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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医-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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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到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沈雯极有可能是胃部出血。
沈雯的胃一直不好,这一点阿依在以往的诊治中早就得知了。也进行过详细的医嘱。沈雯是个很听话的病人,平日里亦饮食清淡,没有不良的习惯,就算是平日里胃的确有些小毛病,可无论如何也不会发展成忽然就吐血这么严重。
究竟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阿依百思不得其解。面色也变得越发凝重。
柏叶汤煎好后,如意火急火燎地端进来。
柏叶汤是医书上记载的对胃出血最最有效的汤药,温通胃阳,消瘀止血。针灸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阿依现在把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这碗汤药上,希望沈雯喝下去至少吐血不会再这样严重。
接过药碗,抬起沈雯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喂她喝进去。沈雯的神智半昏半醒,一双干涩的眸子只能微微张开一点,她早就无法再说话了,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身体没有半点力气,虚弱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过去另一个世界一样。
然而她用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望着阿依时的眼神阿依却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求生的眼神。一种热切地期盼着她能拯救她,一种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死,她想要努力活下去的灼热眼神。
眸光明明已经灰蒙蒙如蒙上一层尘埃,然而阿依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炽热。
“夫人,别怕。把药喝了,把这药喝下去就能好一点了。”她的眼神让阿依的心变得极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胸腔堵住了,她喘不过气来,连指尖都是冰冷的,她柔声安慰着她。
沈雯用满怀希望百般央求的眼神望了她一眼,她仍旧在向外不由自主地吐着鲜血,却勉强扎挣着抻直了脖子,努力将递到嘴边的汤药喝进去。
苦涩的药汁混合着鲜血,她用尽了所以力气,终于将一碗汤药全部喝进去。
阿依之前担心她吐血厉害会喝不进去药,眼看着她这样努力,终于将一碗柏叶汤没有半点浪费地喝进去,提在嗓子眼里的那颗大石头终于稍稍地落下去一些。
她轻柔地将沈雯的身体缓缓放下,令她的身体保持侧卧,取头低脚高位,并在脚部用枕头垫高,与床面形成细微的角度,再令她的头偏向一侧。因为失血量过大,这样做会有利于下肢的血液回流至心脏,保证头脑的充足血供,并且避免了血液被吸入气管以引起窒息。
服下柏叶汤后的沈雯身体似乎渐渐安稳下来,内出血也好像已经没有先前那样仿佛潮涌般可怕了,汤药似乎开始见效。
阿依欣喜若狂,然而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半分,生怕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得意忘形惹来天神的不快,让沈雯再次陷入危险中。她频频用柏叶汤为沈雯止血,并辅助以针灸和推拿的手法努力使她的病体被调整到最努力的状态。她笔直地坐在床边,一直在努力着,即使浑身酸麻大汗淋漓仿佛整个身体都不再是自己的,她也完全没有在意,因为沈雯亦在努力着。她紧握沈雯的手,像当初沈雯难产大出血时一样,她在用那副越来越沙哑的嗓子一刻不停地鼓励着沈雯。
朱嬷嬷和如意立在一旁,见此情景又是心酸又是感慨,难过得直掉泪。
柏叶汤已经喝下了第三碗,阿依深感欣慰,然而就在这时,就在她转身将药碗递给如意,嘱咐她再去准备一碗时,身后,只听噗地一声轻响,沈雯瘦弱纤细的身子猛烈地向后一弓,一大口鲜血再次喷了出来,直接喷在了床里头那雪白的墙壁上!
白色的墙,鲜红的血,如万点梅花散落在皑皑白雪里,刺目地恐怖,令人全身发凉!
阿依的脸刷地白了,呆若木鸡地坐在床前!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明明心里烦躁很不爽快,却努力在压抑的抱怨声:“怎么又病了,三天两头地病着。弄得我连回趟娘家看出戏都不能消停,摊上这样的儿媳妇我这个婆婆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说着重新扬高声调,冲着门高声喝道,“如意。大奶奶又是怎么了,请了大夫没有?”
钱夫人才走进来,就被屋子里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唬了一跳,心中觉得有些不妙,胆战心惊地来到里屋,头脑一片空白,走到床前,待看清浑身是血还在不停呕血的沈雯,脸刷地白了,恐慌得妈呀一声尖叫。带着哭腔拍着大腿高声道:“我的菩萨啊,这又是怎么说,我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说着,一边往外边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吩咐道,“来人。快来人,去把老爷找回来!把大爷找回来!快去把这城里的名医都找来!快去!快去!”说到最后她几乎是用吼的吼出来的,若是沈雯在他们府里出了事,那成国公府还不一定要给他们府怎么穿小鞋呢!
钱夫人一露脸,整个东跨院似乎在瞬间便热闹起来,失踪的丫鬟婆子全回来了,开始乱七八糟地执行命令。任钱夫人喊破了嗓子,却怎么也整齐不起来。钱夫人到最后也不管了,大步踏进来,一把揪住正在给沈雯施针的阿依,狰狞着泛着油汗的胖脸,指着床上面色惨白。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沈雯,尖厉地道:“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把她给我救活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常宁伯府饶不了你!”
阿依现在已经顾不上气愤了。她一把甩开钱夫人的手,继续为沈雯针灸,并口述药方加大剂量。
钱夫人亦没有工夫气恼她的态度,心里又急又怕,再也不敢看一眼血人儿一般的沈雯,大步走出正房。
很快,城中的各个名医陆续到来,都是同业又都住帝都,有相识的大夫在看到阿依在作为主治医亦束手无措时,直接说了句“治不了,另请高明”就走了,更稳妥的老人在诊了病人又看了阿依的药方问清所灸的穴位后,亦摇摇头,背起药箱离去。那没有听过阿依名字的,在听说她一个小姑娘居然是主治医时百般轻蔑。阿依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若是他们能够治愈沈雯,她才不管自己会不会被抢走功劳或是少了一项资本炫耀,她只要沈雯活着就好。
然而蔑视她的那些人,他们亦无能为力。
最后兰荣来了,在看过沈雯的病情与所有的方子之后,连药箱都没有开,对着神情惨淡的阿依淡淡说了句:“该做的你都做了,你已经尽力了。”
阿依的心霎时封冷成冰。
钱夫人一听连兰荣都治不了欲哭无泪,惊慌失措了一阵,换了衣服出门去托人找御医,此时已经夜幕降临。
阿依不想放弃,尽管所有大夫都说不行,可她还是不肯离开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在脑子里几乎将百仁堂所有关于胃出血的医案全部翻找出来,用尽了一切方法去试,然而血仍旧止不住!
御医终于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在院子里大喊大叫骂骂咧咧的钱万才,钱万才是喝着酒被找回来的,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在院子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然而却半点没有想要进屋的念头。
御医同样摇头离去,沈雯的血越吐越少,她的气息也越来越苍白。
阿依还在拼命地尝试想救她,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的,她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却流不出眼泪。
朱嬷嬷将莹姐儿、巧姐儿、福姐儿带了进来,以她的年纪不会像如意那样感情用事,她觉得大奶奶已经不好了。
接近子时,一直昏迷的沈雯忽然苏醒过来,紧紧地捏了捏阿依的手,脸上发红,双眸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明亮。
阿依微怔,不明白心里是喜是悲,望着她呆呆地唤了声:“夫人……”
沈雯紧紧地捏着她的手,仿佛要用光今生的最后一点力气,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阿依,咬紧牙关:“谢谢……”她勉力地说了声。
阿依的脑子嗡地一声,整颗心脏都被这两个字震得发颤,呆若木鸡!
沈雯合了一回眼,又睁开瞧了一瞧自己的三个女儿,艰难地喘息了几下,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地念道:“朱妈妈,如意,姐儿……”声音戛然而止!
阿依望着她仿佛一口气忽然卡住,脖子微微向上挺了挺,紧接着瞳孔倏地放大!
子时整,常宁伯府大奶奶沈雯因内出血过量去世,享年二十三岁。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入狱
血味弥漫的屋子里,哭泣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
小孩子们觉察到了这无法挽回的悲伤与无法抑制的惶恐,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福姐儿明明尚在襁褓里还什么也不懂得,却因为听到了许多哭声,亦随着姐姐们一起哇哇大哭。
院子里的人们这时才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事情的不妙,钱夫人得知消息呆若木鸡,傻站在原地。
钱万才的酒此时终于完全醒了,他被唬出了一身的汗,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全身像石头一样僵住了。也许他的确因为时间久了感情淡了讨厌过沈雯,也许他的确曾有过因为自己的生活太失意而将所有的怨气全撒在沈雯身上,他也曾自私地糟蹋过她,也曾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刻意地忽视折磨过她,然而他并没想过让她死啊,青梅竹马,结发夫妻,她为他生儿育女,她为他恪守妻德,他以为无论他怎样折磨她欺负她,她都会老老实实地呆在他身边永远不会离去。
哪知她竟死去了。
如坠梦里,他先是觉得莫名地有些好笑,接着便开始哭,疯了似的冲进屋里一把推开傻呆呆坐在床边的阿依,拉起沈雯的身子拼命地摇晃,又是哭又是吼,希望她可以再醒过来,然而她终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于是他这辈子从没有过地哭得很厉害。
阿依被从床前推走,呆呆地站在一旁。
她的脑袋里一团浆糊,空荡荡的脑壳里仿佛有千万只大钟正在被同时敲响,震得她嗡嗡地耳鸣。她呆呆地望着床上死别的一幕,脸色惨白。她从医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她异常刻苦,她狂背医案、默写医案、采草药、种草药、配草药甚至不管什么药性的草药她全都逼着自己亲口去品尝,苦背穴位、苦练针灸,以自己为工具亲身试验,疯狂地整夜呆在地下室里面对一具又一具或狰狞或腐烂的尸体。只为了能够更透彻地了解人体。她做了许多许多的储备,只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帮助人顽强地活下去。
医者是一项很特殊的行当,他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敢与死神抢夺生命。
她的头脑里储备了丰富的医术,她每日都敦促自己拼命练习。以充足自己的经验,还有过几次经过她坚持不懈的努力最终她成功地将已经没了气息的人重新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她创造过这样幸运的奇迹。她曾以为,只要她不肯放弃,幸运之神就会站在她这边。她曾以为,她的医术就算到不了登峰造极的程度,那也是妙手回春的。尽管她表面上一直保持着谦逊态度,实际上她心里一直笃信她的医术绝对没有问题。她以为,只要她倾尽全力就没有她救不活的人。
然而沈雯死了。
阿依失败了,失败得彻底。失败得极为狼狈。
她曾经将沈雯从可怕的鬼门关里拉出来,她为她接生了女儿,看着她血流成河最终却顽强地活了下来,看着她的早产儿终于开始平安健康地成长,她听她讲她对过去的不舍和忧伤以及对现在的无奈与希望。她费尽心思去照顾她希望她能快点恢复健康,也许以后会变得美好的,她曾这样替她希望,然而现在,当沈雯再一次一脚踏入鬼门关时,这一次她却无力再将她拉回来。
无能为力,束手无策。那是一种让人想流泪却流不出来的感觉。
沈雯临终前竟然还拉着她的手说“谢谢”,这令她很费解,她为什么要那么说呢,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到啊!
眼白红红的,阿依仰起头想让自己的头脑能清醒一点,然而她却仍旧是如梦似幻。混沌不清。
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蜷缩下来好好地吹吹风,然而她的腿软麻得却走不动路。
院子里传来皂靴踏地的声音,大齐国的官靴比普通的靴子厚出两寸,因此这种靴子踏地的声音极好辨认。朱嬷嬷觉察到一丝不对劲,有些慌张地转过身。少顷,只见钱夫人脸通红泛着油光,发髻散乱,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凶神恶煞的棕衣官差,身上佩着剑,手里还提着大刀,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瞪着眼睛审视着屋里的人,把屋里的丫鬟婆子吓得妈呀一声。
“就是她!”钱夫人此时已经顾不得引外面的男人进内院合不合规矩了,她现在最要紧做的就是给这件事的结果找出一个最合理的解释,她怒瞪着阿依,像是在瞪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圆胖的手指直直地指着她,嘶哑着嗓子尖厉地嚎哭,大声指控道,“就是她这个庸医,就是这个庸医害死我家媳妇的!若不是她这个庸医我家媳妇也不会死!你们快把她抓起来!我可怜的媳妇!”她极悲痛地大哭大嚎,泪如雨下,紧接着扶着桌角,矮胖的身子软塌塌地溜坐在地,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双腿,锥心泣血,万般悲痛。
然后那四五个皂隶便一拥而上,凶神恶煞地将阿依围住,在她头脑恍惚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沉重的铁链便铐在她纤细的双腕上。
阿依浑浑噩噩只记得她被铐起来之后沈雯的屋子里似乎乱成了一团,莹姐儿她们的哭声越加响亮,被推搡着走出院时,她似还听到堂屋里钱夫人狰狞凶恶地锐声尖叫,她恶狠狠地命人将如意和朱嬷嬷全部锁起来,说她们是谋害主子的帮凶。
如意和朱嬷嬷一片哭喊,拼命叫冤,再然后阿依就不知道了,因为她已经被推出院子推出常宁伯府,摸黑行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来到皇城根下一座阴森冰冷,火把耀目的石头房子前。
高耸雄伟,寒湿气重,正当阿依觉得这里很像是她曾经到过一游的衙门大牢时,她又一次被推进去关起来!
护国候府。
雅风馆,地龙生得很旺,室内温暖如春。
深夜难眠,墨研拥着大红色金钱蟒花纹蚕丝棉绉绸引枕,懒洋洋地歪在窗下的长榻上,一件月白色镶边白底绣魏紫牡丹团花纹样的大氅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内里水红色的镶边交领,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执起一枚白玉棋子,缓缓地落在面前的棋盘上。
坐在他对面的墨砚,即使是深更半夜照样衣冠楚楚,交领、袖口、衣摆纤尘不染,无半点褶皱,三千青丝如墨如瀑披散下来,顺滑服帖,纹丝不乱。他端正地坐在棋盘前,利落地落下一枚黑子,缓缓开口:“二哥。”
“嗯?”墨研对他落棋的地方似很感兴趣,唇角含着兴味的笑意,半抬起身,专注地望着棋盘。
“陵南布政使万寿为人奸诈,你留着他没有好处。”墨砚抬眼看了他一下,沉声说。
“奸诈的人比老实人更有许多的好处,你偶尔也该改变一下固有的死脑筋,像你那种只要看不顺眼就恨不得全部杀光的处世态度,会浪费掉许多东西。”墨研得意洋洋地落了白子,重新靠回去,一面懒洋洋地吃着蜜饯,一面弯着眉眼说。
墨砚望着棋盘上他设下的狡诈陷阱,无言。
“关于瑞和堂的那个兰陵秋……”墨研笑晏晏说,“我从兰家的老人儿那里听说,原来兰陵秋出生时全身雪白,连头发、眉毛、睫毛全是白的,当时兰家以为生出了个妖怪,本打算要将他烧死,一个路过的道士忽然闯进去,说那孩子根骨奇佳,日后必有造化,光耀门楣,之后便认了师徒将他带走了。在那之后过了二十几年,中间杳无音讯,直到今年年初,兰陵秋才突然回到帝都,一手医术治好了仁亲王二十多年的痹症,因为是独子,所以即使相貌奇特,但兰家却深信当年那个道士的话,笃定兰陵秋必会光耀兰家,现在正打算让兰陵秋接手瑞和堂。”
“难得你对这些琐事感兴趣。”墨砚轻描淡写地道。
“我对琐事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这二十几年兰陵秋的去向,还有他那个奇怪的师父,当年在南边极为活跃的鹤山道人,据说与兰陵秋的师父有几分相像。”
墨砚绷着唇角,不语。
就在这时,钟灿忽然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立在墨砚身旁,沉声道:“主子,刚才凤一来传话,说解颐姑娘让察院的人给抓起来了。”
“什么?”墨砚眉一皱,十分意外,“为什么?”
“说是解颐姑娘治死了常宁伯府的钱大奶奶,据说午后时常宁伯府的大奶奶忽然吐血不止,解颐姑娘上门诊治,后来也不知怎么钱大奶奶似乎不好了,钱夫人开始让人全城找大夫,之后又托人请了娄御医,都说不能治都走了,只有解颐姑娘留了下来,再后来子时钱大奶奶就断气了,钱夫人找了察院的人,偏说是解颐姑娘治死了钱大奶奶,察院的人就把解颐姑娘收押了。”
“全城的大夫加御医都说治不了,那就是死定了,明明是死定了却还责怪大夫没治好,常宁伯府推卸责任时都不带脑子的吗?”墨研歪在引枕上嗤笑。
“林家知道了吗?”墨砚凝眉,问。
“还没。”
“派人通知林康。”
“是!”钟灿低声应下,转身去了。
“那道诅咒还真准呐!”墨砚想了半天,自言自语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请求验尸
鸡翅木镂空雕花长桌上整齐地摆了一排亮晶晶的龟甲,兰陵秋站在桌子边,倚靠在窗前,用柔软的帕子一个一个细心地擦拭着龟甲,擦得闪闪发亮,表情专注得就好像在擦拭价值连城的古董瓷瓶一样。
苍术从外面进来,半垂着头,恭声道:
“主子,解颐姑娘被收押了。”
兰陵秋一愣,紧接着望着手中的龟甲,呵呵一笑:“卦象果然从不说谎。”顿了顿,淡声吩咐,“明早把消息传给百仁堂。”
“是。”苍术应了一声,望着他全神贯注地擦拭着龟甲,欲言又止。
“怎么?”兰陵秋头也不抬,淡淡地问。
“奴才只是觉得主子从前很少会对一个姑娘感兴趣,解颐姑娘似乎是一个例外。”
“我对她本身并没多大兴趣,只是觉得若是能看到勇往直前、满腔热情的她屡屡受挫,那必是一件极有趣的事。”兰陵秋轻慢地笑道,“医者以人命为贵,多可笑的想法,现在的这个天下,人命才是最贱的,当她被现实击垮信念再也保持不住初心时,她那时的样子,我很期待看到。”
苍术的眉角狠狠一抽 :主子的性格好恶劣!
今日的百仁堂看上去仍旧如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向来在开门前就会抵达并打扫大堂的阿依直到接近午时还没有来,于是所有人的心里都犯了嘀咕,就算在大清早来时的路上被人劫去出诊,现在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阿依是个很乖巧的姑娘,绝不会没有事到处乱跑,就算有看诊以外的要紧事要出去,也都会在走之前和芳怜说上一声。
正当大家的心里都开始有些担心时,属于济世伯府的青绸华盖车缓缓停在百仁堂门口,众人以为是阿依终于回来了才想放下心,哪知从车上走下来的竟然是身穿一袭矜贵云锦华袍。眉目如画,满面春风的秦逸,虽然他俊美的脸蛋上因为前些日子与青莲教众起了冲突的缘故留下了几道还没痊愈的伤口,稍稍破坏了些美感。然而这一点并不妨碍他此时的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他在大堂里找了一圈,随后又去后院转了一转,终于一头雾水地回来,硬着头皮问正在训斥药柜伙计并带着满眼嫌弃开始亲自整理药柜的紫苏:“大师兄,解颐呢?”
“谁知道跑哪里去玩了,从早上到现在都几个时辰了,还没来。”紫苏虽然嘴硬在抱怨着,语气里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点不安,像自家的娃走丢了似的。顿了顿问秦逸,“你今早回家去,有没有碰见她?”
“我今早回去时叶妈妈说她昨晚并没有回去,我以为她有急诊住在病人家里了,今天早上会直接过来。她从早上就没来吗,也没托人来送个口信?”秦逸惊诧地问,拧起眉毛。
“她昨晚没回去?”紫苏闻言,终于开始有些慌张了。
就在这时,当归忽然从外面惊慌失措地跑回来,一边跳过门槛一边慌慌张张地叫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他们说解颐……他们说解颐医死了常宁伯府的钱大奶奶,被察院的人给抓起来关进大牢了!”
“什么?!”秦逸唬了一跳。一把揪起当归的衣领,冷声质问,“你都听谁说的?”
“整条街都在传,我不信,还特地跑到察院去打听,察院的牢头朱老六跟我说。解颐昨晚的确被收押了,说是钱家大奶奶午后时忽然口吐鲜血,解颐去治,结果子时钱大奶奶还是去了,常宁伯府非说是解颐把人治死的。告到察院那儿把解颐抓了起来,还不许察院验尸,总之就是乱七八糟的,反正解颐她现在正在被关在察院大牢里!”
“口吐鲜血而死必是内脏出血,能不能救全凭运气,说把人治死了是怎么回事?那钱大奶奶曾是被解颐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她怎么可能会再把她治死,这分明是诬陷!”紫苏闻言,怒不可遏,连眉毛都竖起来了。
“成国公府和常宁伯府上次因为大奶奶的事闹得很僵,之后常宁伯府又在朝堂上被成国公府压制,想必常宁伯府担心钱大奶奶死在钱家会再度惹恼成国公府,索性将责任全部推到解颐身上。”秦逸凝眉沉思,冷声道。
“钱大奶奶的吐血……很蹊跷。”紫苏凝声道,就算阿依术业不精,可沈雯在生产过后却曾被秦泊南和宫里的御医共同会诊过,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大毛病,这才过了几天,又是在没有受到外伤的情况下,竟然忽然就内出血了,这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我进宫一趟,这件事得让父亲知晓。”秦逸嘴里说着,转身,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秦俊正从外面进来,两人走了个顶头碰,秦俊憨声憨气地问:“逸弟,听二婶说你今日入宫面圣了?”
秦逸却没回答,与他擦身而过,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秦俊见他不理他,心里有些生气,但转眼便听说阿依因为治死了人竟然被关到大牢里去了,也跟着慌手慌脚起来。
成国公府。
福春堂。
林太夫人坐在上首捏着帕子垂泪,林大太太立在一旁,悄声劝解。成国公坐在一边一会儿想到已经去世的女儿一会儿又想起死状凄惨的外孙女,也是眼白泛红,呀声叹气。林康与父亲安平伯林远坐在下首凝着眉,不知该怎么去劝慰。正在这时,大丫鬟同喜垂眸屏息地走进来,屈了屈膝,轻声通报:“禀国公爷,太夫人,济世伯前来拜访,正在府外。”
众人一愣,成国公连忙命林康亲自去迎,济世伯一直深得皇上的信任,成国公府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愿意找他来看诊,成国公很欣赏秦泊南的为人,因此即使是这时候也不肯怠慢。
秦泊南刚从宫里出来,回府换了身常服便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因为彼此都熟识,女眷也没有回避。成国公心知他必是为了沈雯的事而来,毕竟他的爱徒现在还被关在牢里。彼此廝见过,问好让座上茶,林远礼节地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秦泊南推让了一番,便在成国公下首第一张红木椅子上坐了,顿了顿,开门见山:“这个时候冒昧拜访在下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国公爷和太夫人不要见怪。在下此次是为了钱大奶奶的事而来,常宁伯府说我百仁堂的大夫医术不精治死了钱大奶奶,在下来之前曾去拜访过当时所有前去替钱大奶奶诊断过的大夫,包括御医院的娄御医,看过解颐方子的人都说,解颐的诊治方法并没有错,只是当时钱大奶奶的出血量太大,即使医术再高,也无力回天,这一点当时参与过诊治的大夫都可以证实……”
“阿雯去了不关解颐的事这我们都知道……”林太夫人用帕子拭泪,带着哭腔说,“之前阿雯难产时解颐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坚持不肯放弃,终于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出来,让她有了福姐儿,之后在这府里,她一个大夫却比哪个丫头都细心地照顾阿雯,阿雯不思饮食,她变着法地给她做,解颐是个好孩子,想法单纯,只是一心一意为阿雯好,只可怜阿雯命不好,年纪轻轻就去了。”说着忍不住又哭起来。
“解颐的治疗方法是没有错,但钱大奶奶这一次的吐血症却很有异常,若国公爷和太夫人信得过在下,希望国公爷和太夫人能够允许在下为钱大奶奶验尸,以查找出钱大奶奶真正的死因。”秦泊南掷地有声地道。
成国公一愣,微讶地反问:“济世伯要为阿雯验尸?”
“正是如此。钱大奶奶在生产过后在下曾为她把过脉,虽然气血双亏,虚寒体弱,但体内脏器并没有什么太严重的病症,离那一次的诊治只是短短过了几个月,根本不可能突然就吐血而亡。”
“伯爷是说阿雯是被人害死的?”林太夫人心中一紧,捏着帕子忙问。
“这一点在下现在并不能确定,所以希望国公爷和太夫人能够准许在下为钱大奶奶验尸,这样做既能找寻出真相还钱大奶奶一个公道,又能洗刷去外界对我百仁堂的怀疑,若是钱大奶奶的死因就这样一直不明不白的,想必国公爷和太夫人的心里日后也一直难以释怀。”
一般来说,除了是被杀死的,否则极少有人家会愿意让人来检验自己亲人的尸体,甚至在某些大家族,即便是死于某些暗中的勾当,为了门风也不会主张去验尸,对待男性亲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沈雯是女子。
成国公凝眉沉吟了半晌,站起身,凝重地道了声:“那就有劳济世伯了。”
“多谢国公爷。”秦泊南亦站起身,礼节地拱了拱手。
林康送秦泊南出去,半路上,语气凝重地问:“伯爷,雯姐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这一点我并不能确定,所以还要请林公子想法子让我和解颐见上一面,解颐是钱大奶奶的主治大夫,许多事情只有她才知晓。”
“你要去探监?”林康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虽说察院隶属于刑部,可察院因为只负责帝都,算是自成一派,跟我们向来不睦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探监
附属刑部的察院大牢外,此时停了一辆超豪华的紫檀木马车,马车的主人安乐侯正在对着守在大牢外的一队棺材脸衙差暴跳如雷,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提着喷香的食盒,手捧柔软的锦被,拎着各式梳妆盒的貌美丫鬟:“你们这群狗奴才,一个小小的察院大牢竟然还敢阻拦本侯,好大的胆子,你们当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内禁宫啊?识相点赶紧给本侯滚一边去,本侯今天进去定了,谁要是再敢拦着本侯,信不信本侯明儿就让他人头落地!”
“安乐侯,您老就算再怎么想进去也不行,我们墨大人说了,现在牢里关着的那位姑娘是个要犯,任何人都不能见,若是被人见了,那小的才要人头落地呢。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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