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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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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那些事距离今时尚有五六年的光景,她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验证心中的猜疑,所以即便她说了,又要如何叫人相信?
如今的她,不过是谢家身子单薄,年纪小小的八小姐。
她只能沉默着。
燕淮则忽然将手中的剑丢进了焦黑的废墟中,眼中带着春日湖面上渐融后的泠泠碎冰,犹如一汪极冷的春水。
谢姝宁有些不敢同他对视下去,她心中藏着事,面对那样的目光时便不由发虚,话头堵在齿关,似乎下一刻便要冲出嘴去。她只得死死咬住了牙关。又故作镇定地别开了脸。
胡家的那场大火在暗夜里蔓延开去,将隔壁靠得近的两户人家也给烧了个精光。
废墟上空袅袅的余烟,是白色的,带着碎屑跟渐渐隐去的焦糊味道。
风徐徐吹着。却似乎吹不散弥漫在这座死寂小村上的浓重阴霾。
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俩人耳畔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谢姝宁跟燕淮几乎是同时朝着某处冲去,躲在了倒塌的焦黑房舍中。
马蹄声跑得很快,落地时的声响亦很轻快,听动静似乎一共来了三匹马,但里头却只有两匹的蹄声是轻盈而迅捷的,另外一匹马分明落下了稍许距离。
燕淮敛目,飞快地道:“是西域马。”
谢姝宁屏息一听,亦赞同他的判断。
“不是那群人,来的是吉祥!”燕淮略一顿,旋即斩钉截铁地吐出一句话来。
谢姝宁闻言还有些迟疑。若是猜错了岂不是大误?
就在这时,马蹄声已到了俩人近旁,如雷鸣电闪,动静极大。
只一瞬,有人长“吁”了一声。马蹄声便立时停了下来。紧接着,周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谢姝宁并没有光听脚步声便能辨人的本事,但她却在轻轻吹来的风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认为,世子跟我家小姐会乖乖在这等着你来寻人不成?”
明明说着看似讥讽的话,声音里却并不带一丝嘲笑意味。说话的人心中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想必是觉得自己说的十分的对,并不是讥诮的话语。
谢姝宁心头大喜。会这样说话的人,她从来都只认识一个图兰!
不等她出现在图兰面前,她便又听到个熟悉的声音道:“你不了解你家小姐,但我却了解世子。”
这个声音,是燕淮身边的那个护卫!
谢姝宁将将要迈出去的步子又僵住了,原来方才燕淮口中的那个“吉祥”说的便是他的护卫……
若不是他。她早就跟着云詹先生一道溜回了田庄,这会应该穿着干净舒适的衣裳,舒舒服服地在炕上打滚,等着玉紫剥了新鲜的葡萄送到她嘴里才是。
谢姝宁磨着后槽牙,暗自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谁知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燕淮猛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她方想退缩,身后退路却已经被他给堵严实了。
“小姐!”图兰一行人听见响动,倏忽转身拔剑看了过来,见是她,登时喜不自禁飞快冲了过来。
吉祥却站在原地没动。
自家主子果然同谢家的八小姐在一处,此刻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吉祥看着不由心潮起伏,进退两难。
虽说谢姝宁在他眼里分明还是个半大孩子,但谢家八小姐身边的丫鬟既是那副模样,她这个做主子的难不成还能好到哪里去?她一定,已经将他想要杀了她的事告诉了世子。吉祥如是想着,只觉得脑壳上久久不消的包刺刺的疼了起来。
他想杀了谢姝宁,即便是此刻也不改初衷,不论燕淮知道不知道,他都问心无愧。
然而那件事本就是他自作主张,燕淮若知道了,定然不会轻易将这一页给掀过不提。
未征得主子的吩咐,便做了自以为是的事,偏生还没有能将事情给妥善解决了。这一切,对吉祥来说,无异于是将他钉在了滚烫的耻辱柱上。
他的手还搭在腰间佩剑上,脚步凝滞,不知如何上前。
须臾,燕淮越过被图兰挡得严严实实的谢姝宁,向他走去,眉头微蹙,道:“为何不出声?”
吉祥的模样,实在是狼狈至极,就连燕淮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吉祥,又见他神色略带古怪,不由狐疑地问了句。
做主子的既发问了,吉祥也只有开口说道:“属下来迟,万死难辞其咎。”
跟在吉祥身后的地字护卫,则急忙单膝跪倒同燕淮行礼:“世子。”
“你有事瞒着我?”燕淮往前一步,示意其起身,转而面向吉祥,肃容询问。
他虽说着疑问的句子,但话里的语气,却是十分的肯定。
吉祥回忆着他夜里杀人的狠劲,心知自家主子瞧着年纪小,心里头却比谁都看得明白,当下清楚自己是瞒不住他的了,不由微讪。
“世子,眼下不是说事的地方,还请回去再说。”他将马牵了过来,督促道。
燕淮看看他,又扭头去看谢姝宁主仆二人,“自昨日起,你可回过府?”
吉祥一怔:“还不曾,但属下来前得的消息,夫人正在四处找您。”
“她在找我?”燕淮皱眉,“看来,她是急着想见我。”
知道他未死,想必她此时已经是心急如焚,寝食难安了。
燕淮冷笑了声:“她既然这般想见我,就让她再好好找找。”
吉祥错愕:“您不准备回府?”话毕,他回过味来,亦道,“也好,暂且避一避,顺便养养伤,总好过立即回府殚心竭虑同人相斗。”
铁血盟天字一队,足足殁了五人。
他们伤了元气,亦需要时日重做调整。吉祥又浑身是伤,也得先行治疗。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便是燕淮还活着了。
“您身上的伤,可重?”吉祥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看着站在不远处仔仔细细检查着谢姝宁有无受伤的图兰,“既不回府,您可还准备入城?”
铁血盟的人,有一部分如吉祥一般的明卫,贴身跟在主子身边,所以平日里也都是住在成国公府里的。剩下的人,亦留在京都境内,大隐隐于市,随时待命。天地玄黄,天地主武,玄黄主探。吉祥得知小万氏正在派人寻找燕淮的事,便是黄字小队传回来的消息。
眼下众人的首要任务,便是保证燕淮的安全。
但小万氏既有那样的手段能探知他们的行程,想必他们入城后,迟早会被人发觉。
所以这一回赶往这里寻人,吉祥只带了一个地字的护卫同行。
护卫队里头,八成有内鬼。
这般一来,燕淮更不便回城寻求铁血盟的守护。
“暂且不回城,在城外寻个地方住下再说。”燕淮摇了摇头。
吉祥应是,也不去理会图兰跟谢姝宁,便一声不吭地准备骑上图兰的马离开。
马儿打了个响鼻,惊了正在懊恼谢姝宁被烧焦的那一缕头发的图兰。她匆匆转头去看,见吉祥牵了她的马要走,当下怒不可遏:“站住!”
吉祥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解药爷不要了。”
他就不信,还有配不出解药的毒!待他回去,寻到了人自然能配出解药来。
图兰大步冲上前去拽住了缰绳,“说话要算话,先生既然说了等小姐平安归来便给你解药,你不要那也得要。”若不然,岂不是成了他们不守信用?
俩人僵持着,谢姝宁跟燕淮傻了眼。
片刻后,谢姝宁唤了声“图兰”,“让他把马留下,至于解药,他若不要便不是我们违约,无妨。”
图兰闻言似恍然大悟,伸手便去拽吉祥的裤子,“下马!”
吉祥咬碎了牙:“臭丫头!”
燕淮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吉祥,不禁愣了许久,直到图兰快将吉祥的裤管扯碎,吉祥的剑亦横在了图兰脖子上时,他才回过神来,重重咳了两声:“吉祥,解药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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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解药(粉120+)
听得他问起解药,吉祥脸一黑,不知如何接话。
图兰倒大喇喇将吉祥的大腿拍得“啪啪”作响,皱眉不悦地道:“先生怕他不肯救小姐,不得已动了些微手脚。”
“不得已?”吉祥脸色愈黑,气得浑身发抖,忍无可忍蓦地抬脚朝着图兰踹了过去。
图兰看着笨拙,但其实身形灵巧,未等他触及自己衣角,便已经一个纵身如雨燕般掠了出去,叫盛怒之下的吉祥依旧踢了个空,险些自马上摔下来。他平素何曾丢过这样的脸,偏生如今浑身带伤,又满腔怒气,竟是大失水准,恍若换了个人一般。
“这般说来,他的解药,只有你说的先生手里有?”燕淮瞥了吉祥一眼,换了副笑眯眯的模样去看图兰,“若是不用解药,何时毒发?”
图兰知他便是在漠北时混入他们驼队的十一,因他在沙海上救过谢姝宁的命,所以对他便没有对吉祥那般穷凶极恶的模样。又见他笑眯眯的,即便那张脸上还沾着血污,却也照旧难掩少年清俊如同远山的干净眉眼,图兰丝毫没有迟疑,便摇头回道:“先生不是大夫,不会制药,解药在鹿大夫手中,全天下也只有他才做得出解药。”
后头的那句话,显得极为狂妄自大。
但图兰说话间的神色,却是令人意外的诚恳真挚。
她知道,她说的是天大的实话。
“若不服解药,到也可以活到今日傍晚。”她老老实实说着。
燕淮笑着没有做声。
谢姝宁则无力扶额,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图兰这个直肠子,竟是一骨碌将她身边的人都给说了。云詹先生,鹿孔,皆叫燕淮知悉。偏偏这丫头还不知何时该收敛,竟说出了全天下只有鹿孔才做得出解药的话来。
虽然这话,的确是真的……
鹿孔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可怎么能叫燕淮知道呢?!
前一世,鹿孔可就是燕淮麾下的人,今生只不过是她抢到了先机提早将鹿孔收为己用罢了。一个近乎传说的神医,谁不想要?燕淮如今又刚巧需要这样一个人……他前世能叫鹿孔对他言听计从。衷心不改,可见是极有手段,掐准了鹿孔软肋的。
即便如今鹿孔已经娶了月白,生了儿子,但谢姝宁仍不敢在燕淮跟前掉以轻心。
一旦他动了心思,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抢得过他去。
“图兰,不得造次!”她想着,嘴里不由自主便冒出了句训斥的话。
图兰一听,立即住了嘴,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再不开口。
燕淮依旧笑着,忽然伸手搓了搓下颌上沾着的一块血渍,慢慢道:“既如此,解药自然还是要的,只是不知先生可有明示。该如何给?”
“他要跟我一道带着小姐回去,才能给他解药。”图兰觑着谢姝宁的神色,见她颔首,方才开口说道。
燕淮听了,笑意微敛。
傍晚便会毒发,解药却并不在图兰身上,而且要见到了谢姝宁的人。才肯拿出解药来。
图兰口中的那位先生,似乎将一切都算好了,尽数掌控在他的五指山内。若傍晚时分,仍不见谢姝宁,距离她失踪便超出了八个时辰。即便活着,怕也不大好了。到那时。吉祥若没有带着人去见他,便只得毒发身亡,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由此可见,这位先生不仅算得妙,也足够果断。是个耐人寻味的人才。
燕淮勒紧了缰绳,让吉祥下马,“护送谢八小姐回去。”
解药,他势在必得。
吉祥默不作声,依言下了马。图兰便高高兴兴牵了马来招呼谢姝宁:“小姐,我们回庄上去!大家知道您没事,必定都十分高兴!”
谢姝宁心中暗叹一声,忍不住苦恼起来。
图兰没有听出云詹先生话里真正的意思,谢姝宁却是明白了。
云詹先生其实有意同燕淮交好。
若不然,解药的事,他大可以不理,任吉祥去死。左右他死在同谢家没有干系的地方,明面上谁还能找他们的错处?但是燕淮,焉会不管这事。所以素日里连门都轻易懒得出一下的云詹先生,又怎么会愿意招惹一个这么大的麻烦。
他知道她同燕淮在一处,又让吉祥跟图兰一起寻的人。
到了图兰要带吉祥回田庄换解药时,燕淮岂会不同行?
老头分明是想见燕淮了。
可是他为何要见燕淮?
若是不见,岂不是更不容易沾上这身腥臊?
谢姝宁突然之间,想不通云詹先生的真正用意。
……
三匹马一路撒腿狂奔,愣是将赶路的时辰缩短了三分之一。到达田庄时,云詹先生穿着长衫急匆匆赶来,一见到谢姝宁便懵了,磕磕绊绊地让人去喊玉紫来,要送她下去先梳洗换衣再说旁的。
耽搁了这许多时候,谢姝宁又是火场又是荒山野林折腾了个遍,哪还有干净的模样,身上的衣裳又只是单薄的中衣,实在不成样子。
吉祥几个又是大男人,生生都给瞧光了!
虽说小姑娘一个,也没什么能被瞧的,但这事仍旧于理不合,说出去叫谢姝宁如何做人……
云詹先生瞪了图兰一眼,责备她竟也不知先为谢姝宁随便寻些东西遮一遮。
可图兰反倒是疑惑极了,小姐又没有光着身子,明明都穿着衣裳了,还要用什么遮?
在她的故乡,露个胳膊大腿乃是常事,就算是露肚脐的,那也不少见。谢姝宁身上穿的虽然脏了些,也划破了些,但在她看来,仍算是穿得严严实实,根本便不需要再额外的遮。
云詹先生一拳头打在了棉花堆上,十分不得力,难受得慌,决心等处理完这些事,便让玉紫好好再仔细教一教图兰这些琐事。
“解药在哪?”
图兰跟云詹先生互相瞪眼的时候。吉祥摔了帘子闯进来,粗声问道。
燕淮跟他的人这时都被安置在了东次间,让人上了茶。吉祥却自己莫名闯了进来,云詹先生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他虽然只同吉祥打过这么一次交道。但也看得出吉祥虽然脾性不佳,却并不是那些莽撞无理的人。但他今次,却闯进了门。这种古怪,云詹先生焉会错过。
“解药已派人下去拿了,还请稍安勿躁。”云詹先生吩咐图兰先出去,自己则再请吉祥回东次间去。
眼下距离傍晚还有好些时候,的确无需太过担忧。
吉祥嘴角一抽,面上实在难以维持住一个淡然的模样,索性又摔了帘子出门去。
进了东次间,燕淮已净了面换了身云归鹤的干净衣裳。静静坐在那吃茶。
云詹先生领着冬至进了门,气氛便猛地有些怪异起来,总有某处似乎不大对劲。
“世子。”云詹先生冲他作揖。
燕淮就放下茶盏,紧跟着回了礼。
云詹先生连声说着“不敢当、不敢当”,一边悄悄打量着他。
遇到了那样的事。吉祥身上的伤都惨烈得叫人不忍细观,燕淮身上却似乎没有大症,只左眼下有一道剑痕,险险避开了眼睛。
他不由问道:“世子身上可受了伤?”
这是关怀的问话,燕淮给面子,当然要回:“腰间有一处伤,并不严重。”
“既是伤。便该仔细瞧瞧才是。”云詹先生正色说着,旋即派人下去再催一催鹿孔。
结果人急匆匆应声而去,方才出了门,鹿孔便拎着个药箱到了。
云詹先生便道:“先给世子瞧瞧身上的伤。”
燕淮摆摆手:“还是先取解药吧。”
一开始便说是共谋,明面上的平衡还不能打破,解药到底要先拿到手才能叫人安心。
云詹先生就捻着胡须让鹿孔把解药交给了吉祥。
吉祥握着药丸。眯起眼睛疑道:“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解药还是另一枚毒药?”
“若信,便是解药;若不信,那便是毒药。”云詹先生打着哑谜,丝毫不见被人猜忌的恼恨之色。
吉祥心火噌噌直冒。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气都在这个小破庄子上生完了。
燕淮瞥他一眼,微微颔首。
吉祥便将药丸往自己口中一丢,咽了下去。
众人皆在,云詹先生不会拿了假的解药来糊弄人,若不然毒死了吉祥,他还要顺带毒死了燕淮不成?就算他敢,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云詹先生再次让鹿孔为燕淮诊治,燕淮便没有继续推拒。
吉祥在一旁看得心惊,生怕云詹先生故技重施,再在燕淮身上下毒。谁知他方要出声阻拦,就听到了自家小主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道:“鹿大夫可听说过,这世上有人能够百毒不侵?”
鹿孔正在掀他的衣裳下摆以便查看伤情,闻言一愣,“百毒不侵之人,虽不多见,但该是有的。”
一个人的耐药性,是可以后天加以培养的。
燕淮进入天机营伊始,便开始服食少量毒药,一点点开始加份量,一点点换剧毒……
所以他有恃无恐,小万氏不论让人在他的吃穿上动多少手脚,所看到的他,依旧是活蹦乱跳的。
恐怕也正是因此,才有了胡家那一出。
“世子的伤……”忽然,鹿孔倒吸了一口凉气,讶然说道。
隐在衣衫下的狭长剑伤,皮肉翻卷,极为骇人。
该是疼极,但少年的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神色。
他仍能微笑着:“只是瞧着骇人罢了,并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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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无赖(6K,粉135+)
鹿孔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沉声道:“世子莫要大意。”
他是医者,一切以病人的安危为重,这会见到了燕淮的伤,立时满心忧虑。偏生燕淮带着这样的伤,面上竟还一点不显,真真叫人惊讶。
云詹先生在一旁看着,亦是诧异不已。
那样的伤即便落在个硬汉身上,怕也早就已经疼得直冒冷汗,起不了身了。可燕淮,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他们哪里知道,这样的伤,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昔日燕淮身处天机营,风师父为了敛财不惜让众弟子沦成杀手,只要有金子赚,便不管任务有多危险都要逼他们去闯。
燕淮在武学方面再有天赋,亦不过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一开始又缺乏经验,焉能不受伤。
每一回出任务,要么便全身而退,毫发无伤;要么便是遍体鳞伤,艰难逃生。
他受过的伤,次次都比这一回更凶险更疼痛。
那些痛,犹如他自小被喂食毒药一般,一个人忍耐疼痛的能力也会随之增长。一旦成了习惯,便不觉得难耐了。
“那便劳烦鹿大夫了。”燕淮笑道。
鹿孔点头,一边去开药箱,一边道:“世子这一回乃是运气好,若不然,这一剑再斜些,便能刺到要害。”
而今虽只是划破了筋肉,却依旧模样狰狞可怖,显见当时情况的凶险。
燕淮一手拄在下巴上,面上的笑意带着些许古怪的漫不经心,他徐徐道:“一剑换一命,已是极值。”
对方只是伤了他一剑,他却已经要了对方的命。
真论起来,的确是他划算得多了。
但这样的论调听在鹿孔跟云詹先生耳中,便不由叫人觉得心惊。
哪有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詹先生回忆着自己昔日追随过的人,忽然间觉得他们像极。说话的口气也带着几分似乎与生俱来的相似。可他不敢肯定,自己的怀疑有没有道理,又是不是真的。毕竟那些事,已然是十数年前的事。早早被岁月长河湮没,难以寻觅踪迹。
他让冬至去私下里调查燕淮,最后收到的消息,却只是寥寥,也因此冬至很快便将消息送了回来。
数年前,如今已故去的成国公燕景在谁也没有察觉的时候,一意孤行悄悄送了幼子出京,从此世子燕淮人间蒸发,谁也没有见过他。
但随着谢姝宁一道从敦煌回京的冬至却知道,那么多年来。世子燕淮就藏在遥远的大漠里。
他们走着同一条路到了于阗古城,又先后回了京,这件事绝不会有假。
云詹先生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后,很是怅然。
漠北的事,有了踪迹若真的要查。顺藤摸瓜也总会调查清楚的。可眼下时间紧迫,光派人前去漠北又或是手书一封送往敦煌,拜托如今已是敦煌城主的宋延昭调查,一来一去亦要花费不少时间。
他们都等不及。
这些事,便只能暂且先搁下。
这些事亦不是真正叫云詹先生心生疑惑的关窍所在,真正叫他心惊的是,世子燕淮的生母乃是万家的大小姐。
因大万氏去的早。许多后来京都的人几乎都要将她给遗忘了,只知燕家同万家的姻亲关系,是经由小万氏跟燕景的婚事搭的桥。
然而云詹先生却知道大万氏……
他又特地让冬至去反复将燕淮的生辰八字核实清楚,最终才敢心惊胆战地加深心中的怀疑。
“拣了最好的药用。”云詹先生不敢盯着燕淮腰间的伤口看,飞快收回视线,冲鹿孔叮咛了句。
鹿孔是跟着谢姝宁来的田庄。所以带上的药多半都是专供她用的。深闺少女,轻易也不会在身上留下刀剑之伤,但鹿孔为了以防万一,仍带上了些许金创药。
这些药,亦是他私下里亲自调配的。是外头难寻的好东西。
故而云詹先生的话一说完,鹿孔便应声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蓝釉的小小瓷瓶。
这瓶子还是早前他儿子豆豆被月白领着去潇湘馆同谢姝宁请安,一时贪玩抓在了手里再不肯松开,才叫谢姝宁笑吟吟送了豆豆玩的。
听说,单这么一个小瓷瓶,便值十金。
里头原是装着花露的,用光了洗净了,香气仍幽幽残存着。
鹿孔当着众人的面将瓶子打开来,道:“世子这些日子切记不要沾水,荤腥亦要忌口。”
说着话,他拿着装着药粉的瓷瓶走上前去,还未靠近燕淮,便被吉祥横臂给拦住了。
“这是什么药?”吉祥皱眉。
鹿孔脸色微红:“是在下亲自配的金创药。”
吉祥不悦,语气中满满都是不信任:“你亲自配的药?”说完,他旋即问燕淮,“世子,依属下看,这药还是待回去再敷为好。”
天知道,这群人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燕淮不惧毒,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别的法子能害他。吉祥经过自己的事,对云詹先生几人很不放心,即便眼前的大夫生了副极良善的模样,亦叫他放心不下。
谁知燕淮并没有赞同他的提议,只微微摇了摇头便让鹿孔上药:“鹿大夫是江南人?”
即便鹿孔在京都娶妻生子,生根落地,但他谈吐间却仍带着些微江南吴侬软语的意味。
鹿孔应是,“生于江南,长于江南,直至几年前才入的京。”
余音袅袅间,细腻的药粉已被鹿孔从瓷瓶里倒了出来,仔仔细细敷在了那道伤上。
药粉呈现出淡淡的黄色,带着浓郁的药味,一碰到伤口,便*辣的疼了起来。饶是燕淮早有心理准备,当下也不禁微微吸了口凉气,根本比中剑的那一瞬间还要疼上许多。
“世子!”吉祥候在一旁,见状差点直接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
燕淮连忙摆手制止。
然而鹿孔的药确有奇效,只一会剧烈的疼痛消了下去,伤口处原有的灼灼痛意。竟也随之一道消去了。
燕淮不由赞叹:“鹿大夫的药,实在是妙!”
鹿孔得了夸赞,面上现出微微酡红,道:“世子谬赞。”
“鹿大夫可是在谢家坐堂?”腰上敷完了药。又被细密的纱布仔细缠好包扎起来,衣衫重新被放下,燕淮懒懒坐在椅上,忽然发问。
鹿孔微怔,摇首解释:“非也,在下并非谢家的人。”
他是个大夫,一没同谢家签署契约,二不曾同宋家签署契约,实际上却是个自由人。谢姝宁也从未想过要用一纸黑字来约束他,她太明白鹿孔这样的人。重情重义,要想将他捆在自己身边,用契约这种东西实在是最坏的选择。
而今,月白跟孩子,对鹿孔而言才是最重要的那一纸契书。是需要他用命来签署的契约。
燕淮却并不知内里详情,只试探着提议:“鹿大夫年纪轻轻已有如此医术,实属不易,若只在这碌碌终身,难免浪费,不若……”
没想到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有道不快的声音在外头隔着帘子传了进来:“世子若无事。还请早些离去!”
隔着竹帘子,屋子里的众人只能瞧见一抹隐隐绰绰的身影。
但声音,众人却太熟了。
云詹先生笑了起来:“请小姐进来。”
话音落,帘子便被飞快打起,谢姝宁穿了身海棠纹的轻罗月华裙,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她一早便知道。有朝一日若燕淮见到了鹿孔,定然会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把人从她这挖走。如今一见,果然是这样。不过人既然已经提前被她收为己用,燕淮就算是低声下气同她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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