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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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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之后,她二人拉开身后车上的帘子,叶畅见了不禁再度一愣。

车上放着一匹展开的绢,而绢上则满满的都是金铤与银铤!

“这……”

“十一郎,记得我曾说过,要资助你在边疆打上一场么?”虫娘拉着他到了一边,笑着道:“一共是七十一斤黄金,二百三十斤白银,乃是我们长安城宗室诸女、重臣之女倾囊所得,为的就是今后大唐贵女,不再有和亲入蕃之痛!”

叶畅目瞪口呆,然后注意到,无论是虫娘,还是那两位女郎,身上竟然没有一样金银首饰。

“这……这……”

“十一郎莫拒,除了这些之外,我们还会招募勇士,随汝至辽东。”虫娘又道:“奚人、契丹反得早了,若是晚些,我们招募的人手,此次便能随你而去!”

叶畅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他可以想见,为此虫娘花费了多少心血。这大半年间,只怕她没有少游走于宗女、重臣女眷之间,游说她们。仅仅是将募来的钱、绢,化成金银,便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

难怪此次回来,虽然几次去玉真观,也没有见到虫娘了。

“金银我不拒,我正少钱。”沉吟了一会儿,叶畅低声道:“只是,人手就不必了,若是陛下那边知道,面上难过去。”

“没有人手,你如何作战?”

“与契丹、奚人作战,不急于一时,不过,既然得了诸位贵主金银,畅必想方设法……这样吧,虫娘,这些金银,只当是京中各位贵女所出的本金,我在外为汝等经营,按年分红,如何?”

虫娘柳眉顿时竖起:“十一郎,你这是何意!”

“虫娘啊,我这是为了保护我的脑袋!”叶畅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头颅:“不得陛下许可,若我擅自兴兵事,你想想看,我会是什么下场!”

虫娘有些傻了。

她说动京中贵女,理由就是为了避免今后成为和亲公主而自救,但是现在叶畅都不敢说开仗,那她此前所做,不就成了骗局么?

她盯着叶畅,倒没有急着发怒,在她认识里,叶畅可不是这么容易认输之人。

果然,叶畅轻笑了一下:“所谓经营,便是招募胡人击胡人之意。”

“你之意?”

“我用这本金,在中原收购绢帛财物,然后运到辽东去,招募胡人之中勇士,以胡击胡,如何?”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虫娘大喜。

叶畅也笑了。

但他只是表面上笑,实际上却明白,自己这一套,瞒不过李隆基。

这些财物去招募胡人击契丹、奚,看起来是没有问题,但那些胡人既然能够击杀契丹、奚,为何不直接来击败叶畅,掳走这些财物?

所以,为了保护这些财富,叶畅手中必须要有护卫。

虫娘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欢喜,叶畅见时间不早,催促她折回,她也知道事情重大,不能让叶畅在此多作滞留,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去。

叶畅目前她们车驾又折返,才行几步,那车中传来少女清脆的歌声,听着在唱“妾心何所断,他日望长安”,正是自己所抄的诗歌。叶畅心里突然觉得自己所做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至少,历史上极为悲惨的宜芳公主命运,被自己彻底改变了。

虫娘回到宫中,想着叶畅方才所言,心中既喜且忧。原本她认为叶畅定是无所不能的,但现在她却又有些忧心,若是叶畅真与胡人交战,胡人凶恶,叶畅是否是他们的对手。

“十一郎哥哥定然是能大胜的,他一个人可以打两个,不,是三个……五个……十个胡人!”虫娘暗想:“还有善直和尚,他虽然没有十一郎哥哥厉害,也可以打八个,听说十一郎哥哥身边还有勇士南八,也可以打八个……”

一上午时间便在她的胡思乱想中过去,待得下午午后,突然听得内使来传,李隆基召她去。她心中一动,暗道不妙,但却不敢拒绝,只能随内使到了兴庆宫。

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兴庆宫中百花开尽,唯剩菊花,一咱行来,菊香满怀,虫娘却是无心欣赏,只是默默前行。

到得沉香亭,便听得里边娇笑连连,虫娘微微皱眉,她此时早知男女之事,听得那声音甚是不雅,而且并非嫔妃,乃是杨家三姐之音。她先停住,内使进去,里边笑声渐歇,然后内使才出来,令她入于其中。

进园一看,只见一群宫娥使女正用布幔聚着落菊的花瓣,沉香亭边的水池中,满是菊瓣。她瞄了一眼,便看到父皇端坐亭中,旁边乐师、舞者各自陈列,杨氏姐妹临池戏水,而李隆基便在举杯相看。

“儿见过父皇。”到了李隆基面前,虫娘施礼道。

“唔,虫娘,你做得好大事业。”李隆基沉着脸看向她。

虫娘心中一慌,拜倒在地:“阿耶,女儿……女儿……”

“听闻你在京是募金银以充军资,如今可有兵马?”

虫娘面上虽然还是惊慌,心里却定了。方才叶畅已经告诫过她,她在京城中的举动,又是联络了那么多贵女,根本不可能瞒得过父皇。如果不被责问,自己也要找个机会主动对父皇说起,如果真被责备,那反倒是父皇没有将此事往心里去。

她拜倒道:“女儿并无兵马!”

“你募得许多金银,竟然没有招得一兵一马?叶畅那胆大包头的狗头,敢唆使你行此大逆之事!”

“女儿……女儿见阿耶心忧国事,已经数日不闻梨园之乐,心中不忿,便欲出资募勇士,替阿耶分忧,实在……女儿实在愚驽,实在不知除此之外,能为父皇做什么……”

说到这里,虫娘眼中含泪,呜咽起来。

旁边的杨玉环过来,将她拉起,白了李隆基一眼:“虫娘最为孝顺,为你分忧,连自己嫁妆都拿出来了,你却还训斥她!”

李隆基呵呵笑了两声:“你亦是妇人,不知军国之事……虫娘,叶畅那厮可是收了你的金银?”

“收了……”

李隆基眉头皱起,这消息,他自然知道,但是,他想从虫娘口中得到证实。

“这狗贼,倒是胆大……”

李隆基心中渐生杀意,却听得虫娘道:“只是他说招募勇士之举,断然不可,天下兵卒,哪兵是一弩一甲,亦唯有阿耶方可支使,未得阿耶之令,他不敢养一兵一卒。”

李隆基心中杀意顿时消了:那厮倒还晓得几分事理。

“既是如此,他为何还敢收你金银?”

“他说国内兵甲不可蓄备,但可以以此金银,向辽东其余诸胡,换取契丹、奚人头颅。”

虫娘此语,让李隆基精神一振:“他究竟是如何说的,细细与朕说来!”

他如今年迈,耽于享乐,无意政事,虽然仍然好大喜功如旧,但对于边患,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愿意集中精力去处置了。叶畅的意思,就是不动用国内甲兵勇士,也可以消除边患,这倒是不错的想法。

“就是拿金银绢帛去买通室韦、高句丽等辽东诸胡,令其与奚、契丹自相攻杀,无论孰胜孰负,都是减轻大唐边患。”

“哈哈哈哈……浅陋之见,让他去吃些苦头也好,不过,他还算是有几分心的。”听得这里,李隆基哈哈笑了起来。

他可不是宋太宗赵匡义那样的无能蠢货,除了欺负弟侄妇孺之外一无是处的家伙,自然知道,靠着这样的方式想要灭契丹、奚人是不可能的。但叶畅不敢募兵,算是知进退,他也不会太过求全责备了。

第226章 山雨未至风先起

大唐天宝四载十一月初六,辽东旅顺,寒风凛冽。

南霁云神情冷峻,他起床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来到营地之外的河沟前。

当初选择营地之时,就考虑过淡水的问题,故此选择了靠近河沟之处。现在虽然已经打井,河沟仍然是水源补充之一。他到这里看了看,河沟已经完全冻结实了。

南霁云的眉头皱紧,召人问道:“海上情形如何?”

“浮冰又多了些,不过离水道还远。”

“冰封之时,怕是大战开始之际。”他喃喃自语了一声,目中忧色更甚。

善直与叶英带来的消息,经过他们几人反复确认,已经证实了。众人商议的结果,卑沙城的泉盖洪如此做派,原因有二。

其一是逼迫旅顺自溃,泉盖洪虽然能聚拢数千兵马,但若能让旅顺不战自溃,他直接得到这块地盘那是最好的。其二便是待海中水道冰封,水道冰封之后,旅顺就算有大唐支持,急切间也不可能得到援军。等海冰融化海道重开,战局已定,以泉盖洪对大唐的了解,这时大唐便是有心报复,也会先捏着鼻子承认现实。

这才让旅顺有了缓冲之机,泉盖洪并不怕大唐借着这缓冲之机给旅顺支持,因为战事还未起呢,大唐就是派来几千士兵,也不可能在旅顺长期驻守——那附近的粮食支撑不住一支庞大的军队。

“也不知郎君何时能回来……”南霁云不怕泉盖洪的攻击,但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是临阵破敌的勇将,三军之胆,却不是坐镇指挥的元帅,不是三军之魂。

唯有叶畅,方能当此任。

就在他琢磨的时候,忽然听得外边欢呼之声,他皱眉起身,如今旅顺按照叶畅离开时的安排,已经进入所谓二等战备状态,怎么会有欢呼之声?

紧接着,他便听得脚步声,然后,叶畅在数人护卫之下,出现在他面前。

“二哥,我回来了!”看到惊喜满脸的南霁云,叶畅笑道。

“你可总算回来了!”南霁云长吁了口气:“信使可曾将消息传给你?”

“中途大约是错过了,不过到了登州,我也听得了消息。”叶畅笑道:“区区卑沙城罢了,有何可惧!”

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南霁云有些讶然。

“与我说说如今情形吧,可曾发生了冲突?”

“我们是十月初五得到善直四弟传来的消息,但在这之前,已经感觉到不对,派往北边市易的人或被劫或被驱,故此当时我们便进入三等战略,我抽调了二十人,组成四支游骑,往来于崴子寨之外,又暂时中止这边的部分建设,转而去筑崴子寨。善直四弟回来之后,我便请他去崴子寨驻守,同去的尚有一百人。”

崴子寨被夺去之后,便给叶畅放弃了。他将寨民全部迁到了旅顺,而在那边只设了一个二十人的哨所。如今南霁云又增派了一百人,在那边就有一百二十人——虽然不多,可都是敢战能战之士,等闲几百人围攻,很难破寨。

“崴子寨好,地势险要,若卑沙城来攻我,必然要经过此处。”叶畅点头道。

当初南霁云破崴子寨乃是用计,若不是将崴子寨的王乃诱出、再装扮成北来的客商,也没有那么容易进寨。如今崴子寨经过加固,叶畅也赞成将主战场设于此处,总胜过在旅顺开仗。

“如今秋收已毕,我又在都里征民兵操演,都里有民兵三百,足够自卫之需。”南霁云又道。

这是旅顺的第二道防线,而且都里与旅顺近,两镇可以互为犄角。不过所谓民兵三百,显然就是些当地汉人,虽然辽东汉人战力也可观,终究不可与真正军士相比。

“然后就是旅顺,有护军二百,民兵七百。”南霁云低声道:“十一郎,护军人数,还是太少了!”

根据如今旅顺的制度,南霁云虽然可以在叶畅离开的时候执掌军政,但却只有调兵之权,而无征兵之权。因此虽然明知兵力少,旅顺的护军仍然只有叶畅离开时的二百,倒是民兵,将全部适龄精壮都编了进去。

护军加民兵,一共是一千三百人,加上游骑之类,不足一千四百,这已经是旅顺能调得出的极限。虽说如今旅顺、都里等全部加起来有近七千人,可毕竟还有妇孺老弱,另外亦有一些人不宜上战场。

“这些事情暂且放下不说,粮食呢,我们的粮食够不够?”叶畅问道。

南霁云又报了存粮的数据,叶畅顿时放宽了心。

他们的存粮主要有两个来路,一是都里本地所产和缴获所得,另一则是从登州、莱州购来的粮。两者相加,足够万人半年之需,这样一来,支撑到来年秋收虽尚不足,但至少半年内不用担心粮食问题。

“我去时西边盐场呢?旅顺湾内冬季亦不结冰,鱼类当喜聚于此过冬,鱼肉亦不无小补,再以盐场产盐腌渍,可以较长时间保存了。”

“盐场产了一批盐,数量虽是不多,但足够用了,只是如今海冰渐成,估计再有盐就需要来春了。”

“有粮有钱,卑沙城何足惧也!”叶畅笑道。

“无兵甲啊!”南霁云无奈地道。

困扰旅顺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没有兵器、盔甲。卑沙城中甲士能够凑得出三百来,加上着皮甲者,数量有一千五百,而旅顺全部盔甲加起来是五十五副,包括叶畅自己带来的二十副和从都里缴获的三十五副。堪用的武器也只有六百余件,其中弓多些,有三百余,这与附近多猎人有关。绝大多数民兵,如今都是使用木棒竹枪,这等装备,如何去与对方较量!

“这个问题,你可以放心,很快就会有一批甲兵送来,沈同,你说是不是?”

叶畅转向身边的一个人,南霁云看着这个四十余岁的汉子,心里暗暗一愣,这人他绝对不曾见过,可听叶畅的口气,似乎与他很熟悉。

“家主人可以赠送郎君甲一百副。”被称为沈同的男子声音略有些沙哑:“弓五十,刀枪槊剑五百。”

南霁云愕然看向叶畅,这厮好大的口气!

“这位沈壮士,乃是洛阳城中沈郎君臂膀心腹,此次来,便是给我们送甲兵的。”叶畅泰然自若地道:“过会儿他便启程,去桃花浦取甲兵,少则三天,多则五日,便可归来。”

南霁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沈溪派来的!

沈溪之父乃大门艺,为渤海王子,只因与兄长反目,逃归大唐,而且曾经督军欲征渤海,在辽东藏着几百副甲兵,再正常不过。但一口气拿出一百副甲,也是相当大的气魄了。

“除此之外,沈壮士,还有一事要烦劳你,请你在卑沙城以北广布谣言,就说契丹人欲入辽东!”

“呃?”沈同愣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焦急地问道:“叶郎君,此事是真是假?”

“不论是真是假,你先散布出去再说。”叶畅笑道。

契丹人欲入辽东,那么整个辽东的局势必然发生大变,渤海国绝对不会坐视,而大唐之兵也肯定随之而来。那样的话,卑沙城等辽东诸城,必然倍感压力,群议纷纷中,原本就不是集权的各部各怀心思,这样卑沙城很难集中力量来进行南征。甚至可以这样说,原本卑沙城能调动各部凑齐四五千兵马的,如今最多只能派出一半。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沈同点了点头:“诺!”

“事不宜迟,我便不在此耽搁沈壮士歇息,船我已经安排好,总得赶在大海封冻之前将兵甲运来。”

“诺!”

连应了两声,自有人带着沈同离开,叶畅这时神情才肃然,顿了一顿之后又问:“过冬之事可曾安排好了。”

“啊呀……”南霁云有些尴尬,这些时日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防备卑沙城的袭击上,民政方面,关心得并不多。

叶畅一笑摇头:“罢了罢了,此事我去问叶安。”

都里镇如今冷清了许多,一来是天色寒冷商旅不行,二来则是有关要与卑沙城开战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分得永业田的都里汉人,自然是不愿意再回到过去,希望旅顺能够支撑下来,可是他们一对比双方力量,心中都觉得悬,故此一个个沉寂了许多。与他们相反,随着叶畅击杀高宝晟而不再趾高气扬的高句丽人,现在却活跃起来,一个个窃窃私语,看着汉人时,面色便有些不善。

此也在所难免,叶畅虽然颁布“检族令”,归定高句丽人只要上溯五代之内有汉人血亲者,无论是父族还是母族,都可以归化为汉人,但实际上这些高句丽人愿意归化为汉人的并不多。

樊季勇低着头,缩在破衣裳当中,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穿过巷子。

“啊哟!”

穿过巷子时,却不小心被树根绊了一下,他恼怒地踹了一脚树根,咒骂了一声。

当真是喝凉水也塞牙,时运不顺了,连这树根都欺负他,让他摔了一跤。原本就破破烂烂的冬衣,如今更是开了大口子,变成了前后两片。

看着撒了一地的芦絮、布片,樊季勇当真欲哭无泪。

这件冬衣是他冬日御寒的唯一衣裳,家中又没有女人,他自己笨手笨脚对付了这么久才缝上的!

然后便听得有人讥笑之声:“樊三,看来你的全部家当就这般毁了啊。”

樊季勇向说话人望去,却是一个高句丽人,姓张,名全准。

“张全准,你待如何?”

“要不要我售件冬衣与你啊,转眼可就要结海冰了,若是没有冬衣,你只怕过不完这个冬天吧。”那张全准一边说,一边抱着胳膊走了过来:“也不须你出高价,将你的永业田卖与我,便可以换得了。”

樊季勇顿时变色:“永业田,你这厮好大的狗胆!”

“现在卖,还值一件冬衣的价钱,而且乃家翁我怜你孤苦,佃租于你,让你有口食吃。你莫不知好歹,再过些时日,这田可就不姓樊了!”

“此言怎讲?”

“泉盖刺史就要来了。”张全准冷笑了一声。

泉盖洪自称积利州刺史,樊季勇盯着张全准望了一眼,又缩了缩脖子,不免有些讷讷。

他为人胆怯,故此未曾加入民兵,只是作为民夫苦力奉命奔走。对于泉盖洪,他心中确实畏惧,很是担忧旅顺能不能挡得住其人。若是挡不住,他此生拥有的第一批土地,定然是保不住的。

“果真?”他问道。

“十足真!”

“我……我……”樊季勇喃喃地说了两声,心中犹豫不决。他没有多少见识,那二十亩永业田才分到手,收得今年的第一批粮食,原本是极高兴的,还想着省吃俭用想法子说房妻子,然后传宗结代。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张全准又道。

就在这时,突然间听得铜锣响。

这铜锣是连敲五声,然后停一会,接着又是连敲五声。按着旅顺的规矩,这是召人集合之意,张全准听得先是一惊,然后笑道:“看吧,看吧,定然是泉盖刺史打来了!”

樊季勇又犹豫了会儿,想得家中的那些粮,想到这几个月来难得每日二餐饱饭,他一咬牙,向着镇子西北奔去。

那边有一块空地,乃是镇中汉人聚集之所。张全准在他背后吐了口口水,又高声道:“措大短褐汉儿,就等着被冻死吧!”

樊季勇停下脚步,终究还是舍不得那二十亩田,向着集合所奔去,他心中暗想:“叶参军英武非凡,只带一人便能杀高宝晟,如今他有千人之众,当能击败卑沙城的来犯吧。”

如他一般,奔到空地的人有不少,都是汉人,也有少数胡人跑来看热闹打探消息的。众人聚在一处,议论纷纷,便发觉到场的人少了四分之一。

动摇观望者不少啊。

叶畅此时正位于观台之上,望着少了的人,心里暗暗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墙头草,当真是不晓得好歹!

不过百姓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不晓得好歹,教他们晓得就是。

因为平时每十日便演练一回的缘故,此次聚集人手,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只是一刻左右,会来的人便都来了,剩余者只怕不会出现。众人又听得一声锣响,那是静肃的锣令,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227章 与子同仇岂无衣

“凛冬将至。”

叶畅徐徐开口,不急不躁,仿佛在说最平常的事情。他这种态度,让紧张的气氛稍减,众人不由得点头。

这些都里的汉民,虽然现在能分辨出铜锣传递出的信息,毕竟还没有经过真正训练,纪律什么的还是差了不少。

“某来之前,高宝晟欺压良善,至使诸君家贫无衣。我等皆居于辽东,于莽林海泽之中辗转求生,所谓守望相助。诗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叶畅说得并不很深,在场诸人也都听得懂,他们听得岂曰无衣是,不禁愣住,懂这诗的不免面面相觑。

然后便看着叶畅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一个大布幔顿时被掀开,露出底下的东西来。

全部是厚厚的棉衣棉裤,这些棉衣棉裤,倒是唐人的样式,堆在一起象座小丘,少说也有几百套,甚至有可能更多。

在场的汉人,多是穷困潦倒的,原本就在想这个冬日如何熬过去,一见这些棉衣棉裤,一个个眼里便热了起来。一套棉衣在这样的冬天里是宝贵的,但更让人觉得心暖的,是这套棉衣所代表的叶参军的关怀。

“各保保长,将自己保的人带好,然后依序来领冬衣。”叶畅又道。

顿时是一片欢呼之声。

樊季勇呼得声音最响亮,想起方才那张全准竟然想要凭借一件旧冬衣夺走自己的永业田,而现在叶参军竟然直接发放与自己,强烈的反差之下,他禁不住脱口道:“叶参军,某愿从军,与卑沙城战!”

此时众人欢呼暂歇,他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都是一愣。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樊季勇平时的怯懦都没有了,他怒气勃然:“我流亡辽东,上无片瓦,下无寸土,食不果腹,衣难御寒。叶参军食我衣我田我护我,父母不过如此。今卑沙城高句丽狗奴欲来犯,若叶参军败,田宅衣食尽非我有!”

这话说到众人心里了,他们中大多数都无立锥之地,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生活的希望,便又有人欲来破坏。

“正是,我也欲投军!”

“投军,投军,为叶郎君战!”

众人纷纷嚷了起来,叶畅向边上示意了一下,顿时一声锣响,众人明白他的意思,又安静下来。

“诸位未经训练,上阵只凭血气之勇罢了,叶某绝对不会让平民上阵。”叶道笑道:“诸位拳拳之心,叶某感同身受,不过如方才这位壮士所说,诸位不是为叶某战,而是为自家的田地衣食妻儿战。若真有心,便入民兵,先经训练,做一些运粮巡视之类的事情吧。”

接下来便是发放棉衣棉裤,几座庄园的棉花产量比起去年几乎翻了一倍,一来是农夫如今学会如何种植棉花,二来则是因为种植面积的扩大,因此棉衣棉被的产量也增加了。而且因为看到种棉收益远高于种粮,已经不少附近地主家也在求种。叶畅自己也准备,来年在辽东推广棉花种植。

棉衣发到樊季勇手中,无论是布面还是保暖,都比麻布中塞芦花要强得多。樊季勇一把抓住之后,便迫不及待换上,只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没有穿过这般暖和的衣裳。

他从来不是胆大之人,但是这一次,他的胆子终于大了起来。

看到众人都喜滋滋换上新衣,樊季勇便拉着自己一保的保长:“我要投军,盛保长,你说当如何去投吧!”

“我去帮你问问,不过,樊三啊,今日你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几个月前你还不是说家中唯有你一人,不肯去民兵么?”

樊季勇嘿嘿笑了笑,有些尴尬,没有说话。

几个月前刚发放田地时,叶畅征一批人充任民兵,当时保长便动员樊季勇去,樊季勇死活不干。他只想着耕作自己的那二十亩永业田,早些积攒些家当,然后娶房媳妇。可是后来他发觉,自己一个人累死累活干不完的田间事,加入民兵的人则在早晚训练值勤之余,大伙协力,数十人互助,没花多长时间就完成了。那个时候,他心中就有些后悔,只是叶畅没有再提招民兵之事,所以他也不敢去求。

如今不同,叶畅发放棉衣之举,让他彻底归心,而民兵的互助劳作,又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反生出趋利之心,借着泉盖洪入侵之机提出加入民兵,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叶畅离开旅顺有一个月,南霁云重军务轻民政,积压下来的事情不少,故此叶畅很快就离开了集会所。到了傍晚,事务处置完毕,他再到集会所来,想看看募民兵之事是否结束了,结果却听得那边发生了争执。

“奇怪,莫非是有人想入民兵而不得?也是,所谓民兵,乃是护卫预备役,总得身体条件达到标准时,才能够应募,若有残疾缺陷,那就只能遗憾了。”

但近前来,却知道不是,争论的乃是几个高句丽人。

高句丽人与汉人的服饰相近,但发髻不一样。他们嚷嚷着,却是说也要入军,叶畅微微皱了一下眉:此前他下归化令,高句丽人都不理不睬,此时怎么也要入军了?

“参军来得好,我们也要入军,也要分衣!”见他来了,那些高句丽人便纷纷迎上来嚷道。

叶畅目光扫过这些人,如今都里镇上还留着大约六十余户高句丽人,一半略有财产,另一半则家贫,这些人当中,既有家贫的,也有略有财产的。

“你们也想入民兵?”叶畅笑着问道:“民兵辛苦,从早到晚,不是训练便是值勤,有时甚至会耽搁家中家务,你们也要加入?”

“有衣穿,有粮吃,自然要加入!”一人笑道。

旁边的一个汉人却道:“这厮胡说八道,他早上还想着拿一件旧冬衣换我的永业田!”

说话的正是樊季勇,他因为早时的表现,让负责募民兵的叶英甚为满意,留下来帮忙。方才与这伙高句丽人争执,正是他带头,认为高句丽人没有资格加入民兵。

“哪有此事,不过是玩笑罢了,永业田,便是我换来也不可能归我啊。”张全准谄笑着道。

“他还说泉盖洪会打过来,我们的永业田便没了!”

张全准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那时不知叶参军回来了么,这么久不曾看到旅顺有何应对之策,某心中焦急,口不择言犯了错,还请叶参军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个高句丽人伶牙俐齿,樊季勇说不过他,被他见招拆招尽数化解。樊季勇气得脸皮红紫,只是反复道:“他不能入,他是高句丽人,他不能入!”

“叶参军说过,高句丽人实际上也是汉人遗支、炎帝后裔!”张全准昂然道:“此前叶参军还发过归化令,我虽是高句丽人,却也有一颗汉人之心!”

叶畅哑然失笑:“既是如此,这些高句丽人便也准了他们入民兵吧。”

见樊季勇还要谏言,叶畅摆了摆手:“不必多说了,樊三,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你且随我来。”

自有叶英去接应这些高句丽人,叶畅将樊季勇带到一旁,又找了些杂事让他去做,便将他打发走了。

待招募已毕,旅顺体系下的民兵就已经达三千余,几乎所有成年男子,都加入了民兵,但护军数量却仍然是三百五十人。

让叶畅放心的是,这三百五十人是未来的职业军人,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其中有部分在攻打周围寨子时见过血,算是有些战斗经验。而且,他们中的主力要么是从修武跟来的亲族子弟,要么是受过叶畅救命之恩的洛阳灾民,忠诚方面,叶畅很是放心。

“五弟,那些高句丽人,你也让他们加入民兵了?”

他回到旅顺没多久,听到消息的南霁云一脸惊讶地匆匆赶来,见了他后径直说道。

他脾气耿直,对叶畅一片赤心,说话也就没有什么避讳,只要想到,便说了出来。

叶畅笑道:“怎么,辽东汉人少,咱们要想做一番事业出来,没有足够人手不成,这些高句丽人,严格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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