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飘香剑雨-第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原来易容是件这么难受的事,我只不过才忍受了短短数月的时候而已,想当年那位萧三爷,可真不知他日子是怎么过的。”
他身形不停,伸手摸了干燥的面靥:
“唉,我该找些水了。”他暗中思忖:“但是,这也要等我找着萧无之后。”
他从不知道,仇恨可以使人忍受这么多几乎不能忍受的事。
可是,此刻,他却知道了,非常深切地知道了。他忽然想到如果他自己是勾践的话,他也一样地会做出卧薪尝胆这一类事的。
纷乱的思潮,沸腾的热血。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奔掠了多久,也许,只是霎眼之间吧。
目光抬处,满山方抽新绿的林木掩映中,果自露出红亭一角。
他的心不禁为之狂喜地跳动了一下,满引一口真气,倏然数个起落,那遥远的红亭,便突地像魔术般跳到他眼前呀,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享受呀,只是你若没有绝顶的轻功,便万万梦想不到这种享受的境界。
于是,他曼妙地将真气一转,身形再次一掠,纵身向这山亭扑下。
刹那之间——
他但觉天旋地转,“呀”地一声,落在地上,蹬,蹬,蹬,向前冲出数步,一把抓住这山亭翠绿的栏杆,只听——
“怕”地一声——
翠竹的栏杆,应手而裂,破裂的竹片,被伊风铁掌捏得粉碎,然后再缓缓从他掌缝中流出。
他紧咬着牙关,动也不动,口光中似乎喷出火来,狠狠盯在——
这山亭中的四具身上。
初春的清晨,满山飞扬着生命的美妙,大地就正和爱美的少女一样,及早收起了厚重的棉袄,换上了新绿的轻衫,多情的少年,正望着这新绿罗衫的窈窕身影,低咏着深情的句子,就算是已在风烛残年中的老人,也会搬起一张竹椅子,搬到院子的前面,阖上眼,静静地享受这初春的阳光。
然而,
“飞虹七剑”!
来自遥远的关外的“飞虹七剑”!
为了手足的深情来自遥远的关外的“飞虹七剑”!
受尽千辛万苦,只为了手足深情,来自遥远的关外的“飞虹七剑”!
此刻却在这初春飞扬的气息中,倒毙在这翠绿的山亭里,倒毙在他们自己流出的鲜血血迹上…
刹那之间——
伊风满身坚强的肌肉,都不禁起了一阵阵痉挛地颤抖,良久,良久,他方自长长吐出胸中一口怨毒之气,怒叱道:
“好狠!”
他颀长的身形,也随着这短短的叱声,掠入这小巧的山亭中。
他顾不得检视别人,首先就掠到那跛足的老人,也就是“飞虹七剑”之首——华品奇身侧,此刻这豪爽正直而义气的老人,正无助地俯卧在地上,伊风惶急地伸出颤抖着的手掌,将他枯瘦苍老,而已冰凉了的身躯翻转过来。
于是:
他就看到了这老人一双空洞而呆滞的眼睛,一双伊风有生以来从未见过,此后也永不会忘记的眼睛。
这老人已经死了,所有的生机,都已随着他的鲜血从创口中流出。
但是!他的一双眼睛——
多少的失望,多少的痛苦,多少的怨毒!此刻却仍深深地含蕴在这一双眼睛里,伊风用不着看他而上扭曲的肌肉,也用不着看他紧握着的手掌,就可以体会出这老人心里的失望,怨毒,与痛苦。
“他是死不瞑目的……死不瞑目的……!”
伊风轻轻放下他的身,沉重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然后,他便又看到了老人胁下要害上捧着的一柄尖刀!
一柄黄金的弯刀:刀刃却已可怕地插入胁下,只有刀柄仍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带着血红色的金光!
拔起了这柄刀!颤抖着:伊风的手掌剧烈地颤抖着,鲜血的血珠,沿着刀脊上的血糟,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对死者的怜悯与尊敬,对生者的惯恨与怨毒,使得伊风的心胸中,像铅一样的沉重,刹那之间,他知道了,这凶手的姓名——
萧无!
昨夜杀死一个产妇,一个可怜的产妇,一个刚刚为他自己生出一个孩子来的产妇的萧无!
突地,他手腕一反——
只见血光一花,伊风的牙根咬得更紧了,他竟断去了自己左掌的一根小指,他颤抖着拾起这根断指,轻轻放在死去的老人冰凉的胸膛上。
他缓慢,低沉,但却无比坚强,一字一字地说出八个字:
“不杀此人,有如此指!”
于是,像奇迹一样……
这老人张开的眼,竟倏然又合起来了,一阵风吹来,吹在伊风的背脊上,伊风只觉浑身一震,机伶伶打了个寒噤,一阵难言的悚懔,像梦魔一样布满了他全身,仇恨!仇恨!仇恨……。
他平生从未有过任何一刻有此刻这般接近仇恨!即使他的爱妻背叛他的时候:因为,他深刻的感觉到这老人的一身都充满了仇恨,而此刻这老人却已将复仇的使命留给了伊风——虽然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字,但却比世上所有言语的总和还要明显!
刹那之间,他似乎再也不曾动弹一下,他呆呆地望着面前这老人的面容,世上所有其他的情感都已离他远去,只有仇恨。
突地——
一阵轻轻的啜泣声,从他身后传来,一只莹白如玉的纤手,温柔地抬起了他的左腕……
她轻盈窈窕的身躯,也温柔地在伊风身旁跪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清澈的泪珠,流过她嫣红,温柔的娇靥,滴在伊风鲜血淋漓的手掌,她看到伊风缓缓回过头,茫然望着她,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她的心,也破碎得有如方才那翠竹的栏杆一样。
她从未想到世间竟有如此残酷的事,也从未想起世间有如此凄惨的景象。
她记得片刻之间,她所听到的这老人苍老,忧郁,而充满情感的声音在说着:“……三弟,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又记得,这老人倚在翠绿的栏杆边,那种忧郁而疲倦的神情。
她更记得,这老人曾温柔地对她说:“小姑娘,你要到那里去呀,这里山很深,你会不会迷路?”
这些,此刻便都像图画一样地,又开始在她脑海中浮起,但是:这老人此刻却已经死了。
她又想起自己曾经对这老人说的话:“……天是这么蓝,树是这么绿,冬天好不容易过了,现在是这么美丽的春天,世上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老伯伯,你又何必叹气呢?”
于是,她忍不住放声痛哭了,痛哭着道:
“老伯伯……我……我错了……世上是有些事不能解决的……死……死是不能解决的……死是不能解决的!”
凄宛的哭声,再加上伊风无声的哭泣,破碎了的栏杆影子,沉重地投落在鲜血中的首上,凌琳垂下头,用啜泣着,颤抖着的樱唇,吮吸着伊风断指上的鲜血,伊风含泪的双眸,悲哀地凝视着这温柔的少女,春风仍在吹动,春阳依旧灿烂。但是,这初春的山野,却已有了晚秋的萧索!
第八十二章 如此头颅
“嘶”地一声,
凌琳撕下了一条淡红的衣襟,无言地为伊风包里左掌的伤口,伊风是麻木的,是仇恨使得他麻木的。
但是他麻木的心弦,此刻却又不禁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他挣扎着,想将自己的心,从这种微妙的颤抖中抽出来,也想将自己的手掌,从她那一双小巧而莹白的手掌中抽出来。
但是,他望着她哭泣着的眼睛,他望着她垂落的秀发,他突然发现这样做会是一种多么残酷的事,两人并肩跪在血泊里,谁也没有说话,唉——纷乱的思潮,纷乱的情丝——
这纷乱的思潮与纷乱的情思,使得他们谁都没有回头望一眼。
他们却不知道,此刻——
就在此刻,山亭外的林荫中,突地漫无声音地走出一个少年来,瘦弱但却坚强的身躯上,穿着一身淡黄色几乎像是金毛的衣衫,纤长的双手,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檀木匣子。
他身躯是那么轻巧,轻巧得移动时竟没有发生任何一丝磬音,但是他的目光却是沉重的,沉重地落在凌琳的身上。
他呆望着凌琳,目光中像是要喷出狂热的火花,然后,他终于轻咳一声
伊风,凌琳蓦地一惊,闪电般回转身来,齐地喝道:
“谁?”
这少年双眉一扬,一步掠到亭侧,双手高举着那檀木匣子,朗声道:
“弟子奉家师之命,前来拜见“铁戟温侯”吕大侠!”
伊风全身一震,目中射出精光,厉喝道:
“你是谁人?令师是谁?”
他再也想不到他自己屏弃已久的名字,此时此刻竟突地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揭破,这突来的刺激,像尖针一样在他麻木的心房上狠狠刺了一针,一时之间,他但觉全身又开始急遽地流动起方才似乎已全部凝结了的鲜血。
他目光像闪电一样望在这少年身上,但是这少年却仍然傲然卓立,朗声道:
“弟子锺静,奉家师之命,将这拜盒送交吕大侠,阁下如果是吕大侠的话,将这拜盒收下,便可知道,阁下如不是吕大侠,弟子便要告退了。”
他双手笔直地伸了出来,丝纹不动地捧着那雕刻得极为精致的檀木匣子,语声清朗,态度沉静,伊风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少年有如此沉静的神态,生像是一切变化都不能使他惊慌一样。
但是他的目光掠过凌琳时,沉静的目光,便立刻喷出了狂热的火焰,这种目光与他面上神态之不相称,就像是严冬的雪地上竟突然有蝴蝶飞翔一样,伊风剑眉一轩,冷哼一声,伸手接过了这精致的檀木拜盒。
凌琳睁大眼望着他们,只见这少年“锺静”,将手中的盒子一交到吕南人手上,便转身欲去,她心念动处,突地娇喝道:
“站住!”
少年锺静愕了一愕,便停住脚步,他面上虽仍一无表情,但你若仔细一看,便知道他面上的肌肉像是已全部僵硬了起来。
他缓缓道:
“弟子差使已了,不知吕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伊风目光凝注着檀木匣上的花纹,冷冷道:
“麻烦你将这匣子替我开开。”此刻他心中已自疑云大起,生怕这匣子中装有什么歹毒的勾当,是以才如此说法。
少年“锺静”冷冷望了他一眼,缓缓说道:
“家师只叫弟子将此匣送给吕大侠,却未曾叫弟子开敌,而吕大侠如果不愿开启此匣的话,也与弟子毫无关系。”
他语声虽缓慢,言词却犀利已极,只听得伊风双眉一轩,正待发话,凌琳却已娇叱着道:
“叫你开开,你就开开,噜苏什么?”
少年“锺静”目光一沉,心胸之中,像是突然要作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默然良久,突地一言不发地从伊风手中接过檀木匣子。
伊风望着这少年沉静的神情,明亮的双目,和俊秀的面容,再回首一望凌琳,只见她明亮的秋波中,似乎闪过一丝喜色,像是在暗中赞赏这少年听话一样,心中突地一沉,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
少年“锺静”似乎也被他这突然的问话愕了一愕,目光一转,仍然缓缓道:
“弟子今年方满十七。”语声一顿,语气突地变得冰冷:
“这问题原与吕大侠无关,弟子也并非一定要答覆,但是吕大侠这是第一次相询于弟子,下次么……”
他倏然顿住语声,右掌一扬,将匣盒掀起,吕南人力自暗叹!
“这少年不但神态沉默,言语锋利,而且待人接物,极为得体,虽然稍嫌狂傲,但傲骨铮铮,不卑不亢,正是少年人本色,唉,不知道是谁能调教出这种弟子……难道……”
他心中突地一动,却听凌琳已自娇唤一声,掩面回过头去。
伊风心头一凛,定睛望去,只见这个少年木然捧着拜盒,笔直地站在亭前的石级上,连目光都没有转动一下。
而这雕制得极为精致的檀木匣中,一张淡黄的纸柬之下,竟赫然放着一颗发髻蓬松,却无丝毫血迹的人头。
刹那之间,伊风只觉全身又自一震,探手夺过这紫檀拜匣来,揭开纸柬,凝目一望,只见这颗人头面容衰老苍白,不但没有一丝血迹,更无一丝血色,生像是蜡制的人头一样。
但这面容一入伊风之目,他却不禁惊喝一声,颤声道:
“朱砂掌尤大君!”
他再也想不到这紫檀匣中的头颅,竟是天争教两河总舵中的金衫香主,也就是他以诈死愚之的,朱砂掌尤大君!
他一惊之下,目光抬起,厉叱道:
“站住!是谁叫你来的。”
锺静冷冷一笑,道:
“方才弟子既然未走,此刻便也不会走,吕大侠只管放心好了。”他语声一顿,冷冷又道:
“至于是谁命弟子来的,弟子原以为吕大侠早已猜到了,不过吕大侠既未猜到,只要一看家师随匣奉上的拜笺,也可知道了。”
他目光笔直地望在前面,动也不动,像是生怕自己又会望到那穿着一身轻红衣衫的少女身上似的。
伊风闻言心中却不禁又为之一凛,一手展开纸笺,只见上面写道:
“铁戟温候吕南人阁下勋启:
阁下威震式林,名倾天下,无无缘识荆,常以为恨,年前忽传阁下死讯,无实惊悼莫名,至今方知此讯实乃误传。
阁下咯施小计,便已愚尽天下人耳目,因是无更对阁下之心智景仰矣,因无与阁下,实乃一时之瑜亮,惺惺相惜之心,实所难允,是以无先为阁下报却保定府城外一掌之仇,并将此愚人之头颅,送给阁下,复为阁下报终南山下一剑之恨,将来自长白之无知老儿,毙于阁下之前,更为阁下除却淫奔之妻——
看到这里,伊风不禁大喝一声,目光之中,几乎喷出火来,
只见下面写道:
“由此可见,无对阁下,实已仁至义尽,怎奈阁下却偏偏与无为敬,岂非令无伤新。”
伊风瞠目大骂道:
“无耻,卑贱,无耻之极,卑贱之极!”
却见下面写道:
“今无有事赴江南,又复不克与阁下相见,无更以为憾!”
伊风冷笑:
“我更遗憾。”他直恨不得食此人之肉,寝此人之皮。
下面写道:
“今岁五月端阳,无敬治黄鸡艾酒于南湖烟雨楼上,但望阁下能来一醉,无与阁下缘悭一面,至时想必能尽欢也,专此奉达,并问金安。”
下面具名,自然是:
“天争教南七北六十三舵总舵主萧无拜上。”
伊风的手掌,已因激怒而颤抖起来,他直恨不得能将这一张冷血的书柬,一把撕成两半。
但是,后面却仍有字迹:
“又及:
尚有两事,无必须对阁下一谢,一为阁下竟然慷慨毁去面上之面其,使无从此心安,二为阁下之宝马确乃神驹,予无方便不少,而阁下竟以此马相赠,无怪阁下慷慨之名传遍天下也。”
“再及:
今式林中人均已知阁下未死,阁下弃祖宗之名不用,岂非可惜?一笑。”
凌琳此刻已悄悄转过头来,她虽然没有看伊风手上的信笺,却看到伊风面上愤怒的神情,她知道这封信里,必定有着许多不堪人目的话。
于是她静静止住啜泣,悄悄伸出手掌,捏住他的臂膀。
那知——
伊风突地手腕一翻,手中的紫檀匣子,便脱手飞出,手中的淡黄字柬,也撕为两半,但静立在他面前的少年锺静,却仍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只是望在凌琳的玉面上而眼睛却又像是要喷出火来——
第八十三章 正名振名
紫檀拜匣,远远飞去,匣中的人头,也已将落在地上。
突地——
伊风颀长的身躯,闪电般掠起,有如离弦之箭般,斜飞一丈,手掌疾抄,竟将这已将落地的木匣人头,抄在手中,身形一折,脚尖轻点,又飘飘落在原处,轻轻将拜盒人头放在地上。
他方才激怒之下,虽已将人头抛出,但心念一转,却又觉得不该对一个死去的人如此残忍,凌琳目光动处,轻轻一叹,少年锺静无表情的面目上,似乎也闪过一丝对伊风武功惊奇的神色。
只听伊风冷笑道:
“原来你就是萧无那的弟子。”
锺静冷冷道:
“正是,阁下如无吩咐,弟子就告退了。”
伊风剑眉轩处,突地仰天长笑了起来,朗声道:
“你如是这恶徒的弟子,而竟敢不走,胆子倒也大得很。”笑声突地一顿,面上渐渐笼上一层煞气,厉声道:
“你难道不怕我将你杀死。”
少年锺静冷笑一声,道: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弟子知道吕大侠绝无加害之心。”
他语声一顿,又道:
“何况,即使吕大侠有加害之心,弟子却也未见畏惧哩!”
伊风面色一寒,厉叱道:
“有其师必有其徒,留你在世,也是害人,我为什么不可杀你?”
厉叱声中,手掌一扬,刷地一掌,向这少年锺静劈面击去!
凌琳暗中一惊,只见这一掌眼见要劈上这少年的鼻梁,这少年轩眉瞠鼻,却仍不避不闪,面上也仍是木无表情,就生像是这一掌并非是要打到他身上似的。
那知——
伊风掌势竟也突地一顿,硬生生停留在这少年面前分毫之间。
凌琳暗中又自叹了口长气,却听伊风冷冷喝道:
“你怎地不动手相拒?”
锺静双眉一扬,缓缓道:
“吕大侠无论与家师是友是敌,但此刻家师却仍与吕大侠平辈论交,弟子不敢以下犯上!”
伊风目光一转,面色竟也立刻缓和下来,苦叹一声,收回手掌,和声道:
“你年纪轻轻,前途大有可为,怎地没有善恶之分,你难道不知道那萧无的行事是善抑或是恶吗?”
锺静目光一垂,呆呆地望着石阶,默然半晌,方自缓缓道:
“昔年豫让纹身吞炭,又何尝有善恶之分,只不过是报知己之恩而已,弟子父母双亡,一生孤苦,幸蒙家师收留,此恩此德,有如天高海深,纵然是纹身吞炭,也难报其恩德万一。”
他语声一顿,昂然又道:
“弟子对吕大侠虽然亦极敬慕,弟子对吕大侠虽然不敢以下犯上,但吕大侠出言如再辱及家师,弟子也说不得要冒犯吕大侠了。”
吕南人目光一沈,呆呆凝视在这少年身上,突又长叹一声,挥手道:
“去,去!”
少年锺静恭身一揖,缓缓回过头,大步走去,他一直木无表情的面容上,此刻不知怎地,却已有了一阵难言的扭曲。
伊风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木深处,方自长叹道:
“想不到萧无这万恶的魔头,竟有个这么好的徒弟。”
凌琳亦自轻轻叹道:
“刚才我只怕你把他杀死。”伊风目光一垂,却听她又道:
“但我那时又想,你不会是那种人的,到后来……”她竟自缓缓垂下眼:“后来,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伊风勉强压制着心中的激动,缓缓回过头去,却见凌琳已走到他前面,轻轻从那老人的身上,拾起那节断指,呆呆地凝注了半晌,轻轻长叹一声,又撕下了一条衣襟,仔细地将它包了起来,突地抬起头,笔直地望向伊风,轻轻道:
“这个……我替你收起来了。”
伊风缓缓抬起头,却又缓缓垂下头,他不知该说什么。
却听凌琳又道:
“我也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伊风目光抬处,只见她缓缓伸过玉掌,掌中放的是面象牙的牌子,上面极精致地雕着三颗心。
伊风心中暗叹一声,但觉千百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亦分不清是悲!是愁!是恨!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头道:
“琳儿,这个——你还是自己收起来吧!”
凌琳秀目一张,
“为什么?”
伊风呆了一呆,强笑道:
“你乱送别人东西,你妈妈会骂你的。”
凌琳春葱般的手掌,仍笔直地伸在伊风面前:
“这是师傅送给我的,我妈妈怎会骂我。”她秋波一转:
“你在江湖中闯荡,有了这牌子,也许有用,你看,这上面还有“三心神君”的表记呢?你为什么不要,是……”
她轻轻地说着,语声之中,似乎有一种不可描述的忧郁,就像是不知道多么怕伊风拒绝她一样。
伊风又呆了呆,终于缓缓伸过手,接过了这面玉牌,又自强笑道:
“琳儿一定要送给我,我怎会不要呢?”
凌琳秀眉一扬:
“你要了就好——喂,我问你,怎么突然叫我琳儿了——不过,琳儿也很好听,伊风,你说是不是?”
伊风突地双眉一皱!
“不过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伊风了。”
凌琳方自扬起的秀眉,此刻突又颦在一起,惶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叫你的名字,是不是?”
伊风目光一抬,只见她娇艳天真的面靥上,此刻竟充满了悲苦惶急之色,一双明媚的秋波中,再像是要流下泪来。
一时之间,他只觉心中情思又自大乱,暗叹一声,口中却仍强笑道:
“没有什么,不过——我以后再也不用伊风这个名字了,你……你还是叫我南人好了。”
于是天真而纯美的凌琳,立刻大欢悦起来,她娇美的面靥上,忍不住泛出一丝喜色,悄悄地眨动着她一双明眸,轻轻道:
“南人……南人,这真是一个多么响亮的名字呀!”她芳心中却在暗忖:“我知道这名字以后一定会震动武林的!”
第八十四章 芭炼成钢
她秋波一抬,只见“吕南人”正望着手中的三心牙牌出神,似乎在想着什么,她轻轻说道:
“伊——南人,你在想什么?”
吕南人一愕,道:
“我在想,你能找到三心老前辈这种师傅,真是幸运的很。”
凌琳眨了眨眼睛:
“我告诉你,我还有个师傅呢!巴是剑先生,本来在终南山,我是拜他老人家为师的,那知道一下山后,一天晚上,他老人家突然走了,留一下张条子,才要师傅先传我们功夫。”
吕南人道:
“那就更好了。”
此刻他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说起话来,竟都像是顺口道出,但凌琳此刻心中正有着无穷美丽的憧憬,竟什么也没有看到!
等到吕南人的目光缓缓移到地上的首,他茫然的神色,才为之一变,于是他长叹着将这四具身,轻轻地排在一处,只见他们身上,竟各各插着一柄黄金弯刀,有的在胁下,有的在腰畔,但却俱在要害之处,他不禁暗叹!
“这萧无的武功的确不弱,竟能同时击中这四个人的要害,只是他手段也太辣了些,唉——我不知道他对如此亲近的人怎下得了如此辣手。”
他将这四柄弯刀,一齐谨慎地放入怀里。
“五月端阳……五月端阳……”,他暗中自誓,就在五月端阳这一天,他要将这五柄弯刀,一齐插回萧无身上。
西梁山上,又多了五处新起的坟墓。
这五处坟墓,是吕南人和凌琳尽了最大的努力,以最快的速度掘好的,因为他们都在担心着山深处的孙敏和许白。
“妈妈怎地不下来,难道那边出了什么事么?”
凌琳惶急地低语着,一面又轻轻长叹,她自觉自己已成熟了不少,因为她已经历过悲哀与死亡,她已为人掘过坟墓。
而吕南人的心情呢!自然更是悲哀而沈重的,在这半日之中,他亲手埋葬了许多人,他陡然了解了生与死之间的分隔,只是一段多么短暂的距离,尤其令他心中悲哀与惯慨的是!
“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死,而不该死的人却偏偏死了。”
风声吹动着林木,他笔直地跪在这新起的坟墓前,默诵着祝祷的词句,他虽然从不相信鬼神,但此刻他却仍不禁为这些死去的英魂祈祷,他祝祷这些为了爱和义而死的人,死后能够飞升极乐。
然后,他们再次向山上掠去,这时吕南人心中愤怒,悲哀,俱已过去,只觉心中空空荡荡地,该想的事情很多,却一件都想不起来,不该想的事情虽不多,却件件都在心里飘来飘去。
他暗叹一声,偏过头去,这才发现凌琳跟在他身旁,走得似乎极为吃力,凌琳见他望着自己,嫣然一笑,道:
“你功夫可真好,我知道你许久都没有休息过,也没有进什么饮食,可是现在却一点儿也不累,我……我可真累了。”
吕南入微微一笑,道:
“你有如此明师,将来武功还怕不胜我十倍。”心中一动,突地想起她在“三心神君”处学武已有不少时日,怎地武功却未见得如何精进!而自己只不过将“天星秘笈”中的武功诀要,粗略地练了一遍,进步却远非昔日可比。
“唉如此看来,这“天星秘笈”果然无愧为武林秘宝了。”
转念又忖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身上既有如此武林秘宝,若被人知道,少不了又要惹出多少麻烦,幸好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就算剑先生,三心神君,以及凌夫人等人,也不会知道我究竟得到此物没有但此物却应是剑先生所有,日后我若见着他老人家,定得将这本秘笈交还于他。”
心念又一转:
“呀——那万天萍是知道此书落在我手的,方才也许因为事故太多,是以未曾动手,此刻我若走到那里,他少不得会有强夺,此刻我武功还不是他的敌手,这又该如何是好。”
一念至此,脚步突顿,凌琳往前冲出数步,惊诧地回身问道:
“干什么呀?”
吕南人强笑一下,道: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是以——”
凌琳秀眉一皱,惶声道:
“你是不想和我一齐走么?”
吕南人心念数转,暗叹一声,忖道:
“男子汉大丈夫,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吕南人呀吕南人,你一生行事,机敏有余,也还正直,但是勇敢却不足,是以方会有诈死之事,如今竟在萧无口中落下个话柄。男子汉胜则胜,败则败,生则生,死则死,得失之间,本寻常事耳,如今你虽无心负疚,但却满身孽债,想那萧南苹若非为了你,又何至落到这般状况,以后你处世行事,若再如此畏首畏尾,休说不能算是个上无愧于天,下无怍于人的大丈夫,你简直不能算是个人了。”
凌琳见他突然垂首沈思起来,竟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娇靥之上,突又满现凄苦之色,幽幽长叹了一声,轻轻说道:
“你要是不愿和我——”
那知她语声方了,吕南人突地一挺胸膛,轩眉朗声道:
“我自然要陪你去的,只不过有件事,我方才偶然要想想罢了。”
凌琳展颜一笑,垂下头去,轻轻道:
“那就好了,我只怕……”臻首一抬,微掠鬓发,向前奔走,伊风凝注着她窈窕的身影,呆呆地望了许久,目光之中,忽而满现忧郁,忽而又掠过一丝喜色,只见到凌琳又已奔出数丈,回首呼道:
“南人,快些嘛。”
他方自定了定神,随后掠去。
要知道吕南人本是天资绝顶的不世之才,而且生具至性,只是他自幼及长,一帆风顺,少年扬名,美眷如花,无论事业,家庭,都成功已极,是以在如此情况中长成的他,便难免少了些刚强勇敢之气。
直到年前他娇妻背叛,又被人苦苦欺凌,他这才遭受平生第一次重大的打击,而在这种打击之下,他几乎茫然不知所措,苦思良久,他这才在保定城外诈死,以图瞒过天争教的耳目,日后才图复仇,这种行事,也正如他自己所说,正是机敏有余,勇气却不足。
直到此刻,这些日子来,他可算是饱经忧患,正是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艰苦的磨折,各种的打击,终于使得这一块本质极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