅倾力之助,殿下江山,必然稳固。”
“先生还是主张招揽叶畅?”李亨神色微微一动,表情似笑非笑。
“正是,李林甫已死,叶畅又与李林甫女离缘,先前殿下与叶畅旧怨,正可揭过。”李泌说道:“昔日太宗皇帝用魏征,天下皆以为圣明,今殿下用叶畅,亦可显殿下雅量宽厚,可比尧舜!”
李亨哈哈笑了两声,神情略略有些犹豫。
他很借重于李泌,但事实上,李泌绝对不是他的圈子里最核心成员。因此,他的一些计划,并未曾对李泌说起,李泌或许能察觉其中一二,却并不尽数知晓。
“殿下,李先生,茶来了。”就在这时,李静忠走了进来,一边为二人布茶,一边悄悄向李亨使了个眼色。
李亨点了点头:“李先生,若是你去说服叶畅,当如何说服?”
“叶畅虽跋扈,却并无不臣之心,对大唐之忠,是不必疑的,他如今官居尚书,富甲天下,无论是权还是财,都不足以动其心,能令其心动者,一是名,二是家。”李泌说话时从容不迫,带着强大的自信:“殿下以国士之礼遇之,以国是方略付之,可使其扬名青史。寿安公主,殿下之妹,与叶畅相识已久,圣人原有下嫁之意,只因李林甫抢其先机而未成,今叶畅既已离缘,殿下可许以尚主。臣料想有此二策,叶畅定然愿意为殿下效力分忧,如此不仅殿下储君之位稳固矣,而且登极之后,朝中二十年宰相之才亦有矣。”
“二十年宰相之才……”李亨听得这一句,心里就是不快:“先生高叶畅太高啊,宰相之位,迟早当属先生,叶畅岂能居之二十载!”
“文韬武略,臣皆不及叶畅远矣,而且臣乃山人,志不在朝……臣愿为鲍叔牙,以管仲荐于君前!”
第454章 山人洗耳听道统
李泌真心觉得,现在是化解李亨与叶畅矛盾,同时招揽这位才智当世无双的国士的最好时机。
李隆基待叶畅不公,天下皆知。
叶畅从辽东赶回来给杨国忠擦屁股,将他闹出来的洛阳骚动弹压下去,又替李隆基本人收拾烂摊,将几乎被乱贼闹翻天了的河南、都畿道重新稳定下来,甚至还带病长途奔袭,一举擒获贼首袁晁、方清等。
但是李隆基却召安禄山入长安,明面上是令其平乱,实际上是忌惮叶畅在中原握有兵权之后作乱。在平乱之后,也没有及时发布功赏,倒是派太医去窥探叶畅是真病还是假病。
如此种种,实在是不像当初英明神武的李隆基,年老昏悖至此,在李泌看来,这也意味着李隆基命不久矣。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个时候,叶畅心中定然是委屈、愤怒、难过、不满等兼而有之。李亨以储君的身份,悄然安抚,必能得叶畅感激。此后事情,都是水到渠成,得了叶畅支持,杨国忠就算是有安禄山相助,也不可能动摇李亨的太子之位。
他的提议让李亨沉吟了会儿,旁边的李静忠又向他使了个眼色,李亨微微摇头,然后道:“事关重大,且让孤多思量两日,反正也不急在这一二日……先生辛苦,早些回府歇息吧。”
李泌还待进言,却见李静忠笑吟吟道:“奴婢送先生出去!”
他心中立刻明白,李亨确实不会立刻拿定主意,他肯定还要和自己手下一群人商议。
想到李亨手下的那批人,李泌便微微皱着眉头。
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啊!
送他出宫之后,李静忠迅速回到正殿,李亨正襟危坐,双目炯炯。
“静忠,你觉得如何,李先生的建议妥当不妥当?”
“不妥,不妥,远水难解近渴。”李静忠咧了咧嘴:“而且那个会坐视殿下去招揽叶畅?”
他说“那个”时伸出了右手大拇指,这代表着李隆基。李亨还是有点犹豫:“你说远水不解近渴是何意?”
“那个身体可好着呢!”李静忠笑眯眯地道。
李亨悚然动容。
他这些年幽居于东宫,少有外出,加上日夜忧惧,身体大不如前,甚至华发上头,看起来比李隆基年纪也差不了多少。而李隆基虽然身体也在明显衰老,可是至少现在还看不出寿命将极的模样。
确实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在他登极之后,叶畅或许能够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可对于他登极的作用就有限得多了。
“况且,如今局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静忠又压低声音道:“再想有这么好的时机,那就难了。”
“唔!”
“另外也不是所有人嘴都如此严密。”李静忠又说了一声。
李亨这下子再不犹豫:“静忠,你到孤身边,当真是天赐予孤的智囊……若我有那一日,高力士辈何足道哉!”
听得李亨这句话,李静忠心里顿时大喜。他自打入宫起,就将高力士视为自己一生的目标,而李亨这个许诺,分明是说将来要给他比高力士更多的权柄。
真能如此,此生不虚!
“既是如此,我明日就回绝李先生,这李先生虽是足智多谋,只不过为人太过拘泥正道,可惜,可惜……”
李静忠心里冷笑了一声,李泌方才的建议确实是正道,但若李亨真的走正道继承大宝,大伙能有几分功劳,又能有多少好处分配?唯有不走正道,打破原先的一些东西,才能空余出更多的位置和好处,供大伙分享!
不过心中虽然如此想,李静忠口中却道:“殿下,李先生也是好持重,他毕竟与咱们不同……不过,依奴婢之见,殿下不妨答应他,就令他去见叶畅。”
李亨心中一动,抚掌道:“果然该如此,好计……静忠,卿真乃辅国干臣,可惜你是内臣,否则当个宰相,绰绰有余!”
“殿下大宝之日,奴婢就改名为辅国。”李静忠笑道:“奴婢乃是殿下家奴,宰相么,有奴婢这家奴更得殿下倚重么?”
两人顿时哈哈笑了起来,不过李亨却不知道,李静忠口中轻视宰相,心里却道:以宦官之身为宰相,这个……听起来也很不错!
次日李泌又求见李亨,李亨知道他为何而来,不待他相问,便请他亲自去洛阳一趟,看看能否招揽叶畅。李泌大喜,只觉得太子殿下英明非凡,浑身干劲倍增。
他揽下此事,也不停留,出宫之后,立刻就赶往洛阳。长安到洛阳的辙轨被贼人破坏了一段,但很快就修好了,牛天齐去洛阳时尚未耽搁,到他去时,更是一路通畅。不过三日功夫,他便到了洛阳,入城打听叶畅身在何处,便直接来求见。
此时叶畅正在察看来自辽东的战报,听说一个自称山人李泌的求见,不由大奇:“他来做什么?”
刘长卿在旁笑道:“他向来与太子殿下亲密,想来是受太子所托而来。”
“你都知晓此事,他自己难道不知?”叶畅眉头皱了皱:“这可比较犯忌讳,李泌行事,一向谨慎,此次前来,只怕别有缘由。”
“无论如何,他乃是天下名士,还是先见他一面吧。”刘长卿道。
“行,那就见上一见……”
李泌被引进院内,虽然这只是一个小院,从外面看很不起眼,但是进来之后,就发觉装饰非同一般,别的不说,单单是那红漆木框玻璃窗,便非同小可,一扇装下来,只怕要上百贯钱。
“叶公为人豪奢,天下知名,今日看来,果然如此。不过他曾在国富论中自辩,说他虽豪奢,所用却非民脂民膏,而是自己才智所得,且他多花费一些,百姓当中因此获利者就多几人,总比将钱铸成银球、金饼,藏在地窖之中要强……这等窖藏金银之事,既无益于国,又不利于子孙,乃愚者之所为也!”
这几年,李泌没少研读叶畅的文章著作。越是读,就越觉得不可思议,叶畅的文章论起文采,可以说还比不得一个四五流的文人,与他的诗名完全不相称,但是其文辞虽浅,其奥义却深。再结合叶畅所提的“道统论”,李泌隐约对叶畅的志向有所了解。
正是因为有所了解,所以李泌才觉得,这样的人,太子应当死死攥在手中,使其为己所用才对。
“李先生一向久违了。”李泌正琢磨着,便见叶畅出现在视线当中。
如今叶畅虽未痊愈,却也好得七八分,因此精神还算好,就是稍有些黑瘦。他笑吟吟在那抱拳拱手,李泌慌忙上前行礼,然后握着叶畅的手:“怎敢劳叶公相迎?”
握手的时候,他有意无意扣住了叶畅的脉搏,叶畅似乎不以为意。
李泌也通医理,从叶畅的脉搏来看,确实是大病初愈的样子,他心里的信念更为坚定,松开手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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