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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兼祧-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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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倒是十足了。”

花羡鱼高兴道:“妈,你听,你听。傅哥哥可是吃惯了云南茶的人,他都说好了,我这下可算是学成了?”

康敏一面吃茶,一面笑骂道:“少偷偷支吾你傅哥哥帮你说好话的。”接着对傅泽明道,“你也少惯着她的。”

傅泽明像是被氤氲的茶气熏红了脸面,笑道:“这茶的确是好,我才说的。”

康敏呷了一口茶后,对花羡鱼又道:“依我一句公道话,就算是好,也是泽明带来的茶好,非你之功劳。”

于是花羡鱼跑楚氏身边道:“祖母最是公道,您说到底好不好?”

楚氏笑呵呵道:“都好,都好。”

众人都笑过一回,花玄鱼问道:“傅哥哥,听闻你们云南有一种叫打油茶的。”

傅泽明点点头,道:“那茶是从瑶人那里传出来的,吃不惯的拿比作药汤子也是有的,要是吃惯了,那是越吃越香的。”

“真的?”花羡鱼和花玄鱼一时也听出兴致来了,只让傅泽明赶紧说的。

“滇地潮气重,吃这样的茶,能驱寒气,健脾胃……”说到自己的故乡,傅泽明脸上那是少有的精彩焕发。

最后就连怎么做的打油茶,傅泽明都说得细细的,把花羡鱼也给馋得,直嚷着要吃。

康敏便笑道:“我们家是没有的,要不你跟你傅哥哥回云南吃去。”

这话听着像是康敏的玩笑话,可细一品,能听出多少味道来的。

傅泽明是又惊又喜的,一时手足无措,倒显出小儿女的情状来。

待到傅泽明要回了,康敏又独让花羡鱼去送。

此般种种,只差没明说了。

花羡鱼能体会母亲背后的良苦用意,她自己也清楚,日后傅泽明不比韩束差,且傅泽明除了他在云南的本家难缠些,余下的一概再清楚不过了。

再比之前世种种,不说康敏,就是花羡鱼也知傅泽明才会是今生最为稳妥之选。

然,心里清楚归清楚,到底事儿一到眼前,花羡鱼又踯躅游移了起来,心内到底还想再见一见那人的。

然不论花羡鱼如何为情所困,中秋到底是近了,只是还不见花景途他们三人回还。

康敏带花羡鱼姊妹三人进园子给楚氏请安,便同楚氏说起要打发个人到广州去的事儿了。

只是眼下才说,就听人来报说:“广州去的人回来了一个。”

祖孙婆媳几人一听没有不欢喜的,可细一想,怎么去广州只一人回来了?顿时又愁起了,难不成出什么事儿了?

康敏忖度少时,问道:“是谁回来了?”

婆子回道:“是老爷身边的广招。”

楚氏忙道:“赶紧让他来回话。”

广招也是年过而立的人,办事也稳妥,是花景途身边最指得上的人,如今却只他一人回来了,定是花景途有要紧的话带回来的。

广招一到上房门口便止住了步子,在外便打千儿问安了。

“你们老爷可是有什么话让你带回来的?”楚氏问道。

广招道:“回老太太,老爷说,他不负祖宗所托,进贡的差事得回来了。”

楚氏高呼一声,“祖宗保佑。”捂住胸口就是一顿喘气,罢了又哭了起来,但皆知她这是高兴的,一时也没有不陪着落泪的。

待娘儿们几个哭了一会子,都痛快了,康敏又问道:“老爷还有什么话?”

广招回道:“老爷在广州和本省各珠户商客成立的南珠商会,还被推为会长。正同各路珠户客商商议商会日后的行事章程,怕是不能回来过中秋了,打发小的回来报个平安,再来请老太太的一个示下,也瞧瞧太太和两位小姐都可好。”

“好,好,好,我们都好,让他们在外只管安心事业,不必记挂我们的。”楚氏揩拭了两眼,又道:“你爷他们几个,可还缺点什么?”

广招又回道:“这一趟到底没想到会呆这般久,所以衣裳都没备几身,让太太多准备几身换洗的。”

康敏点头,道:“行了,知道了,你赶紧下去歇息吧。”

娘们儿几个欢欢喜喜地又说了一会子,便去给花景途他们打点衣物了。

花景途和花渊鱼还好,素日里都是康敏料理的,十分清楚,只韩束了。

康敏正愁不知韩束平日里都习惯什么装扮搭配的,就见花羡鱼一面直直就去开箱倒柜,一面还咕哝:“虽说是守制,但出门见客的,到底不能太素了。”

罢了,看花羡鱼就捡了青碧的遍地祥云褡护,黛紫遍撒蒂柿的贴里,素的圆领袍,最后是莲青的直身,最后是腰带、丝绦、汗巾、扇套、荷包、玉佩、鞋袜,这就是一套了。

中间花玄鱼捡了一件罩甲,花羡鱼还不要,说:“那个他不爱穿的,就是素日里习武,也不过是一件曳撒就罢了。”

花羡鱼这利索劲儿,可把康敏给暗暗惊着了。

待衣物都收拾妥当,都交给了广招。康敏少不得又要嘱咐广招一番的,“也知是应酬难免的,但到底你也要在旁劝着少吃酒。束哥儿和阿渊你也要仔细侍候的,他们到底年纪小,没经过外头的花花世界,一时开了眼,若是学了什么问柳寻花的风月毛病回来,我只拿你是问的。”

广招得话,歇息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又往广州去了。

康敏这方打发人将消息往傅家送去。

傅老爷子听说花景途得回了差事,自然也是高兴的,备了贺礼又打发了傅泽明送过来。

傅泽明见过楚氏和康敏,难免又被楚氏拉着,欢天喜地地说了一阵。

等楚氏说乏了,康敏才得空问了傅泽明,“你们家中秋如何过?”

傅泽明道:“我有孝在身,不好过节,不过是略陪祖父祖母乐一乐便罢了。”

康敏想了想,道:“既如此,不如我们两家人一处过了也好。常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都不是外人,没有不许一处过的道理。且我们家是有一处赏月的好去处,先生和师娘定会喜欢的。”

花玄鱼拍手称好,“两家人一块过,才热闹。”

傅泽明回家一说,傅老爷子觉着自己的儿孙都在外为官,也不好叫回来过节的,只三人过节的确是冷清了些,能两家凑一处过节也没甚不好的,便答应了。

于是中秋这日,康敏便将两家人都接到她陪嫁过来的一处田庄里了。

也是早预备好了的,入了夜就见屋外的敞院里月明灯彩,香烟氤氲的。

再看圆桌之上,各色果品月饼,十分齐全。

圆桌之旁,又设一香案,上头明镜香烛,亦陈列周全。

待长辈皆落座,康敏道:“今夜花好月圆,最是祈求好姻缘之时。阿玄、阿羡赶紧过来拜一拜。”

花羡鱼和花玄鱼不禁脸上飘红,携手至案前,焚香跪拜,闭目祈祷。

傅泽明看花玄鱼最是虔诚,只花羡鱼不时偷睁眼瞧她姐姐的,那淘气的样子,让人莞尔不住。

拜罢,花羡鱼和花玄鱼归席,傅泽明却不肯坐,执意要侍立着给众人暖酒斟茶的。

也知傅泽明有孝在身,不便享乐,便依了他。

赏月,无酒无令,着实没趣,于是众人便说要拧酒令儿。

康敏道:“这令简单,就是我们老太太也行得的。”回头就让人去取酒令公仔来。

独傅老爷子觉着这样还不足兴的,道:“今夜到底是中秋,行酒令亦要应景才好。依我说,不论酒令公仔转到谁,以中秋明月为题,不论诗词歌赋,成语俗话,那怕就是唱个歌谣,说个笑话也成的方为妙。说不出的人,罚一大海。”

楚氏听了也乐呵呵道:“正是的,这才应景。”

“一听就知道先生是有一肚子好令的,就先生先来。”康敏将一个不论怎么推都推不倒的大胖娃娃酒令给了傅老爷子。

傅老爷子也兴致高了,没半分素日里的严谨,笑眯眯道:“都想好了吧,我要开始了。”说罢,用手一拧,大胖娃娃飞快转起。

一时众人拍手喊好的。

到酒令公仔越转越慢时,眼看就要停在花羡鱼面前了,花羡鱼耍赖着就要躲的。

傅老爷子笑道:“眼下你就是藏桌子底下去,该你的还是你。”

众人顿时大笑而起。

那酒令公仔险险地朝花玄鱼停住。

花羡鱼也不躲了,拿起酒杯就要先灌她姐姐的,“来,先吃了门杯再说个好的。”

花玄鱼吃了一杯酒,清清嗓子,唱道:“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花玄鱼一面唱,众人同她一齐哼的。

一曲儿歌唱罢,大伙皆喝彩,接着酒令公仔就再转起了,这回朝康敏停住了。

康敏说了个笑话,把大伙逗乐得只喊肚子疼。

凭花羡鱼祈祷告饶的,终于也轮到她一回了。

吃门杯酒时,花羡鱼便暗度,只求能过关莫要被罚酒就成。

于是花羡鱼念头一转也不管这世上有没人听过的,随手捡了两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以为简单通俗,又能搪塞过去的。

☆、第七回韩束献锦囊之计傅泽明郎心有意(十二)

只是这两句才一出口,不说傅老爷子和傅泽明这样饱读诗书的,就是康敏都听出是新奇来了,“阿羡这两句倒是生得很的。”

花羡鱼这才记起,这是数年后柳依依的大作。

傅老爷子则口中不住反复念,越念越喜欢,道:“好句,好句。乍一看朴实无华,平淡无奇,可细一品意境是何等雄浑阔大,后一句‘天涯共此时’,由景入情,又是何等的浑然天成。不用满篇的金玉字眼堆砌之词,亦能成佳句,方见功力。没想到羡丫头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傅泽明自然也是惊艳不已的。

花羡鱼那里敢居功的,忙道:“真是羞煞死我了。这非我所作,不过是前番看书,偶得的两句,才顺口而出的。”

“就是偶得的,也是妹妹有这慧眼,不然为何世人都不知的,只你了。”傅泽明道。

傅泽明原以为只要花羡鱼不嫌弃他的落魄潦倒,他便知足了,那里还敢奢望花羡鱼能有同他谈词说赋,把酒吟诗的才情。

但今日之花羡鱼,让傅泽明觉着真是意外之喜的。

“好妹妹,你素日里还得了什么好句子,一并说了吧。”傅泽明道。

花羡鱼忙道:“我如何能同哥哥们比的,日日以诗书为伍,我不过是偶尔得的一句两句罢了,那里就真成你们这样的文人雅客了。我看还是继续行酒令的好,莫要辜负了这大好的月色才是。”

众人一笑,继续拧酒令,可傅泽明有心要听花羡鱼说的,总巴不得酒令停花羡鱼面前的。

也是不负傅泽明一心所系吧,总算又轮到花羡鱼了,傅泽明忙道:“往日是不知妹妹有这才学的,既然今日得知了,妹妹可不能再在成语俗话这样简单的上头说了,只限诗词歌赋的来接才是。”

康敏亦道:“没错,不能放过她。这个死丫头原来有这能耐的,可每每行酒令还一直扮猪吃老虎,在我们队伍里糊弄过去的。如今算起来,她躲过多少罚酒的。今儿是不能再让她蒙混过去了的。”

众人一阵大笑。

花羡鱼真是百口莫辩的。

花玄鱼拿起酒杯灌了花羡鱼一盏,“行了,赶紧说一个好的。”

花羡鱼刚想随便诌一个过去,就见傅泽明端来一大海,笑道:“妹妹可要想清楚了,若不是个好的,可要吃了这一大海的。”

花羡鱼四处躲的,“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说个好的就是了。”花羡鱼只得搜肠刮肚的,所幸柳依依诗集留下的关于中秋和明月的诗词,还真不少。

花羡鱼便捡了首《折桂令中秋》,“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

才一念罢,大伙都叫好。

傅泽明欣喜道:“果然好。”罢了,又问到底是那本书上的,谁人所作,寻根问底一番是难免的了。

花羡鱼只得一一推说记不清了,或说是看的书实在杂,就连是在自己家看到的,还是康家看过的,都记不清了。

被逼得急了,花羡鱼便杜撰一人名,把词记这名下,又或说康家藏书众多的事儿,把傅泽明给引开了。

但康家藏书不少确是实话,当初康老太太把大半个梁家的家当作了嫁妆的,书自然也在其中。

一听说康家藏书不少,傅泽明果然两眼发亮,顾不上问花羡鱼了,这才消停了。

但经此一番问答,花羡鱼却心头得一计来,心道:“若是将柳依依前世所作全部赋予旁人之名,公之于众,柳依依能不能再创新奇,我是不知的,但只要‘那日’她不能再一鸣惊人,便足以。”想罢,花羡鱼再无顾忌。

这夜也是都兴致高,楚氏等都闹得三更才睡,而花羡鱼和傅泽明他们几个小的,至四更才歇下。

起因是花羡鱼念的一首《床前明月光》,令傅泽明忆起幼年父母尚在之时,他们家亦是这般合家欢乐,无忧无虑,可转眼看如今,却是家破人亡,沦落天涯。

再思及至今自己一事无成,傅泽明不禁任凭悲恸作祟,蒙头吃起酒来。

酒意上了头,傅泽明越性取来竹笛,吹出呜呜咽咽的悠扬来,让人不禁肃然相对,默默听赏。

一曲罢,傅老爷子道:“虽可听,但悲恸之意靡靡,实在不振。多则伤身了,只今日便罢了,日后再不可的。”

傅泽明执笛在手,欠身领了教训道:“祖父教训得是。”

罢了,康敏起身道:“我们老太太乏了,看时候也不早了,先生、师娘也要歇息了吧。”

傅老爷子也觉困顿上头了,便点头说要歇了。

康敏便道:“阿玄、阿羡你们姊妹好生招呼泽明,我且安顿好先生他们便来。”

一将傅老爷子他们送走,花羡鱼过来道:“傅哥哥,我虽未经历过,但到底也能体会你能有多少旧时的悲凉积在心里,终究成病的,不如借此发散出来才好,所以你只管由心而来。”

傅泽明因花羡鱼的一番话,一时有了潸然之感。

花玄鱼端来了暖酒,道:“傅哥哥吃了这盅,暖暖身子再吹,。”

傅泽明一气连吃了三杯酒才作罢,让酒兴越发了。

笛声再传来,虽依旧难舍靡靡不振,但平和了不少。

再看天上明月,已是细雨渺渺,云遮月,却难挡傅泽明的意兴。

那夜多少早才安歇下的,傅泽明记不得了,只依稀记得酒后自己的狂态。

想罢,傅泽明急急起身洗漱,再去给长辈们晨省。

傅老爷子虽有怪罪傅泽明宿醉误时,但念及他不过偶尔一回,在李师娘的劝说中,只教训了几句便作罢了。

用罢早饭,傅泽明又到楚氏这边来,也才得了空问花羡鱼姊妹俩昨夜的事儿,“我昨夜可是失礼了?”

花羡鱼和花玄鱼噗嗤一笑,道:“傅哥哥可有别号了?若没有,我们倒有一号送你。”

傅泽明讪讪道:“妹妹们莫要再打趣我了。”

花羡鱼道:“非也。傅哥哥昨夜之举,让我想起‘黄菊枝头生晓寒,人生莫放酒杯干。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着冠。’这四句来,所以我和姐姐觉着‘狂狷居士’四字做你的别号,再贴切不过了。”

傅泽明心下一惊,没想自己醉后竟原形毕露了,忙道:“可有惊吓到二位妹妹了?”

花玄鱼道:“那能的,倒是我们惊着你了,让你安歇还不依,非要簪花谱笛到天明的。”

说着,花羡鱼和花玄鱼又笑了一回。

傅泽明不免又是一阵讪然,只是再想花羡鱼的念的几句,也是他没听过的,便道:“这首妹妹为何只念半阙?”

花羡鱼道:“那半阙便有些杂话了,我一姑娘家不好说出口的。”罢了,让傅泽明伸出手来,在其掌心写着。

花羡鱼写一句,傅泽明念一句,“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尽清欢。黄花白发相牵挽,付与时人冷眼看。”

罢了,傅泽明感慨道:“这词,非大隐于市的不羁狂士作不出来。”

花羡鱼听了却愣住了,心道:“柳依依那里有半分狂士的样儿了?”

傅泽明又道:“不瞒妹妹说,我曾经做大少爷之时,就这侮世慢俗的狂态做派。只如今我才知道那不过是轻狂,与这位狂士的御霜之志比起,着实可笑了。”

花羡鱼不禁又默然了,暗道:“这柳依依又那来的什么御霜之志?”

只是猛不防的,花羡鱼记起这词似乎正是柳依依为数年后的傅泽明所作。

那年傅泽明自持才学,持才傲物,不愿同朝中庸庸无为之辈苟同,傲霜而立,一气之下远离都中,赴任南都。

也是那时韩束才同傅泽明结识了,而柳依依听闻傅泽明的所作所为,大为赞赏,这词就那时的酧唱之作。

再看如今的傅泽明,想来也不过是他如今落难才掩了本性,狂狷孤傲才是他的真性情。

只是听傅泽明一句“非不羁狂士作不出来”,花羡鱼一时对柳依依起了疑心,“的确是,若没那样的体悟,如何做出这样狂浪之句来的?”

这厢花羡鱼沉思默默,远望别处的风景,那厢傅泽明含情脉脉,将她纳入眼中自成风景。

也是恍惚间,忽闻琴声绵长,有人低语轻唱,“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花羡鱼回头,见傅泽明坐于琴后,悬腕拨弦,琴声绕梁。

多少誓言真情在其中,都听出来的,唯独花羡鱼浑然不觉,一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而大呼奇妙。

一曲罢,花羡鱼道:“这曲牌生得很,叫什么?”

傅泽明道:“《巫山一段云》。”

花羡鱼拍手称奇道:“正好,我这里有一首《上邪》,同傅哥哥这词是对得上的。‘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傅泽明听闻不觉心中狂喜,心道:“原来妹妹也是卿心如我心的。”

康敏扶着楚氏从正房出来,笑道:“难怪俗语说,‘女大不中留’的,今日我算是明白了。”

说得傅泽明脸面一阵红胀。

花羡鱼怔了怔,再品两人方才的词句,这才后知后觉,竟然同傅泽明誓言暗许了,不禁是又羞,又愧,又悔的。

傅老爷子一面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从屋里出来了,“也罢,既然他们都有意,待泽明孝期一出,便定下吧。”

一听这话,花羡鱼心中着实慌了,才要说话却又撞进傅泽明满是期许的眼中,一时又心中不忍,思思默默了起来。

待花羡鱼再回过神来,两家人已各留了信物,以做凭证的。

☆、第八回家有不测之风云花羡鱼未雨绸缪(一)

中秋过去,家中又复平静,只是花羡鱼手里又多了针黹的功课。

而说到女红针黹的活计,康敏首推就是严大嬷嬷,故而和傅家的亲事一说准了,康敏就将花羡鱼送康家去了。

让花羡鱼学针黹只是其一,既然同傅泽明的事儿定下了,也不好让这两人再亲密了,这才是康敏的顾虑。

纵然依旧不耐烦这些穿针引线的事儿,可这一世花羡鱼到底还是耐下心来学了。

就在花羡鱼将自己两手扎得千疮百孔之时,韩束他们终于回来了。

归期一定,韩束便归心似箭了,早早将这些日子以来在广州所买的一些小玩意儿都归总了起来,小心分配,嘴里还不时自言自语,“这是给羡鱼妹妹的,这是给羡慕妹妹的,这……就给玄鱼妹妹吧,不成,羡慕妹妹应该喜欢这个,还是给这个玄鱼妹妹……”等等的话。

把花渊鱼给听得,直大呼韩束偏心,不得不自己掏钱给花玄鱼买好玩的,以免有失偏颇,让花玄鱼难过。

待回到花家老宅,才一下马韩束头一个问的就是花羡鱼,但听说花羡鱼和花玄鱼都到康家去了,韩束便觉着有些扫兴了。

花渊鱼却不以为意道:“你急什么,如今听说我们回来,指不定过了中晌便接她们回来了。还是赶紧盥洗更衣去见老太太要紧,都这些日子没见着了,她老人家还不知怎么想的我们呢。”

于是各归各屋里,鸿禧却来传话了,说楚氏知道他们一路辛苦劳顿得很,不要着急过去回话,歇一觉再过去也不迟的。

也是倦乏得很了,韩束和花渊鱼盥洗过后用了些小粥,一沾床便着了。

一觉起来,果然听说花羡鱼和花玄鱼从康家回来了。

韩束头一件也不是说更衣过去会见,而是忙忙靸鞋就先去找他在广州买的手信,又细数了一遍,这才安心更衣梳洗去。

也是韩束才穿戴好的功夫,花渊鱼便来找了。

两人一并进的园子,远远就瞧见顾妈、唐嬷嬷、丽娘、珠儿、灵儿都在门外守着,可见是康敏、花羡鱼和花玄鱼都在里头了。

韩束才要再紧几步进去相见的,就听里头楚氏说:“也是祖宗保佑,因祸得福,才有你如今这番越发好的事业了。”

旁人只道花景途虽夺回了差事,却又让出了一半的利来,是吃了大亏了的,但谁人又知,花景途因此结识下了多少人,得了多少门路。

不说旁的就说商会里头,多少珠户珠商是并非只做南珠这一门营生的,酒楼、茶楼、布行这些都是小的了,马帮、漕运、药材、茶盐等那些才是大门道。

所以这一趟,还真是因祸得福的。

楚氏又道:“真真是双喜临门了。”

花景途忙问:“怎么,还有一喜,喜从何来?”

楚氏笑道:“中秋那日先生给准话了,无奈泽明那孩子还有孝在身,不能三媒六聘的定下我们阿羡罢了。”

这话于别人听了还由自可,唯独韩束听了如当头受了一炸雷,顿时魂飞魄散的,眼也直了,身子也僵了,整个人冷硬若石头般。

只是里头还在继续说话,这回是康敏说道:“对了,昨个儿南都来信了,说束哥儿他二叔的孝期眼见就要出了,束哥儿是个孝顺的,让我们这边帮着他做一场法事除服。又说束哥儿年纪也不小,再耽误就不能够了,完事就赶紧让他家去,成一番事业才好的。”

楚氏屈指算了算日子,道:“可不是,出了这月便足二十七个月了。也罢,给普渡寺添些香油钱,让主持好好给做一场法事就是了。”说罢,楚氏叹了一口气,“想当初束哥儿到我们家时才十三,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却偏要做大人的样子,拘谨得很,谁都不亲近。也只阿羡还能在他后头跟着闹的。一转眼两年多便过去了,束哥儿也是长得越发俊俏了,我是真真舍不得他家去的。前番我还有心要和我那姐姐亲上作亲的,也是我考虑不周了,才知道束哥儿家里都给他定好了的。也幸得我没说出口来,不然闹得两家都不自在,就没意思了。”

此刻在外,韩束早心痛神痴,再想起当日花羡鱼所说,终究一日他家去,他们二人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的话,顿时又心碎肠断,那里还站得住的,沿着石柱恸倒在地。

把一旁花渊鱼的吓得不轻,急唤道:“德谨你如何了?”

屋里众人听闻声响,出来一看,只见韩束脸白气噎,两眼发直,看着像是死了大半个了,都吓得不轻。

众人忙问怎么了,花渊鱼那里说得出个缘由的,只说原先还好好的,忽然就这样了。

楚氏直念佛的,“可是被什么给镇魇住了?”

于是一家子人又是请医问药,又是做法去祟的折腾。

其实韩束不过是痛迷了心,按方吃了一剂安神,便无妨了的。

见韩束这般形景,花羡鱼知道,韩束定是听说她已许了傅泽明的事儿了。

别人就罢了,花羡鱼却知道,这是韩束的痴心。

只是当下花羡鱼也不好上前说明的,只道待众人都散去了,再寻个由头打发了丽娘,自己悄悄去瞧韩束了。

此时,韩束房里无一人,只炉中香气淡淡。

韩束觉着心口被掏空了一般,空落落的,安神药虽服下了,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睡去,使劲儿睁眼看着床帷,可那里抵得过药效的。

也是朦朦胧胧间,韩束感觉身边有人,猛然惊醒,韩束用力一睁眼,只见花羡鱼两眼红肿,默默站他床前。

韩束心上一喜,所有困顿散去,伸手就要去抓花羡鱼的手,到底是远了没碰到,空空伸着手举在半空,“羡鱼妹妹。”

就好似不甘心般,韩束执意举着手,就是不放下。

花羡鱼原是不想近前的,可韩束的模样到底让她于心不忍,上前一步缓缓伸出手来与他相握。

韩束扎挣着要坐起身来,将花羡鱼拉到他床沿来,高兴地翻出从广州买来的小玩意儿,“给羡鱼妹妹,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

花羡鱼低头看着那些小玩意儿。

虽说都是些小玩意儿,但没一样不是贴着她心挑的。

知道花羡鱼不喜浓烈的香气,那些个茉莉的桂花的脂粉一概没有,难为他不知从那里寻来的橙花香来。

看到这些,一时间多少决绝的话已在嘴边的花羡鱼,又多少回的生咽了下去,到底狠不下这心。

也是生生将自己的舌尖咬破了,花羡鱼尝着血腥味儿,想起了前世惨死时,浓重血腥味儿笼罩之下的自己,这才狠得下心来,但又是几乎不可闻地道:“都忘了吧,只当不曾相识过。”

原强作在脸的笑意,终究撑不住了,韩束默然许久,才艰难道:“也好,子允是极好的。”话虽这般说,可握住花羡鱼的手却久久不愿松开,久到花羡鱼以为韩束不会再松开了,才又听闻他略带哽咽道:“只是……我到底不甘。我一直以为,我们还有……”

“别说了。”花羡鱼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日后……你我各自保重吧。”说罢,几步跑了出去,不敢再去听韩束未完的话。

韩束怔怔地看着空空的手心,失魂落魄的还是将话说完了。“……还有时间。”

真的,韩束一直以来以为他和花羡鱼,至少应该还有一两年的功夫蹉跎,足够他家去说服家人,让他和花羡鱼能共结连理。

可他想不到的是,他韩束是等得,花羡鱼却是等不得的。

“羡鱼妹妹……要嫁人了……与谁举案齐眉……相夫教子……与我再不……相干。再待到两鬓泛白……儿孙满堂……之时……”韩束自己说一句,心就似被刀子剜一下,“羡慕妹妹……你可还会记得我?记得……今日你我……青梅竹马两无猜。罢……罢……罢了,都罢了,记得又如何,不相干了吧,再不相干了……”

韩束重重地摔回枕上,“子允……为人绝不会辜负妹妹的。”抬手盖上眼睛,“如今这样也好,我再不用去负了别人的,蕊初妹妹也好,依依妹妹也罢。”韩束说毕,眼角滑落眼泪一串,润入发丝,再难寻见。

没出两日韩束便好全了,不用再吃药调服了。

趁众人为他高兴,韩束拿出自己的月例银子做东,请来傅泽明说是:“说好的中秋要对酌赏月行令的,没想却失约了。虽情有可原,但到底还是要补回来才是道理。”

康敏让厨房收拾出一桌,就摆在花渊鱼他们院子里的上房。

秋风起,也正是螃蟹肥美之时,康敏让卖了一大篓的花蟹,净挑个大的,蒸了给韩束宴客。

可螃蟹到底是寒物,不免又备下一大坛姜丝黄酒,又调了一大碗的姜醋汁,给他们蘸蟹肉吃。

开席,韩束自然要请一请花景途的。

花景途略略吃了几杯酒,嘱咐他们三人不可过量,又说韩束的身子方才好些,还要保重的话,便离席让他们自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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