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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阴阳卷9)-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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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如誓言般地在两千年前真走到了尽头……

  阴阳两隔的尽头。

  她颤著声,「我们……曾相爱过?」

  「对。」

  可晚照却觉得不只是这样,她总认为在这後头似藏了个令她战栗的答案,她明明就是不想追问的,却又忍不住想知道。

  「我是怎么死的?」在来得及反悔前,她已把话问出口。

  晴空顿了顿,很不愿又去回想那段他说不出口的往事一回,这时的他有些懊悔,懊悔自己为何要向她坦白,其实他大可将它一直埋在心底的,可他知道,秘密终究有被揭穿的一日,今日不告诉她,他怕往後再没机会得到她的原谅,或是……她的後悔。

  他盯著她的眼眸,逼自己面对,「当年我头一回来人间历劫转世,佛界为了不让你来坏我修行,故命宿鸟出手,令你命丧在戒棍之下。宿鸟在你死後,将你交给鬼后,要鬼后将你打入无间地狱,让你永不能再返人世,再不能来使我受劫。」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般,刺耳的声音将她双耳扎得疼痛,再不能听见其他声音,她张开嘴试著想呼吸,可每一口进到肺里的都是一种痛,她必须绷紧身子、蓄满力气才能够抵抗它,但,晴空清澈的双眼却像面真实的镜子,紧紧跟随著她不让她逃避。

  「我不信……」晚照茫然地看向四周,手足无措的频往後退,甚想就这么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为了我,你枉受两千年日夜无间之苦。」看著她欲哭无泪的模样,他的心,在淌血。

  她捂住两耳,「住口……」

  他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要她听清楚,「害死你的人就是我。」

  「我说我不信!」晚照奋力挣开他,声嘶力竭地朝他大喊。

  「晚照……」晴空还想再说些什么好让她相信,然而她的泪却在这时掉了下来,他在她的眼中看见了相信,可她却极力不让自己去承认她相信。

  「你想做什么?」在他一步步朝她踱来时,晚照恐惧地抚著胸坎不愿让他靠近。

  「把眼合上。」他强行将掌心覆上她的双眼,「我能让你看见你生前最後一段日子。」

  「不要——」她凄声尖叫。

  不容得她拒绝或是抵抗,如海涛窜进她脑海的影像霎时夺走她的意识,晴空那串佛珠所记得的一切,覆盖在她心底那本被封上了的记忆之书上,将它开启之後,陈旧的书本散了线,页页泛黄的书纸经风一拂,四处飞散在她的心坎上,她张大了眼,看见那棵盛满黄叶的梧桐树……

  如他所说的过去,一点一滴重新在她的脑海中凝聚,她像盆盛得太满的沙,明知再不能承受却又不能阻止上方的沙再次落下,只能眼睁睁的看著那段蚀心刺骨的岁月将她淹没,再不留一线生机。

  温热的泪水濡湿了他的掌心,他轻轻挪开,看见了一双写满伤心的眸子。

  「晚照……」他不舍地低喃,想将瑟缩的她拉进怀里。

  「别过来……」她流泪地坐在原地,不住向他挥手,「还不要过来……」

  那颤抖的音调,令晴空的双脚如遭束缚,千斤之重令他无法举起,在他与她这么短短的距离间,倏然像有座海洋将他俩隔开,他无法靠近。

  晚照两手撑按在地,当落在地上的泪滴被烛火照亮时,她自那一颗颗恸泪中,看见了另一些当年她来不及知道的事。

  在她死後,晴空四处都找不到她的尸首,他强忍著心痛,不顾寺中那些以他为耻的众生如何看他,孤身一人来到法寺的大殿上,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跪在染血的大殿上拿著布巾将她的血全都拭起,而後将布巾仔细摺妥,贴身藏放在他的胸前。

  佛界是赶在他自尽之前将他带走的,因佛界不要他犯下杀己的罪孽,他这名佛界的圣徒,必须永远的洁净无瑕一如美璧。後来佛界将他的记忆收藏在西天的尽处底下,让它再也照不了日光,让他再也不能忆起她。

  他被迫将她忘记那么多年……

  晚照泪流满面地抬首,自那双和她一样伤痛的眼申明白,这阵子来他为何要闭关,为何要刻意疏远她,还有他为何总在他不注意时流露出歉疚的目光,因他在心中筑了个忏悔的牢,在那里,他仰首所窥看的天际,是一片无尽的黑漆。

  「为什么你要想起来?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假若可以的话,她情愿没有再走进他的生命里一回,让他永远都不要忆起这段过往,就让他继续当个无知的晴空。

  「我无法不去想起。」

  从一开始,他就无法抗拒那份想知的欲望,当命运之轮再次在他俩身上转动之後,他不得不去寻找那个被藏起的答案,因为在这背後,有著他们在梧桐树上所刻下的誓言。在那段古老的誓言里,承诺著一个永恒,而在消失的岁月里,则有著他们的真心。

  他蹲在她的身畔抬手拭去她的泪,「给我机会,让我还你。」

  「傻瓜,爱是不能用还的……」晚照紧握著双拳,不断朝他摇首。

  停留在她颊上的指尖,似遭烫伤了般,在下一刻想撤开,但她却捉住他的手。

  「不要再把自己当成罪人……是我该感谢你救了我,并给我一段最幸福的日子。」他的心中有罪人,她的心中又何尝没有?是她令晴空失去了一世的光阴,令佛界的名声蒙尘,他俩的痛苦虽皆是来自於遗忘,但他在这一世却先她一步忆起,那想说不能说的心情,那想赎罪却无力挽回过往,他受的远比她来得多。

  「那么……」晴空哽著声,迟疑地问:「能不能让我再爱你一次?」

  宿鸟与来鸿的身影瞬间轻掠过她的脑海,晚照怔看著他,缓缓放开了他的手,起身住後退了一步。

  「难道这回佛界就会允许?」如今一如当年,当年佛界欲保他圣徒身,今生佛界就会袖手旁观?

  他早下了决心,「我顾不了那么多。」

  「灯呢?」她汲著泪摇首,「七盏灯只剩一盏了,若是它因此而灭了最後一盏怎么办?我回来人世,不是来毁灭你的……」

  「现在才阻止我,太迟了。」他低声轻叹,眼中闪烁著不能回头的光芒,「那盏灯必定会灭,或许是下个月、明天,也可能就在下一刻,但我不在乎後果,也不认为无酒真能置我於死地,我愿意赌。」

  这是要她也陪他一块赌吗?

  晚照紧咬著唇,没想到无所不能的他,竟在这上头如此无助,仅能与她一样,随命运飘流。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恳切地问,声音中藏著不确定与没把握。

  「这次,你会把我的手握紧吗?」一滴眼泪滑下她的面颊,她心痛地问。

  「只要你愿意。」

  时间顿时像是一潭不再流动的水,晴空紧张地屏住气息,像是过了千年般的漫长等待後,晚照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看他深深喘了口气後将她握紧,她无言地转动著掌心,与他十指密密交握,往前跨了一步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如果,日後世上不再有他,这还会是她愿回来的人间吗?还有谁会像他一样住在她的心上?她还有什么可损失的?她本就是只鬼,就算只能为他再多活一天,那就一天吧。

  若能有来世,她愿代佛界为他掬起一手月光,为他铺上一池莲香,因此现在就请允许让他们再自私一回,就算这仍然是场错,就算它将如一夜昙花般的短暂,她还是愿再次牵紧他的手,再随他哭笑一场。

  他们就像飞蛾一样,孤寂地在野地里徘徊了许久,遭黑夜里的火源吸引,迫不及待地朝烈焰中飞去,在身上燃烧的火花烧亮了焰火之时,他们自彼此身上看见了吸引彼此的耀眼光芒,但在踪身跳入烈焰中後他们才发觉,这座短暂的天堂,与堕落深渊的尽处,仅有一线之隔。

  ##########################

  话说,在狐王与碧落联手将无相给困住了一段时日後,法力强大的无相终究还是破镜而出,并记仇地找上了某对师兄弟,而为了将无相给引至灵山让藏冬去对付,一路刻意被无相追著跑的两人,在好不容易抵达灵山时,却赫然发现……某神不在家。

  「你就不会叫他事先在这等咱们吗?」小命被打得只剩半条的轩辕岳,边对付无相边开骂。

  「我哪知道他会临时不在家?」燕吹笛边搬出从自家亲爹那边偷来的魔法攻向无相,边回头与亲师弟口头交战。

  两眉隐隐抽搐的无相,再也受不了地朝他们大吼。

  「统统都给我住口!」一路吵一路跑的这两只吵死人啦!

  藏冬感慨的低叹,缓缓自一旁传来。

  「连你也受不了他们啊?」由此可证,这不单单是他这位神的问题。

  「你跑哪去了?」某对师兄弟炮口一致地齐轰。

  「我这不是来救火了吗?」藏冬扬起一掌,轻而易举地接下无相没有断过的攻势,以眼神示意燕吹笛他们退下。

  喘得半死的两人,瘫坐在地上看著难得大发神威的藏冬,一开始还漫不经心地与无相拆招,但在无相使出两柄大镰刀伺候时,藏冬顿时换上了一副猎人的眼神,以非要致无相於死地之势改守为攻。

  燕吹笛在休息完毕後,很快地加入战局不让藏冬专美於前,而不肯让藏冬捡便宜的轩辕岳,也一块下水再战,紧接著……

  惨剧就这么发生了。

  愈打愈过瘾,不知不觉间,藏冬完全忘了要控制力道和手下留情,在避过无相的双镰贴身与他近搏时,藏冬一手握住无相手中的大镰刀,一拳将无相的胸口给打穿。

  「坏了……」大错铸成後,轩辕岳终於发现他们在联手打死无相前忘了一事。

  燕吹笛情急地蹲在躺平的无相身边,提起他的衣领直摇晃。

  「喂,要死也先把话说完再死啊!」解咒的法子咧?这家伙要死干嘛不通知一下好让他联络遗言先?

  「不会吧,真死了?」没想到无相这么不耐他打,藏冬紧张地收起拳头凑上前。

  「死透了。」抬脚踹了踹无相後,轩辕岳的脸色远比无相还来得青惨。

  诡异的沉默顿时徘徊在一神二人加上一具死尸间,此时黄昏树梢上的两只乌鸦,仿佛嘲笑他们般地振翅嘎嘎飞过。

  藏冬压下满腹的心虚先发制人,一手指著燕吹笛的鼻尖。

  「刚才出手最狠的人就是你!」又没跟无相结了啥深仇大恨,他干嘛打得那么认真?

  燕吹笛再把罪过推给另一名凶嫌,「我可没用七星大法打他!」比狠劲,谁能比他家师弟更狠啊?

  轩辕岳咬著牙,改瞪向动起手来就不懂得克制的不良神。

  「用神法一拳撂倒他的又不是我。」光凭他们两只法力差一截的小猫怎有法子打死无相?还不都是这个当过战神的家伙干的?

  藏冬含泪地认罪,「好吧,咱们全都有份……」

  搞了半天,到头来居然白忙一场。轩辕岳疲惫地抚著额,实在想不出在唯一的救星死了後,他们要怎么去救晴空。

  「现在怎么办?」

  「死都死了,还能怎么办?」燕吹笛才懒得管那尊天敌的死活。

  「慢著。」冷静过後,藏冬在这时提出解救的方案,「燕家小子,你不是会让死人复生吗?」朋友就是交来这时利用的。

  燕吹笛一骨碌地眺起,「我哪有那种能耐?」大帽子不要随便乱戴行吗?

  「你会还魂术。」紧紧拉住一线希望的藏冬不肯放弃。

  轩辕岳皱著眉,「师父有教过这个?」怎么他从来没听说过?

  「当然没有。」他是自己偷师的。

  「师兄,你曾让几只鬼还魂过?」考虑过後,也认为还魂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轩辕岳当下又重燃希望。

  他撇撇嘴,「两只。」一只干过啥将军的,一只还当过皇后。

  「那就让他还魂吧。」轩辕岳一手指向地上刚死不久的无相。

  燕吹笛怪声怪气地呱呱乱叫。

  「你开什么玩笑?这家伙救不活的!」他们也瞧瞧这家伙胸坎上那个被轰出来的大洞好不好?不想让他死得那么彻底,刚才就不要打得那么过瘾啊!

  轩辕岳开始讨价还价,「最起码可以回光返照一下吧?」

  「还魂必须具备三要素,他少了一样,所以不成。」燕家老兄亮出三根手指头,毫不客气地再打回票。

  「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打死,咱们也没要他再活一次呀!」拜托,在藏冬赶到前,他们俩差点就被无相给打死了,谁吃饱那么闲想让他活过来找他们报仇?

  「对对对……」藏冬涎著讨好的笑脸,与轩辕岳联成一气,「咱们只是要他短暂的再活一下下,好让他把解咒的法子说出来而已。」

  「不干。」燕吹笛不赏睑的扭过头去,一点也没兴趣制造出一具僵尸。

  轩辕岳不死心地走至他的面前,以充满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猛然接触到他的目光後,燕吹笛倒吸口凉气,力持镇定地再将脸撇过一边。

  「师兄。」温柔到不行的音调在他背後响起,马上令燕吹笛重重抖了抖身子。

  藏冬用力推了轩辕岳一把,暗示他得再卖力一点。

  明白他意思的轩辕岳,随即走至燕吹笛的身旁拉著他的衣袖,用更热切的目光注视著他。

  「大师兄……」

  「噗——」心脏刺激过度,某人的鼻血差点喷出来,他赶紧一手掩著脸以免破功。

  「拜托你了,好不好?」轩辕岳恳求地对他眨著眼睛。

  「我做,我做就是了,求求你别再这样看著我……」大大吃不消的燕吹笛,赶在血流成河前捂著鼻子向他投降。

  轩辕岳在他拚命擦鼻血时,纳闷地问著藏冬。

  「他怎么了?」刚刚发生什么事?

  藏冬笑咪咪的,「没事。」就知道这师弟管用。

  花了好阵子才把鼻血止住,并把两个鼻孔用碎布塞住,被迫上场的燕吹笛,在地上画了个阵式,将无相摆进阵里後即坐至阵外,两手撩起衣袖,开始合眼念咒。

  「还魂大法——」就在他念得藏冬快打瞌睡时,燕吹笛突然朝地大声一喝。

  静躺在地上的无相,在燕吹笛的法术完成後眼珠子随即动了动,轩辕岳在他一睁开眼时即上前一把揪住他。

  「喂,破解无酒法术的法子是什么?」

  「不告诉……你们。」无相冷冷一笑,随後便断了气。

  「……」失算。

  忙得满头大汗的燕吹笛,使劲地瞪向身旁早告诉过他们後果的一人一神。

  「咳咳。」藏冬清了清嗓子,「这回,咱们先对他施法,只许他回答咱们问的问题。」还真的只让无相短暂的再活一下。

  「还魂大法——」燕吹笛使出浑身解数再试一回。

  「说,怎么破无酒的法术!」等不及的轩辕岳与藏冬,一左一右地撑开无相的眼皮。

  「破解法术的办……办法……是……」白眼一翻,又断气了。

  一人一神无言地看著燕吹笛。

  「再……再一次而已喔。」已经耗去不少法力的燕吹笛,边喘边警告他们。

  他俩保证地点点头。

  「还魂大法——」

  「快快快,方法是什么?」无相才张开眼,就有三张面孔争取时间地挤在他的面前问。

  「方法是……是……」断气。

  「我不玩了!」燕吹笛气炸地大叫。

  一人一神忙把翻脸走人的燕某人给拖回来。

  「这是最後一次!」他气呼呼地指著地上已被他折腾好几遍的仁兄。

  他俩严肃地再朝他点点头。

  於是……

  在死了十八遍,也复活了十七遍之後,藏冬等人终於如愿以偿的把破解法术的方法问到手了,而无相,总算能够彻底安息不必再死一次。

  听藏冬说晴空所剩时间不多,一将解咒的法子问到手後,轩辕岳二话不说地扔下自家师兄赶著去救晴空,而藏冬在准备跟上轩辕岳时,不经意低首瞧了地上的燕吹笛一眼,半晌,他感慨地蹲下身子,以指戳戳耗尽法力呈现半死状态的燕吹笛。

  「真可怕的师弟……」

第八章  晚照紧张地凝视著地上那盏奄然欲熄的灯,晴空说,它名唤为爱,是七情灯中的最後一盏,这些日子来它之所以不灭,是因晴空拚上了所有的佛法来力保它,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愈来愈没有把握,而灯焰也愈来愈微弱,仿佛随时都将熄灭。

  她别过睑,埋首在晴空的胸膛里,不愿再去揣想它将会在何时熄灭,她伸长了两臂再将晴空拥紧一点,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什么似的,原本还在施法的晴空停止了诵念,低首瞧了她写满恐惧即将失去的小脸一眼,不舍地将两手环在她的身後,与她紧密相偎。

  这些日子来,他们哪都不愿去,执意守著彼此,一直待在彼此可以触碰对方的怀中,可他知道他再也无法不让那盏灯熄灭,因他就算再怎么施法,或是克制自己压制住那份深藏在心中的情意,他也无法阻止自己的心诚实,他无法继续在晚照的面前欺骗自己。

  温暖的小手抚上他的面颊,他凝视著她祈求的眸光,俯身与她四唇相接,想藉此吻去她眼底的不安,想再将彼此拉近一点别再分开,唇舌交缠间,他尝到了甜蜜与苦涩,一种他想渴求的永远。

  一道尖锐的声音贯穿他的耳际,晴空的身躯蓦地大大震了震,位在他们前方的那盏爱灯,倏然熄灭,顿失所有力气的他也同时朝後头倒下。

  「晴空?」晚照紧张地将他搀坐起,「你怎么了?」

  法术完成了……

  当晴空察觉到这一点时,四肢已麻痹僵硬,也无法移动自己分毫,而他的声音也遭法术封住无法施法解咒,他强迫自己定下心,试著想理清这究竟是何法术,但一阵冷意突然自他的背後升起,刹那间,仿佛有人自他身後狠狠抽出了他的筋骨般,将他身上的法力全数抽离他的体内,他颤抖著身子,怎么也留不住数干年来苦修的道行。

  「终於等到了。」无酒在他拚命喘息时优雅地在他面前现身,「我说过我会来为你收尸的。」

  跪在晴空的身旁,完全不知发生何事的晚照,将浑身冒汗的晴空靠坐在壁上後,心忧如焚地问向始作俑者。

  「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对他施了个咒。」无酒不顾她的反对,一把将她拉离晴空的身畔,心情甚好地向她解释,「这咒,叫我咒。」

  总算知道无酒所施究竟是何咒的晴空,当下张大了眼,难以相信此刻自己会佛法尽失,竟是由他自己亲手所造成的。

  无酒得意地向他解释,「我不过是在你身上种下个诱因,对你施行法术的人可是你自己,是你在暗示下让法术完成攻击你自己的。」有谁能够敌得过这佛界的圣徒?当然只有佛界的圣徒本人。

  赫然明白自己是以己攻己,才会落得丧失数千年道行,晴空简直难以置信,他竟然败在一个微不足道的法术之下。

  「怎么样,失了法力变成凡人後,有什么感觉?」软玉温香在怀的无酒,刻意搂著晚照向他炫耀。

  晴空忿忿地眯细了双眼。

  「无酒,解开他身上的咒,不要——」

  「你还是暂时让开点好。」无酒微笑地将她推至一旁,而後转身掀起衣袖朝晴空击出一掌。

  晴空瞠大了眼,怔看著在千钧一发之际,宿鸟那具挡站在他面前的背影。

  「你永远都是佛界的骄傲。」鲜血自宿鸟的唇角滑下,「也永远,都是我的向往……」

  聆听著他的肺腑之言,晴空更是挣扎地想动,无奈不听使唤的四肢就是不与他配合。

  「晚照……」负伤的宿鸟侧首看著她,在她面前正视他心中积藏已久的愧疚,「杀了你的人,是我。」

  一字一句间,晚照真切地听见了,宿鸟在愧疚中无法获得解脱的真心,盈满她眼眶的泪水,令她看不清这个为了晴空,宁愿出卖自己并独自承受痛苦的宿鸟。

  「真令人感动的友情。」无酒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自袖中取出金刚杵,「既然你这么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就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你。」

  这一回,当来势凶猛的金刚杵朝宿鸟的胸口刺去时,欲结佛印抵挡的宿鸟犹不及完成手中的佛印,一道纤细的身影闪过他的眼前,生生地替他受了这一杵。

  宿鸟愕然地接住身子往後倒的晚照。

  「你……」她只不过是个凡人,哪堪受这一击?

  无酒一个箭步上前将金刚杵划向宿鸟的眉心,趁著宿鸟闪躲时,一把将晚照自他手中抢过,再将手中之杵刺向他的胸坎。当宿鸟掩著胸口跪下时,无酒随即将晚照带过一旁,心急地将她放在地上。

  「不准死!」在她不断呕出血水时,他忙想补救她这副在他错手之下已毁的身躯。

  在身躯似要四分五裂的剧烈痛楚中,晚照只是侧过脸看著远处的晴空。

  「你说过不会再放开我的手……」她费力地低喃,「千万,不要忘了这句话……」

  「不准,我不准……」无酒转过她的面颊,直在她耳边大喊:「晚照!」

  下一刻,已在无酒怀中断气的晚照,不顾晴空的心痛再次合上眼睫,她那副由无酒重新为她塑造还魂的身躯,在无酒怀中化为颗颗留下住的细沙散落了一地,没来得及救回她的无酒,仅仅捉住了部分她四散的魂魄。

  目睹这一切的晴空,微张著嘴想唤晚照的名,却似遭人硬生生掐住了咽喉般,在他无法喘息之余,第一世时所历经的销魂蚀骨之痛,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躯里,无所不在的恸意将他淹没在这片生死别离之海中,无声灭顶。

  後悔难当的无酒握紧了双拳,凶狠地转首看向晴空,毫不犹豫地朝他送出一掌。不能动弹的晴空,恨意无限地张大眼眸,看著下肯放弃的宿鸟飞扑至他的面前代他再受一掌,而後静静倒在他的身上。

  在无酒下一掌再起之前,紧要关头赶到的轩辕岳,先以金刚印击中正欲下手的无酒,随後自知不是无酒对手的他,朝後唤出打手。

  「藏冬!」这种对象就交给大人物了,他这个小人物还急著去替晴空解咒。

  「手下败将,你就老老实实的再输我一次吧!」早想再扁他一回的藏冬,兴高采烈地接下轩辕岳的位子。

  「臭老鬼……」一见来者是这个死对头,无酒当下打消了再杀晴空的念头,脚下一转,急著去搜集晚照四散的魂魄。

  藏冬追在他身後大吼:「喂,你别跑!」一招半式也没出就走,太不给面子了。

  抢时间的轩辕岳,将晴空身上的宿鸟拉开後,自袖中掏出一张黄符,将利用自无相口中所套出的解咒之法烧烙在黄符之上,当黄符在他掌中烧尽之时,他一掌印向晴空的胸口。

  「晴空?」他焦急地看著满面痛苦的晴空。

  「我没事……」晴空困难地启口,担心地看向一旁的宿鸟,「他怎么样?」

  「这家伙有佛印护身,死不了。」追丢人的藏冬走至宿鸟的身旁蹲下,不客气地以掌拍著宿鸟的面颊,「喂,别装死,快点活过来!」

  「宿鸟……就拜托你们了。」稍微移动都感全身剧痛,晴空咬牙地在地上坐正,试图将丧失的佛法都给找回来。

  「你想做什么?」轩辕岳忙按住不安分的他。

  「救晚照。」

  轩辕岳看著远处一地的细沙,遗憾地摇首,「她已经不在了。」

  晴空没将他的话听进半分,兀自勉力将手结成佛印,他那忍痛的模样,看得轩辕岳不得不出声阻止他。

  「晴空,她烟消云散了!」

  「不会的。」闭著眼的晴空,表情显得很镇定。「只要她身上有我的血,她的魂魄便永不会灭。」无酒为她还魂所造的身躯虽灭了,但她的魂魄仍在,若要再为晚照还魂,他得赶在晚照的魂魄被鬼差拘走前抢回来。

  「你早说嘛!」藏冬听了,当下就把手中准备抱往一旁的宿鸟扔下置之不理,打算先处理完晚照的事再说。

  「死山神……」刚醒过来就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宿鸟,恨恨地瞪著好神只做一半的藏冬。

  平定下紊乱的气息後,晴空正襟危坐,施法将心中之眼放至远处,在众生众界中寻找著那方离开人间的芳魂。

  「找到了吗?」一人一神挨在他的身边等著听结果。

  找得满头大汗的晴空,眉心愈锁愈紧,不一会,他难以置信地张开了眼停止寻魂。

  「晴空?」

  「她不在人间也不在鬼界……」他频喘著气,在搜遍各界後眼中泛满了心急,「她不在五界……」

  「怎么可能?」藏冬与轩辕岳互看对方一眼。

  晴空顿了顿,猛然想起一事,「须弥山。」

  「什么?」

  「放眼众界,我的佛法仅有一处到不了……」他勉强自地上站起,踩著不稳的步伐走向门边,「晚照在修罗道,无酒将她带回去了。」

  「等等,以你现在的身子,你还不能——」轩辕岳忙想拦他,欲碰上他衣袖的指尖,突遭一股力道猛然震开。

  淡淡的光芒将晴空包围住,他闭著眼,两脚悬浮在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轩辕岳拉过藏冬,可藏冬也对他摇著头。

  宛如从极长的睡眠中悠悠苏醒般,晴空缓慢地睁开双眼,感觉所失的力气已重新汇聚重回体内,另一股新生的力量,冲破了他身上长年来无法突破的桎梏。他恍惚地回想,当他还在佛界时,他曾苦苦修炼,渴望能在佛法上更上一层,却每回只能触碰到边缘,而此时的这份感觉,则是冲破了那始终阻拦著他不能前进的枷锁,领著他来到一个新领域。

  「我已渡过最後一劫。」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在晚照消失在人间後,他即通过了他在人间的试炼。

  「那个……」藏冬一手指著上方,「晴空,佛界来接人了。」

  晴空仰首瞧著笼罩他的佛光,光源的尽处,是一座座浮飞在云彩间的层叠寺宇,熟悉的梵乐自远处悠扬地传来,声声催促著他回到他原本的地方。

  「要回去吗?」轩辕岳瞧著浴沐在七彩光线下的他,不知他将会有何选择。

  晚照在阳光下的笑脸,根深柢固地眷留在他的脑海中不肯离去,而她死前仍惦念著的誓言,也还在他的耳边。

  晴空仔细地将眼前这幅他等待了两千年的情景收留在眼底,半晌,他褪去身上的僧袍将它往旁一扔,而後转身大步走出佛光之下,准备前往须弥山。

  「很遗憾,神之器的传说已成真,我无法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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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照下穿云雾,栖身在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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