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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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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尽一尽心力。

“姑娘的右臂脱臼倒是好治,可肩胛骨裂须得好生静养。经铎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先告辞了。”聂沛潇适时按捺下对鸾夙的好奇。事到如今,他已不负七哥所托做了一次救美的英雄,旁的事,便不是他再能插手的了。

“鸾夙再次谢过九殿下。”受伤的女子声音瘖哑轻柔,听在耳中有种惹人怜惜的冲动。聂沛潇再瞥了一眼屏风之後,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刚迈出房门,却见一位大夫神色闪烁,在外相侯,不禁挑了眉:“有事?”

大夫神情犹疑不定,踌躇半晌才道:“小人有事相禀。”言罢附在聂沛潇耳边低低说了些什麽。

待大夫说完,聂沛潇的眉目已轻轻蹙起,衬得他那风流面相多了几分郑重之意:“当真?你能确定?”他低声看向那大夫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日子太短,尚不能确定。”

聂沛潇叹了口气:“过几日再说吧。”言罢深深往鸾夙的屋里再看了一眼,只觉得他这位七哥要吃大苦头了。

日期:2013…11…28 14:47

此後一连十日,鸾夙皆没有再见过聂沛潇。肩胛与手臂的伤势渐趋好转,已没有从前那般疼痛难忍。大夫每日前来疗伤丶上药,她都是乖顺地配合,纵然再苦再难喝的药,如今她也能眉色不改地一饮而尽。

鸾夙发觉时光当真是强大而有力的,竟让她连从前最苦恼的喝药一事都解决掉,可见自己的性子委实被磨平了不少。

这般养着伤,在鸾夙被聂沛潇救下的第十一日,聂沛涵星夜而至。

“我还想着七哥至少也得半月光景才能赶到曲州,没成想这麽快便来了,果然是看重鸾夙姑娘。”聂沛潇一脸坏笑地看着聂沛涵,一副浪荡公子的皮相。

聂沛涵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明明是带着一丝倦意,但却被他很好地掩盖起来:“她如今怎样了?”

聂沛潇这才收起玩笑神色,叹了口气:“我救下她的时候,她被易了容,喝了哑药,右肩胛骨有轻微骨裂,右肘脱臼。”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嬷嬷们都仔细看了,应是没有被侵犯过……”

此言甫毕,聂沛潇便感到一阵冷冽之气袭来,再看聂沛涵,只见他面上一闪而过痛惜神色,进而一股浓重杀意瞬间骤起:“周会波父子人呢?”

“按七哥的意思,就地斩了。”

“他们父子在天有灵,应该感谢落在你的手里。”聂沛涵语中杀意不变,泛着狠戾的冷笑:“若是落在我手里,可就没那麽容易死了。”

聂沛潇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只觉聂沛涵这话令人毛骨悚然,再想起当时冯飞向他报信的焦急,也不愿无故居功,道:“若不是七哥从前那个贴身侍卫急急跑来报信,我也拦不住人。”

聂沛涵自然知晓聂沛潇说的是谁。从前冯飞出了那档子事便被他贬到前线去,此次知晓周会波掳劫鸾夙之後,他一路追踪,竟没有丝毫线索。聂沛涵大胆假设周会波是上京州求援了,可去京州,有两条路线,他自己侯在惠州,思来想去,旁人还是信不过,便遣了冯飞去曲州守株待兔。

幸好是找到人了。聂沛涵不敢想,若是他们再迟一步,鸾夙还会受什麽苦头。

“不知那个冯飞从前犯了什麽事,竟让七哥如此恼他。我瞧着倒是人才,七哥若是想眼不见为净,做弟弟的便想向七哥讨了这个人,免得在前线委屈了人才。”聂沛潇大大方方地开了口,他是真瞧着冯飞不错,为人谨慎,心思缜密,功夫也好。

日期:2013…11…28 14:47

聂沛涵闻言不由沉思。冯飞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人,说起当差,论功夫丶论智谋丶论人缘,都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冯飞酒後觊觎鸾夙,他也不会将人贬走,如今冯飞能寻到鸾夙的线索,也算将功折罪了。

这般一想,聂沛涵也不想毁了冯飞好端端的前程,更不愿拂了聂沛潇的面子,便道:“随你吧。”又道:“我去看看她。”言罢不由分说,出了聂沛潇的屋子。

聂沛潇正高兴得了冯飞这麽一个人才,再听聂沛涵下一句话,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个“看看她”指的是看谁,心中暗道:“糟糕!”

他快步走出屋门,连忙对聂沛涵的背影喊道:“七哥,七哥!你回来!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关於鸾夙姑娘的!”

然聂沛涵步伐极快,转瞬已没了影子。聂沛潇对着空荡荡的冷月不由叹了口气,只愿聂沛涵不会太过沉迷。

聂沛潇能想像到他的七哥往後会有一段消沉的日子……

(本章完,明天见!)

日期:2013…11…29 17:41

第93章

聂沛涵来到鸾夙屋前的时候,屋内已熄了烛火,显然佳人已然入眠。他抬首环顾左右,周遭是一片明灭的树影,偶能听闻细微的风声,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此时已是春季。

而他的心,亦如春风拂面一般柔软与舒畅。

聂沛涵瞧了瞧这院子的布局,应是鸾夙喜欢的样子,可见他这个九弟还是很用心在照料她。想到此处,他的唇边也不由勾起一抹笑意。上天还是待他不薄的,他有兄弟,有心爱的女人,从此之後,并不是踽踽独行,纵然前路崎岖坎坷,彷佛也有了更多的动力和勇气。

如此一想,旧时那些孤独与冷情的岁月,那些曾遭受的磨难与心中的苦楚,好似也不再那麽值得耿耿於怀了。

聂沛涵觉得自己从未与鸾夙这样靠近过。她在屋里,他在屋外,虽是隔着一堵墙,却比从前彼此相对时,更多了几分安心与亲近。

往後,她便是他聂沛涵的女人,将完完全全地属於他。臣暄能给的,他会给得更多,做得更好。他知道鸾夙的心里有他,他会让她忘记从前的男人。

聂沛涵不由自主地轻轻推开鸾夙的屋门。

屋外有皎洁的月光,还有廊下的灯火,此时都顺着被推开的屋门照了进来,落在他眼前的地面上,氤氲开醉人的幽光。聂沛涵在门口静静站了片刻,才逐渐适应这屋内的黯淡,落地无声地朝内间走去。

他绕过屏风,行至榻前,稍稍克制喜悦的心神和痴狂的思念,入耳便能听闻帐内佳人沉睡中不甚均匀的呼吸声。聂沛涵不禁微蹙眉头,有些担心地撩起床帐。

眼前是鸾夙娇红的睡颜,也不知是伤势所致还是做了梦,她的娥眉轻轻蹙起,好似是有无限心事。聂沛涵藉着屋外的月光,仔细打量她的睡颜。面色是苍白了些,比前几日在马车上看见的还要消瘦几分,尖尖的下巴衬得那张瓜子脸越发娇小起来。

聂沛涵不由自主伸出右手,放在鸾夙的睡颜旁边比划一下,她的脸还不如他的手掌大,盈白的面色和长长的睫毛都似名家所作的工笔美人图,有些许不食人间烟火的虚妄之意。

日期:2013…11…29 17:42

“眉目如画”这四个字便忽然跳跃到了聂沛涵的脑海之中。

鸾夙的性情向来寡淡,他想起从前听说过的,她在闻香苑时便不大合群。也难怪,就她这般外冷内热的性子,还有那尖酸刻薄的话语,想来一般人轻易承受不住。这倒也和他有几分相像,其实他们都是同样的人,用冷漠将自己层层包裹,不信别人,不愿付出多的情绪,可一旦寻到值得释放感情的人,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认知令聂沛涵的心绪越发柔软起来,他其实很想和鸾夙说一说话,或是拥她入怀,可又不忍打扰她的睡眠。

左右他们来日方长。

“疼……”处於睡梦中的佳人忽然发出一声梦呓般的低喃,清晰地传入聂沛涵的耳中。他禁不住轻轻掀开被褥一角,入眼是她身着轻薄的寝衣,右肩上被两块硬板固定着,右手也安分地搁在胸前,小臂缠绕着纱布,一个丝扣打了结,系在脖颈後头。

聂沛涵自十五岁起出入沙场,经历九死一生,更曾见过百般伤势。只看这一眼,他便已瞧出鸾夙是如何被伤,伤在哪处,施治是否得当。难怪她会侧着脸颊入睡,原来她右肩上还架着板子。这样睡又岂会踏实了?聂沛涵猜测鸾夙每日服用的药物中定有安眠的成分,否则以她这样的伤势,必定容易惊醒,不会容他在屋内许久都没有醒来。

聂沛涵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心疼与愤怒,眼中也是一片狠戾之色。他舍不得伤害分毫的女子,竟被旁人这样暴虐地对待。他能想像出当日她承受这磨难时的痛苦,他宁愿这痛苦施加在自己身上,由他替她遭这个罪。

想着想着,聂沛涵的两手不禁紧握成拳,只差一丝克制,便要出手发泄一番。他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举止轻柔地为鸾夙掖好被角,悄无声息走出屋子。随之右手出拳狠狠砸在屋外的墙上,彷佛这样才能平息心中的伤痛。

右手的五个指关节被这一拳撞出了伤痕,聂沛涵却犹自没有察觉。他的眼中有浓重的思念与心疼,但又不忍再去打扰睡梦中的心上人。她受了伤,遭了罪,必须要好好休养。

只要再过一晚,他便能看到鲜活的她,与他说话,与他玩笑,甚至是与他尖酸刻薄地相对。

日期:2013…11…29 17:43

聂沛涵不由漾起一丝笑意,忽然就觉得睡意全无。她受这样的伤,他又怎能睡得着?唯有这般站在她屋外,守着她,他才觉得聊以遣怀。

聂沛涵不禁再次看了看今夜的月色,只觉月光从未如此皎洁明惑。他从前只觉得月色寂寥,此刻方觉,其实还是唯看人心。就似现下,虽是一弯钩月,却也教人觉得圆满。

从今往後,他在这世上便少了一桩憾事,只因有她与他共赏明月,指尖交错,发丝缠绕,谱这一曲未了之缘。

*****

翌日清晨,鸾夙醒来之时,两个丫鬟已然侍立在侧,服侍她洗漱。其实鸾夙并不喜欢让人服侍,可她如今右肩右肘皆是伤筋动骨,单手行事多有不便,只得任聂沛潇派来的丫鬟搭把手。

待出了屋子,鸾夙一眼便瞧见一个黑色身影,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看上去有些清冷孤寂,却没了往日的刚硬与不近人情。

鸾夙忽觉一丝欣慰,谁说没有变化呢?聂沛涵的这种变化,她喜闻乐见。鸾夙正待出口见礼问候,聂沛涵却已转过身子,噙着柔和的笑意道:“醒了?”

春季的晨风拂面而来,伴着园子内的缕缕花香,满眼的翠色配着湛蓝的天空,没来由得令鸾夙感到开阔舒畅。眼前此景,眼前此人,那散发出的温和气质与款款深情如此相符,却又让鸾夙觉得突兀。她有些恍惚,眼前这人是聂沛涵吗?

她怎觉得更像是那一袭白衣?

只是这样失神的瞬间,鸾夙忽觉左眼一酸,好似是有灰尘迷入了眼中。她不由抬起左手揉了揉眼睛,又轻微眨了眨,才渐渐清明起来。

聂沛涵瞧着鸾夙一时失神丶一时迷茫丶一时眨眼的动作,只觉得心中已融成了泉水潺溪,不禁靠近一步,俯首问她:“怎麽?迷着眼了?”

鸾夙闻言抬起头来,额头险些要撞到聂沛涵的下颌,这才发觉他竟这样高。她不由後退一步,想起自己尚未向他见礼,便低低俯身:“鸾夙见过慕王。”

日期:2013…11…29 18:32

其实她如今这个样子很是难看,右臂吊着,右肩上还夹着板子,有时自己照照铜镜,都会觉得滑稽到忍俊不禁。这般一想,倒也有些想避开聂沛涵的意思,便垂了眸再道:“还未谢过慕王相救之恩。”

聂沛涵仍旧笑着看她:“你想怎麽谢?”

鸾夙的眼珠转了转,不知该如何作答。眼风一扫,倒是瞥见他衣衫下摆尽是湿意,好似沾染了清晨的露珠,不由反问:“殿下彻夜赶路了吗?怎麽下摆都是湿的?”

聂沛涵顺势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下摆的颜色是比其它地方重一些,遂笑道:“无妨,忘记换衣裳了。”

鸾夙亦是笑了:“殿下快去歇着吧。”

聂沛涵闻言不动,只问她:“还没用过早饭?”

鸾夙“嗯”了一声。

“我去换件衣裳,你等我。”聂沛涵不由分说,便从鸾夙面前转身离开。

等他一起什麽?吃早饭吗?鸾夙只觉有些不妥,可哪里不妥,却又说不出。他们也不是没有同桌用过饭,再者如今他又救了她一命……鸾夙不禁叹了口气,大约聂沛涵彻夜赶路,尚未来得及用饭。左右她也是不拘小节之人,同桌吃饭便吃吧。

如此想着,鸾夙再瞥了一眼远处逐渐模糊的挺拔黑影,便收回目光,往用饭的小间里走去。

一炷香後,两人已坐在饭桌前。

聂沛涵只不过是去换了件衣衫,鸾夙却觉得他面上也 变得神清气爽,不由在心中暗暗称奇。再看一桌各色饭菜,却只有他二人在座,便问道:“九皇子呢?我还未当面谢过他。”她说得不假,除却聂沛潇相救那日他们曾匆匆一面之後,鸾夙便再没有见过他,只隔着屏风与他说过一次话。

聂沛涵自昨夜与聂沛潇一晤之後,也未再与他相见,更没有过问他的去向,便笑回:“不急,他大约不在府里。咱们先用饭吧。”

鸾夙也不好再说什麽,只得应了一声。

聂沛涵看了看鸾夙受伤的右肩与右臂,心中越发怜惜起来,便命丫鬟盛了粥,蔼声嘱咐:“想吃什麽,自己别勉强……”

一句话还未完,却见鸾夙已左手支起筷子,自顾自吃了一小口。聂沛涵不自觉嘴角上挑,问道:“你使左手了?”

鸾夙抬眸看了他一眼,仔细嚼完口中的食物,才淡淡回话:“幼时双手都会用筷子,後来学琴弹筝,也是双手并用。如今重拾左手,倒也不觉得太别扭。”

日期:2013…11…29 18:33

聂沛涵闻言笑意更深。鸾夙的这番话,使他想起了十二岁在北熙为人质时,客居相府的那一段时光。他记得自己曾在七八岁的凌芸面前表演过双手写字的绝活,那时小女孩的眼中满是天真烂漫的笑意与钦佩,曾为此拊掌赞叹,令他年少时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

聂沛涵看向鸾夙支着筷子的左手,目光渐渐移向她的面颊。他不知她是否还记得那一段光景,总之於他而言,是难以忘怀。虽说他们曾错过,曾误解,曾不知彼此,不过好在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正途。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一段关系,鸾夙便是凌芸,凌芸也是鸾夙。他记忆中玩闹嬉戏的芸儿妹妹,与他情难自禁喜欢上的女子,重叠成了同一个人,自此,他不必再烦恼恩情与爱情的两难。

不得不说,有时缘分一事,当真妙不可言。

“你是想在这里养伤?还是回烟岚城?”他噙着笑意,淡淡问她。

(本章完)

日期:2013…11…30 18:59

第94章

聂沛涵说出这话时,鸾夙已低眉细细吃了起来,也不知是在出神想些什麽,好似并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聂沛涵定定看着鸾夙吃饭,只觉得连她小口抿粥的姿势都透露着令他迷恋的美丽,虽是用的左手,看着倒也稳健。他原想命丫鬟服侍她,又想起她那别扭的性子在他面前定然不愿,此刻看着她安静地喝粥,自己倒是不必再操心她吃饭的难题了。

聂沛涵很享受这般温情的时刻,鸾夙在他面前如此乖顺可人,收敛了从前的锋芒,而他也乐得陪她。聂沛涵素来性喜安静丶沉默寡言,也知道鸾夙虽语出惊人,倒也不爱多话。两人如此相对用饭,纵然彼此无言,他也不觉得寂寞,甚至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静谧与安稳。

这样的日子往後还会有很多,一辈子。这个想法令聂沛涵非常开怀,多日里拿捏着的担心焦虑便也就此放下,连饭量都大增。聂沛涵口中吃着饭,心中想着九弟素来是个享受之人,连寻的厨子都这般好手艺,倒是令他生出几分羡慕。

他对物质向来要求不高,锦衣玉食虽来者不拒,但并非不可或缺。军中寒苦,粗茶淡饭,这样的日子反倒是他从前过惯了的。不过以後不同了,既有她在身边,他会给她最好的一切,衣食住行,只要她开口,他会毫不犹疑地奉上。

聂沛涵终於知晓为何古语有云“红颜祸水,倾国倾城”。从前他只觉得美人榻是英雄冢,如今倒也明白了几分滋味,且还甘之如饴。

这般想想,聂沛涵的笑意也更深了些。他看着鸾夙放下筷子,才惊觉自己已吃了不少,很有饱腹之感,便随手端起饭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关切问她:“累不累?”

鸾夙摇了摇头:“不累,日日躺着,倒是既无趣又倦怠。”

聂沛涵闻言再笑:“那咱们说说话吧?”他又想起方才鸾夙漏听的那个问题,便欲再问她一遍。若是她想要留在此地将养,他陪着她也无妨,左右这是他九弟聂沛潇的私宅,环境又好,他只需传令慕王府每日将房州的重要文书快马送来即可;若是她愿意回烟岚城养伤,他更乐意。

聂沛涵看向鸾夙,正待发问,却发现她垂了眸,咬着唇不做声。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教他很是心疼,便问她:“想说什麽?”

鸾夙的长睫微微闪动,犹疑半晌才脱口问道:“臣暄……何时来接我?”

她只说了这一句,便令聂沛涵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他搁下碗筷,敛去笑意看向她,那目光好似要将她穿一个洞。鸾夙有些为难,见他不说话,细细回想自己方缠的语气,的确是生硬了些,便又添上一句:“嗯……叨扰慕王与九殿下多日,我心中实在难安。”

日期:2013…11…30 19:00

聂沛涵的左手放在腿上,紧握成拳,语调也没了方缠的温和,带着几许失意:“这麽急着走?”

鸾夙咬了咬下唇:“也不是……”只说出这三个字,她的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後已不可闻不知为何,面对聂沛涵犀利的目光与询问,她有些不敢开口。

聂沛涵深深吸了口气,这种情况他是预料到的,只是即将拥有鸾夙的喜悦暂时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理解,自己虽然救了鸾夙,可鸾夙并不知晓他与臣暄之间的约定,她惦记着想回北宣,无可厚非。

聂沛涵想到鸾夙如今正在养伤,不易承受刺激,便压抑了自己心中的伤情,强作沉稳地回道:“不急,等你养好伤再走吧。”

“我已经没事了。”鸾夙忍不住表明态度,语中是少见的急迫。

鸾夙的这句话却教聂沛涵当真动了怒,只见他忽然起身,隔着桌案俯身看向她,嘴角温和的笑意瞬间变作了冷嘲,说出的话语亦是同样带着讽刺:“想他了?”

鸾夙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说话?便是认了?”聂沛涵控制不住自己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这样一说,鸾夙却渐渐觉得坦然了,心思一转,拐着弯地回道:“我三番四次劳烦殿下照看……回北宣之後倒是应仔细想想,您这番恩情要如何报答。”

聂沛涵听到“回北宣之後”这几个字,只觉心中一阵刺痛,语气更是冷了几分,看向鸾夙质问道:“报答我的恩情?究竟是恩?还是情?”

他看到鸾夙眸中闪过诧异神色,必定是对他直白的态度而感到手足无措。他忽然觉得就这样逼着她也不错,看着她为难和踌躇,他才觉得自己不至於那样悲哀,在她面前像个跳梁小丑。

鸾夙也知道自己面上是难以掩饰的逃避,想了片刻,还是决定直面聂沛涵的问题:“鸾夙对慕王的援手之恩,不丶胜丶感丶激。”她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回话於他。

“不……胜……感……激……”聂沛涵只觉得自己双手都在颤抖着,那胸腔里即将跳出来的,是他一颗热切的心。他恨不得掏出来捧在手里问问她,她是否看得到,她为何要对他如此残忍!

“此身不及双栖凤,朱颜对镜沉鸾孽。”聂沛涵看着鸾夙,不让她有分毫回避的机会:“我知道你为难,鸾夙,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选了……”

“我来替你选!”聂沛涵的语中满是坚定不移,生生表明了自己的强硬。

鸾夙彷佛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惊恐地睁大双眼:“不!不是这样的,我有了选择……我……”

“那不算。”聂沛涵强势地打断了她未说出口的话:“我不同意。”

鸾夙只觉心中一紧,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慕王同不同意都不打紧,左右我已经做了选择。该说的,该做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日期:2013…11…30 19:00

她这句话说得平淡无波,却如巨石重重地压在了聂沛涵心口之上。他想起了在祈城惠江堰阁楼上,臣暄曾向他隐隐炫耀过的事情。什麽“九日之前”,什麽“床头吵架床尾和”……

可他不在乎,他早便做了这心理准备,在很久以前,他已将她当作是臣暄的女人了,但依旧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所以如今,无论臣暄与鸾夙之间发生过什麽,最坏也不过是恰好填平了他心中的想法,并不能成为他放手的原因和阻碍。如此一想,聂沛涵觉得自己的胸口也没有那麽痛了,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案前,看着她道:“我早便说过,这不是问题。”

“可我喜欢他。”鸾夙仍旧不看聂沛涵,只偏着头,淡淡这样说道。

“哗啦啦”的脆声忽然响彻整间屋子,但见聂沛涵已一手推翻面前的桌案,大怒地喘着气。他这举动着实将鸾夙惊得不轻,连忙站起身来,看着这一地狼藉以及那怒意滔天的罪魁祸首,蹙眉大呼:“慕王!”

只这两个字,鸾夙却不知要再说些什麽。

“你喜欢臣暄?”聂沛涵对鸾夙的惊怕充耳不闻,踩着地上残次的碎片,一步一问,向她逼近:“那我呢?我在你心里算什麽?我们十几年的情分又算什麽?”

鸾夙已不知该作何表情,只无意识地後退,一步一答,脱口反驳:“我们哪里来的十几年情分?”

聂沛涵却好似没有听见,仍旧步步紧逼:“鸾夙,你心里有我。”

鸾夙张了张口,想要否认的话却卡在咽喉之中,唯有咬着牙,蹙着娥眉步步後退:“别逼我……”

“就是在逼你。”聂沛涵双手负在身後紧握成拳,语气却忽然恢复了温和,带着几分魅惑与引诱,好似这世间迷醉的美酒:“鸾夙,告诉我,你心里有我,是吗?”

鸾夙咬着下唇,只想从他这压抑的气场下逃离,却又不得不承受他的质问。长痛不如短痛,她停住脚步想了片刻,决定坦诚以对,便轻轻阖上双眸,面上烧出一阵炽热:“我曾经是喜欢你的,很喜欢……可那也只是『曾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多久以前?”聂沛涵语中升起一阵希冀,并不打算因她的回答而就此罢手。

“在你娶小江儿以前。”鸾夙仍旧没有睁开双眸,说出的话语却渐渐自如。

聂沛涵倏然停下脚步,只觉一阵苦涩滋味霎时涌入心头。他怔怔瞧了鸾夙半晌,语中已带了几分颤抖:“如今呢?”

“如今……”鸾夙低低重复着:“如今,我心里的人是臣暄。只是臣暄。”

“臣暄”二字一出,聂沛涵觉得自己双眼似是能冒出火来。他再往前逼近一步,看着鸾夙微垂的长睫,不能置信地怒喝:“我不信!我不信他已完全取代我!鸾夙,我要听实话!”

“是实话。”这一次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实话?”聂沛涵冷笑一声,心中已被愤怒占满:“若是实话,你为何不敢看我?你闭着眼做什麽?”

日期:2013…11…30 19:01

聂沛涵的这一反问,却教鸾夙突然清明起来。是啊,她闭着眼做什麽?她有什麽不敢看他的?她是坚定了的,不该觉得羞赧,更不该觉得难堪。她该欢喜,她终於能勇敢面对自己的心意,在她的涵哥哥面前,让曾经的爱恨变成过眼云烟,只一心面对新的感情。

如此想着,鸾夙已缓缓睁开双眼,一刹那看到的,却是聂沛涵犹如野兽一般的眼神。

愤怒丶绝望丶压抑丶克制……那赤红的双目配着一袭黑衣,端得是如此可怕与诡异。她能感到聂沛涵胸前的起伏,必定是强忍着一腔怒意,可她怕什麽?她说的是事实。她只顺从自己的心意,她并没有错。

鸾夙觉得此刻自己是前所未有的沉静,已能平淡无波地面对他这头即将发怒的野兽。

这便是聂沛涵与臣暄的差别。臣暄在她面前永远是温和无害的,即便恼她,也是恼得犹如一碗蜜糖,她溺在其中,并不觉得苦涩难忍;而聂沛涵的怒火,却令她摸不着滋味,来得快,来得急,有时也来得毫无因由。

她从来都能拿准臣暄的心思,却从来都被聂沛涵牵着鼻子走。她厌倦这种猜疑的感觉,更加厌倦无端的争执与他的喜怒无常,这样一想,也觉得自己的选择更为理直气壮:“我为何不敢睁眼?殿下是想让我看着您,一字一句再重复一遍吗?”

聂沛涵并没有说话,好似是掉入猎人陷阱之中的野兽,那目光,那神情,尽是不甘与挣扎。鸾夙看着他,忽然便充满了与之对峙的勇气。而这勇气的来源,始於另一个男人。

鸾夙笑了,她在聂沛涵面前,再也不是从前只会一味逃避的女子,她会决绝地面对,以最为直接且有效的方式。

“我要回北宣!”一腔拒爱与勇敢,只化作这五个字,最直截了当的五个字。

(明天见)

日期:2013…12…01 19:45

她说她要回北宣,她说她心里的人是臣暄!聂沛涵只觉得难以承受,他恨不能全然捧出的真心,从前是被这个女人刻意忽略,如今却已是视而不见。

不!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本该是他的,他比臣暄先遇见她!早在十一年前!在她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时!

然而彼此再重逢的那一刻,她却将真实身份瞒得密不透风,宁愿告诉臣暄实情,却没有对他透露半个字!宁愿眼睁睁看着他错认江卿华,眼睁睁看着他娶侧妃,她却一再地逃开!

“为何会这样?我们一再错过,鸾夙,你从没给过我机会!”聂沛涵用近乎绝望的语气,愤怒地低吼。

“机会?什麽是机会?”鸾夙以为自己会哭,会害怕聂沛涵提起这件事。可她没有,她眼中是一片乾涩,心里也出奇地平静:“我从没给过谁机会。你们两人,一个是北熙世子,想要另立新朝;一个是南熙皇子,自有筹谋在身……从不是与我同路之人,我也自知配不上你们。”

“可你到底选了他!”聂沛涵只觉得自己越发窒息,却还是强自压抑着。

“不,不是我选了他,”鸾夙说得越发坦然,这才发觉其实自己也有一腔话语想要说与聂沛涵听,“慕王生在皇家,到底还是不知道『尊重』二字为何。”

“又是『尊重』!”聂沛涵狠狠重复着这两个字,“咚”地一拳击在鸾夙身侧的墙壁之上,吓得她後退两步,才发觉自己已退无可退。

既然说到这一步,她索性全然道出。这样也好,便可不给彼此再留一分後路。鸾夙整了整神色,侧首看向聂沛涵击中墙壁的右手,那虎口处细密的伤痕从前是她心底最难以言说的痛,如今却已成了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从我与臣暄相识之初,他便对我坦然相待,他的筹谋,他的雄心,没有一分瞒着我;在黎都他与我夜夜同屋而眠,却从不曾逾矩半分;待逃出黎都,他也不曾强留於我,并允诺让我亲眼看着原歧死……”

鸾夙不知自己的眸光中已有了柔和的光泽,唯有沉浸在情爱中的女子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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