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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绘春-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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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蔻羽舞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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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结亲

天照十三年冬至,夜黑无风。阴冷的寒气让夜行的一主一仆行得颇为艰难。

老仆江北哈了口气,道:“爷,前面依稀是个村落。不如去找户人家歇歇脚吧。”

江崇德咬紧牙关在马背上狠抽了一鞭,马儿吃痛,撅蹄狂奔。

江北堪堪驱马跟上,劝慰道:“爷,也不急这一时。就算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如果这两匹畜生在半路撂摊子……”

江崇德一阵头晕目眩,好容易缓过劲来,沉声道:“夜静更深,怎能去叨扰人家呢?”

正说着,只见前方隐隐出现一点昏黄的灯火。江北大喜:“爷,还有人家未曾歇下!”

江崇德依言拾脚奔向那盏灯火。

一个简陋的小院,浅矮的竹篱上已有了一层薄霜。江崇德主仆刚到院门外,只听得厢房里传出一声纤细的婴儿啼哭声。片刻后,稳婆从房中走出,一边揩着手,一边向守在门外的男子道喜:“恭喜虞先生,得了个漂亮的女娃。如今可是儿女双全了!”

一直守在门外徘徊不定的虞敬儒撩袍便往屋里冲。稳婆敏捷地将他拦在门外,笑道:“虞先生可不能进去。产房血气太重。母女都平安着呢。本想把姑娘抱出来让你瞧瞧的,这天寒地冻的怕伤了娃。”

虞敬儒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从袖袋里拿出早就备好的荷包递给稳婆:“敬儒谢过婶子了。”

稳婆也不客气,喜滋滋地将荷包纳入怀中。

院外突然传来一人的惊呼声:“爷,爷!”

却是江崇德脱力地从马上坠了下来。原本没日没夜的赶路已是疲倦之极,再加上受了风寒,他还不曾下马便晕了过去。

江崇德醒来时已是次日正午。江北正端着一碗汤药侍奉他喝下。

听说江崇德醒了,家主虞敬儒便来探视。江崇德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对虞敬儒拱手一礼:“实在对不住先生了,昨夜本是先生家大喜,江某却倒在院外添了晦气!”

虞敬儒一身天青色布衫,三十岁上下的样子,举止儒雅。估摸着江崇德比自己年长十余岁的样子,便躬身回礼:“兄不必自责。看二位不是本地人,本地有‘逢生’这一说。新生婴孩第一个见到的外人便是他的逢生人。都说孩子长大后性情才智与逢生人酷肖。替小女接生的王婶子是内子亲戚,算不得外人。敬儒见兄也是个不寻常的人物。小女昨夜蒙兄逢生,真是大幸!”

江崇德从商三十余年,见算了尔虞我诈,虞敬儒的直爽让他心怀大开。

虞敬儒是落月村的私塾先生,饱读诗书,却无心仕途,只愿守着妻小在落月村享受田园之乐。膝下已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昨夜得女,双全之喜。江崇德四十二岁,早年也读过不少书,只因家中世代从商,江家正房在他这一代只得他一个男丁。十六岁时便接手了江家大业,从此苦战商海。

二人一见如故,或说诗文或聊各地风物人情,不觉已有了惺惺相惜之意。一时称兄道弟,聊得酣畅淋漓。

第二天一大早,江崇德觉得身上略好,便急着要走。江北苦劝无果,只得来寻虞敬儒帮忙。虞敬儒因夫人生产,学堂放假五天,正好有时间。“敬儒不知崇德兄有何急事,但再急也急不过自家身体。如若旧病未除又添新病,反倒误了大事。”

“磨刀不误砍柴功!”江崇德释然,果然再留了一天。

正午,虞敬儒的老母亲抱着新生的孩子出来给大孙子看。江崇德正与虞敬儒在房中闲聊。那孩子也是出奇,不如一般婴孩那般啼哭不休,只是静静地看着兄长。

江崇德自己也有两个儿子了,长子江无忧已有十八岁了。次子江无邪四月满六岁。二十多年,妻妾所生的孩子颇多,却只养活了这两个,并且没有女儿。江崇德见虞敬儒满眼爱怜地抱过女儿,十分羡慕,便问:“取了什么名字?”

虞敬儒直言道:“一直盼着有个女儿,如今可算如愿了。却不知取个什么名字才衬得上心中的珍爱。取贵了吧,怕她人小受不起,取贱些吧,又怕委屈了孩子。”

小女娃突然冲着江崇德“唔”了一声,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了抚粉嫩的小脸。

虞敬儒灵机一动,笑道:“这孩子与崇德兄甚是投缘呢。兄又是她的逢生人,不如就由你来给她取个名字吧!”

女娃娃眉心一颗粟米大的红痣,虽然奶气未脱,也有些端庄秀丽的影子了。江崇德略一凝眉,缓缓道:“这孩子不喜哭闹,是个安静的人。只愿她这一生都无泪,笑口常开,就叫笑嫣吧!”

虞敬儒含笑称赞。五岁大的虞之远初为人兄,妹妹又新得了名字,他喜不自胜地拉着襁褓一角,轻声唤道:“笑嫣,笑嫣!”

虞敬儒虽然只是一个乡村的私塾先生,但家中藏书仍让江崇德大吃一惊。更让他惊诧的是书房内挂着的几幅前朝名家画卷。

“柳行淼!你竟有柳行淼的真迹!”江崇德快步上前,端详半晌,叹道,“我寻了好些年,也没见着柳公真迹,倒是让你给藏了一幅!”

虞敬儒笑而不语。江崇德喃喃地道:“柳公的水仙有竹之清奇,有荷之雍华,淡而不寡……”他猛地回过头,激动地道,“敬儒不如将它转让于我?或是,我拿老吴的骏马换这幅水仙?”

虞敬儒轻笑着直摇头:“其他的都行,就这一幅不行。”

江崇德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虞敬儒不忍心,直言道:“实不相瞒。家父也是酷爱柳公的画,可惜一生都不曾觅得真迹……”

“你是说……”江崇德再次转身细细端详那幅水仙,半天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虞敬儒含笑上前,指着水仙的茎叶道:“柳公作画擅长逆锋起笔,收笔时不回锋。这幅画正好相反。”

江崇德再一看,了然地点点头。继而惊出一身冷汗。那幅老吴的骏马可是万金难求的真迹。如果虞敬儒真答应与他交换,丢了老吴的真迹也足以让他心痛一阵子了!

五岁的虞之远突然闯进来,兴冲冲地叫道:“阿爹,阿爹,你快去看看,笑嫣哭了呢!”

小女娃从刚出生那一刻哭过后,便没再哭过。难怪虞之远会觉得分外新奇了。虞敬儒笑着将儿子打发走,正欲陪江崇德继续赏画。江崇德突然道:“敬儒,不如我们结为儿女亲家吧。我的二子无邪正好六岁,还不曾订亲。笑嫣这孩子又是我逢的生,也算是一种缘法了!”

虞敬儒有些迟疑,江崇德这两天一直都不曾说出自己是做什么的,急匆匆赶路又是为了什么事。但他也能猜出江家非富即贵,像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的女儿进了那样的人家指不定会是个什么结局。

江崇德一眼便看透了虞敬儒的心思:“无邪虽不是嫡出长子,但我膝下只得二子。将来一定不会委屈了笑嫣的。”

虞敬儒不好再推拒,只道:“儿女们的事,现在说来为时尚早,不如……”

江崇德已认定虞敬儒的人品,哪肯轻易放过,又道:“实不相瞒,我是上京人士,上京江家眼下便是我在作主。江家主营米粮和织造,年初因为上贡的织品出了纰漏,江家已陷入倾家荡产的危难之中。不过此番我欲去漠北采买些良驹回来,朝廷扩军,正好容我弥补之前的过失。这笔生意成了,江家便有了翻身之力!”

虞敬儒当然是听过上京江家名号的。就是他家现在米缸中的米,也是从江家分号里买来的。江崇德的坦诚让他很是感动,如果江家正是昌盛之时,他推拒起来极为容易。眼下江崇德大难,他再一味推却就显得不厚道了。江崇德的人品也让他十分激赏,于是欣然允了。

哪知虞之远躲在屋外并没走远,一听父亲将妹妹许给了江家做媳妇便哭叫着冲了进来:“阿爹不许将笑嫣嫁给江家!”

虞敬儒只道是他舍不得妹妹,温言道:“之远,女孩儿长大了总是得嫁人的。”

五岁的虞之远一拍胸口,大声道:“妹妹要嫁也得嫁给我!”

“荒唐!”虞敬儒厉声一喝,一边歉意地对江崇德道,“之远五岁了,一直让内子惯着不让我教他念书,才会这般不懂事世故人情的。”

江崇德反被虞之远小大人的模样惹笑了,蹲下来温和地问:“之远告诉伯伯,为什么要娶妹妹呢?”

虞之远以为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赞同,便道:“村里的阿牛哥哥说他长大了便要和他妹妹成亲的!”

绷着脸的虞敬儒也是笑了:“这怎么能一样呢?阿牛的妹妹原本就是他家的童养媳妇。”

一桩儿女婚事便这样定下了。江崇德摘下腰间的玉佩,略带歉疚地说:“走得匆忙,没有合适的文定,这方玉佩先给笑嫣留着。将来我定会送来像样的聘礼的!”。。。

        第002章 赝品

冬阳微暖,又是冬至。阳光透过窗棂在洁白的宣纸上洒下一层薄金。十三岁的虞笑嫣搓了搓手继续练字。自她记事起,阿爹便教她读书识字作画。至于女红中馈之类,更是一样不落。完全将她当作高门大户的闺阁小姐养着。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在上京有一位叫江无邪的未婚夫婿。江家是上京大户,听阿爹说在她出生时江家正逢大难,后来便一路顺风顺水。阿爹说,这应该归结于她和江家的缘法,江家得她为媳便转了运势,将来她嫁到江家必定受夫家敬爱的。

一阵冷风卷入屋内,虞之远提着一盏彩绘的兔儿灯进来了。虞之远已有十八岁了,生得俊逸儒雅,颇得乃父之风。平日里他随虞敬儒念了不少诗书,正准备来年参加科考。虞敬儒自己不喜官场,却也不干涉儿子的志向。

“笑嫣,看哥哥给你准备了什么生辰贺礼?”虞之远一进门,见虞笑嫣小手冻得通红仍在练字便来了气。他将兔儿灯重重地搁在书案上,不抱怨道:“成天练,也不知那个江无邪是个什么品性,配得上我家笔嫣不。不知阿爹当年是怎么想的,竟舍得将你远嫁上京!”

一般女孩儿听到“嫁”字早就羞红了脸,虞笑嫣却淡淡地抬起头,神情自若地道:“阿爹自有阿爹的思量。自古婚姻大事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虞笑嫣虽然只有十三岁,神情举止却贞静安然。虞之远的印象中,妹妹像平常女子那般开怀大笑的时候屈指可数,配上“笑嫣”这二字倒有些失实。不过她真的笑起来,又岂是“嫣然”一词可比拟的?落月村的人实诚,见了虞笑嫣的人都交口称赞,都把她比作庙里的观世音娘娘。眉心那粒红痣越发衬得她端庄秀丽。

有时虞之远有种错觉,仿佛笑嫣才是姐姐,他只是弟弟一般。联想到刚才在外面听到的传言,虞之远为妹妹感到不值,一把夺过笑嫣手中的笔,大声道:“对了,得让阿爹设法联系江家家主,尽快退了这门婚事才是!我刚才在镇子上听江家米铺分号的伙计说,江家家主已在三月前娶了新妇过门,这当家主母年初才病逝,他竟这般薄情。女随母,子随父,想来那个江无邪也不是个专情的人……”

“自古都是子女为长辈守孝,妇人为亡夫守节,难不成你想让男子也为夫人守节么?”虞笑嫣不为所动,夺过笔继续临贴。阿爹说她的字虽然娟秀工整,却少了一丝洒脱随心的硬气。

虞之远忿忿地道:“话是这个理,可是他娶的新妇是个年方二八的少女!一个已是五十五岁的老者,一个却豆蔻年少。老夫少妻,将来你过门了,还得管一个比你只大三岁的女子叫婆婆……”

“之远!”虞敬儒隔着窗户一声暴喝,硬是将虞之远给喝走了。

虞笑嫣蘸了一笔墨汁,却迟迟落不下笔了。她不止一次想象过江无邪的样子。他会不会如书中说的那样“谦谦君子,文质彬彬”呢?至于江家家主和比她长三岁的婆婆,她以媳妇之礼相待便是了。

陆氏在房里听到儿子的话也是愁眉不展。江崇德十三年前来过落月村为儿子订下虞笑嫣后便再也没来过。两家也不曾立有婚书,唯一的信物便是当年他留下的那块玉佩。这些年江崇德与虞敬儒虽也有书信往来,但儿女婚姻大事却真正得认真考虑。

“他爹,江家老爷真的荒唐得娶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子么?那我们笑嫣进了江家会不会受委屈呢?当初也无婚书,不如我们就找个理由把婚事能退了吧?”陆氏一向以夫为尊,但虞之远的话让她忧心忡忡。一个五十五岁的男子娶一个十六岁的女子作正室,她能想到的原因便是贪色。

虞敬儒痛斥道:“荒唐!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的?何况崇德兄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他的儿子断不会亏了笑嫣的!”话一说完,他已气喘不已。自从两年前他大病一场后,身子便不如从前硬朗了。所幸儿子大了,女儿笈荆之后便也可同江家商议婚事了。

结果,就在当天晚上,两匹快马停在了院外。

如十三年前的寒夜一般,须发斑白的江崇德带着老仆江北来到了虞家。

两人两马在院子里吐着白气,虞敬儒闻声迎出院子:“崇德兄,别来可好!”

江崇德见步态踉跄的老朋友一时感概万千。

将主仆二人迎入房中后,陆氏张罗出酒菜为二人洗尘。

“本是一早便能赶到的,路上有些琐事给耽误了。还好,没有错过笑嫣的生辰!”江崇德与虞敬儒浅酌慢饮,不觉中已有了几分醉意。

已是入夜,虞笑嫣虽未笈荆,也不方便见客,只得虞之远侍立于一侧侍酒。

江崇德暗中打量虞之远。这少年举止得体,言谈文雅,已不是当年那个哭着要娶妹妹的小孩子了。对于虞敬儒的教育江崇德是放心的。

酒至半酣,江崇德示意虞敬儒附耳过来,低声道:“上次我说要备下像样聘礼送来,哪知一备就是十三年。估摸着但凡金银玉器之流虽然价值不菲,却也污了你的雅意。好容易今年才寻得了合适的物件。这东西还是无邪那小子寻来孝敬我的呢!如今我把转交给他的岳丈,也算是他亲手备下的聘礼了!”

话音刚落,江北已捧出了一个狭长的木盒。江崇德含笑示意虞敬儒打开。

盒子里是一个长长的卷轴。虞敬儒一瞄成色,便知是极古旧的东西。于是叫陆氏打来温水,细细净手后才小心地展开。

“柳行淼的《兰草图》!”一旁的虞之远失声叫道。

江崇德自得地捻须微笑。虞敬儒却眉头紧锁,看了半晌,方问道:“崇德兄这画是花了多少钱得来的?”

江崇德微讶。虞敬儒不是个在意钱财的人,他这么问必是画出了问题,忙道:“两万两。无邪请过上京的大家鉴过了,都说是真迹!”

虞敬儒不作声,只是盯着画出神。一时屋内的气氛冷了下来。虞之远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把笑嫣给我叫来!”虞敬儒厉声喝道。陆氏从不见夫君这般生气过,颠颠地跑去了。

虞之远腿一软,当下跪伏在地:“阿爹,不关妹妹的事。是我逼上她做的!”

江崇德大惊,忙问:“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向孩子发起火来了?”

虞笑嫣已随陆氏进了内堂。向江崇德和虞之远见礼后,便跪在了虞之远身边。

虞笑嫣不羞不怯,落落大方的行止让江崇德十分欣赏。这样的女子,只怕上京好多官宦人家也教不出来。他忙离席虚扶一把跪在地上的兄妹二人:“天大的事也给我个面子,让孩子起来回话。”

虞敬儒不为所动,冷冷地道:“孽障,将你做的好事当着亲家翁的面说出来吧!”

原来两年前虞敬儒大病一场,每日都需要人参之类的珍贵药材调养。而他在落月村开馆授课收入虽能养活一家大小,但积蓄不多,更何况还得花钱培养虞笑嫣。时间一长,医资便成了问题。家中倒是有几幅名家真迹,虞敬儒却道是祖传字画,宁死也不愿出售。

虞之远已有十六岁,痛恨自己没有办法救父亲。后来,他想到妹妹虞笑嫣有一手好的画技,特别是摹柳行淼的画已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他暗中找虞笑嫣商议作画出售了救父亲。

十一岁的虞笑嫣只是听父亲说江家家主非常喜爱柳行淼的兰草,平日练习描摹便多些。一来二去,连虞敬儒都夸她的兰草可以以假乱真了。

兄妹二人摹了几幅兰草。不过他不敢以赝品充真迹,在画的下角写了一个小小的“虞”。几幅画拿到镇上古玩店竟买了一百多两银子。回家只对虞敬儒说是卖了几幅虞笑嫣的画。

兜兜转转,竟然让江无邪重金购得献给了江崇德。江崇德念及虞敬儒的父亲终生不曾寻得柳公真迹,又送到了虞家!

“这画成色看上去至少有一百多年的年岁了,是怎么回事?”虞敬儒气得直哆嗦。

虞之远不敢隐瞒,缓缓道来:“古籍上有记载,用药汁加上烛熏,火候掌握得当,便可呈古画的色泽!阿爹,我与妹妹当日已在画下注明了‘虞’字,明白地告诉过买主是赝品的……”

“你住口!”虞敬儒喘息着扶住了桌沿,“你以为人人都是如你所想么?他们就不会起旁的心思么?如果都如你所愿,那今天这画又是怎么回事?”

江崇德不可置信地接过卷轴,颤抖着用指甲刮了刮画卷下方的一团黄浊的污迹。一个娟秀的“虞”字赫然出现在纸上!

“爷——”随着江北一声疾呼,江崇德缓缓倒地。

好容易叫醒过来,他怒道:“无邪这个逆子,做事欠考虑。他哪里是找的大家鉴赏?分明是人家合手来骗他银子的!他这般行事,让我如何放心将家业交给他呢?”

事情最终在虞敬儒和江崇德争相自责中告终。

虞敬儒喝退儿女,守在江崇德身边赧然道:“都怪我教子无方。江虞两家的亲事就这样作罢吧!笑嫣实在配不上你家无邪!”

江崇德执意不允,只骂江无邪做事不动脑子。后来两人商定,等虞笑嫣年满十五将着江无邪来迎亲。

原本这事就这样揭过去了,可江崇德一来上了年纪,加上急火攻心。一回上京便病倒了。这病来得凶猛,不出一月便病逝了。虞敬儒得到消息后,已是三月之后,料想老朋友的死与赝品一事脱不了干系,便亲自修书一封到江家,希望解除两家婚约。毕竟虞笑嫣未进门便间接害死了公公,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一月后,现任江家家主江无邪托人带来信函。一封是江崇德临死前写给虞敬儒的,声称两家婚约不得更改。一封则是江无邪写给未来岳丈的。言词恭敬谦逊,表明为父守孝三年期满便会来迎娶虞笑嫣进门。信的最后却抛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父之遗命,不得不从。

虞之行愤然道:“这明明是有怨气的!笑嫣过去一定会受委屈。”

虞敬儒没有见过江无邪,但从字里行间仍是读出了他的怨怼。他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是我虞家负了江家在先。以后笑嫣日子如何,只得看她的造化了。”。。。

        第003章 人伦

三月的杏花树下,一个身着浅绿衣衫的女子默然地望着满树的繁花。日光透过粉色的花枝洒落下来,点点碎金,疏落间离。轻风动处,花雨片片。少女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韶华流转,更有着让静立于小院一隅的虞之远似懂非懂的哀伤。自从三年前,江崇德因摹本的事过世后,她便再也不曾开怀地笑过。似蹙非蹙的眉梢和着眉心那颗朱砂,并不见愁怨,却也不见欢悦。

虞之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难怪村里人要说她像观世音了。她不正是和观世音一样喜怒莫辨么?

再过几天,江无邪便会来接虞笑嫣去上京了。虞笑嫣从小对江无邪这个夫君的幻想已被深深的忧虑所代替。

在虞家人意料之外的是,江无邪并没有如约前来亲迎虞笑嫣,而是着了几个得力的仆妇和一帮奴才来迎亲。十八口红漆箱子装着满满当当的玉器珠宝,绫罗绸缎。落月村的人哪里见过这般阵仗?都道虞笑嫣嫁了一个好夫君,将来富贵不愁了。

虞笑嫣在房中只是苦笑,钱财对如今的江家来说算不得什么,江无邪没有亲自来,说明他还是放不开三年前的事。

婢女小慧忙着为虞笑嫣梳妆打扮。小娟在一旁为虞笑嫣理着嫁衣。两个侍婢不过十三四岁。当年江无邪回信后,为着他那一句“父之遗命,不得不从”,一向宽厚的虞敬儒多了个心眼。设法买了两个机灵省事的丫头放在虞笑嫣身边作为陪嫁婢女带过去。到时候虞笑嫣在江府也有个自己的心腹。作为父亲,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对于江家巨额的彩礼陆氏十分担心。江家家大业大,虞笑嫣若是只身进门,就算江无邪不在乎,可其他人的嘴是管不住的。虞敬儒将虞之远唤到书房,背过头去道:“将所有名家字画都收起来,给你妹妹作嫁妆!”

虞之远略一迟疑,欢快地将字画收好。这些字画相较江家的彩礼并不逊色!

虞笑嫣上轿时,陆氏哭得昏天暗地,她只是对着父母兄长盈盈一拜便毅然上了花轿。从她知事起,便知道有这一天的。

十余天后,上京江家张灯结彩。权臣贵胄,商贾名流来了不少。虞笑嫣一路舟车劳顿,浑浑噩噩地被一双冰冷的手牵进了内堂。几番跪拜后,她被送进了新房。

隔着头顶大红的盖头,虞笑嫣只能看到地主铺着朱红的地毯,床上是红底金丝绣鸳鸯被面。其间,小慧曾寻来一碗热粥侍奉她进食。后来,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停了,夜已深了,仍不见新郎回新房。

小娟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小声道:“二夫人,二爷可能喝醉了,已经三更了,不如让奴婢服侍你歇下吧。”

虞笑嫣已是累得不行了,但仍强撑着道:“不行,规矩不能坏,我还是在这里等二爷回房吧。”

结果这一等,等到天光放亮也不见江无邪的人影,更不见有下人来通报一声。

虞笑嫣正欲吩咐小慧打水洗漱,一个女子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新房。一见虞笑嫣还蒙着盖头,便道:“奴婢是老夫人房中的秋夕,老夫人请二夫人去她房里叙话。”

话一说完便没了人影。小娟恨恨地道:“大胆奴才,见了主子也不知道见礼。江家怎么这般没有规矩?”虞敬儒当初买下二婢时,对她们的调教十分严格,生怕虞笑嫣在江家受人讥笑。

虞笑嫣揭下盖头喝斥道:“如今你也是江家的奴婢!这样的话,以后都别再说了。”

小慧一边往虞笑嫣头上簪花,一边小声道:“昨天拜堂时,便不见老夫人出来。奴婢打听过,说是老夫人病了。今天一早却巴巴地叫二夫人去房中叙话……”

“我心里有数。”虞笑嫣淡淡地道。

一直候在外间供虞笑嫣差遣的江家侍婢抱月将虞笑嫣带到了老夫人的西院。到了门口,抱月却不进去了,笑道:“二夫人自个儿进去吧。老夫人早有吩咐,没有她的许可,谁也不许进这个院子半步!”

一路行去,碎石小径蜿蜒曲折,一汪碧水绿如美玉。已是四月中,满园都盛开着盈洁姣美的白玉兰。亭台楼榭隐于花间。一树树白花贞静幽雅,静静地绽放在小轩窗之下。

淡淡的花香中,虞笑嫣勾唇一笑。看来这位老夫人也是个极雅的人。她今年不过十九岁,却已孀居三年。想到江无邪一直不曾露面,虞笑嫣觉得自己或许能和这院中的老夫人在江家成为唯一说得上话的人。因为她们有同样的寂寥。

渐渐步入正室,奇怪的是一路行来竟不见一个仆妇。人情凉薄,虞笑嫣可以想像这位长她三岁的婆婆在江老爷子过世后在江家的凄凉晚景。那满院怒放的白玉兰不过是当初老太爷对新妇宠爱的见证罢了。老夫人犹有江老太爷为她植得满院的玉兰,那么她呢?虞笑嫣轻叹一口,再往穿堂中走去。

正疑是不是走错了院子时,隐隐有女子的娇嗔声和男子低沉的笑声传来。虞笑嫣大惊,定是走错了!她还来不及退出穿堂,正前方两扇朱漆雕花的木门已打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

虞笑嫣急急地往后退,冷不丁碰到了架上的一盆三色堇。“哗啦”一声,盆子跌下来摔了个粉碎。

男子身后钻出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妇。发髻慵懒地垂着,身上宝蓝色的衣衫还未扣实,露出一角桃红的肚兜。明艳动人的脸上带着晨醒时未褪尽的春色,一双含烟凝露的眸子直觑着虞笑嫣冷笑。

“笑嫣见过夫君!”虞笑嫣避无可避,只好碰着头皮上前请安。

江无邪冷冷地打量着前方半屈着身子的新嫁娘。为着新婚的喜气,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银线描领口的裙子。头上只簪一朵胭红的海棠,素净之中透着浅浅的喜气。眉心那粒朱砂衬得她贞静高洁,脸上喜怒莫辨。

“哦?你见过我么?”江无邪不无嘲讽地道,“你倒会找,居然敢找到这里来!”

虞笑嫣抬起头,不卑不亢地道:“府上住着的年轻主子只得夫君和大伯二人。大伯比夫君年长十二岁,所以不会是大伯。今晨母亲房中的丫环来房中传母亲的话,说是母亲找我叙话。我昨日听说母亲抱恙在身,正欲前去请安,不料粗心的丫头将我带到了妹妹房中。”

“呵——”江无邪身边那女子轻笑一声,如藤蔓般的手臂攀上江无邪的脖子,“妹妹么?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虞笑嫣不动声色,静等下文。能让江无邪新婚之夜留宿在她房中的女子必定是江无邪的宠妾。不过再得宠的妾室也越不过她这个正房夫人!

那女子迎着虞笑嫣沉静的目光竟有几分慌乱,转过头娇声道:“无邪,你告诉她,她该叫我什么?”

江无邪挑了挑眉,淡淡地看了那女子一眼。眼中的寒意让那女子陡地松开了手,乖顺地立到他身侧开始扣胸前的扣子。

虞笑嫣隐隐觉察出不对劲。突然,一个丫环匆匆赶来:“老夫人,李大夫已来府上了。”

江无邪挥挥手,不耐烦地道:“让他在偏厅候着!”

虞笑嫣呆立当场。那个女子就是老夫人!她的夫君,江无邪,居然和自己的继母有私情!明目张胆,毫不避讳!虞笑嫣突然笑了。这十多年,她被阿爹精心呵护着,悉心教导着,只为做江家的好媳妇!哪知这些年所学,没有一个字是教她当发现夫君和婆母有私情时是怎么做的!

江无邪定定地看着虞笑嫣,那抹笑色炫目致极,却又冰冷如腊月寒霜。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笑成这样,无喜无怒,惹硬要说她的笑传达了什么意思,那只能是悲悯!

“如你所见!”老夫人挑衅地道,“我就是江家的老夫人!你得尊我一声母亲!”

虞笑嫣敛去笑意,漠然地道:“笑嫣自昨日起便觉头昏脑胀,想是一路舟车劳顿之困。歇了一宿仍不见好转。到现在仍出现幻听幻觉。若夫君没什么吩咐,容笑嫣先回房了。”

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那抹看似纤弱却带着不容小觑的刚直的身影徐徐向外间走去。步履从容得让江无邪抓狂。就在虞笑嫣快要步出回廊时,他突然喝道:“站住!”

虞笑嫣脚下一顿,止住脚步却没回头。

江无邪冷笑道:“夫人身体不适,府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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