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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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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距黄天宫不足五里的地方,有一座小镇,处于南北相交的要道上,很是繁荣,镇上大都是属于黄天宫的佃户,几乎有八成店铺是黄天宫的产业,而经营这些产业的人,多半是黄天宫里的外围弟子,因为没有练武的资质,才转而经商。
  像这种被黄天宫势力所控制的城镇还有十几个,全都分布在方圆二十里之内。
  在镇里一条满是小吃饭馆的街道上,阁主让文星为哑巴安置了一个面摊。
  看到熟悉的面摊,哑巴几乎受宠若惊,很感激的给阁主磕了一个头。这些天他一直担惊受怕,不知道这些人要把他带到哪里去,又不敢问,小镇虽然陌生,但可以重操旧业,让哑巴欣喜若狂,对阁主的惧怕也减了几分。
  阁主看着哑巴在面摊里摸来摸去喜不自甚的憨样,眼里的冰层似乎有些消融,不过当哑巴对他磕头时,他眼里,又结成了千年寒冰,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文星观察着阁主的每一个表情,虽然没能琢磨出什么来,但在阁主离去之后,他沉吟片刻,然后在面摊附近的几个店铺里走了一趟,交代了几句后,才追着阁主离开。
  哑巴此时已经没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一个人在面摊里摸来摸去。桌凳是新的、灶台也是新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后面还有一间小仓库,用木板隔成两部分,一边堆满了木炭,一边全是面粉。仓库旁边还有一口古井,井边是一棵百年银杏,粗大的树冠几乎要将整个面摊都给包进去,即使是烈日当头,面摊里也是一片凉爽。
  显然面摊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块风水宝地,原来也不知是属于谁的,被文星半抢半买的弄了过来。不过哑巴现在可意识不到这一点,他喜孜孜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然后把整个面摊从里到外,包括文星特意让人在面摊一角用竹帘隔出一块供他睡觉的地方,全部都打扫了一遍。
  哑巴打扫的时候,大街上人来人往,也有人驻足好奇的看着这个新出现的面摊,不过在瞧见哑巴那张被火烧得惨不忍睹的面容后,又赶紧离开了。但毕竟这个繁荣的小镇不是当初那个闭塞的小县城,见多识广的人多了,大部分并不介意哑巴可怕的面容,只是好奇这样一个哑巴有什么本事能独占这块好地方,难免就在附近打听起来。
  只是附近几家店铺上至掌柜下至伙计,都得了文星嘱咐,全做出一问三不知的姿态,同时又有意无意的指指黄天宫的方向,暗示哑巴上头有人。
  于是,机灵些的人不再打探了,只下定决心有事无事都要到哑巴的面摊上吃碗面,套套近乎。
  这一切,哑巴全不知情,看到这里的人似乎并不怎么惧怕厌恶他这张脸时,他心里更高兴了,和起面来分外地起劲。到了黄昏,哑巴的面摊终于开张。
  有人来吃面了。
  有第一个人来吃面,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这一天傍晚,哑巴的面摊爆满。哑巴的面味道出众,而且面条绝对够筋道,吃在嘴里很有嚼劲,于是客人们都很满意地扔下几个铜钱,吃饱离开。
  当中同时夹杂着些别具意图想套哑巴话的人,结果在看到哑巴比手比划脚的样子后,知道是个哑巴,也只能死了这个心。
  夜深时分,哑巴数着竹罐里的铜钱,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正乐不可支的时候,眼前人影一晃,吓得哑巴手一抖,竹罐掉在地下,里头的铜钱满地乱滚,可哑巴却没敢去捡。
  愣愣地盯着来人一会儿,哑巴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跑去灶台边上,劈里啪啦一阵乱响,片刻后他小心翼翼捧着一碗面放到了来人面前。
  来人正是阁主。
  「你很开心?」阁主并没有急着吃面,反而看了哑巴几眼。
  哑巴咧咧嘴,想笑一下,又忍住,偷偷瞄了阁主一眼,犹豫一会儿,才大着胆子用力地点头。
  「我也很开心。」阁主咬了一口面,表示他吃面很开心。
  哑巴终究没有忍住,低下头咧嘴笑了。这一刻他觉得阁主不仅不令人感到害怕,反而有些可爱。
  阁主埋头吃面时,哑巴就趴在地上开始捡铜钱。面摊上掛着两盏灯笼,但哑巴为了省油,看没有客人光临就吹灭了一盏,只剩下一盏灯笼,灯光昏暗,铜钱又小,捡起来极为费力。阁主吃完面,哑巴才捡了不到一半,更多的铜钱还躲在角落里,让哑巴玻ё叛劬菡摇
  「让我来。」
  阁主把哑巴从地上拉起来,在哑巴迷惑的眨眼中,袖子一卷,地上的铜钱就一个个像长了翅膀一样从角落里飞出来,落在他的掌心里。
  哑巴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两只手无意识的比比划划,直到阁主握住他的手,将所有的铜钱都放回他的手中,他才从极度震惊中清醒过来。看看阁主,又看看铜钱,哑巴终于鼓起勇气,手指沾了和面的水,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写出长久以来的疑问:『仙人?』
  毫无预兆的,阁主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低低的,断断续续笑了好久。
  「我很开心……」阁主的手轻轻抚过哑巴迷惑的脸。
  哑巴犹豫一下,稍稍向后退了一点,低下头。他的脸,很可怕。
  阁主收回手,又看了哑巴一眼,然后如同在小县城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次他依旧没有给面钱,不过……哑巴已经不在意了。
  这个面摊,就已经值得自己一辈子给阁主做面条吃。
 
  五里地,对于阁主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距离,回到黄天宫内时,远远看见镇龙阁顶层灯火通明,阁主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你还知道回来!」
  大厅里坐着一个宫装打扮的女子,额间贴着桃花妆,容颜艳丽无双,十根手指甲足有二寸长,如笋尖一般,涂满红蔻,在灯光下闪耀着寒光,宣告着它并不仅仅只是装饰品。
  如果仔细看去,这个宫装女子和阁主其实有九分相像。
  事实上,他们是龙凤双胎。眼前这女子就是黄天宫的宫主,镇龙阁阁主的亲姐谷如华。
  此刻,女子的脸上弥漫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怒气,文星和昭华垂手恭立在两旁,脸色也都不好看,显然,阁主不在的时候,他们已经代替阁主承受过谷如华的怒气。
  阁主面无表情的坐下来,看了女子一眼,然后端起下人送上来的茶,吹了吹热气,却没有喝。
  这是典型的端茶送客。
  宫主气得俏脸发白,一拍桌子道:「好好好,谷少华,你修练了九转化神功后,连我这个姐姐都不放在眼里了!」
  阁主斜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妳应该感谢我修练了九转化神功。」
  如果当年不是谷少华自己选择修练九转化神功,以他的资质,黄天宫宫主本应是他,而谷如华才是被前任镇龙阁阁主看中去修练九转化神功的人。
  「你……」宫主气结,目光一转,看到昭华一脸偷笑的模样,立即把气出在他身上,「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扣你半年俸金。」
  昭华顿时一副吞了苍蝇的苦相。姐弟俩吵架,干嘛要把气撒到他头上?
  宫主转过脸又看向阁主,脸色一变,泫然欲泣:「你回来不通知姐姐一声就算了,冰涎果呢?你答应给我带回来的,为什么文星说没有?」
  撒娇是女子的天性,不过看着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宫主,一下子从暴怒的母老虎变成红着眼睛的小白兔,巨大的反差别说昭华忍不住摀住嘴巴把笑声堵回喉咙里,就连文星也扭过头把脸对着墙壁,好像墙壁上长出了花一样。
  阁主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对着茶盏又吹了吹,吐出两个字:「忘了。」
  「那你出去这么久,到底干什么去了?」宫主抓狂了。
  「忘了。」又是这两个字,阁主慢悠悠地再度吹了吹茶水的热气。
  接二连三的送客,让宫主再也拉不下面子死缠活赖,只能跺跺脚,气结离开了。
 
 
第四章  「阁主……」宫主前脚一走,昭华后脚就凑过来,「您看刚才宫主百般逼问,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哦。」
  这是在表功了?看透昭华那点小心思,文星对天翻了个白眼。
  「半年俸金,我补。」阁主冷冷拋下一句,然后径自离开了。
  「哎?这么顺利……」昭华摸摸脑袋,一脸迷茫。
  文星却嘆了口气,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今天阁主的心情很好,可是……理论上已经断了七情绝了六欲的阁主,会有「开心」这种情绪吗?
  可若如果是文星能听到先前阁主和哑巴在面摊上的对话,他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哑巴卖了几天面,突然发觉,小镇上的食客,和小县城里的有很大的不同。
  这不能怪哑巴反应迟钝,实在是面摊重新开张把他乐坏了,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揉面、切面、下面、卖面和收钱、数钱这些动作里,以致于忽略了其他。
  当然,如果不是出现让哑巴特别注意的状况,也许他还会继续迟钝下去,直到适应了这种不同为止,到那时候,这些食客们跟以前的食客有什么不同,哑巴也不会在意了。
  这一天,来了两个很奇怪的客人。
  这两个客人不是并不是一起来的。第一个客人天不亮就站在面摊外,那时哑巴还没有睡醒,等他睡眼惺忪的从小隔间里出来,那个客人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头发上和身上都掛着露水,湿漉漉的头发和湿漉漉的眼睛,让哑巴想起了面条周的老黄狗。
  每次老黄狗和别的狗打架然后淋了雨回来的样子,就和这个客人有些像。一样的疲惫,一样的饥饿。
  客人年纪不大,样子约二十来岁,穿了一身土灰色的布衫,已经洗得开始发白,下襟上还打着一块补丁,显然是个和哑巴一样的穷人……不对,哑巴觉得自己比他还强一些,因为自己有个面摊,只要有面摊在,他就觉得日子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好,总有一天,他一定可以养上一只狗。
  「面条,怎么卖?」客人看到哑巴出来,缓步走进了面摊。
  不会是太饿走不动了吧?哑巴看他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同情心大起,伸出两根手指又比划出铜钱的样子。其实是三个铜钱一碗,两个铜钱是成本。
  哑巴从来就不欠缺同情心,在小县城的时候,他也曾做了些面疙瘩,试图分送给附近的乞丐吃,只是那些乞丐害怕他那张脸,不等他靠近就跑了。
  客人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铜钱,放在桌上。他这一动哑巴才看到,客人的腰间居然掛着一把剑。
  那是一把没有剑鞘的生锈铁剑,很长,从腰间一直拖到了地上,先前哑巴没注意,还以为是客人饿到没力气拄着一根铁棒支撑身体。
  剑,是凶器,哪怕它只是一把生了锈好像随时都会断,而且剑锋还没有哑巴切面刀来得利的剑。
  哑巴没敢再多看一眼,低着头把昨天夜里揉好的面团拿出来,捏了两把,然后切下一块,开始擀平。一边擀面,哑巴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似乎这几天来吃面的客人很多都是带着刀剑的,可是那些理应锋利的刀剑,远没有这把生锈的铁剑让哑巴感到颤慄,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真是奇怪的感觉。
  热气腾腾的面条很快就端了上来,客人向哑巴点头致意,然后抽出筷子,捞出一根面条,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哑巴看得眼都呆了,他也见过大姑娘吃面,可都没有这个客人来得斯文秀气,一根面条要在嘴里嚼很久,才慢慢嚥下。
  随着早市开始,哑巴的面摊渐渐开始忙碌,他再没有顾得上这个奇怪的客人,一直忙到了晌午,第二个奇怪的客人也在这时终于出现了。
  第二个客人比第一个客人更奇怪。
  同样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的是一身雪白的绫罗,腰间还戴了块光泽温润的青色玉珮,手里摇着一把折扇,面如冠玉,嘴角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风度翩翩,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这样的公子哥儿,理应坐在豪华的酒楼里,喝的是琼浆玉液,吃的是山珍海味,可偏偏他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哑巴的面摊,好像一只仙鹤停落在鸡群里。
  「来一碗面。」公子哥儿的嗓音像陈年佳酿一般醇厚。
  这个时间正是晌午,面摊最忙碌的时候,十来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只有那个带着一把生锈铁剑客人坐的桌子边还空着三个位置,似乎那些来吃面的客人,都像哑巴一样惧怕着那把生锈的铁剑,不愿意挤到这来坐。
  而这个公子哥儿,眼珠子在面摊里滴溜一转,面带微笑地坐在了那里。
  哑巴很快就端了面过来,公子哥儿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哑巴的手上。虽然这个公子哥儿一脸和善,可哑巴他就是莫名的感到害怕,不敢接过银子,直到公子哥儿将银子硬塞过来,他才抖着手接过掂了掂,估摸着恐怕有五两那么重,连忙比手划脚,表示找不开。
  公子哥儿笑了,道:「今儿本公子高兴,多出来的算赏给你。」
  哑巴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遇到财神爷,见钱眼开之下,突然间也不害怕了,掬着手里的银子千恩万谢。他回到灶台边,想来想去仍觉这赏钱收得不太安心,转身就跑隔壁酒楼,要了一只烤鸡、半斤牛肉和一壶好酒,巴巴地给那公子哥儿送了过去。
  公子哥儿看了哑巴一眼,笑道:「丑是丑了点,人倒还机灵,以后本公子会多照顾你的生意。」接着,不理欢喜地又向他点头哈腰的哑巴,转过头看向邻座那个比大姑娘吃面还要斯文秀气的客人,「相逢即是有缘,燕兄,可否赏脸陪小弟喝一杯?」
  那个客人连瞧都没瞧公子哥儿一眼,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他的面。哑巴这时才注意到,从早上到现在,一碗面条,这个客人才吃了半碗多,面汤早就被面条耗没了,一团一团的黏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不好吃了,可是那位客人却还是一根一根费力的挑出来,放到嘴里慢慢嚼,吃得再认真不过。
  哑巴顿时一阵感动,自己做的东西被人这样认真的对待,赶紧舀了一大勺面汤,给那个客人加了进去。
  说也奇怪,公子哥儿请他喝酒,他连正眼也没瞧人家一眼,可哑巴给他加了一勺面汤,他居然对着哑巴微微点头致谢。
  公子哥儿似乎肚量很大也不以为意,晃了晃酒壶,闻了一下,然后叹道:「好酒,只是独饮无趣,实在无趣。」随即,他含笑的目光落在了哑巴身上,「小兄弟,不如你陪本公子喝一杯吧。」
  哑巴睁大眼睛,张了张嘴,然后猛摇头。
  「唉……」公子哥儿长嘆了一声,似乎极为失意的样子。
  哑巴看了,顿时有些不忍,那锭银子就塞在怀里,似乎有微微发烫的样子,磕得他一阵难受,只得小心翼翼的倒了点酒,然后沾沾唇,脸上顿时就被酒气冲得染上一团红晕,只是在烧伤疤痕的掩盖之下,并不明显。
  「好,再喝一杯。」公子哥儿又开始笑了,脸上仿佛闪着光。
  哑巴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酒杯,张大了嘴,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连连摇手,又晃晃脑袋,表示他刚才沾了一点酒就已经头晕,不能再喝了。
  正巧这个时候有客人吃完离开,哑巴赶紧向公子哥儿弯了弯腰,告个罪,就要去收拾桌子,却被公子哥儿一把拉住手。
  「喝完这杯再去,这可是本公子赏你的酒。」公子哥儿依旧在笑,只是这时的笑容看在哑巴眼里,似乎已不再那么可亲。
  哑巴心里一跳,感觉到一丝害怕,虽然不想喝酒,但怎么也提不起胆子再拒绝,只好接过酒杯,眼睛一闭就要往口里倒。突然他感觉手中一轻,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酒杯居然到了那个一直吃面不说话的客人手中。
  那人将酒倒在地上,然后抬起眼,说了一句:「不要打扰我吃面,滚。」他的嗓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语速很慢,似乎很疲惫,很无力。
  公子哥儿依然没有生气的样子,挥挥扇子,起身拱拱手:「那就不打扰燕兄了,告辞。」说着,又看了看哑巴,似乎有些深意,才施施离去。
  哑巴站在原地看得一愣一愣,桌上的酒肉包括那碗面,这个公子哥儿一口都没动过。这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抱着这个疑惑,哑巴小心地把那碗没动过的面收了起来,准备留着晚上自己吃,剩下的酒肉他推到了帮自己解围的客人面前,那客人却摇摇头,表示不要。哑巴想了想,全部收起来,然后又下了一碗面条,放到客人面前。
  客人愣了一下,在袖子里摸了半天,又摸出两个铜钱。哑巴连忙表示自己不要,这碗面是送的,客人也没有客气,收下了,又冲哑巴点头致谢,然后低下头咬了一口面,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哑巴吐出三个字:「燕青侠。」
  哑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客人的名字。这是第一次有客人主动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哑巴又感动了,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下「哑巴」两个字,想想不对,在前面又加了一个「周」字。
  周哑巴,我的名字。哑巴眼巴巴看着燕青侠。
  这一次燕青侠却好像没看到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低着头慢吞吞的吃着面条。哑巴眼里有些失望,垂头丧气的拿起抹布,去收拾桌子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却突然传了过来:「哑巴!哑巴……咦,生意真不错啊。」
  哑巴循声望去,却见昭华站在面摊外面,正朝他招手。自从在洛阳的客栈被暗示着警告以后,对这个人,哑巴始终有三分惧意,连忙放下抹布走出面摊。
  「哑巴,给我下碗面条。」昭华却把哑巴又推回了面摊,看着里面满满的座位,他半点客气也没有,大大剌剌地在燕青侠旁边,也就是原来那个公子哥儿坐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就不信,今天我一定研究出你的面条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哑巴不敢怠慢,赶紧去煮面。
  昭华这时才注意到邻座的燕青侠,看到那把生锈的铁剑,先还没在意,又看了一眼,才轻咦了一声,转而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燕青侠,然后脸色大变。
  燕青侠似乎并不知道有人在打量他,始终低着头慢慢吃着面条。
  「哑巴,我有事先走了,下次再来吃你的面。」
  昭华很快就走了,哑巴瞪着已经下水的面条,虽然不满意昭华的浪费,可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等面条熟了,又盛起来,跟先着那个公子哥儿没吃的面条放在一起,留着给自己当晚餐。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燕青侠在哑巴打烊时,终于将面条全部吃完,临走前好像还打了个饱嗝,哑巴只是这样怀疑着,他并没有听清楚。
  把面摊里里外外打扫乾净,哑巴这才把自己的晚餐端了出来,看着那些没有动过的酒肉,口里有些口水氾滥的感觉。努力把口水都嚥回肚子里,他勉强把目光从酒肉上移开,埋着头扒拉那些糊到一起的面条。往常总是吃得有滋有味,今日却有些食不下嚥。
  人,果然是不能够看到好东西的。
  谷少华准时来了。
  两个人之间似乎已经有了默契,几乎就在哑巴刚刚把面条盛出锅的时候,谷少华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面摊里。
  哑巴放下面条,屁颠屁颠地把那些自己都没有捨得吃的酒肉拿出来,摆在他面前,眼神里充满期待,好像等待夸奖的孩子一般。
  谷少华拧拧眉,刚刚举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哪里来的?」
  哑巴连忙指了指隔壁的酒楼,表示是在那里买的。
  「你请我吃?」谷少华松开眉头,眼神柔和了些许。
  哑巴比手划脚,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比划个明白。
  谷少华的脸又沉了下去:「我不吃剩菜。」
  不是剩菜,都没有动过。哑巴又比划开来,可是看到谷少华越来越冰冷的眼神,他的动作僵住了,垂下手,把酒肉都拿走,然后呆呆坐在一旁,心里一阵难受。
  哑巴很想把仙人当狗养,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可是仙人毕竟是仙人,不是狗,哑巴的一片好意在仙人眼里,不值一文。
  谷少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总之当哑巴从发呆中回过神来,面摊里已经只剩他一人。
  谁都不吃,我吃!哑巴恨恨的盯着酒肉,一发狠,抓起来就是一阵狼吞虎嚥,半斤牛肉一只鸡,全部吃完以后,哑巴的肚子已经鼓得老高,他还不解恨,又抓起酒壶咕嚕嚕一灌,然后如愿以偿地翻倒在地上,在醉死过去之前,还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这是哑巴过得最郁闷、又吃得最爽的一天。代价是之后一连几天,哑巴都蔫蔫的,干活也打不起精神。
 
  燕青侠每天都会来吃一碗面,哑巴每次都只收他两文钱,燕青侠似乎察觉到哑巴少收了钱,却没有说什么。只在有一次,两个客人因为口舌之争而在面摊里准备动手摔桌子的时候,他铁剑一挑,将这两个人给摔出了面摊。
  两个人开始还大怒,要冲过来找燕青侠麻烦,不过等看清楚那把生了锈的铁剑后,却脸色同时一变,夹起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哑巴感激万分,对着燕青侠连连道谢,燕青侠却缓缓道:「以后……我保护你……」
  哎?哑巴瞠目结舌,不知道自己怎么赚来这样一位保护者。
  这期间,昭华又来了两次,不吃面,每次就站在哑巴边上,跟哑巴胡扯几句,眼睛却时不时在燕青侠身上打转。
  到了第七天,他把文星也拉来,还没进面摊,远远就指着燕青侠的身影道:「你看!是他吧,三年前来找你比剑的那个燕青侠。」
  文星没作声,等走近了,才轻咦一声,好像很想不通燕青侠为什么到了黄龙镇却没有找上黄天宫来。
  燕青侠好像有所感应,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文星,他那双总是显得疲惫的眼睛,突然间变得无比明亮,像是雨夜里的一道闪电,充满了惊天战意。
  文星走过去,朝他一笑,拱拱手道:「燕兄,久违了。」
  燕青侠收敛眼神,慢慢地回了一礼,道:「等我十天。」
  「为何?」文星看着他,眼神渐渐变得凝重。
  几天前听昭华说燕青侠来了,他本以为这个人会立刻到黄天宫来指名道姓的挑战。但燕青侠没有来,那时文星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今天昭华一怂恿,他就跟着来了,想要亲眼看看这个三年前的手下败将。
  燕青侠咬了一口面条,才缓缓道:「养精蓄锐。」
  他远道而来自是疲惫,在对付文星这样的用剑高手之前,他要把自己的身体调整理到最佳的状态。
  文星的眼神更凝重了。他从不看轻任何对手,尤其是像燕青侠这种眼里只有剑的人,燕青侠是个天生的剑客,三年前他就有这种觉悟,从燕青侠败走那一刻的眼神里,文星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回来。
  「好……十天后,小弟就在黄天宫试剑台前等着燕兄。」文星又拱拱手,接着转身来到哑巴面前,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怎么没精打彩的?」
  哑巴正在擦桌子,被他这一拍吓了一跳,退了几步才看清是文星,双手胡乱的比几下,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结果又被昭华跑过来拍了一下。
  「哑巴,今天晚上不要下面了,阁主可能不会过来了。」
  哑巴愣住。
  不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好像突然空落落的,似乎塌了一块。
  文星看了他一眼,又道:「前几日宫里来了客人,今晚上宫主硬拉着阁主去陪客人赏月,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宫主都不太开心的样子,散散心也好。你好好干,过了今晚,阁主还是会来的。」
  说完,文星就招呼着昭华准备离开。
  「你先回去,好不容易今天有空,我要好好跟哑巴切磋一下做面的技艺。」昭华不肯走。
  「走吧……」文星给了他一个白眼,拖着他衣领把人硬是拖走,「好好一个神厨,跟个哑巴比厨艺,你羞不羞?走!不要打扰哑巴做生意……」
  「喂喂,你说什么呢……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再说呢,谁说我做的就没有哑巴的好吃……」昭华气得大呼小叫,却终究抵不过文星的力气,被拖走了。
  「你能让宫主吃下你做的面条,再说这句话吧……」文星又白了他一眼,心下却嘆着,阁主最近越来越有情绪化的倾向,虽然在外人来看并不容易察觉,可是在他这个亲近的人眼里,阁主情绪上的变化简直就像是夜幕上的星光一样明显。
  哑巴蔫蔫的,阁主就不开心,唉……也不知这个哑巴的出现,对阁主究竟是好是坏。
 
 
第五章  今夜月圆,风寂无声。
  黄天宫宫主的宴请,这个脸镇龙阁阁主不可以不赏。
  原因无他,这是黄天宫宫主地位不可动摇的一种表示,如果镇龙阁阁主拒绝了,就等于是在对整个黄天宫的人说,我不支持现在的宫主,你们谁都可以篡位。
  所以,为了黄天宫的稳定,也为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镇龙阁阁主必须参加今天的晚宴。
  宴如流水,仿佛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能吃的,全部摆在了摘星楼里。
  这是黄天宫中,仅次于宫主及镇龙阁阁主就任规模第二大的晚宴,一般都只在招待某某帮主或某某掌门时才摆出来。
  这次的晚宴是有些破格的,因为黄天宫宫主谷如华宴请的并不是某某帮主、某某掌门,而是君山世家的少公子君临海,以及有江湖第一美女之称的凌霄宫少宫主林月儿。
  一个是世家少公子,一个是名门少宫主,加在一起也抵得半个掌门人,所以虽然谷如华的招待超出应有的规格,但黄天宫门内并无人对此置以微词。
  除了现任的镇龙阁阁主谷少华。
  当然,他也不会指责什么,只是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满桌的山珍海味,在他眼中不过如一堆腐肉,连看一眼都是多余。至于那两位客人,更和透明人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他分外想念哑巴的那一碗面条,不知道宴会散席之后,还能不能准时赶到哑巴的面摊。
  「君师兄,月儿妹妹,你们到了黄天宫就和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不要客气。」
  谷如华笑意盈盈,今天她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身绛红衬得肤白如雪、玉容如花,一顰一笑间无不风情万种,艳丽无双。
  只是比起林月儿来,终究还是少了分脱俗之气。
  林月儿端坐在那里,衣着打扮都很素净,头上也没有多少花饰,只戴了一朵珠花。她对着谷如华浅浅的笑着,就像朵开在深谷的幽兰,无风自香,不沾半点凡俗气息。
  「谷师妹,月儿一向茹素,妳这些东西她可吃不了。」君临海笑了起来,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黄天宫后山,特产一种山桃,体大多汁……」
  不等他说完,谷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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