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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魔诀-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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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村方圆并没有十里。
据村里年纪最大的柏氏阿公说,这里原本只住了两家人。柏氏作为十里村的第一大姓,其始祖就是十里村最初的两家原居民之一。另外一家,就是现在仅居住在村西的三两家姜氏人。
十里村靠山,村后面就是一带连绵的山脉。靠山吃山,村里的人,也大都干的是猎户的营生。时值寒冬,当一场大雪把进山的路几乎完全掩盖起来之后,村里人的日子就愈发艰辛起来。天寒地冻的,不能进山拾取干柴,那些平素日子过的就紧紧巴巴的人家,连御寒取暖都成了一种奢求。
阿一背着满满一背篓的干柴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后村慢慢走过来。身后除了两行歪歪扭扭的脚印之外,赫然还有点点腥红的血迹也蜿蜒成一条血线,在雪地上分外的醒目。
“站住。”突然一声大喝,从阿一面前的一堵残破的土墙后传了出来。随着声音,几个穿着齐整的孩子簇拥着一个穿着黑色貂皮大氅,头带黑貂皮圆帽,脚穿鹿皮靴年约**岁的孩子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阿一冷冷的横了面前的几人一眼,低下头,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话一般,就要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冷不防却被他身边站着的一个孩子蓦的伸出一只脚来往阿一脚下一绊,将他绊的踉跄向前抢了几步,差点摔倒在雪地上,肩头的背篓也歪在了一边,最上边的那层干柴也散落了一地。
“阿一,你竟敢违背村规?”一只穿着鹿皮靴的脚踩在了阿一正要捡起来的一根干柴上。清脆的童声中有着超乎他年龄的骄纵。
阿一使劲抽了抽被那穿鹿皮靴的孩子踩在脚下的那根干柴却没有抽动,眼睛顺着那只脚向上望去,正看见那孩子一张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那丝讥讽的笑意。就在看见那张脸的同时,阿一突然动了。他猛地松开一直紧攥着干柴的右手,握掌成拳,迅速向上一勾,拳头正打在那孩子的下巴上,打的他“蹬蹬”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丝血迹从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阿一动手了么?”那孩子坐在地上尖声叫了起来,听到他的喊声,那些孩子才一哄而上,围着阿一一阵拳打脚踢,几个孩子扭打在了一起,又滚到在雪地上,把一片平整的雪地弄的一片狼藉。
“打他,踢他,按住他别让他跑了。”那穿着大氅的男孩从雪地上爬了起来,远远的站在战场之外,跳着脚大喊。听到他的喊叫,那些孩子打的更起劲了。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阿一肩上背篓的绳子断了,背篓掉在了地上,同时掉出来的,除了干柴,还有一只死狍子。
“二少爷,你看。”一个孩子拎着死狍子的尾巴脱离了群殴的圈子,讨好地把狍子举到穿黑氅的孩子面前:“血还没凝固呢,肯定是刚死的。”
“哼。”黑氅孩童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狍子,又转眼看了看已经被几个孩子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阿一,薄薄的嘴唇抿了一抿,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的神情,冲那些已经停止殴打阿一的孩子怒道:“怎么不打了?谁让你们停下的?都给我用心的打,让他记住违背村规的下场。”
“二少爷,出来的时候大少爷有交代,不让我们生事……”拎着狍子的孩子缩了缩头,小小声的说。
“你们都看到了。”穿黑氅的孩子的脸上泛起了一层愤怒的红晕,大声的说:“阿一违背村规是真,不是我们要生事,就是我阿兄来了,也要惩罚阿一的。我阿兄不在,就是我说了算,给我狠狠的打,让他长长记性,知道这十里村是我柏氏的天下。”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几步,一双鹿皮靴子几乎要碰到了被按在雪地里的阿一的鼻尖。
“这只狍子是你偷偷从山上打的吧!阿一,你好大的胆子,知道你姜氏私自上山猎取猎物是什么罪吗?”穿黑氅的男孩蹲了下来,低头看着鼻青脸肿头发凌乱的阿一,趾高气昂的说着,却不料那叫做阿一的孩子根本不搭理他这岔,只是紧紧闭着眼睛,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你跟我认输,求我饶了你,今儿这事我就不计较了。这狍子也让你带回家,怎么样?”黑氅男孩不死心的继续说:“你要是还跟爷我死硬,就是打死了你,也没人敢帮你吭上一声。”
“咳咳,阿凌,你好大的威风啊。这是又要打死谁?”随着一声咳嗽,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被叫做阿凌的男孩脸上的狠戾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样瞬间融化了,换上了一付单纯天真的样子,唇角上扬,露出无害的笑容,慢慢的站起身来,拍了拍黑氅底襟上的雪,转过了身子。
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悄没声息的出现了四个人,这四个人一样的高大魁梧,一样古铜色的脸膛,一样铜铃般的眼睛,一样有一部钢针般的络腮短须,又穿着一样的翻毛兽皮袄皮裤,兽皮内鼓鼓的的肌肉像是要破衣而出,竟是难得一见的四胞胎孪生兄弟。这四人的肩上稳稳地抬着一个密不透风的软兜,那咳嗽和说话声,就是从这个软兜内发出的。
“阿兄,冰天雪地的,外面这么冷,您怎么出来了?要是被风吹着了,加重了病情,阿爹阿娘又要愁白头发了,让阿凌怎么能安心呢。”黑氅男孩已经走到软兜前,双手下垂于身侧,微低下头,语气中满是关切。
“阿凌,你怎么又欺负阿一?”软兜内的人微微叹息一声,淡淡的说:“你也威风的够了,让你的人放阿一走吧。”
“阿兄。阿一他违背村规,自己在山上打了一只狍子。”黑氅男孩努力用平静的语气的说:“阿一不肯认错,刚才是阿凌一时急了,才会叫人打了阿一,既然阿兄说了话,那阿凌自然是要从命放人的。”
“呵。”软兜内的人轻声笑了起来:“这么说起来,我让你放人倒是我的不是了。阿凌,你嘴里说从命,心里是不是还不服气?”
“阿凌不敢。”黑氅男孩恭敬的说:“阿爹阿娘一向教导阿凌要听阿兄的话。不过阿凌觉得,违反村规的人也一定要受到惩罚,不然,以后村民都不会把村规放在眼里了,我们十里村岂不是要乱套了么?”
“把那只狍子拿来我看。”软兜里的人拍了一下手,抬着软兜的四条大汉一起半蹲下了身子,却还是稳稳的抬着软兜,不让软兜碰到雪地。黑氅男孩冲拎着死狍子发呆的那个男孩使了个眼色,那个男孩才恍然大悟的跑了过来,两手捧着狍子,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软兜的帘子被掀开了一条缝,接着又合的严严实实。黑氅男孩一挥手,捧着狍子的孩子又拎着狍子退开了。
“阿凌。”软兜里的人语气中已带了些责备:“那狍子你看过了么?还有,你问过阿一这狍子是怎么来的了么?阿爹是怎么教导我们的?我们就是打猎的,难道这狍子是被人猎杀还是被野兽咬死的,你都分不清了么?”
“被野兽咬死的?”黑氅男孩从身边的男孩手里抢过狍子,仔细看了一看死狍身上的伤口,脸上忽青忽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不让人放了阿一?”软兜里的声音懒洋洋的:“刚才阿娘还问起你,天也不早了,该跟我回家了。”
“是。”阿凌应了一声,挥挥手示意那些还按着阿一的孩子放人。
阿一甫得自由就挣扎着从雪地上爬了起来。默默的看了那软兜一阵子,默默的弯腰去拣那些散落了一地的干柴。
“把那狍子给阿一送过去。”软兜里的人又交代了一声,黑氅男孩皱了皱眉头,不情不愿的拎着狍子走到阿一身边,把手里的狍子扔在阿一的脚下。用极低的声音哼了一声,就转过身去,再也不看阿一一眼。阿一看着地上的狍子,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捡起来。
“拿去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野兽嘴里夺下它的。但是你既然已经冒着危险夺下了它,那它就是你的。”软兜里的人声音又响了起来:“你阿爹也已经病了很久了,这只狍子就给他补补身吧。”
“大少爷……”阿一终于开口了,却只喊了一声就又咬牙闭上了嘴。
“好了,你快回去吧,你阿爹阿娘还等着你呢。还有,不要叫我大少爷,我说过多次了,我喜欢你叫我阿清,像我们小时一样。”软兜里的人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天是越发冷了,不过是出来了这么一小会,我竟又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了。”
阿一终于还是捡起了狍子,把断了的背篓的绳子挽了个结,再装回木柴,又背回了肩上,一步一步,向村里走去。
“还发什么呆?我们也该回去了。”软兜里的人嗔怪的说:“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总和阿一过不去,他的阿娘毕竟是你我的乳母,他的阿爹也曾是你我的护卫,他也算我们的兄弟和玩伴,又有什么能让你这么多年都还不放过他的仇怨?”不待黑氅男孩说话,软兜里的人又放缓了语气,轻笑着说:“好了,还不快上来?难道你要走着回家?这天冷的,我的身子是不中用了,要是你也冻着了,那我们柏氏还要指望何人。”
………【第二章 少小蒙恩育 狍子表寸心】………
村西那边,因为与坟场毗邻,柏氏族人自然是不会居于此地的,这里住的便只有三家姜氏并一些后来才搬来住的别姓。十里村柏氏一家独大,所谓村规,也都是些外姓不得私自上山打猎之类限制外姓与柏氏逐利的条款,是以村西住的人都很穷,只能靠被柏氏雇佣或者做一些柏氏不屑去做的零活糊口。
阿一的阿娘就曾是柏氏族长家的乳娘。那一年,她刚生下阿一几个月,正赶上柏氏族长添丁,大少爷先天不足,族长夫人又没有奶水,在诸多的乳娘之中,偏生大少爷就与她有缘,在她怀里大口大口的吃奶,才让柏氏族长把她留在了府上。本来大少爷断奶之后她就应该离开,只是族长夫人不放,大少爷也不舍,她也只得留了下来,又求了夫人,把丈夫和孩子也接进府来,丈夫充当护卫,孩子阿一也便成了大少爷的玩伴。起初柏氏族长有意买了阿一,送给大少爷当个侍仆,可阿一的父亲姜马头宁可将还不到两岁的阿一送出府去让他堂伯抚养,也不肯让阿一卖身为奴,这事才就这么罢了。又过了几年,族长家二少爷也长到了五岁,却不知为何突然和阿一不对付起来。姜马头一家才辞了柏氏族长家的差事,又回到村西自己家的土屋里靠给柏氏族人处理打来的猎物过活。
阿一懂事的早。小小年纪就知道帮着家里做一些活计。倒让姜马头夫妻省了许多心力。只是有一样,阿一在别的事情上都听话,偏生在柏氏族长家的二少爷柏子淩的问题上固执的很,对柏子淩的挑衅从不知回避,无论姜马头夫妻怎么劝诫,他都置若罔闻,依然固我。总是每隔三两天就鼻青脸肿满身狼藉的回家。既然劝也没有用,一来二往的,姜马头夫妻也便习惯了,好在这也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抵牾,有这么多人帮着,二少爷也吃不了亏,阿一每次也不过是落些皮肉伤,山里的孩子皮粗肉糙的也没什么打紧,更加上柏氏族长也没有追究,他们也索性闭了眼睛不再过问。只是每次阿一出门,姜马头夫妻心里总要加上几分担心。
阿一背着柴火还没走近家门,远远的就看见阿娘扶着门框站在门首向他这边张望,这么冷的天也不知她在北风里站了多久。阿一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早已冻得僵硬的身体好似也灵活了许多,使得他的步子也轻快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阿娘的身边。
“又遇上二少爷了?”看到阿一脸上的伤,阿一娘有些心疼的说道:“冻坏了吧。把柴给阿娘送到厨下,阿娘给你熬野菜汤热热的喝了暖和一下身子。”
“我不冷。”阿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阿娘快进屋吧,我还从山上带来好东西呢。阿娘帮我收拾一下,熬了汤给阿爹喝。”阿一长的像他娘,眉眼鼻子,细看起来并不丑,只是经常扳着一张脸,看上去就要显得老成木讷些,这时突然一笑,竟有几分不输于二少爷柏子淩的俊朗可爱。
“什么好东西?”阿一娘一边问着,脚下已经向厨房走去。
“阿娘,你看这个。”进了厨房,阿一才从背篓里把狍子拿了出来。那只狍子已经死了很久,阿一从山上把它带回村,路上又被柏子淩阻了那么久的时间,狍子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
“这狍子……”一看见阿一拿出来的狍子,阿一娘的脸色立刻变了。十里村的村规如山,数十年没人敢违背,曾经违背村规的人都受到了严苛的惩罚,这狍子若是阿一私自猎来的,万一被柏氏族人知道了,可是一件不小的祸事。
“阿娘放心。”阿一把狍子扔在灶台边上,蹲下身去把背篓里的柴火整整齐齐的码在墙角。一边解释道:“这狍子不是我猎的,是我在山上从一只狐狸的嘴里夺过来的。”说到狐狸,阿一微微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忙又掩饰了过去:“我回来的路上遇见二少爷,他发现了狍子,说我违背村规。不过现在事情已经清楚了。阿娘,快收拾了狍子给阿爹补一补吧。”
“你阿爹今天感觉好多了。”听完阿一的解释,阿一娘才放下心来,脸上带了喜色,道:“多亏有那些药草,你阿爹喝了今天这剂药汤,就出了一身痛汗,你回来之前就嚷着身子轻快多了,说起这几年你阿爹吃的药草,我们家又欠了大少爷一份情,多亏有大少爷一直以来的帮忙,我们才能过的松快一些。这些恩情你都要牢牢记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人家。还有就是,二少爷毕竟是大少爷最疼爱的兄弟,你就是看大少爷待我们家的情分上,也不能忤了二少爷,让大少爷忧心。”
“知道了,阿娘。这些话阿一都可以背下来了。”阿一码完了柴火,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眼睛里带着笑意:“我去陪阿爹说话,这只狍子就拜托阿娘了。”阿一知道要是再在厨房里待下去,还不知要听多少唠叨,忙找了个理由要躲了出去。
“去吧去吧。”阿一娘已经挽起了衣袖,抽出一根柴火,又抓了一把干草点燃,塞进灶底:“跟你阿爹说会儿话,我的饭菜就做得了。”
姜马头已经病了好些天了。他这病由来不是一两天。那还是他在做柏氏族长家护卫的时候,一次上山围猎,被山上的一只剧毒寒晶狮虎兽所伤,寒毒入体,虽经及时医治亦无法将剧毒完全祛除,才落下了这个病根。每年的冬天,总要折腾这么一回。
“阿爹,我回来了。”阿一进了屋,直接走到土炕前,伸手到炕上摸了一把,那热烘烘的感觉让他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又跟人打架了?跟二少爷?”姜马头倚着炕头坐着,脸上的精神明显见好,看来这个冬天的发作又熬过去了。
“没事。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要是哪天他突然不找我的麻烦了,我才觉得奇怪了。”阿一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坐在了炕沿上:“阿爹,看来你的病大好了,这毒又被压下去了吧?!”
“是啊,终于又熬过了一个年头。”姜马头有些黯然。要不是因为这个毒把他的身体拖垮了,他又何至于要去做屠宰猎物的活计。他可是十里村出了名的好猎手,以前每次的柏氏围猎,都会请他作为帮手的,那样得来的财帛,可比他现在这一行来的多。若是他的身体好好的,家里也会比现在过的充裕一些,阿一也便能少吃很多苦楚。
“阿爹,你有没有发现,今年的冬天越发的长了,天也比去年冷了些。”阿一的脸上带了些愁容:“要是这样下去,明年的冬天怕是要更长更冷,阿爹的寒毒发作起来,恐怕也会愈发厉害。要不然我们还是想办法筹钱去山下的城里请一个郎中来看一看吧,能除了毒根就好了。”
“傻孩子,哪有你说的那般容易?”姜马头苦笑着:“能留一条命直到现在,阿爹我已是心满意足,能让我多陪你们娘儿俩几年,已经是我莫大的福气了,指望不得更大的造化。”
“阿爹说的这是什么话?阿一现在已经长大了,必然要赚多些钱请最好的郎中一定要把阿爹的毒连根拔除,也让阿爹免了每年的这些折磨。”
看着阿一一脸的坚定,姜马头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孩子真的长大了,高了,也壮了,一张脸上少了些稚气多了几分坚毅,有子如此,他便是毒发而死,亦可以瞑目了。阿一看着姜马头的神情,便知阿爹对自己的话不以为意,心底更暗暗发狠,无论多么困难,也一定要把阿爹的病治好,想到治病,他的心里突然一动,却是他愚笨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想到他,说不定他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阿爹的毒呢。一念及此,阿一的心情雀跃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找那人问上一问。
姜马头正想说些什么,突然闻到一股热腾腾的浓浓的肉香从屋外传来,不由得抽动鼻翼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便看见阿一娘端着满满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肉汤走了进来。
“肉汤?我们哪里来的肉?”姜马头看着肉汤疑惑的问。阿一娘已经将肉汤放在了炕桌上,肉汤炖的很到火候,汤水上面还飘着一层清亮亮的油。
“是阿一从山上带回来的狍子。”阿一娘轻声说道:“趁热吃了吧。你这身体正该补一补。”
“从山上带回来的狍子?”姜马头皱紧了眉头,质疑的眼神转向阿一,问道:“又是从别的野兽嘴里抢下来的?”
“是。”阿一低下头,不敢直视姜马头的眼神,嗫嚅着答应着。
“啪”的一声,姜马头狠狠拍了一下炕桌,炕桌震动,那盆肉汤也被震的洒出来一些。看的阿一娘心疼不已,却又不敢过去收拾。随着这一声,阿一也从炕沿上滑了下来,垂着手站在地上,眼睛看着脚尖,头也不敢抬。
“你阿爹帮人围猎十几年,对这莽山猎区就如同对我们家一样熟悉,现在我虽然中了毒,身子是不中用了,可这眼还没瞎,心还没死,你这话骗得了你阿娘却骗不了我。”姜马头脸色发青,伸出一只手指指着阿一,颤声道:“这两年来,每年冬天我毒发,你总能从野兽的嘴里夺下猎物,你觉得我会相信这鬼话么?莽山之中,在这样冰天雪地中出来猎食的野兽,根本不会走出猎区,你只是在猎区之外拾取干柴,又怎么会遇见捕食的野兽?”姜马头把眼神转向阿一娘,又问道:“这一次他又是从什么野兽嘴里夺下的狍子?”说着,不等阿一娘回答,便冷笑了一声,自己回答说:“莫不是还和上年一样,是从狐狸的嘴里夺下来的?”这话一说出口,姜马头整个身体都发起抖来,声音也低了下来,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这莽山之中,狐狸只在一处地方出没,那就是在禁区。阿一,你跟阿爹说实话,你是不是进了禁区?”姜马头猛然坐直了身体,眼神中流落出深深的恐惧。
………【第三章 夜久针指冷 寒衾不可亲】………
姜马头很少动怒,除了因为体内的毒素,还因为阿一娘贤惠,阿一懂事,平时也没什么值得他动怒的事情,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怒了。这愤怒的源头并不是对阿一说谎的行为的失望,而是源自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姜马头的暴怒之下,阿一已经跪在了炕前。却没有立刻回答姜马头的话,倒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似的,紧皱着双眉,半晌,才仰起头来,说道:“阿爹,孩儿没有进入禁区。”
“真的没有进入?”姜马头脸色稍霁,心里对阿一的话倒也信了几分。那禁区是何等地方,别说阿一一个十岁的孩子,就是十几个好猎手,进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条。十里村村民虽然依山而生,可莽莽大山,连绵数千里,十里村村民们能进入讨生活的,除了山脚,深山中也只有十里的猎区。否则,柏氏也不必立下不许外姓与柏氏争利的规矩了。没有人知道是谁划立的禁区和猎区,只是十里村代代相传,深山中,除了猎区之外的任何地方,凡十里村村民都不许踏足其中。姜马头年轻的时候也曾亲眼见过有外姓人偷偷进入禁区,想要猎取猎物,可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一个。阿一第一次从山里拿回猎物是在两年前,两年前他才八岁,八岁的孩子进入禁区,绝对是有死无生,又怎么能直到现在都好好的在他面前。
“那狍子怎么来的?不许说谎。”就算阿一没有进入禁区,那些他拿回来的猎物还是来历不明。只出没于禁区和猎区边缘地带的狐狸,怎么可能那么巧,每年冬天都会出来猎取食物,还每次都被阿一撞上。狐狸这种生灵,虽说力量没有狮虎豺狼大,可速度还是很快的,阿一虽然身体强健敏捷,却毕竟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从狐狸的嘴里抢到食物?除非,那猎物是狐狸自己送给他的。想到这里,姜马头自己都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
“是狐狸送的。”阿一的回答让姜马头差点背过气去。还真是狐狸送的?那狐狸又为什么送猎物给他家阿一?这样的说辞姜马头完全接受不了,他打猎这么多年,别说见,就是听都没听说过还有白送猎物给人的野兽。
“还敢撒谎?”姜马头的脸上泛起了潮红,显见得动了真怒:“狐狸为什么送猎物给你?难道你是狐王?还不快说实话?非要阿爹打你才肯说吗?”
“阿爹。”阿一勇敢的抬头直视姜马头愤怒的眼神,挺了挺胸,道:“猎物真是狐狸送的,阿一没有撒谎,不过,阿一答应了不对任何人说出原因,也包括阿爹和阿娘,那阿一就应该说到做到不是么?这不也是阿爹一直告诫阿一的么?”
“你答应?你答应了谁?”姜马头的脸色又变了,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得一阵兴奋,看向阿一的眼神也热切了起来。若事情真像他想象的那样,那他姜氏一族的出头之日终于可以期待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心情,缓和了口气,对阿一道:“好了,你起来吧。重信守诺是对的,阿爹不问了。不过阿爹还是要嘱咐你,你是阿爹阿娘唯一的孩子,也是我们姜氏延续血脉的希望,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保证自己的安全。阿爹知道你孝顺,可你要记住,保全你自己,才是对阿爹阿娘和姜氏一族最大的孝。”
见姜马头不再追究了,阿一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又爬回炕沿,看着已经凉掉了的,结了一层白油的肉汤,小心的舔了舔嘴唇。
“去把这汤热一下吧。”看着阿一的馋样,姜马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转头对阿一娘交代着。
深夜,一灯如豆。
阿一娘坐在炕上,在灯下缝补着阿一被撕扯烂了的衣服。阿一已经睡着了。这样的天气,像阿一这么大的孩子,躺在暖和的炕上,一会儿就睡的沉沉的像一头贪睡的小猪。
姜马头也没有睡。昏黄的灯光一明一灭的,让他的脸色也显得阴晴不定。他俯身看了看躺在他身边的阿一,又抬头看了看在他另一边缝纫的妻子,蓦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还在为狍子的事烦恼?”阿一娘咬断线头,把手里缝补好的衣服叠整齐,摆放在炕头。
姜马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你还记得十年前你刚生下阿一刚满月的时候么?”
“你是说,那个奇怪的老神仙?”姜马头这么一提,阿一娘便想起了十年前的一段奇怪的事情。那一天,正是一年中最热的一天。阿一娘也刚在柏氏族长家里做了大少爷的乳母。柏氏族长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大热的天,那人却穿了一件厚实的袍子,一头白发全都挽在头顶,脸上却红通通圆滚滚的,一条皱纹也没有,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岁数来。那人的身份很高,阿一娘看见平时眼高于顶的柏氏族长小心翼翼的陪在那人身后,低头弯腰笑容满面,还口口声声喊他什么老神仙。他是来看柏家大少爷的。那时,柏家大少爷正在她的怀抱里。那人只是看了大少爷一眼,就把眼神转到了她的脸上,他那种洞察一切的眼神,让她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她把大少爷抱出去的时候,听见那人对柏氏族长说等他从山里出来就把大少爷带走之类的话,她偷偷回头,看见了柏氏族长听了那话之后狂喜的神情。或许是为母则强,她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勇气,放下大少爷之后,她偷偷跑回家,抱了当时刚刚满月的阿一,在那人进山的必经之路上等到了他,请求他也看一看阿一。那人留下了一句和对柏氏说的一样的话,便翩然入山,一晃十年,渺无消息。
“我想了又想,你说阿一说的那个,会不会就是当初进山的老神仙?”姜马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能让柏氏族长那么恭敬的人,一定不是凡人,若说有人能从禁区里走出来,也只有那个老神仙有这种本事了。”
“若是他的话,当初他已经同意带阿一走,又何必躲躲藏藏不让阿一告诉任何人呢?再说,他不是还答应带走大少爷的么?”阿一娘从心里不愿意相信姜马头的猜测。那天之后,她很快就后悔了,身为母亲,想到儿子将被带到遥远的地方,今生还不知能不能相见,她的心就阵阵的疼的发紧。
“可除了他还会有谁?”姜马头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不能自圆其说。蹙紧了眉头自言自语道:“谁还有这个本事可以让灵狐主动送上猎物呢?那老神仙进山已经十年了,当初他曾经说过,若是他出山,就会带走阿一和大少爷,若是他出不了山,还会有后来者完成他的心愿。”
“不会再有人来了。”阿一娘急促的说道:“那个老神仙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老神仙。都已经十年了,要是有人来早就该来了。”
“阿兰。”姜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伸手过去拉起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阿一,我也舍不得他,可是他不仅仅是我们的孩儿,他还是我姜氏唯一的希望啊。”姜马头的神情变的肃然起来:“我们姜氏,原本是和柏氏一样的,是十里村的主人,可现在,姜氏没落,到了我这一代,全村只有三家姜氏,也只有阿一一个男孩。当初我不愿阿一卖身为奴,也是抱着万一的指望,我希望阿一能为我们姜氏走出一条生路来,能让我们这一代的子孙死后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等阿一大了,娶个好媳妇儿,多给我们生几个孙儿孙女,也就对得起祖宗了。何必又要他远离。”阿一娘强笑着说。
“我姜氏不强,纵有子孙,也免不了被人欺凌的结局。你看现在,我姜氏的处境和那些外姓还有什么区别?便想娶个好儿媳,又有谁家的闺女肯嫁?”姜马头脸上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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