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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劫-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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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非戒



第一章 诛妖

时节已临大寒,山峦河川冰封日久,朔风一起,阴云低垂,不到半日漫天大雪竟扬扬洒洒而至。

入夜时分,天地间只余白茫茫一片。

舞榭风流处,寻常百姓家,皆在银装素裹下,雪急风寒,往昔繁华街市也难觅人踪,更别提偏居深山一隅,不过百十户人家的凤岗庄。山民们早早熄了灯火,上了暖炕,妇孺依偎着沉沉睡去;只有辛劳惯了的当家汉子披了寒衣,仍盘膝坐在炕上,吧嗒着最后几口旱烟,烟火明灭中,暗自企盼明日放晴,生怕误了营生。

子夜时,风停雪止,一轮清月穿梭云海,淡淡寒辉把这小小的凤岗庄勾勒成一幅绝佳的《山居雪夜图》,若有骚人墨客至此,当不得要惊叹造化神奇,不过细看这锦绣画卷,也有一处败笔,便是那离山村半里处一座破敝的山神庙。

想必山神并不灵验,香火也非鼎盛,远望去,庙宇的厢房皆成了断垣,独余孤零零一间前殿。殿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尊塌了半边的山神像,青石垒成的香案上,积满了灰尘,古朴的青铜香炉遍挂了蛛丝,不时有雪屑透过残缺瓦楞间和着斑驳的月色窸窣而下。

“咚——咚、咚……天寒物燥、小心火烛……”一阵阵打更声越行越近,渐渐拐过小树林,在山神庙前停留了片刻。

打更声惊醒了蜷缩在香案下乱草堆里的小男孩。他呵了呵冻僵的手,又揉了揉迷糊的眼,添了几根柴在身旁的火塘中。

火光亮起,小男孩的眉目也渐渐清晰,若是洗净脸面,换件像样的衣裳,眉清目秀的倒有几分伶俐。

凤岗庄的村民谈起这个男孩,都不由要掬一把同情泪,小男孩姓聂,名无涯,十年前,尚在襁褓中的无涯就被爹娘抱着逃难到了凤岗庄,其间恰逢庄上义塾里的先生辞馆,正巧无涯的爹又是个读书人,因而被聘为塾师留在了凤岗庄。日子虽说也清苦,可无涯一家人过的倒也和和美美,只恨老天不长眼,爹娘先后故去,只剩下无涯孤苦一人。

不过世事艰难,谁也没有余力去收留无涯,只能空表些同情;而无涯看似温顺,骨子里却和他父亲一般,颇有些读书人的傲骨和迂气,不愿劳烦他人,徒受恩惠,他白天为东家张财主放羊换口饭吃,晚上就借宿山神庙,这样一晃就已过了大半年。

无涯从灰烬中扒拉出一个地瓜,小心地揭去焦糊的硬皮,香甜的啃吃起来,腹中填饱了些,身子也跟着热乎了。

该好好睡上一觉了,明天若是放晴,还有一大堆活儿等着自己,无涯叹了口气,又钻进乱草堆中。

可一合上眼,脑中尽是早上那骇人的一幕——

天刚蒙蒙亮,无涯就被同村的玩伴叫醒,说是有仙道在后山捉妖。两人沿着山神庙前的小道,顶着刺骨的北风,踏着没膝的积雪,朝后山赶去。

陡峭的崖坡上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无涯仗着人小,从人缝里探出脑袋,好奇的张望。

半空中两个道长,站在法宝上,皆是一身青色法服。法宝耀目,距离又远,无涯也看不清道长的模样,只见一人瘦高,另一人矮胖。

罡风袭来,宽大的法服如鼓涨的风帆,就这么凭空而立,无涯暗地里倒为两个道长捏一把冷汗。

那瘦高的道长掏出一面小旗掷在山坳,口里念念有词,小旗随之越长越大,旗杆似参天大树直刺云霄,旗帜猎猎作响,旗面上金银线绣成的各种怪兽和古奥的符咒像是刹那都活了过来,令人心悸。

两个道长驾驭法宝,绕着小旗上下翻飞,只见漫天流光溢彩。乡野之人哪见过这般神妙,都不禁的大声喝起彩来。

矮胖道长忽的手指围观的村民大喝:“宝幡逞威!给贫道让开些!”

村民们给唬得纷纷往后退,无涯被挤倒在地,刚一抬头,就瞧见道长正凶神恶煞的朝这边张望,吓得赶紧把头藏在乱石后,不敢爬起来往后走。

透过乱石缝,只见旗帜顶端生出千丝万缕的红线,瞬间织成一张大网,罩住偌大的山坳。

大网并不严实,无涯可以清楚的看到网中发生的一切。旗面上各色的刺绣化作八根金色的丝带,飘忽而下,深深扎进雪地中。两个道长一拍掌,平地顿起阵阵惊雷,山坳霎时如翻腾的河面,起伏不定。

只听见道长叫了声:“收!”

大网从四周开始翻卷向上,随即成了一点,隐入旗杆顶,金色的丝带也“嗖”的飞起,每根丝带都束缚着一个穿大红肚兜的胖娃娃。

娃娃们被吊在半空,“哇哇”大哭,拼命挣扎,其状之惨,见之心酸。

道长却丝毫不为所动,手掐各种结印,丝带深深勒进了胖娃娃们的皮肉里,鲜血渗出,但怪异的是娃娃们的血并不滴下,像是给丝带吸取了一般。

娃娃的哭喊声越来越惨,胖乎乎的身子慢慢在干瘪。

这就是妖?分明是些惹人爱的小娃娃!目睹这一幕,无涯胸口一阵翻腾,险些呕出来。

一些村民也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嚷嚷起来:“仙长啊,怕是你们搞错了吧。”

“仙长,放了他们吧!”

瘦高的道长颇有些不耐,飞临崖坡,怒骂道:“妖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识得的?休要嚷嚷,若是坏了贫道大事……”

“恒虚师兄,祭炼六合八方幡要紧,何必跟这一帮村夫野民动怒,只要略使一点手段,就可堵了蠢货们的嘴。”矮胖道长劝阻道。

“玉虚师弟,我倒忘了这一茬,呵呵……,我去让他们显了本相。”瘦高道长干笑了几声。

“区区小事,何劳师兄动手。”矮胖道长伸出手指画了几道符咒,打在仍哭个不停的娃娃身上。

无涯听着两位道长的对话,又偷偷瞥了眼近在咫尺的道长,目光不经意间与恒虚道长一碰,不由得深深打了个寒战,看上去仙风道骨,没想到如此阴冷慑人!无涯手捂着眼,头伏的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声。

“哼!”恒虚道长没有理会无涯,只是不屑的哼了声,便与玉虚道长转身而去。

没一会,村民们又惊呼起来:“哎呀!真的是妖啊!”

“仙长高明呐!”

无涯松开捂眼的手,咦?娃娃不见了,只有一只只小野猪在丝带上扑腾,哦,是猪妖,无涯舒了口气,心头作呕的感觉这才好了些。

妖已捉住,想必也难逃仙长的手段,热闹看完了,一些村民又惦记起了活计。无涯也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随他们回村。

“休要伤我孩儿的性命!”

突如其来一声凄厉的叫喊,生生止住了无涯的脚步,循声望去,一道绿光从远处电射而来,化为一位翠衣妇人,立在小妖面前。

那妇人手持一把毫光吞吐的利器,柳眉倒竖,狠狠的瞪着两位道长。

恒虚道长一阵冷笑:“嘿嘿,妖孽,你也敢自投罗网?嘿嘿嘿,今日正好将你一并擒下,以绝后患!”

“两位仙长,上天自有好生之德,何况我的孩儿从不作恶,望仙长念在他们成人不易的份上,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吧!”目睹孩儿们的凄惨,翠衣妇人强忍心头怒火,哀求道。

“人妖殊途,妖即是妖,化作人形也是妖。哼哼…………,要我放过这群小妖也非难事,只要你能胜过我掌中这柄宝剑!”恒虚道长右手掐诀,左手往虚空一抓,一把三尺青锋已然在手。

恒虚道长用手掌拂过剑锋,又轻弹了几下,傲然道:“天龙剑出,妖孽伏诛!天龙剑啊,你已数十年未曾饮血,今日必将得偿所愿!”

天龙剑发出声声龙吟,围观村民个个如胸口遭到重击一般,气血翻涌;无涯靠的近,只觉喉咙中一阵发甜,口中满是腥味。

天龙剑?!想到不到眼前这两个道士竟是悟剑崖一脉虚字辈的好手,翠衣妇人微微一怔,旋即面色如常道:“仙长有命,小女子哪敢不从?不过你我比试还是换个地方为好,以免伤及无辜。”

说罢,翠衣妇人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金釵,随手一丢,不知施了什么妙法,金釵眨眼间变成一只大鸟,妇人跃上大鸟,直向云天飞去。

“玉虚师弟,赶紧收了小妖们的真元,我先去会会这个妖妇!”恒虚道长匆匆嘱咐几句后,紧追翠衣妇人而去:“妖孽,休想怯阵逃跑。”

半空中,霹雳声声,光华四射,没多时,翠衣妇人云鬓纷乱,香汗淋漓的跟着恒虚道长从天而降,看那道长,更是狼狈,法服支离破碎,三缕飘逸的长须也少了两缕。

“仙长,小女子侥幸胜了一招半式,请仙长依前约,放了我的孩儿!”翠衣妇人徐徐施了个礼。

恒虚道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吾着不知如何应对。

“妖妇,休要猖狂,若是我与师兄联手,你能取胜?”玉虚道长急忙赶来解围,一边取出宝剑对着翠衣妇人。

野猪小妖仍在丝带上苦苦挣扎,看上去个个已命在旦夕。

翠衣妇人心如刀绞,真要是两位道长联手,自己绝难讨得好去,再说孩儿们还能支撑多久?

此时不容多想,翠衣妇人决然道:“两位仙长捉了我的孩儿,不过是取其真元而已,可我的这些孩儿修为尚浅,有何大用处?若用我五百年真元换我孩儿的性命,不知两位仙长意下如何?”

恒虚、玉虚两位道长相对会意一笑,玉虚道长叹道:“唉,想不到妖也有情,那就网开一面,依你所言吧。”

“谢过两位仙长,只是……”翠衣妇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要多言,贫道修行多年,还会骗你不成?你要不信,就与我师兄弟二人一战!”玉虚道长佯怒道。

“罢了……”翠衣妇人一撒手,“当啷”一声,手握的利器散去了光华,斜插在不远处的巨岩上,细细看,竟是一根数尺长的獠牙。

数根金色丝带从旗杆顶窜下,牢牢捆住翠衣妇人,丝带末端伸入妇人的天灵,扭动、涨大,好似在拼命抽取什么。

翠衣妇人任其处置,只是满头青丝慢慢被白雪覆盖,姣好的面容也眼瞅着苍老起来。

过了一会,翠衣妇人缓缓道:“仙长,我五百年真元已被宝幡吸取,请放人吧。”

“哈哈哈……”两位道长一齐鼓掌大笑。

“妖妇,想不到你竟然蠢到如此地步!自古正邪不两立,朗朗乾坤哪有你们妖魔的容身之处?除魔卫道,扫尽妖孽是修道之人的本分。这世上只有诛妖的修道人,何曾有放妖孽生路的道理?”恒虚道长得意的捋着长须,可惜刚才的争斗,心爱的长须少了两缕,终究看起来有些不雅。

“嘿嘿……”玉虚道长接口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挤进来……啧啧,一千五百多年的真元力,足矣让六合八方幡成为天级中品法宝。”

“你们、你们……,为了炼制这歹毒的法器,竟然出尔反尔,这就是正道高人?哈哈……,我真是瞎了眼……,哈哈……”翠衣妇人气极而笑,满身发颤。

“笑话!诛妖乃是普天下正道中第一要义,当然可以不择手段,何况你一个妖妇,有什么资格与我等谈条件?乖乖受死吧。要怪就怪你,明明是畜生,却偏要学做人!人间道、畜生道,自有天定,你逆天而行,必遭横死。”恒虚道长冷冷道。

“呸!”翠衣妇人狠狠朝恒虚啐了一口,扭过头看着围观的凤岗庄村民,竭力从丝带束缚中,脱出一只手来,指点着村民悲声道:“我自从修炼成人形后,已庇护了凤岗庄数十辈人,你!你太爷爷跌落山涧,是谁救他的?你!你奶奶寻死,是谁劝解的?你!你上山砍柴,路遇黑熊,谁为你驱逐的,……你们都以为凤岗庄有神仙护持,却不知是我在暗中帮你们。妖又如何?人又如何?难道人就必行善,妖就必害人?”

在场村民的祖上和自身或多或少都受过翠衣妇人的恩惠,有些村民正想开口向道长们求情,可还没待张嘴,却听见清虚道长怒喝道:“妖言惑众!休要被她迷惑!妖就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时不害人,难保永世不害人,到时谁人来救你们?谁要再多言,就是与妖为伍,犹如此峰!”

天龙剑呼啸斩向远处的孤峰,山崩地裂般声响过后,那山峰竟被硬生生削去了一截。

村民个个脸色煞白,噤如寒蝉。

白发婆婆,这不就是白发婆婆吗?聂无涯看着翠衣妇人已变得雪白的长发,猛地想起自己去爹娘坟前哭诉时,那个常常劝慰自己的白发婆婆,要不是她的开解,只怕自己早就随爹娘而去了。

白发婆婆是个好人,白发婆婆不能死!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勇气支撑着无涯,他奋力爬起身,张开口大喊。

怎么叫不出声来?无涯大惊失色。

“好孩子,你的心意婆婆知道了,唉,想不到凤岗庄数百七尺汉子还不如你有心。不要害怕,是婆婆不让你开口的,事已至此,婆婆怎忍心叫你丢了性命。”

翠衣妇人的话语在无涯耳边响起,一如从前在爹娘坟前劝解自己时那般轻柔。无涯口不能言,唯有两行泪从腮边滴下,一颗颗溅落在冰冷的崖坡上。

“这凤岗庄怕是将要成为死地了,你明早离开凤岗庄吧,一直向西行,也许会有一番际遇。孩子,婆婆昔年曾无意中得了天篆神甲残片,也算粗通推演之术,但你命格奇特,婆婆竟丝毫看不清你的命数。孩子,切记前途莫测不可失了本心。”翠衣妇人一抖手指,一缕暖流冲入无涯的前额:“唉,婆婆帮你结个善缘,也算对你的谢意吧。”

无涯尽管听不大懂,但一字一句都牢牢记在心头。

翠衣妇人的眼光又回到气若游丝的一只只小妖身上,留恋的看了又看后,柔声道:“孩儿们,都跟着娘去吧,不用怕,娘以后会一刻不离的守着你们。”

说罢,翠衣妇人脸色突变狰狞,仰天高喊:“死鬼,你风流快活去了,留我和孩儿在此遭受大劫,若是你有心,日后替我杀死这两个阴险狠毒的恶道;屠尽世间无情无义之人……”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整个人已化作血雾炸开,“砰”“砰”……,小猪妖也接连炸成了细碎的血肉。

天魔解体、血遁千里传音!清虚、玉虚暗自吃惊,妖妇已然很厉害,想必她引来的妖物更是难缠,到时怕真吃不了兜着走。两人再也顾不上祭炼宝幡,匆匆驾了宝物就走。

道长一离开,看热闹的村民也就慢慢散了,无涯昏昏沉沉,也不知自个怎么回的山神庙。

白发婆婆和她的孩子真是可怜,这两个道长实在太可恶了!无涯恨恨地回想着,终于再也抵御不了困意,蜷曲着,慢慢睡去……

第二章 怪老道

哎呀,糟糕!睡过头了,少不得又要挨张财东一顿臭骂,昨夜睡得迟,待到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无涯慌忙从乱草堆里钻出,推开庙门,急匆匆向庄上赶去。

皑皑白雪映着日光,白晃晃的刺眼,北风也悄然遁去,四下里静的叫人发慌,只有无涯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上,“吱嘎”、“吱嘎”的声响。

前方雪道上僵卧着一个中年人,铜锣、木槌散落一旁,无涯眯眼细看,不正是打更的庚子大叔吗?难道又是多喝了酒,醉倒雪地里了?

即便筋骨最壮健,也受不住这番折腾,无涯快步赶上去,想叫醒庚子大叔。

可无论无涯怎么唤、怎么推,庚子大叔就是没有动静。

无涯费劲地把庚子大叔翻了个身,却见庚子大叔脸色铁青,双眼勒出,竟然早已死去多时。

无涯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稳了稳心神后,爬起撒腿就跑,一边大喊:“快来人啊,庚子大叔死了!”

无涯气喘吁吁跑进庄子,可怪异的是,尽管他大声叫嚷,却没有一个人闻声赶来。整个凤岗庄死气沉沉,别说人影,就连觅食的鸡鸭和撒欢的狗儿也不见一只。

推开庚子大叔家虚掩的门,眼前的景象又让无涯大吃一惊,土炕上,庚子大叔的婆娘和儿子声息全无,显然也死了。

跌跌撞撞从庚子大叔家退出,无涯扯直了嗓子又喊了几声,回答他的,唯有寒鸦的阵阵凄鸣。

莫非白发婆婆的话真的应验了,凤岗庄成了一处死地?无涯不敢再去第二家看个究竟,逃似的回到山神庙。

坐在香案旁,无涯两眼发愣,浑身颤抖,这个阴森、恐怖的鬼地他是一刻也不愿多待,可到底该何去何从?无涯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一时没了主意。

孩子,明日你离开凤岗庄,一直向西走,也许会有一番际遇……,白发婆婆的话语骤然在无涯耳边响起。

白发婆婆是个好人,我答应过婆婆,要听她的话,无涯彷徨不安的眼里突然闪见了一丝光亮,他忽的爬起,从神像背后窟窿里取出积攒数月的小半袋干馍,扛在肩上,跨出山神庙,留恋的看了几眼凤岗庄后,一扭头,毅然向西边莽莽群山走去。

北风呼啸又至,大雪再次纷纷扬扬,无涯一路前行的脚印很快就被白雪抹平。天地苍茫,小小的凤岗庄,除了铭刻在无涯心中,人世间谁会记得?谁会在意?

不知走了多少时日,冰雪渐渐消融,山峦被绿意悄悄点缀,一些早开的花儿也迎风摇曳,吐露勃勃生机。

无涯倚靠在一棵古松下,搓揉着酸痛的双腿,满脸愁容,眼前的美景丝毫不能让他释怀,最美的花,最绿的叶,此刻也不如一个普通的野果子。尽管自己分外节省,可半袋干馍也只剩了最后一个,这可怎么办才好?

世人都道神仙好,

哪知神仙也烦恼,

半壶酒,数颗豆,

我比神仙更逍遥……

世人笑我疯、笑我癫,

我笑世人看不穿……

一阵阵狂放不羁的歌谣声,断断续续传来。

有人来了!无涯按耐不住狂喜,循着歌声寻去。只见半山腰云雾缭绕处,一个大葫芦正朝自己这边飞来,葫芦上赫然坐着一位悠然放歌的老道。

眼看老道就要飞临自己的头顶,无涯大声叫道:“老神仙、老神仙,救救小子吧……”

“咦?”老道吃了一惊,落在无涯面前,那大葫芦缩成几寸大小,被老道系在腰带之上。

“小娃儿,你不好好待在家中,一人跑到这荒山野岭里来作甚?”老道细细打量着无涯,问道。

“老神仙,我……”

无涯刚开口就被老道摆手止住。

“打住!打住!小娃儿,你可以叫我老不死、疯老头、癫道长,但千万不要叫我什么神仙,凡间哪有什么神仙?”老道晃动着干瘦的脑袋,乱蓬蓬的白胡须也抖个不停。

无涯看看眼前的老道,一身道服破破烂烂,一张猴儿脸滑稽可笑,手里不拿拂尘,却提着个采药篓,真要依老道之言称呼,可万万不敢,想了想,无涯眨巴着眼道:“那我叫你老爷爷道长可好?”

“好!好!老道年近三百岁,也当得起你称一声爷爷。来,小娃儿,看你满脸菜色,疲惫不堪,随老道先去歇息吧,有什么话等会再讲也不迟。”老道一手举起无涯,让他骑乘在自己颈脖上,一手解下葫芦,掐了个诀。

葫芦载着二人越飞越高,朝下看去山峰渐渐成了一点,无涯不觉一阵心慌,闭着眼,紧紧抓住老道的衣领不放。

耳边呼呼风声,没多时又听得老道哈哈大笑。

“小娃儿,到了、到了!再不放手,老爷爷道长的道服就要被你扯烂了……”老道笑着把无涯轻轻放在地上。

无涯给老道说的有些害羞,赶紧松开手,却见自己已在一个山洞中,洞中也没什么物件,只有几块大石拼成的桌椅和一个打坐的蒲团。

蒲团旁的地锅在咕咕作响,不知炖着什么,闻着让人垂涎;挂在洞壁的竹笼中,一只通体雪白的松鼠上蹿下跳,圆溜溜的红眼珠好奇的瞧着无涯。

无涯终究是小孩天性,不由走近去逗弄嬉戏,怕是老道平时也无暇去与松鼠玩耍,那松鼠见无涯靠近,小爪子扒拉着笼门,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

“小娃儿,别理他,火灵儿娇气的很,动不动就与老道耍脾气。”老道摆好碗筷,招呼无涯。

肉极鲜美、嫩滑,入口即化;汤清亮见底,回味无穷,无涯狼吞虎咽,直到小肚皮实在装不下,才放下筷子,问道:“老爷爷道长,这菜真好吃,是拿什么做的?”

“小娃儿,这道百虫汤可不简单,需五百年大蜈蚣一条、三百年山蚂蝗一条、二百年巨蝎数只……”老道摇头晃脑,如数家珍般缓缓道来。

“哇……”地锅中的美味竟然是那些平常让自己望而生畏的东西,无涯小脸发绿,腹中翻江倒海,捂嘴一阵干呕。

“别吐!别吐!可别糟蹋了好东西……”老道赶紧掏出一颗丹药纳入无涯口中,顿足道:“这世间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求着,想吃你老爷爷道长炮制的百虫汤,即便是忘念峰、天微池、清虚山、悟剑崖的掌教们也要哄得老道高兴,才有机会一饱口福,偏偏你这个小娃儿不知珍惜。你可晓得集齐这一锅食材,要花费你老爷爷道长多少时日?”

丹药入口化作一股清流,无涯立时止住了干呕,听老道这么一说,犹自不信道:“老爷爷道长,这虫儿肉熬得汤,真这么稀罕?”

“一口百虫汤,世间佳肴皆是糠。凡人食之延年益寿,百毒不侵;修道人食之,破除三千魔障……,若不是老道看你投缘,才舍不得让你喝呢,哈哈……”老道颇为自得,笑毕,指指无涯:“小娃儿,你吃饱喝足,也有了几分气力,说说吧,为何独自一人出现在这荒山野岭?”

“老爷爷道长……”许久郁积的伤心、恐惧、悲愤,一下散发出来,无涯再也忍不住,伏在石桌上,号啕大哭,泪珠似珠儿般滚落不止。

“小娃儿,莫哭,你不说,老爷爷道长怎知你受了什么委屈?”老道一下手足无措,慌忙拍着无涯的脊背,安慰道。

大哭一场,尽管有些难为情,但胸中块垒消除后,无涯感觉浑身轻快了许多,当下把自己的遭遇,事无巨细,一一向老道诉说。

“唉,想不到无涯娃儿身世这般可怜……”老道连连叹息,又恍然大悟道:“若不是你本性纯良老实,那妖也有情有义,你如何能逃过凤岗庄惨变?又如何能安然独处野地多日?”

难道凤岗庄变为死地是白发婆婆所为?不,白发婆婆绝不会这么残忍!可这数百平常庄户人家又会与谁解下如此大的仇怨?无涯心乱如麻,想张口问,又怕听到自己最揪心的事实,不问?心里疙里疙瘩总觉不安,虽然自己没受过凤岗庄村民的恩惠,但数百条人命就这么不明不白葬送了,感同身受,寝食难安。

无涯鼓作勇气,吞吞吐吐道:“老爷爷道长,你看、你看,究竟是谁、谁害死了村民?”

“这个么……”老道沉吟道:“依你的描述,他们应该是中了摄魂大法,一刹那三魂七魄出窍,死于非命。此功法歹毒无比,为正道中人不耻。或许真是那妖婆的帮手所为……”

无涯的心一下掉进了冰窟,但转眼又听老道说道:“不过世事难料,世间空有一身人皮,实质禽兽不如者多矣,也难保不是他人所为……”

“最可恨的是那两个恶道,如果不是他们,白发婆婆就不会死,凤岗庄也不会变作死地。我若是学了仙法,定要找他们算账!”无涯略感心安,一面又咬牙切齿道。

“无涯小娃儿,千万不可妄言!你可知他俩的来历?你可明白诛妖除魔方是人间正道?”老道正色道,复又仰天长叹:“无涯小娃儿,你还太小,世事非你想得那般简单,修道之人一沾妖字,除非你有通天彻地之能,否则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绝境,落得个众叛亲离,人人欲得而诛之的下场。”

难道人都是好的,妖都是坏的?无涯刚想辩驳几句,却听得老道一声怪叫:“不好!肉灵芝出世了,我苦苦追寻数十载,今日可不能再让它溜了。无涯小娃儿,你且留在这儿,喂火灵儿吃些丹药,老道去去就来……”

“老爷爷道长……”无涯想问个明白,那老道却已不见了踪影。

“火灵儿,吃些东西吧,要听老爷爷道长的话。”无涯守在笼边,好话说尽,可火灵儿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无涯一拿丹药递过去,就被它的小爪子给拨到地上。

这个小东西,或许是想出来溜溜?无涯越看越爱,打开竹笼,把火灵儿捧在了手心。

火灵儿忽的从无涯手掌中窜出,顺着他的胳膊攀爬到肩头,死命扒拉无涯背在肩上的小布袋。

“火灵儿,我这口袋里可没有老爷爷道长的灵丹。”无涯一把扯下火灵儿,顺手又拿了丹药送到它嘴边。

火灵儿撅着嘴,两粒眼珠仍盯着小布袋不放。

“我布袋里真没什么好东西……”无涯无奈,只得打开布袋,翻转过来,指给火灵儿看。

“啪”,干馍掉在岩地上,滚到了无涯腿边。

“吱吱……”火灵儿兴奋的叫了几声,从无涯掌心中,高高跃下,小爪子抱住干馍,死命大嚼起来。

“慢点,火灵儿,当心噎着!”原来这小东西喜欢吃这个,无涯又好笑又好气,小心的捧起火灵儿,把它轻轻放在石桌上。

火灵儿牢牢抓住干馍,生怕无涯抢去似的,见无涯只是笑嘻嘻看着它,火灵儿便讨好般的冲无涯咧嘴笑笑。

“真是有趣!火灵儿竟然会笑?”无涯大为惊奇,赶紧起身去水罐取些水供火灵儿饮用。

啃了大半个干馍,又饮了些水,火灵儿来了精神,爬在无涯身上,仰躺着,鼓着小肚皮,抱着干馍,时不时的啃上一口。

“好啊,火灵儿,灵丹妙药你不吃,偏喜欢吃些俗物,真是活活气煞我了……”老道手提一个碧玉鎏金瓶,大步流星从洞口走来,瞥见一人一鼠,玩的正不亦说乎。

火灵儿见老道责骂,嗖的一下钻进无涯的衣领,只露出一截蓬松的尾巴,闹得无涯好一阵痒痒。

“奇了,奇了!火灵儿从不与生人相近,怎会如此和你投缘?我终究不能使它归心,便是天意?它只是等你这个小娃娃?!”老道围着无涯转了几圈,啧啧称奇,一会后,颇有些伤感道:“无涯小娃儿,火灵儿跟了我多年,从未见它像今日这般快活,也罢,就让它和你做个伴吧。省的陪我这个无趣的老不死。”

老爷爷道长把火灵儿送我了!无涯欣喜不已,不过听他语气,好像要与自己分别,这不由让无涯万分失落,本来他打定主意要跟老爷爷道长学些仙法。

小孩子家藏不住心事,老道看看无涯的脸上忽而由喜转愁,就已明了,指了指玉瓶中那温润洁白的肉灵芝,叹道:“无涯小娃儿,非是你老爷爷道长不肯收你为徒,而是情非得已啊。”

“我要炼制九转回魂丹,需九九八十一种药材,皆是世所罕见之灵草、奇物。我穷尽半生,走遍名山大川,加上刚得的肉灵芝,才不过找寻到六十余种,剩下的,有些非机缘巧合莫能得,有些长在那凶险之地。我若带上你,只怕会害了你,就连带上火灵儿,我也不敢保证能护得它周全。”

“老爷爷道长,你为何要炼制九转回魂丹?”无涯仰着脑袋,问道。

“呵呵……,九转回魂丹,逆天赎命,白骨还阳,此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老道尴尬一笑,眼神中掠过一片阴云,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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