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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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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恒吐气扬声,呼呼呼又是一连三掌。凌红颐先机已失,疲于招架,被他的掌力打得节节败退,不由骇然道:“他怎会使北斗七掌?”
不料杨恒压根无心恋战,一待逼得凌红颐闪出通路,虚晃一掌腾身而起,从她头顶疾掠而过,弹指间消失在山道后。
凌红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坏了,这孩子当真要硬闯百丈崖!”顾不得调匀内息,拔身疾追。
然而杨恒的万里云天身法之快,当世已少有人及,凌红颐体内真气震荡,此消彼长之下,竟是越追越远。
杨恒听不到凌红颐发啸示警,也自诧异,但他无暇细想,一路风驰电掣越过峰顶直奔后山,以求速战速决,免得陷入无休无止的苦战之中。
可他这样想,也未免太过小觑了灭照宫。刚到后山,前方便有一人从天而降,雄壮的嗓音喝斥道:“什么人,站住!”
杨恒眼光一扫,见是个锦袍中年男子,相貌粗犷颇似胡人,背后斜插着对乌黑发亮的魔钩。他二话不说迎上前去,一式“怒射天狼”呼啸拍出道:“滚开!”
那锦袍男子正是负责镇守灭照宫的“风起云涌天”五方山神之一,汉名鹧鸪天,天生异禀,掌力最是雄浑不过,眼见杨恒一掌打来,正是投其所好,也是运劲鼓气一掌拍出道:“开!”
“砰!”掌劲相激,杨恒的北斗神掌开是开了,可鹧鸪天自己也被打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他黑黝黝的脸庞一红,顿起争雄之念,也顾不得再问对方的来历,提起十成掌力大喝拍出道:“开!”
也怨他运气不好,没早三天遇见这少年,如今的杨恒最不怕的便是与人对掌,他正担心这胡人高手修为精湛,极是难缠,待见对方一意要和自己硬拼,岂有不喜之理?身子一拔如黄鹤冲天,一记“星垂平野”凌空击落。
鹧鸪天没料到杨恒的身形变幻如此之快,赶忙中途变招往上封挡。耳听砰的闷响,他的双脚生生没入坚硬的冰雪岩石之中,身子犹如打摆子般摇晃不休。
杨恒也被震得胸口发闷,借势从鹧鸪天头顶翻腾而过,往百丈崖扑去,心道:“这家伙憨直可爱,一门心思要和我拼掌力,却不提防有诈!”
那边鹧鸪天回头望见杨恒远去,愕然道:“这少年好生神奇,掌力竟在我之上。哎哟,我怎么连问都没问他是谁?”
念头未已,就听凌红颐飞掠而至,急问道:“可有看见一个布衣少年?”
鹧鸪天往杨恒消失的方向一指道:“他跟我拼了两掌,去了那边!”
凌红颐愈加惊讶道:“连鹧鸪天都不能迟滞此子分毫,今夜的百丈崖岂不要天翻地覆?”也没心思多说,一样地从鹧鸪天头顶飞过。
鹧鸪天挠挠头皮道:“不成,我得追上去瞧瞧,这娃儿到底想干什么?”
他和凌红颐一前一后往百丈崖方向追去,行山约莫十余里,遥遥望见杨恒在一处冰坡上与一名白发拖地的老者斗得正紧。
那老者的功夫也奇,竟是摇头晃脑将一束银白长发当作软鞭使,上下翻飞雪光缭绕,缠得杨恒无法脱身。
凌红颐见状扬声说道:“尹长老,莫要伤了这少年性命!”话一出口,立时后悔道:“不好!以杨恒目下的修为,尹长老哪里能伤得到他?我这一喊,反倒令他分心。”
果然那五方山神中的尹自奇闻言一怔,招式不免稍缓。杨恒当机立断欺身而近,以拨云见日手拂开发鞭,上打北斗神掌,下踢浮云扫堂腿,双管齐下攻向尹自奇。
尹自奇大惊失色,晃身疾退双掌推出。
“砰砰!”杨恒一腿换一掌,将尹自奇踹出数丈,自己的左肋也捱了一掌,借力飘飞又向下行。
他强咽一口热血,心道:“幸好这老头儿分了心神,不然让凌红颐和那胡人赶到,我便走不成了!”
尹自奇这一脚吃得不轻,翻转几圈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困惑道:“凌护法,他是谁?”
凌红颐望着尹自奇胯上触目惊心的鞋印,苦笑道:“他便是杨恒了。”
第八集 天若有情 第九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这边杨恒冲关斩将势如破竹,顷刻引得灭照宫上下一片轰动,更有人将消息飞报给了杨北楚。
杨北楚一身长衣,听完禀报,他回过头来向着囚室内的杨南泰冷冷一笑道:“你儿子来了,你们父子很快便能在此团聚。”
杨南泰盘腿坐在地上,浑身渗出殷红色的汗水,又迅即化作缕缕青烟蒸腾而起。
听着这消息,他只低低地哼了声道:“你们将他抓来,不过也白费心机。”
“你可没猜对,这小子是自己闯进来的。”杨北楚摇头道:“孝心可嘉啊。”
杨南泰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心情复杂至极,也不答话。
就几句话的工夫,又有部属来报:“启禀杨护法,那少年又伤了赫连兄弟,冲过一线天,距百丈崖不足十里!不过他左肩被赫连豪的月牙金轮劈中,伤势不轻。”
杨北楚道:“好小子,来得够快。也对,若不速战速决,待到宫中高手赶至,想走也走不了啦。接下来该是司徒照把守的祖龙坡吧,任他再强横,终有力尽被擒的一刻。等到老头子回来,少不了活受罪。”
杨南泰漠然道:“你似乎在幸灾乐祸?别忘了,阿恒姓杨!”
“所以,你才该帮我!”杨北楚沉声道:“将聚元珠交给我!”
杨南泰摇摇头道:“我说了,那珠子早已被我们毁了。”
“不可能!”杨北楚冷笑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杨南泰,不要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爱明昙!我对她的情意,比你只多不少。”
忽听囚室外再传来禀报道:“司徒照被那少年一剑拍断双腿,但也在他背上打了一棒,那少年吐了一口血,毫不停留已杀到百丈崖前!”
杨北楚一挥手,那人退下。他缓缓说道:“二弟,能救明昙和杨恒,只有你!”
杨南泰道:“你是在拿阿恒的命来要挟我?”
“不是要挟,而是事实!”杨北楚往外一指道:“你也清楚,百丈崖外有澜沧三雄在镇守,这小子左肩后背尽皆受伤,已是强弩之末,无论如何也闯不过此关。把聚元珠给我,我会救出明昙,也一定会帮你保住杨恒!”
杨南泰双目低垂,对杨北楚的话恍若未闻,囚室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杨南泰摇摇头道:“你走吧,我是不会说的。”
“杨南泰,人说你铁石心肠果然不错!”杨北楚冷哼道:“你可以不把自己儿子的死活放在心上。可若是有朝一日明昙清醒过来,知晓今日之事,她会做何感想?”
杨南泰眸中掠过一道怒光,沉声道:“你没资格教训我!明昙母子之所以有今日,你才是罪魁祸首。”
杨北楚狞声道:“我是罪魁祸首?十七年前要不是你横刀夺爱,强自将明昙掳掠下山,明昙又岂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杨南泰霍然起身,身上的锁链呛啷做响,道:“横刀夺爱?你爱过多少女人,你有真爱过明昙么?还是贪图新鲜,坏她名节,好让云岩宗蒙羞?”
杨北楚毫不示弱,说道:“不错,我是破了明昙的贞操,这十七年来,你念念不忘的就是这桩事吧?”
说着他的唇角逸出一缕讥讽的笑意道:“洞房花烛夜,却发现自己的老婆早非处子,二弟,同为男人,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哈哈,哈哈哈哈……”
杨南泰面颊肌肉一阵抽搐,直等杨北楚笑声徐歇才道:“你也算男人?”
杨北楚上前一步道:“想打架么?”
又听一人在外禀报道:“杨恒佯装退败,祭出九绝梭连伤澜沧三雄。白虎、玄武两位护法业已赶至,在洞外将他截下!”
杨北楚嘿然道:“灭照宫有史以来,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教人单枪匹马杀到百丈悬崖前,闹得整座雄远峰天翻地覆。杨南泰,你有这样的儿子,也该知足了。”
杨南泰黝黑的脸膛上泛出憔悴之色,摇头道:“该知足的人是你。”
杨北楚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南泰凝视杨北楚,一字一顿道:“杨恒是你的亲生儿子!”
“什么?”杨北楚吃了一惊,旋又哈哈笑道:“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也没心情和你开玩笑。”杨南泰徐徐说道:“这秘密已在我心底藏了十六年,今日如果不说,或许稍后便会上演父子相残的悲剧。”
杨北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说道:“不可能!你如何能够肯定他是我的儿子?”
杨南泰长吁一口气,回答道:“在逃亡的十年中,我连明昙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更别说和她有肌肤之亲!阿恒……他只可能是你的儿子!”
“不会,不会……”杨北楚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打蒙,失神地往后退了两步道:“你和明昙做了十年夫妻,怎么可能连碰也没碰过她?”
杨南泰哈哈一笑,尽是无限愤懑,说道:“你知道她为何给孩子取名杨恒?”
杨北楚脑海里空白一片,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机智,茫然摇头道:“为何?”
杨南泰高喝道:“因为你叫杨北楚!北翘楚,南泰斗……那恒字指的便是北岳恒山!杨北楚,你这混帐东西,当真不知明昙的心里只有你么?不错,我和她是以夫妻之名一起生活了十年。可、可……她自始至终对我,仅有感激报恩之心,却无半点恩爱情意!”
他的声音里满是苦楚郁闷之意,杨北楚却似傻了,喃喃地重复低语道:“杨恒、恒……北翘楚——北岳恒山……”
杨南泰猛然冲上前来,砰地一拳轰中杨北楚的胸口,大吼道:“去救你的儿子!”
杨北楚全不知躲闪,嘴角溢出一缕血丝,方始如梦初醒道:“他真是我儿子,他真是——”转头往门外奔去道:“杨南泰,你骂得对,我他妈的哪算男人?”
杨南泰目送杨北楚冲出囚室,一下像是苍老了十年,所有的怒气在瞬间烟消云散,木然伫立在原地,轻声道:“明昙,我只能做这么多了,阿恒会没事,你们一家终于要团圆啦……”
◇◇◇◇
“砰!”
身影乍分,杨恒踉踉跄跄飘退三丈,身上的五道伤口齐齐迸发,顷刻已成血人。
他的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那是前日与厉问鼎大战时留下的旧伤,虽有龙卷丹的神奇药效,可在连番血战后,仍不可避免地复发。
“杨恒,念在你是老宫主的孙儿分上,方才一击老夫已是手下留情。”五丈外一个瘦高个的老者手抚三尺七分长的乌黑魔棒,温言道:“收起剑来,跟我回宫。”正是玄武护法尤顾东。
他与白虎护法盛西来并称昆仑二仙,辈分尚在凌红颐、杨北楚之上,即使杨惟俨也要对这二老礼敬三分,实乃魔道首屈一指的著名耆宿。
在外圈盛西来、凌红颐、鹧鸪天、尹自奇以及澜沧三雄、赫连兄弟与众多灭照宫的守卫部众,不下百余人,几乎过半的宫中高手尽皆云集于此。
鹧鸪天佩服杨恒的血性刚勇,扬声道:“杨贤侄,来日方长,你何苦死拼到底?”
杨恒勉强压制住沸腾的气血,身躯在空中摇摇欲坠,仿似随时都会摔落进下方的万丈深谷中。
他当然听得懂鹧鸪天的言中之意,心中却惨然道:“可我没有来日啦!”望了眼不到十丈的百丈悬崖,陡然振声喝道:“咄!”
心念动处,天狗吠月图迎风舒展,驱动魔犬向尤顾东扑去。
尤顾东皱眉暗道:“这娃儿好倔强!”手中黑龙棒挥出一蓬光飙,将魔犬荡开。
杨恒拍马杀到,正气仙剑气贯长虹,直刺尤顾东咽喉道:“让开!”
尤顾东抬掌招架,不防杨恒的仙剑刺至中途蓦然变招,斜削向他的肩膀。
尤顾东只得侧身闪躲,黑龙棒虎虎生风反打杨恒面门。
杨恒身形匪夷所思地一弹一转,竟从尤顾东面前揉身掠过。砰地一记闷响,黑龙棒击中他的背心。
亏得尤顾东只用了五成劲力,却也打得杨恒眼冒金星口喷鲜血,身子借着黑龙棒一拍之力去势更疾,弹指间距离百丈崖已不到五丈!
但听一声苍老低沉嗓音喝道:“留步!”
盛西来横身赶至,双掌如封似闭往外推出。
“砰!”杨恒以一式“怒撼摇光”硬接下盛西来的掌力,只觉一股巨力迫体而入,体内伤势顿时雪上加霜,骨骸经脉就像被绞碎了般痛到极处,不由自主往下方栽落。
在众人的惊呼声里,他强提一口真气稳住身形,抹去嘴边的血迹,大口大口喘息着道:“你……让不……让开?”
盛西来没想到杨恒伤到这份上,还一心要往里硬闯,当下道:“杨恒,你可是要见杨南泰?好,老夫替你担下干系,只要你收起仙剑,答应不再胡闹,我便带你进百丈崖探望杨南泰!”
杨恒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重,脑海里昏沉沉的,连盛西来的话语都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
他慢慢积聚着丹田残余的真气,压根不管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将正气仙剑缓缓地竖在胸前,每提起一寸好似都耗费了无数的气力。
“阿恒!”凌红颐叫道:“你怎么这么强,就算你当真拼掉自己的性命,你爹也是救不出的!”
“杨贤侄——”、“杨恒——”、“娃儿——”
一时间四周灭照群雄纷纷开口,连澜沧三雄和赫连兄弟这般被杨恒打伤了的宫中高手,亦被这少年的赤诚与刚强所动,各自出言相劝,都不愿再打下去了。
盛西来望着杨恒头顶腾腾升起的浓烈水雾,知他的功力已濒于油尽灯枯,却还在强行压榨凝聚,即使今日一战勉强保住性命,仍不免元气大伤,留下隐患。
他白眉一耸道:“杨恒,莫要一意孤行,否则悔则晚矣!”翻腕取出纳于大袖中的一对“金焰分光笔”,准备强行出手封住这少年的经脉,也好保全他的性命。
杨恒置若罔闻,嘴唇轻动,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着什么。突然呼地一声,从他体内进放出一团绚烂夺目的红色光雾,犹如黑色天宇里燃烧起的炽烈朝霞,刹那间将百丈崖前映照得一片火红如海。
“糟了,这娃儿要用御剑诀!”盛西来抬头叫道:“杨恒,你不想活了?”话未说完,一股沛然莫御的雄浑剑气,排山倒海般涌至身前,将他的声音完全湮没。
只一转眼的工夫,那火红色光雾像是将虚空也点燃起来,浩荡壮烈的罡风隆隆轰鸣,充盈四野。
飘立于七八丈外的凌红颐等人心旌摇动,竟生出不敌之感,齐齐运功相抗,身不由己地往后飘退,俱都骇然变色道:“杨恒,你要做什么?”
杨恒看了眼黑黝黝的百丈崖洞口,微微一笑慨然吟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话音落处,他的灵台晋至无限空明之境,宛若古井无波映照日月山川,亘古情殇。丹田内的真气汩汩迸流,再不保留点滴,似长江大河般灌注进正气仙剑中。
天地间骤然激扬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肃杀之气,不断沖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灵台,莫名地感受到杨恒此时此刻毅然决然的悲怆豪情!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叮——”
仙剑铿然龙吟,激越的鸣响震彻清冷夜空,引得群山回荡如千军齐呼万马长嘶,汇作浩浩汤汤不可阻挡的洪流直上云天!
“轰——”
红光深处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天若有情诀勃然迸发,自有道虚篇以来,首次展现在茫茫红尘之间。
杨恒身剑合一,仿如一条闪烁着猎猎光焰的九天神龙,不可一世地飞腾云霄,只见浊浪排空,气势雄浑,向着百丈崖义无反顾地冲去!
“他这是……”鹧鸪天的眼前已化作一片殷红的火海,强自凝目望着那一束奔涌激荡的璀璨剑华,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不自禁地失声道:“老天爷,他是要轰开百丈崖沖进去么?”
“快散开!”
盛西来首当其冲,此刻欲待避让亦是不及,看着幕天席地卷荡而来的火海剑浪,全力运起魔功晃动金焰分光笔往外封架。
那边尤顾东、凌红颐等人惟恐有失,纷纷亮出魔兵仙宝赶将过来,却谁也无法预见这将是怎样一个玉石俱焚的结局!
“轰——”
数道华光溢彩在高空中狭路相逢,进撞出绮丽耀眼的滔天光澜。
一股股五颜六色的华丽光束犹如穿透苍穹的倚天长剑,从迸绽核心处爆裂开来。人们的视线瞬间被强光吞没,脑海里一片煞白,除了轰轰爆响的罡风撞击声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
巍峨竖立了千万载的百丈崖在惊瑟中战栗,坚硬的冰壁上被剑气罡澜轰击出数以百计的裂痕与大坑,就像一张饱受蹂躏的沧桑脸庞,斑斑驳驳,簌簌呻吟。
巨大的山岩喀喇喇不断开裂剥落,刚刚坠落到一半之际,又被强劲绝伦的罡风催压成粉,消逝得无影无踪。
盛西来、尤顾东、凌红颐等人尽皆闷哼飞跌,面色惨白经脉欲裂,几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人世?
再看那束正气剑华,就像风雨飘摇中的一盏烛火,一任剑气撕裂,罡风摧残,始终顽强不熄,冲破重重阻隔,激射向洞口。
天若有情诀——
那是用生命点亮的光,用热血燃起的火,在这怒放的刹那里,杨恒的禅心倏然明悟,大幅提升至前所未有的崭新境界,仿似千秋万载的世情离合,白云苍狗,都已尽凝心头。
谁说太上忘情,谁说天地不仁?
当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到这少年仗剑长啸,长驱九霄的时候,心底深处亦在情不自禁地被感动,他们无力继续拦截,也完全放弃了阻挡。
天若有情天亦老。百丈崖前突然变得一片死寂,人们听不到风啸,望不见光涌,一双双眼睛只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那束青色的剑光,期冀着它安然着陆的一刻。
三丈、两丈、一丈……
正气仙剑在不停地颤鸣抖动,杨恒体内的真气近乎告罄,完全凭借着一股超越常人的顽强斗志,在坚持在奋进。
一口口热血从他的口中喷溅出来,化作迎空开放的凄艳红花,光焰缭绕剑气沖霄,六年的等待行将梦圆。
蓦地,夜空上响起一声冷厉悠长的啸音,刺透人们的耳膜直慑心底。
凌红颐愕然侧目,花容剧变道:“大魔尊!”
但见大魔尊发丝如旌旗飘扬,在空中化作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体内迸绽出刺眼的暗红色强光,便如一轮红月笼罩全身,竟是祭起金身罗汉诀,御剑而来!
“呼——”空气骤然升温,千百道威猛肃穆的罗汉光影如山如海幻动显现,恰似神兵天降向着杨恒头顶压到。
“娘亲?”杨恒的心神禁不住一阵颤动,再也无法保持通明忘我的禅心。
天若有情诀感应到外敌来袭,剑势勃然流转,硬生生逆势上扬迎向金身罗汉诀。
“砰!”两团赤红的光芒迎头激撞,便似琉璃般在刹那支离破碎,散裂满空。
正气仙剑披荆斩棘,鼓动最后的一点气劲,刺向大魔尊的胸口。
大魔尊的眼眸冷酷森寒,耳畔听到凌红颐等人异口同声地在高声叫道:“莫要伤他!”
然而御剑诀一起,便是生死立判骑虎难下,若不伤人就要伤己。当日以明镜大师百年的佛功造诣,亦不能幸免于难,大魔尊又岂会手下留情而重蹈覆辙?当下屠佛尺嘀鸣暴涨,不顾一切地击向杨恒胸膛。
“娘亲——”杨恒望着击落的屠佛尺,心潮澎湃肝肠催断。
咫尺之外,百丈崖的洞口已被大魔尊泻落的身影和如火如荼的红色光焰层层遮蔽,再也看不清楚。
难道他与大魔尊,就如同早已注定,要在宿命里这般相逢,然后同归于尽?
剑尺交错,互射向对方的胸膛。大魔尊的神情冰冷,毫无闪避退让之意,手是那样的稳,那样的冷!
“娘亲……”杨恒泪眼模糊喉头哽咽,在正气仙剑即将刺中大魔尊心口的一瞬,猛然转向,侧击在屠佛尺上。
“住手,快住手——”
杨北楚像疯了一样,从石洞里冲了出来,映入眼帘的,却是这样一幅触目惊心,永世难忘的场面。
听到杨北楚的呼喊,大魔尊的脸上掠过一丝微微的迟疑,可屠佛尺已顺着余势,砰一声闷响,砸中杨恒右胸。
众人惊呼声中,杨恒仰面喷出一蓬血雾,晦黯的眼眸里闪烁着难以言说的忧伤与凄凉,然后什么都没说,也来不及说,身子直挺挺地往崖下栽落。
恍惚里,他听见父亲最后对自己说:“记住,要照顾好你妈妈!”
他的唇角不经意里飘过一缕难以言表的微笑,感觉着自己的身子在飞,在落,在殒灭——
山崖不停地向上飞逝,他的视线与神志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地,眼前血红一片,影影绰绰却有条秀美动人的白色倩影在向自己走来。
“算得人间天上,惟有两心同……”
他的心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苦笑着说道:“对不起,颂霜。我已尽力了——”
“杨恒——”杨北楚疯狂地劈荡开四周汹涌强劲的剑气罡风,一只右手尚差三尺,没能抓到杨恒的衣角。
他的心,便如那少年的身躯一般,重重跌落进大江之底。
“你在干什么?”杨北楚双目赤红,仰头朝着大魔尊失态吼道:“你杀了自己的儿子,我们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大魔尊莫名地颤悸,迷茫地俯瞰澎湃不息的怒江,隐隐感觉内心深处狠狠地一痛。
人们在呼喊,在寻找。
那些位威震仙林叱咤风云的魔道高手,一个个不计所有,奋不顾身地潜入江中,竭尽全力搜救着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年。
杨北楚呆呆地伫立在咆哮飞溅的江面上,一动不动地瞧着痴立的大魔尊和卷走爱子的怒涛,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魂魄,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这世上的事就如脚下的滔滔浊流,从远方来自眼前过,向前头去,奔流不息,昼夜无休……
偶尔溅起的一朵浪花,却在人们的心底,化作了永恒。
一剑惊仙·首部曲 完
附记
《一剑惊仙》的首部曲,便在杨北楚的无尽悔恨懊丧中,告一段落了。
从心里来说,我并不愿意杨恒九死一生收获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在突入百丈崖见到父亲的最后一刻,竟是母亲的出现,将他所有的希望化为泡影。
然而故事写到这一步,许多情节已经不是我能掌控了。
书中的人物,开始渐渐饱满鲜活起来,变得有血有肉。面对强烈的情感冲突,复杂的利益纠葛,他们都会凭着本心作出自己的选择——这不是我凭借一己所愿而可以强加的。
这一集的书名叫《天若有情》,那是在动笔开写《一剑惊仙》前就想好的。当时本打算用在整部小说的书名上,后来考虑再三,决定听从鲜鲜文化编辑珈宜的劝告,改用了现在的名字。
可能是无心插柳吧,我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比《天若有情》更适合第八集内容的书名了。
杨恒的故事当然远未结束,他的救父之路已见曙光,但前途依旧崎岖难行;他和石颂霜之间也已两情相悦,鸳盟默许,然而未来的风雨也在等待着他们。
围绕着杨恒,还将有许多故事,许多人物不断地涌现,直到涓涓细流汇成波澜壮阔的长河大江,激荡澎湃在我们的眼前,我们的心头。
所以,我迫不及待地想动笔写作《一剑惊仙》的二部曲。
想写杨恒如何挑战祖父的权威,解救养父;想写真禅如何历经磨难,寻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有厉青原,又是如何地痴情不改,要在情场上和杨恒一决胜负……
神秘的银面人、失踪多年的端木远、只闻其名的画圣吴道祖、乃至更多形形色色地人物亦即将登场,和主人公一起投身到滚滚浊世中逐浪沉浮。
另外想说的是,《一剑惊仙》并非在单纯刻意地写情,同时笔者也有意加入了大量的权谋争霸和利益杯葛,从而构筑起若干复杂。
我想,只有在腥风血雨瞬息万变的乱世里,人们的真情才会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也更能温暖我们的心。
最后,随附一首不登大雅之堂的涂鸦之作,作为本文的结尾。
或许,我在书中很难表达明白的话语,在这首不足五十字的小诗里,能够得到些许阐释。
杂乱意象
雨天
晴天
老人
少年
一片落叶
飘在云水间
请继续期待《一剑惊仙》二部曲
《一剑惊仙》二部曲 作者:牛语者
第一集 龙惊昆仑 第一章 江雪
隆冬时节,天地冰封,寂寥肃穆,惟有一条大江昼夜不息,穿过崇山峻岭,深壑幽谷,自这白雪皑皑的世间生生撕裂开一道雄劲激荡的滚滚匹练,汹涌咆哮着直向无垠的天际奔流而去,身后只留下隆隆回声荡响于群峰之间。
灰暗的苍穹下,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已下了整整一宿。冰寒的山风呼啸过江面,肆无忌惮地席卷起一蓬蓬白茫茫的雪片,又狠狠撞击在对岸的万仞冰崖上,发出刺耳的呜咽,似谁的挽歌在风雪里唱响。
一道娇影孑然立在冰崖之巅,俯瞰着崖下呼啸的雪白浪花奔腾远去。
同样雪白的衣袂逆风飘舞,仿似要和这漫天挥洒的大雪融为一体,惟有一点绛唇宛若雪中红梅,分外醒目。
那唇似在轻语,凄迷茫然的目光恰似身周的江雪,空落落地飘在湍急的江面上。
“轰──”冰崖上的一大块积雪突然笔直地坠落,瞬间消隐无踪,被江流卷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也曾像这团冰雪,被江涛卷裹着从这崖下经过,然后去了哪里……?”
白衣少女的心哀恸莫名,难舍,那曾经拥有过的短暂快乐,竟随着这滔滔澎湃的江流走了,远了……
纵身一跃,投身江流,是否还来得及追上他?
视线渐渐模糊,浩瀚落寞的天地变得愈加迷蒙。
──“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会……怎样??”
──“算得人间天上,惟有两心同!”
这是他的问,那是她的答。
此时无语问苍天,为何人间已无处寻他?
心似撕裂了般在痛,身外冰冻三尺,可她却比这冰雪、这天地更冷、更寒。
背后传来一声低咳,一个蓝衣中年男子缓步走近,说道:“石姑娘,我就送你到这儿。四大名门枕戈待旦不日来攻,你是局外人,实不宜在东昆仑久留。”
见白衣少女恍若未闻,蓝衣男子沉默须臾,眼里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光芒,徐徐道:“五个多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怕、只怕他难逃此劫……否则,我想他早该杀回百丈崖,再闹个天翻地覆了!”
白衣少女抬眼眺望巍峨耸立的孤寂雪峰,木然道:“你是他的亲生父亲,很难相信,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走!”
蓝衣男子听出白衣少女话语里隐含的决绝,英俊孤傲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痛楚的讥诮,淡淡道:“如此,姑娘珍重!”大袖一拂衣上雪花,御风飘起越过对面的冰崖,消失在苍茫雪空中。
白衣少女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痴立半晌,似在埋怨,她低低道:“杨恒,你在哪里,为什么丢下我不管?!”
天地无言,回答她的依旧只有为雪伴舞的风,和崖下那条带走自己所有的大江。
不知何时,一个年青人悄无声息地步雪行上崖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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