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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杀恩仇录-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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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不疑吃惊的张口结舌,因为谭平妻子张口吐出满嘴贝齿——她的嘴巴便也立刻瘪了下去。
她甚至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苍老了——有着粗哑感而失去了原有的美妙声音。这一切的突变,就算卞不疑精通岐黄之术,熟读百医全科,也大感惊讶不已。
谭平妻子嘿嘿冷笑。
她不再哭泣了,反而变得十分冷酷。
她应该变得无情,因为她如今已与厉鬼差不多。
卞不疑十分小心的问道:“你是自我毁容?要知道人人爱美,有些人为了追求美丽而不惜巨资花费,你又何必把自己的容貌毁掉?太可惜了。”
他见谭平的妻子冷笑不已,便又道:“何苦如此?报仇不一定非要自我毁容……”
谭平妻子猛孤丁一瞪眼,道:“难道你不知道‘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
卞不疑道:“就算你一头撞死,谭平还是活不过来!”
谭平妻子瘪瘪嘴巴,道:“爱我的人已经死了,天底下再也没有爱我的人了,谁会喜欢一个三寸丁的女人?更何况我也一直对不起谭平。”
卞不疑道:“我觉得你实在是谭平的好妻子,你给了他无比的快乐,他此生遇上你,应了无遗憾了。”
谭平妻子又想哭,她想到伤心处了。
卞不疑知道皇甫山想开口,暗示他别打岔。
果然,谭平妻子又道:“欺骗一个爱自己的人,我觉得太对不起我的丈夫,因为他一直把我当成小仙女一般,他宠我,爱我,甚至为我而死。”
卞不疑已看出谭平妻子心中有着绝大秘密,所以他不开口问,他要等谭平妻子自己说出来。
也许这项秘密就是他们四个人所追寻的,否则,谭平妻子是不会拼命追来而且又自毁容貌。
果然,谭平妻子跳上一块石头坐下来,她拢拢散乱的头发,道:“我的本来面貌就是这样。”
他此言一出,卞不疑四人大吃一惊。
四个人想起仓州府城东大街第四巷的万人迷妓院,院里面美丽的姑娘们都是些不值银子的老妓女,多一大半是来自南方,她们在经过一番易容之后,都变成了美艳绝伦的俏佳人。
这种以廉价的妓女易容之后又可以高价赚银子,真是绝妙的怪招。
江湖上本就有四十女人一枝花的说法,但那只是有限的几个美人儿,还得多依靠打扮,而且还不能大笑,因为一笑不但不能倾城,反而令人倒胃口,那满面的鱼尾纹就一条条的显露出来了。
男人是不会上妓院找个老妈子的。
然而“万人迷妓女院”的美女们一大半超过三十岁,万飞蝶就已四十多,但她易容后就像个姑娘。
此刻,卞不疑更不开口了。
他还示意皇甫山三人也不要哥口。
谭平妻子接道:“我那美丽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容颜,是一个人为我改扮的。”
卞不疑道:“这个人一定很爱护你。”
冷冷一笑,谭平妻子道: “爱护我就不该杀了我的丈夫谭平。”
卞不疑道:“这个人怎么会杀你丈夫?”
皇甫山终于开口了;他轻声的道: “他为什么要杀你的丈夫。”
谭平妻子道:“一定是那人发现谭平带你们来了,他以为我的丈夫对他不忠心。”
卞不疑叹息的道:“那人应该明白你丈夫身不由己,他怎可遽尔下此毒手?”
谭平妻子道:“所以我要报仇。”
卞不疑道:“我们应该为你效劳,你说,那人是谁?”
谭平妻子道:“我不认识,因为他总是头上套着一个黑漆漆的头罩,叫人看不到他是谁。”
尤三郎跟着脚,道:“等于白说。”
卞不疑道:“那人为你易容,叫你嫁给谭平?”
谭平妻子点着头,道:“不过,谭平也没看过这人,因为同谭平接头的人是个大脚女人。”
又是大脚女人,卞不疑看看皇甫山,只见皇甫山锁着眉头在发愁。
卜夫的眼睛泛红色,显然正在冒火。
谭平妻子又道:“我是被那人送给谭平的,就是在梅花山庄附近。”
卞不疑双眉一挑,道:“梅花山庄?”
谭平妻子道:“大脚女人命我丈夫以后要忠于她,惟一的任务就是把易容过的美姑娘押送到仓州城去。”
卞不疑道: “谭平确实是个适当人选,他的武功也是一流的。”
谭平妻子道:“谭平见了我以后,真的高兴极了,因为我不但美丽,而且也与他的身高差不多,他常以比我高半寸而自豪。”
这句话卞不疑最是理解,因为谭平终于发觉这世上还有个比他还矮半寸的人,而且是个美丽的女人,真是如怀至宝般呵护备至。
如果谭平知道自己美貌如“小”花般的妻子是现在这种丑模样,那个人就永远也不会控制住谭平。
谭平的妻子又道:“谭平爱我,我发觉自己更爱谭平,我对谭平说我只有十九岁,他说他已三十多,可是我知道他的话是真的,我的话却是假的,因为我那年已经三十七岁了。”
卞不疑真的迷惘了……
一个人能被易容变成个姑娘,也难怪“迷死佛陀”大为盛行,多少女人——尤其是老女人,拼命的去美容,更有七八十岁早已霜白头的男女,想尽方法也吃尽苦头的把白头染成黑的,无非不想老——基本上这些人就骗人,改变年龄还改容,这些人既可怜又骗人。
谭平至死还不知道他老婆比他大得多。
卞不疑道:“如今人的年龄已不重要,倒是容貌依然有人重视,谭平一定为你的容貌而痴狂。”
谭平妻子点点头,道:“我们夜夜寻欢,并且也一定尽兴。”
卞不疑道:“时间上谭平希望更长久,但你们已经超乎常人太多了。”
谭平妻子似乎有些高兴的撇撇嘴,道:“每次他都想要我求饶,我就是不干,久了,他便想别的法子了。”
卞不疑当然不会说出谭平找他帮忙之事。
皇甫山已沉声,道:“我们想捉大脚女人,你能帮忙我们吗?”
谭平妻子点着头,道:“我可以带你们去那个地方,我就是在迷迷糊糊中在那儿遇上谭平的。”
卞不疑道:“那是什么地方?”
谭平妻子道:“梅花山庄附近。”
卞不疑四人本来就是打算去梅花山庄的,闻言,卞不疑道:“希望你能带我们找到那大脚女人,我们一定能为你报仇。”
谭平妻子指向西南方,道:“我就是要带你们去那个地方,不过,你们千万不能大意,万一被他们发觉,连我也活不成了。”
卞不疑道;“你以为我们应如何才不会被发觉?”
谭平妻子想了想,道:“我们正午再赶路。”
卞不疑道:“为什么要在正午赶路?”
谭平妻子道:“正午时分我从未发现过那儿出现过人,倒是半夜常有人出现在梅花山庄上。”
卞不疑吃惊的道:“你也常去梅花山庄?”
谭平妻子道:“有几次,谭平叫我潜到梅花山庄,为的是想知道那顶软轿从什么地方出来,我的人小,很容易躲起来。”
卞不疑道:“你发现什么了?”
谭平妻子道:“真是神出鬼没,那顶软轿好像是无中生有似的一下子便往山林中奔去。”
卞不疑道:“而且还是个大脚女人跟着。”
谭平妻子道:“便抬轿的也是大脚女人。”
卞不疑点点头,道:“我们也发现过那软轿,果然是大脚女人抬轿,她们的身法都是一流的。”
谭平妻子道:“所以我几次都无法追踪看出来,如果是谭平就能追上他们。”
卞不疑道:“谭平的轻功是一流的。”
皇甫山也以为谭平的武功不错,否则护轿一职也不会找上个侏儒。
果然,谭平妻子带领着卞不疑四人赶在正午时分往梅花山庄上赶去。
真是天公不作美,快过新年了,倒又下起大雪来,铅灰色的天空中飘着雪花,西北风好像个大扫把似的把空中地上甚至树枝上的雪花又吹得卷向天空。
山道更难行了,但谭平的妻子跳着走,光景此刻只有仇恨在她的心中燃烧着——那是一股催动她不怕寒冷更不惧风雪的无畏精神。
一个人如果心中充满了仇恨,这个人就快要发疯了,卞不疑就发觉这个侏儒女人在发疯。
大雪与寒风几乎把大地快要吞噬了,山道上的行人就好像奔向无止境的银色幽冥。
就在一段山崖边,卞不疑才发现远处的梅花山庄。
此刻,梅花山庄好像覆上一层白被单似的,冷幽幽,静悄梢的匐伏在山坡前面。
有着一种更加恐怖之感在每个人的心头,这时候只有一个人没有,那就是谭平的妻子。
她的面上已分辨不出是喜是忧,是恨是高兴,因为她的那张脸如今已变得叫人不敢恭维。
跳上一块雪花覆盖的大石头上,谭平的妻子指向梅花山庄,道:“你们看,那就是梅花山庄。”
卞不疑道:“我以为我们明天才能到。”
谭平老婆冷冷道:“这是我常走的一条山道,除了我就不会有人知道,因为我的丈夫死了。”
皇甫山道:“只要能找到大脚女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令你失望。”
谭平妻子仰起头来看看皇甫山,点点头,道:“我丈夫曾在那天夜里对我说过你,他说你曾杀了戈长江的儿子戈玉河。”
皇甫山道:“那一次我们放掉你丈夫,因为他装扮成石秀那孩子想诱杀我。”
谭平妻子双目炯炯,道:“你是个真正的杀手。”
皇甫山淡淡的道:“真正的杀手才不常随便出刀,我就不常杀人。”
谭平妻子忽然咯咯的笑了。
她那种笑实在令人莫测高深。
卞不疑就听的一怔,心中起了疑惑,他是个十分机警的人,但有一丝一滴征兆,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他仔细的看着谭平的妻子,也仔细的想着眼前的情况,心中存着一份戒惧感。
于是,谭平的妻子指着梅花山庄西南边,道:“我领着你们去大脚女人出没的地方,那个大脚女人就是在那地方把我交给谭平的。”
尤三郎道:“这么大的雪天,只怕大脚女人不会出来吧,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在这附近。”
卜夫道:“我以为先找个辩衍珐的地方,他奶奶的,天真冷。”
卞不疑道:“我们不能再跟着她走,我们往四下里掩藏起来,且记,看到大脚女人出现,我们从四个方向围上去,绝不能被她逃掉。”
他又对谭平妻子道:“你去吧,我们暗中保护你,但有那大脚女人的影子,你立刻尖声叫。”
谭平妻子又重重的看了四人一眼,忽然涕泪滂沱的哭起来,她边哭边叫着谭平的名字,也缓缓的往梅花山庄西南方绕过去。
卞不疑四个人站立在大风雪中,看着那一尺多高的矮女人摇晃着双肩,蹒跚的走去,渐渐地消失在风雪的远方,卞不疑终于开口了。
他的语气带着忧虑,道:“我发觉这矮婆子心腑极深,是个可怕的人。”
皇甫山道:“应该说是个可怕的敌人。”
卞不疑道:“你也注意到了?”
皇甫山道:“对她,我存着一份戒心。”
一边,卜夫冷冷道: “就那么不足二尺高的小矮女人,嘿……还不够老子一脚踩。”
尤三郎道:“卜兄,小心无大错。”
卞不疑道:“梅花山庄大血案,曾轰动整个江湖,至今血案未破,这地方如今变得很少有人来,不料却出现神秘的大脚女人,我以为血案必然与此人有关。”
尤三郎道:“血案在我的心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找回我的宝贝女儿。”
卞不疑道:“我的新婚才一夜的妻子欧阳小倩也失踪了,还有我们的小玉儿,她已经失踪逾月了。”
提起小玉儿,皇甫山心中就痛苦,他看看卞不疑,因为是卞不疑把小玉儿送进当铺的。
最令皇甫山失望的,乃是当铺的“生死当”梁心,他既然是戈长江的角头,怎会又与那神秘的人物搭上关系。
梁心死了,便也断了线索,怎不叫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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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白骨一堆
远处,谭平妻子的身影就好像地上滚动的一只雪球一样那么小了。
卞不疑看看四周,他对尤三郎与卜夫二人道:“二位请往东边绕过去,切记不要失去那小女人的影子,我与皇甫山从西边转山坡,走梅花山庄后山坡过去,大家保持一定距离,必要时相互支援。”
四个人彼此点点头,便冒着大风雪分开来。
真辛苦,有时候为了完成一件事,就必须付出代价,而且往往付出的代价出人意料的昂贵,贵得失去生命。
这世上有什么还能比生命更贵的东西?
一个人如果快要失去生命,就算送他一颗十斤重的大宝石,只怕他也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了。
所以生命是无价的,可贵的,珍惜生命就是珍惜无价之宝。
可是就有人以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为了自由而两者皆可抛,然而这世上失去自由的人太多了,却很少看到有人一头撞死的。
谭平的妻子就不会一头撞死,她宁愿再变丑,宁愿再回到牢笼失自由!
她如今就往这条路上走,而且走得很快,快得像个飞滚的雪球一样来到那棵大神木半枯不死的老树下面。
谭平的妻子不走了,她靠在大树身上不停地哭着,而且哭得十分凄凉与悲哀,寒风吹散了她的悲声,天地间好像为她这种哭声在掉泪。
天地当然不会落泪,天地之间正在落雪,便在落雪中,好像传来一种声音,那声音令谭平的妻子不再哭了。
她抬头看看上面的那株已有千年的半枯老树,大树上一片叶子也没有,树叶子早就被寒霜催落了,就好像时光催人老是一样,只不过大树会在春到的时候再长出新的叶子,而人却经过寒冬之后便会更近一步走向死亡。
谭平的妻子忽然变个身法,她转而移向大树后,那地方视线不明,一道山崖挡住,不会有人看到她的身形。
却见她像个猴子似的顺着大树往上爬,直待到了大树顶,她忽然不见了。
便在这一瞬间,天空中传来好长一声尖厉的叫声:“啊……啊……”
叫声在空中回荡着,便也引来四个人。
不错,卞不疑与皇甫山二人当先扑到,随之而到的当然是尤三郎与卜夫二人。
卞不疑已绕着大树走一圈,他十分惊讶的道:“怎么忽然之间不见了?”
皇甫山道:“就好像欧阳小倩我的那位新嫂子一样,忽然之间不见了。”
尤三郎道:“难道这儿有地道?”
卞不疑摇头,道:“地上有雪盖着,如果有地道,我们不难发现!”
皇甫山举首看大树,道:“该不会上了树?”
尤三郎道:“树上积雪也朱落,真奇隆!”
皇甫山道:“好端端一个人怎么突然不见了?如是夜问我们还可以为她逃了,如今这是大白天,雪又照的一片银白,她的人会在我们八只眼睛监视下不见了,这未免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卞不疑转向大树后,他伸手摸着大树干,且用双足在地上踩。
便在这时候,大树上面忽然传来一阵哗啦啦声音,引得四个人举头往上面看。
于是,有着极端的劲啸声自大树身中发出来——一连的黑点,自树皮的小孔中往外射。
这真是难以令人想到的事情。
卜夫第一个大声叫——他的声音带着悲壮:“晤!我的腿!”
他边叫边往外面滚去。
卞不疑的反应够快,但也在左手臂的铁袖甩抖中挨了一镖。
皇甫山早已运起金手指功,只见他连拍带打,丁当声中打落七支暗器。
尤三郎一个大旋身,他真不巧,就在他尚未痊愈的右手背上又中了一支暗器。
一时间四个人伤了三个,四个人已脱出暗器劲射的范围,而卞不疑以最快的手法把左小臂中的毒暗器找出来,找出利刀挖下一块肉。
他喘着大气问皇甫山,道:“你怎么样?”
皇甫山道:“幸运!”
卜夫与尤三郎各自用刀把伤处切下一块肉,大冷的天把三个伤的人折腾得血糊淋漓。
卞不疑举着暗器,道:“又是虎牙尸毒镖,我们的反应快,否则都活不成。”
他为尤三郎与卜夫二人敷药,解毒丹也叫二人各服一粒,他自己也叫皇甫山帮他包扎起来。
便在这时候,大树内发出老鸦似的大笑声。
笑声未已,便闻得树中人得意的道:“你们死吧,你们这些无事生非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都死绝吧。”
卞不疑远远的大声叫道:“我们带你来报仇的,为什么对我们下毒手?”
树内的声音,道:“你们为我报什么仇?我在谭平身边只不过是一边鼓励一边监视他的工作,谭平不应该为他自己而忘了工作,他应该死。”
此言一出,卞不疑大声叹口气,道:“原来以前你的一切都是伪装的。”
树中声音,道:“什么叫伪装?江湖上哪个不是在伪装,私底下不少人男盗女娼,你们也休以为自己是侠客,我就以为你们爱管闲事。”
卞不疑道:“原来你就是暗中作怪的那个神秘人了。”
不料大树中传来声音,道:“我不是,但我却公私分明,你们四个该死的东西,可以死了。”
卞不疑道:“倒是令你失望了,因为我们四个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大树中的声音传来,道:“休想骗姑奶奶出去,我看到你们那种痛苦的表情了。”
卞不疑道:“在这冰天雪地中把身上的肉挖下一块来,总是会叫人痛苦不堪,不过我们却不会中毒镖而死,因为毒镖上的毒尚未进入血肉中就被我们及时挖出来了。”
大树中传来厉吼,道:“我不相信!”
卞不疑道:“你一定要相信,否则你可以出来看。”
他暗示皇甫山,皇甫山也在暗暗点头。
大树中没有声音了,卞不疑立刻又道:“你相信了吧?你在仔细看了我们以后,应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突然,树中传来大声吼:“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果然令人头痛。”
便在这时候,皇甫山一飞冲天,七八丈高的大树,他只在半空中踮个脚,便双手攀住上面枝干。
于是,他低头看向一个树洞。
皇甫山看不清树洞,因为深处太黑了。
他好像看见有个影子在树里面,忽然间,从树洞中往上面射来几支暗镖,皇甫山早有准备。
他在往树上飞跃的时候就已经防备着从树身上射出的暗器。
劲风带啸,皇甫山早已一个筋斗又落在树下面。
他连停也没有,便跃到卞不疑三人身边。
卞不疑道:“我替你捏把冷汗。”
皇甫山道:“树上有个洞,只能容下矮子进去,我好像看到树内有影子。”
皇甫山的话未落,卜夫已按捺不住火爆的性子,大吼一声如雷鸣,双手举着他那三十二斤重的大砍刀直奔向大树而去。
尤三郎大声叫:“卜兄小心。”
果然,卜夫奔至距离大树还有两丈远,三支毒镖已向他射来!
“西凉刀魂”卜夫咬牙切齿,双手竖起大砍刀左右疾推,便闻得丁丁当当声,毒镖已被他打飞在地上。
卜夫逼近大树前,立刻双手抱刀就砍,第一刀就砍得两尺深,只闻得大树内一声厉嗥。
那是谭平妻子的声音。
她好像中了卜夫的刀,而卜夫并不停手,一连又是七八刀,忽见大树发出咔喳声。
咔喳声渐渐的大起来,卜夫急忙闪身一边,只见那大树咕咚一声倒下来,砸得一地雪花纷飞。
皇甫山便在这时奔了过来。
卞不疑与尤三郎也到了断树边上。
卜夫喘息着收起大砍刀,他的伤口在大腿上,虽然不妨碍行走,可是经过这一阵狂砍大树,鲜血又流出来了。
皇甫山已惊呼,道:“谭平的妻子死了。”
卞不疑道:“绝不是中了卜夫的刀。”
尤三郎将信将疑的手扶断树看去,他也惊叫,道:“死得真惨。”
卞不疑道:“卜夫的刀砍在树的四五尺高处,而谭平的妻子不足两尺高,她怎会死在卜夫的刀上?”
卜夫也走进前,只见谭平的妻子斜躺在树洞底部,她的脖子有五个黑印。
卞不疑沉重的道:“好毒的掌力,谭平妻子是死在控制他的人手中。”
皇甫山道:“这儿一定有暗道,我们找。”
卞不疑道:“我们永远也找不到,皇甫山,我们又白来一趟了!”
皇甫山道:“我不甘心。”
卞不疑大声道:“不甘心又怎样子?我连老婆都不要了,你又多的什么事?”
尤三郎怒道:“卞大夫,你中邪了?”
卞不疑叱道:“你才中邪了,为了想弄些银子,便不惜把女儿送进当铺,你活该!”
尤三郎忿怒的道:“卞不疑,我揍你。”
卜夫已怒骂,道:“姓卞的,你他妈的说什么?”
卞不疑起身就走,边走边道:“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本人回金树坡了。”
皇甫山上前去抓人,卞不疑走的真够绝,皇甫山总是差半步未能抓住他,气的大声叫:“小玉儿你也不管了?”
卞不疑不回答,一直往前走,雪地上发出沙沙响。
尤三郎与卜夫也在后面骂,卞不疑就是不回答。
皇甫山就觉得奇怪——怎么卞不疑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不近情理的人。
一个连自己老婆也不去管的人,这个人当然无情无义,皇甫山几乎也要骂了。
卞不疑这一走,转眼就是七八里,梅花山庄早就不见了,卞不疑仍然不停步,皇甫山真的火大了。
他沉声叫道:“卞不疑,你若再走,我们绝交。”
猛孤丁,卞不疑回过身来,他笑的几乎弯了腰。
卜夫与尤三郎也追上来了。
卜夫腿上还流着血,他吼道:“姓卞的,他妈的,你还笑得出来。”
卞不疑道:“你们的表演十分逼真,我很高兴。”
尤三郎不解的道:“你发的什么神经?”卞不疑道:“我老实对你们说,当我发觉谭平妻子死状之后,就发觉大树附近有机关了。”
皇甫山道:“我们更应该找那机关入口才是!”
卞不疑道:“找机关入口?你怎不想想我们四人伤了三个,就算找到,怎么敢进去?更令我担心的莫过于敌人的虎牙毒镖,只怕我们还未与敌人照上面,就已经躺在机关中了。”
他此言一出,皇甫山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也用不着说出不愿再找人的话吧?”
卞不疑道:“谁说我要离开?老实对你们说,我准备大家住在梅花山庄上,我之所以说出那些话,旨在叫敌人听到,让敌人以为我们真的离开,我们反而潜回去。”
尤三郎笑了,他拍拍自己受伤的右手,道:“新伤旧伤,我感觉好多了。”
卜夫也粗声笑道:“卞大夫,我刚才骂了你,你……”
卞不疑笑笑,道:“非如此不足以令敌人相信,你的骂是对的,哈……”
卜夫跟着便也哈哈大笑起来。
四个人顶着大雪往前奔,一口气就是三十多里外,皇甫山双手搓着问卞不疑,道:“卞不疑,我们已经远离梅花山庄了,应该可以潜回去了吧。”
卞不疑不回头,他却大声说话。
他不是因为西北风刮的大,而是说给三个跟在他后面的人都能听到。
尤三郎与卜夫还侧着耳朵聆听。
卞不疑大声,道:“就这样的前去梅花山庄?不被冻死也会被饿死。”
这话倒是不错,如果潜回梅花山庄上,必定是十分隐秘,绝不能明着前往,天冷也得忍着而不能在庄子上燃起一堆熊熊大火。
梅花山庄上早就没有存粮,万一呆上几天,岂不饿坏?
皇甫山道:“卞不疑,我看这条路是回头路,是去谭平住的地方,难道你……”
卞不疑道:“不错,我正是带你三人去谭平的山洞,因为这么大的风雪,不知要下到哪一天,我以为那个山洞是最好的避风雪地方。”
尤三郎道:“也是个小小安乐窝。”
卜夫道:“谭平人小鬼大,真会享受,他至死还不知道他的美娇妻是个易过容的丑八怪。”
卞不疑道:“这对于谭平而言,他并没有什么损失,他心中的娇妻永远是美的,也是他深爱的。我们每个活在这世上的人,都免不了最后白骨一堆,是丑是美,那只是十分短暂的数十年岁月,如果你抱着你的娇妻而又想到她将来是一堆白骨的时候,便什么也无所谓了。”
皇甫山道:“人生几十年,争的就是那几十年,卞不疑,你想的也太多太远了!”
一笑,卞不疑道:“超凡入圣的人为永生,我们都是肉眼凡胎,所以我们想眼前。”
他顿了一下,又道:“快到了,大伙少开口,灌一肚皮的冷风会放屁肚子痛。”
他果然不再开口了。
皇甫山也不多说,因为他在深思卞不疑的最后几句话,他想着这世上有几个是超凡入圣的人?又有几人为人们永远怀念而又歌颂?真是太少了。
有人以为人相封将甚至坐上皇帝宝座就会流传千古,有的人却抛弃一切入山求道以为永生,皇甫山却想着那些并不能把一个人的生命塑造得完美与永生,重要的是把握现在。
人的一生转眼数十年,如果连这数十年的生命也不去把握,那就是虚度,终究是白骨一堆。
江湖上白骨一堆到处可见,梅花山庄大血案就是白骨一大堆。
尤三郎也在想着心事,他不愿多想卞不疑的话,因为他觉得卞不疑一定读了不少书,书读的多了,往往就会想些与一般人格格不入的话。
他只想他的女儿尤二姐,如果能找到他的尤二姐,他会立刻与女儿还有好友卜夫三人离开太祥府回西北去,因为他老了,女儿也该找个归宿,一生浪迹江湖是应该找一个落脚地方了。
卜夫可并不想什么,他只等到了谭平的山洞中,先喝上几斤女儿红。
谭平在洞中备了不少女儿红。
谭平每一次从仓州回来,顺轿载着许多他夫妻二人所需要的东西。谭平不但会从万人迷妓院拿到应得的银子,他更会去“大家乐赌场”再多弄几个。
每一回他都是满载而归,只有这一回,谭平怎么也想不到会死在虎牙毒镖上。
山沟里刮下一阵过山风,大团大团的堆雪压下来,几乎已分辨不出山道了,但卞不疑走得很轻松,他甩动双袖走得十分快,就好像他长了两只翅膀一样在陆地飞行。
前面,卞不疑突然停下来,他往四下仔细看,便立刻指着西北方的山崖,道:“谭平真会找地方,那山洞是面朝东南方,冬暖夏凉!”
皇甫山道:“终于找到了。”
卜夫伸手抹去胡子上的落雪,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因为他想到了山洞中放的女儿红。
仓州府的女儿红是有名的好酒,这种落雪天正好遮寒意,坐在火堆边喝酒,那是一种享受。
四个人转眼之间便到了山崖下面。
卞不疑抬头看,不由愣然,道:“各位,好像有人在洞中。”
皇甫山挺起脖子仰起头,道:“似乎有烟冒出来。”
尤三郎道:“我不信还有比我们来的更快的人,卞大夫,说不定谭平老婆在洞中升起的火快灭了。”
卜夫点点头,道:“对,对,对,这么冷的天,她一定会在洞中升火。”
卞不疑没开口,他总是多想,有许多事情是不能以常情或直觉判定的。
皇甫山道:“且容我上去看看,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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