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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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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想了想,也觉得非要有些金创药、跌打药不可,忍痛道:“也好。”

唐肯疾地起来,道:“二哥先吃,我去去就来。”

铁手只觉浑身伤痛,一起发作,额上已冒起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闷哼道,“自己小心,快去快回。”

唐肯答:“是。”人已掠出了店门。

铁手摇摇头,本想勉强吃些东西,让自己体力能有补充,然后运功调息,但才嚼了几口,已感到胃部抽痛着,加上断碎的肋骨刺痛起来,再也无法咀嚼,只好就地静坐运气。

正在此时,店门外走入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一个樵夫、一个猎户、一个郎中,看去甚是平凡。

可是铁手只望了一眼,立即知道他们是乔装打扮的。

而且铁手也立即分辨出他们是谁。

他们正是这三个月来,他一直追缉着的五个凶徒的其中三个:王命君、楼大恐和彭七勒——另外两个凶徒:秦独和张穷,因为在山道上对铁手施加暗算,早已作法自毙。

这三个人,穷凶极恶,正是合力谋害了他们的结义大哥“白发狂人”聂千悉的罪魁祸首,铁手受冷血所托,追缉了他们数百里,才在无意间卷人了戚少商被顾惜朝追杀的漩涡里去。

铁手绝没想到他们会在此际出现!

铁手现刻不能动,也不能走,连伙计端菜过来,他也坐着不动不言,因为这一动,反而引起这三个亡命之徒的注目,铁手而今遍体鳞伤,只怕连捧菜的伙计也未必斗得过。

然而眼前却有三个阴险毒辣、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王命君、楼大恐、彭七勒三个人刚刚坐下来,王命君就气急败坏的说:“我们吃完东西就走,这儿还是不能久留。”

彭七勒刚刚放到唇边的茶杯,又放了下来,问:“为什么,这儿地僻人多,各路人马赶集汇集,不是正好藏匿吗?”

王命君道;“你没见着么?我们刚走进来的时候,外面有大批官差军士,似在搜捕什么!”

彭七勒不以为然地道:“那些酒囊饭桶,咱们还真不怕!”

王命君吧道:“倒不是怕他们,而是万一震动了个冷血或铁手,那时候,可真自寻死路了!”“走,走,走!”楼大恐一拍桌子,震得杯筷齐声一响,店里的客人全向他望来;楼大恐道:“这样子下去,整天是逃、逃、逃!有什么生趣,不如拼了!”

王命君忙和彭七勒佯作对喝了杯酒,笑道:“他喝醉了。”随而压低音道:“你干什么?这样惊动大家,要寻死别牵累我们!”

楼大恐豪气顿消,沮丧地道:“可是,这样天天逃亡,日日逃命,也不是办法。”

彭七勒没好气地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楼大恐握拳狠狠地道:“不如跟铁手那厮拼一拼!”

王命君冷笑道:“你拿什么去拼?张穷和秦独不是去拼了,结果是两具尸首而已。”

楼大恐埋怨他说道:“我都说了,五人一起上,未必打不过铁手,你却要张穷秦独去缠住铁手,让他转移注意力,好让咱们在另一方向逃逸,结果白白折损两名弟兄!”

玉命君嘿声道:“你却来怨我:要不是我这一苦肉计,现在你可不知死在哪一层地狱里!”

楼大恐也不甘示弱:“你以为你自己上得了天!”

王命君仰勃子一口把酒干尽,又去倒酒,他正好面朝铁手,铁手安然而坐,王命君也没加注意,又去倒一杯酒,说道:“好死不如歹活,上天下地狱,都不如逃命的好!”

彭七勒忽然抓住王命君置在桌上的包袱,王命君闪电般按住了他的手背,疾问:“干什么你?!”

彭七勒道:“用‘三宝葫芦’,跟铁手一拼!”

王命君骂道;“你们怎么啦!这两天不见那铁手踪影,说不定咱们已把他甩脱了呢,你们要无事找事,当初又何必十万八千里的逃!”

彭七勒缓缓缩了手,眼睛却发了光,喃喃地道:“要是把他给甩脱了,那就好……”

这时,一个人忽然走近,彭七勒吓了一跳,楼大恐连忙按住了他,彭七勒这才瞧清楚,原来是食肆里的伙计。

伙计道:“三位客官,要叫点什么菜送酒?”他对失惊无神的彭七勒有些畏惧,便只跟王命君说。

王命君心烦意乱,挥手道:“随便你点几道菜吧。”

楼大恐却咕喀道:“不知明天还有没饭吃呢!我可要吃好一点的……”

伙计道:“那么,客官要吃的是什么,小店立即做去。”

楼大恐道:“这里有什么可吃的。”

伙计道:“多着呢,本店著名象蚌、静鱼、龙球团团,不然,就照刚才那两位客官桌上的菜,都来一样如何?”他用手指向铁手桌上的菜。

铁手心头一凛:他正意守丹田而至气贯丹田,竭力静观入定,陷了一种“八触”的境界,即动、养、凉、暖、轻、重、涩、滑合而为一,任这一心回复元气内力的当口儿,他只想恢复一小部分的功力,万一那三人猝起发难,也希望能有招架之力。

楼大恐望去,那几道小菜也没什么特别,便问王命君:“喂,你看怎样?”

王命君懒懒地望了一眼,正想说话,眼角忽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人影可以说是他恨得咬牙切齿之梦魔,王命君看了一眼,不敢相信是真的,又看了一眼,“哎呀”一声,一跤坐倒!

彭七勒早已是惊弓之鸟,但反应快捷,一把扶住王命君,急问:“怎么?”

王合君一张脸变得死灰,哭笑难分地道:“他……他……他……”楼大恐和彭七勒随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脸色大变,如同跌入冰窖之中,彭七勒几乎就要双膝跪倒下来,愕然道:“他……他……怎么也在这里?!”

楼大恐恶向胆边生,抄起一张凳子,喝道:“铁手,你要怎样?”

食馆里的客人一见有人要动武的样子,都想走避,铁手淡淡地道:“各位,这儿没有事,我跟他们几位朋友有些过节,但我今天仍有公务在身,在等另外一位朋友,没心情动手,不会有事的,请各位坐下自便,当不骚扰。”说罢,自行喝酒,也不理会楼大恐的喝问。

其实,他强提真气,一口气沛然地把话说完,五脏六腑又抽痛起来,一时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左手抓住酒杯,抓得好紧好紧。

第二十章看不见有人

三人听到铁手那番话,本来自度必死,一时之间,几疑是在梦中,楼大恐豪气尽消,呆立当堂,王命君一把拉他坐下,颤声道:“铁大人,谢谢不杀之恩。”

食馆里的人客听出那独自饮酒的人,竟然是“四大名捕”之铁手,都又敬仰、又好奇。

铁手冷冷地道:“滚”这个字一出口,腹部奇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命君求之不得,哈腰鞠躬,道:“是,是,我这就滚,就滚——”却见彭七勒仍然坐着,凝望着铁手。

王命君示意道:“走——”

彭七勒忽凑近低声道:“看见没有?”

王命君疾道:“看见什么?”

彭七勒道:“铁手浑身是伤,血迹斑斑,脸也给打烂了。”

王命君急道:“这关我们屁事,我们能走就好!”

彭七勒低声道:“我看不对劲。”

楼大恐忽然会意:“你是说——?”

彭七勒深沉的道:“铁手不是放过我们,而是没有能力动手杀我们!”

楼大恐奋然道:“既然他杀不了我们,我们就去杀了他!”

王命君狐疑地道:“对呀!我就说他没那么好,居然饶我们不杀——不过,四大名捕,虽死不疆。你们不记得当年他们四人,如何浴血战十三杀手吗?结果对方全军覆没,看来一早濒死的四大名捕,人人都活了下来!”

彭七勒道:“你的意思是——?”

王命君道:“保住性命要紧,何必惹事!你没听他说吗,他还在等人来,来人如果是冷血……”

楼大恐道:“万一铁手真的伤重无法还击,咱们岂不错失良机?”

王命君道:“要是铁手武功尚在,咱们岂不是在送性命!”

楼大恐道:“这……”

彭七勒说道:“看来这险还是不能冒……”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兴高采烈的叫道:“二哥,我请回来了这儿最有名的大夫,给您治伤。”说着扯了一个老头子,往铁手那儿走去。

铁手叹了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话阻止是好。唐肯道:“二哥,你不舒服呀?”转首向那大夫道:“你行行好,快给铁二哥看看。”

那大夫姓潘,在这儿颇负盛名,有人称他为“翻生神医”,即是誉他医术可以把死人翻生一般,他的医术当然没有那么好,但医人的经验倒是十足,才一探手把脉,再一掀铁手眼皮,端详铁手全身,即摇着叹息,道:“完了,完了,年轻人好勇斗狠,你这下子,伤得入了筋骨,至少也要躺两三个月,才能复原一半,要不是看你骨格强健,神定气足,恐怕不一定能活呢

话未说完,楼大恐、彭七勒、王命君已三面包抄,到了唐肯背后,面向铁手。唐肯立时警觉,沉住了脸。

彭七勒怪笑道:“好哇,铁手,你倒有今!”

楼大恐道:“你都把我们逼苦了,看今天我不——”

忽听楼里一个食客一拍桌子,叱道:“三个不知好歹的小贼,铁二爷放你一马,还哆嗦什么!”

另一个食客也抓起桌上的长布包,走了过来,道:“铁二爷虽然受伤,但我们素来敬重二爷为人,决不容你们放肆!”

食馆里大部分食客都相继起哄;原来这镇上多的是武林中人,大部对“四大名捕”十分钦仪,或多或少曾间接受过他们四人的恩义,而今是铁手身负重伤,面临危难,会武功的都有意拔刀相助。

王命君笑嘻嘻地道:“哦、原来是打抱不平来的,真是不打不相识,欢迎,欢迎,幸会,幸会。”

铁手心里却暗暗叫苦:王命君这三人武功虽然跟他相去甚远,但比起一般武林人物,却又高出许多,这食馆里的武林人,都是非常平庸的脚色,怎会是这三个恶徒之敌呢,何况王命君手上还有“三宝葫芦”,万一打斗起来,伤亡必众,铁手自度个人生死并无大碍,但决不忍这些古道热肠的汉子送命,心中大急。

玉命君已在解开包袱,食馆里四、五名武林中人也围了上来,人一多,胆便壮,彭七勒道:“今日我们要报仇雪恨,不关事的爬开!四、五名武林人互觑一眼,谁也都不走开。

楼大恐一把推开潘大夫,面对唐肯,粗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唐肯正待拔刀答话,铁手忽道:“三师弟”。

唐肯一怔。王命君、楼大恐。彭七勒更是震住当堂。

铁手从容不迫的道:“这三个给脸不要脸的人,你拿他们怎么整治?”

唐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铁手叹道:“要不是咱哥儿俩还有要事在身,到真要烦三弟你一人送他们一脚,好叫他们早些儿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唐肯只答:“是。”点了点头。

彭七勒、楼大恐,王命君都开始一步步往后退。彭七勒率先飞退,楼大恐和王命君也跟着没命的跑,跑出了店门,再远离了小镇,彭七勒这才扶树喘息道:“妈呀,原来……原来……追命也也……也来……来了……”

王命君也道:“你看他那一双脚,在进店里来的时候,多有劲,我就知道他决不好惹,他一进来,就……”

突然住了口。楼大恐和彭七勒齐声问:“怎么?”

王命君喃喃自语道:“不对啊!”

彭七勒搔搔头皮:“有什么不对了?”

王命君道:“他走进来的时候,叫的是‘二哥’,而不是‘二师兄’……”

彭七勒为之气结地道:“那有什么?铁手也曾叫了他一声”三弟’……”

语音一变,陡然叫道:“不对,不对,江湖上传言,‘四大名捕’中,无情是大师兄,铁手排二,追命行三,冷血列第四,其实是以入门先后为准,要论年纪,追命最长,铁手次之,最年轻的是冷血。刚才那个人,粗眉大眼,满脸胡碴子,但看去绝对还要比铁手年轻……不可能是追命!”

王命君沉吟道:“便是。”

这次到楼大恐比较怀疑,“会不会是追命外表年轻过人……”

“怎会?追命历尽风霜,沧桑风尘……”王命君道:“我们都上当了!”

楼大恐怒道,“我们折回去,杀了他——!”

王命君望了望天色,时已近暮,他咬牙切齿的道:“回去是回去,不过只捎住他,先别动手,这次摸清了底儿,半夜才下手,决不教他活着离开思恩镇!”

王命君等三人甫离“安顺栈”,铁手立即脸色惨白,抚胸摇摇欲坠,他顾得用内功发送退敌,已无法以内力压住伤痛,一时天旋地转,几要跌倒,食馆里的人都围观问候,唐肯情急地道:“铁二哥,都是我不好,害你……”

铁手苦笑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他喘了一口气,向围观的人抱拳道:“诸位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其中一名武林人收起了刀,也拱手为礼道:“不必客气,四大名捕声名远播,替天行道,我们皆钦服万分,今日有幸得见,已感殊荣。”

另一名武林人却关怀地道:“铁二爷没什么事罢……敢情这位是追命三爷了?”

唐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铁手见这些人意诚,明知不智,但亦不忍相欺,便道:“他是我新结义兄弟,姓唐名肯,适才因为急于退敌,不得已借用了三师弟名号,请诸位见谅。”

众人这才明白,见铁手居然道出真相,不怕对头再来侵犯,此种作为,十分诚恳信任,都很感动,那潘大夫也听过“四大名捕”的名号,已开了张药方,趋近道:“老夫适才不知是铁二爷,一时多口,误了大事,请二爷勿怪。二爷身受重伤,定必是为锄好去恶而不借身,这一张方子,虽不能立时见效,但对疗伤去瘀,特别有帮助,二爷如不嫌弃,我就献上这一贴方子……”说着把药方双手递去。

岂料铁手尚未接过药方,已给一人抢去,那人道:“单是方子又有何用?得变成药才行!我去抓药,马上回来!”

铁手见这里的人这般热诚,甚为感动,这几日人身上所受的苦楚,仿佛都有了补偿,铁手哽咽地道:“诸位,今日各位的大恩,容铁某人他日再报,此地在下恐不能久留,就此别过

那最先挺身而出的武林人忽沉声道:“二爷,你现在离去,恐怕有点不妥。”

立即有人间他:“怎么说?二爷留在这儿,不怕那三个恶人又来寻仇么?”

那武林人道:“那三个人,以为是追命三爷也来了,想必不敢回头,我们这儿的人,吃的是江湖饭,走的是武林路,谁也不说出去,便没有人知道,究竟追命三爷在不在这儿、铁手二爷在不在这儿了!”

听的人都说“是呀!”“对!”“照啊!”只有铁手在众人嚷了之后,问了一句:“却是为何不宜离开这里?”

那人凑近铁手耳畔,低声道:“刚才,镇里来了一批官差,在大街小巷搜查,联同本地衙差,如临大敌按家搜索,我的是——”他把色音压得更低:“好像就是铁二爷您!”

铁手一震。

唐肯失声道:“官府的人找上来了。”

铁手点头道:“来的好快。”转首向众人道:“今日的事,多谢诸位援手,诸位跟我铁某人以前素未谋面,铁某也不知诸位尊姓大名,恩藏于心,就此别过,诸位,请——”

他这一番措辞,在场谁都听得出来,是不想连累今天在场救援的人,这些人虽是热血好汉,一听跟官衙沾上了边儿,虽不知原委,亦知铁手肯定是冤枉的,但谁也不敢与官府为敌,纷纷道:“二爷保重,就此别过。”

众人相继离开,那人也抱拳道:“两位,请忍一忍,留在这儿,此时出去,必跟外面的官差撞上,愿二爷命大福大,他日有缘再相见。”说罢也行了出去。

这时众人一一都已离去,食馆里甚是冷清,唐肯扶着铁手,四顾凄然,那老掌柜道:

“铁二爷,老夫也听说过您的侠名,您要是不嫌窄陋,就留在这儿过一宵再说,我决不说二爷在这儿,二爷也不必提我事先知情,这便两相皆便,不知意下如何?”

铁手知道这老掌柜敢冒大不违留自己在此过宿,已是十分难得,眼下这般出去,无疑自投罗网,并害了唐肯,而且自己也需运功疗伤,眼下别无选择,便道:“老丈美意,在下铭感五中,蒙您让我们栖身一晚,若有意外,决不牵连老丈贵号。”

老掌柜笑道,“如此甚好。”即嘱伙计带两人上楼入房。

三人走到一半楼梯,忽听豁琅琅、当啦啦一阵连响,十六八名衙役提着锁链。镣铐、冲了进来。

铁手乍闻铁链碰撞之声,已然惊心动魄。只听为首一个衙役大声喝问:“李知军事、李知监事有令,抓拿朝廷钦犯铁游夏,”向老掌柜喝问道:“可有见到些什么陌生脸孔?!”

铁手暗忖:嘿,李福、李慧这两个“墙边草”,倒是水鬼升城隍,成了知监和知军去了,这年头真是坏人当令。

老掌柜期期艾艾,唐肯当先一步,挡在铁手身前,拔刀叱道:“铁大人忠肝义胆,义薄云天,谁要拿他,先杀了我唐肯!”

那捕头抬头望了望唐肯,转头问身旁的同伴:“上头下令抓的,有没有唐肯这个人?”

一名衙役即答:“报大捕头,没有这号人物。”

那“大捕头”道:“既然没有这个字号,咱们该不该抓?”

一名衙役答道:“既不在名单上,咱们就少惹一事好了。”

另一名衙役答:“常言道:‘小心天下去得,鲁莽寸步难行’,咱们吃公门饭的,多得罪个朋友,不如少结个敌人。”

铁手的眼睛发了光:最后一个说话的衙差,便是刚才那位仗义抱不平的大汉,只是换了件衣裳,敢情他是便装来食馆查探的,而今再换上官服。

“大捕头”抚须道:“那么说,这人我们就不用管他了。”又道:“他后面是谁呀?怎么我看不清楚。”

二名衙差举手在眼上张了张,道:“报大捕头,那人后面,我看不见有人。”

那名汉子衙役道:“对,我也看不到有人,你们看不看得见呀?”

大家都哄然答道:“看不见,没有人。”

大捕头满意地道:“既然你们都说没有人,我老眼昏花,自然也看不到什么人了,那么,这儿已经搜查过了,那班来自京城的军爷们,就可以免搜这儿啦,回去只要咱们都说一声‘看不见有可疑的人”省事得多了。兄弟们,咱们打道回衙吧!”

众人,‘哇”地吆了一声,一行人威风凛凛的行出了食馆,临去前,在门阶上,那汉子回头一笑,还抱了拳,交了包药材,塞到老掌柜手里,向铁手遥遥指了一指,掀开帘子,大步行了出去。

唐肯本横刀,要誓死维护铁手而战,现在瞧得如在五里雾中,诧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回首只见铁手热泪盈眶,左手紧紧抓住扶梯,更奇道:“他们……?”

铁手情怀激荡,深吸一口气,道:“他们……在成全我。”

老掌柜遥遥头,叹道:“他们都听过铁二爷的侠名,故意装没见到,前来查店,用意无非是他们先查过了,那些城里派来的军爷可就不必再来查一次了……这镇上的衙差,平时作威作福,但良心眼儿倒好的。”

铁手知道这些衙差为了维护自己,可能要冒上极大的罪名,心中感动,但也警惕起来,知道李福、李慧等带兵搜查这里,自己的行藏决不能涉露,以免连累他人。

老掌柜道:“您还是随小盛子上去吧。我把这药煎好了,再送上给您用。”

铁手和唐肯到了房中,掌柜细心周到,再叫人送了饭菜上来,铁手振起精神,吃了一些,便运功调息,唐肯打醒精神,替他护法。

铁手内力,十分深厚,他跟追命都是带艺投师,他的武功,一向都是顺序而习,投入诸葛门下之后,诸葛先生看出他天生异禀,也把内力悉尽相传;内功是诸葛先生武功最高修为,是以铁手的武功,也比无情、追命、冷血都强,只不过铁手既专注于内功,腿功就不如追命、剑法亦不及冷血,至于暗器、轻功和聪明机敏,亦不如无情。

铁手轻摩七大要穴,渐次温热,中指按摩正。反穴各二十四圈,中丹田三开合,重复数次,再作三回嘘息。右手外侧劳宫穴置于百合,左掌压于右足涌泉穴,反转百圈,七按五吐,风息绵长,正转反旋,气流丹田往还,渐入佳境。

不知不觉,已近初更,忽然屋瓦“喀”的一响,铁手已有醒觉,但唐肯近日过劳,手按刀柄,伏在桌上瞌着了,烛火犹自未熄。

第二十一章三宝葫芦

这屋顶“喀”的一响,十分轻微,但铁手还是听到了,沉声道:“上面是那位朋友,何不进来叙叙?”

唐肯在睡梦中听到铁手说话,摹然而醒,抓住刀柄,惺松着间:“什么事?”

铁手盘膝而坐,脸色凝重,看了看屋顶,唐肯跟着仰首看去,哗啦啦一阵碎瓦纷落,一条人影落了下来,一个人乱发虬须,目露极凶异彩,手持一枝臂粗熟铜棍,在瓦石碎坠中落地,正是楼大恐。

楼大恐杰杰笑道:“怎样?铁二爷,咱们是老相识了!你找得咱们好苦,这次,终于叫大家给碰上了!白天人多,碍着咱们叙旧,今个儿晚上,正好给咱们痛快个够!”

铁手淡淡地道:“楼大恐,你最胆小,总不会你独自个儿来,你的老朋友呢?”

“蓬”地一声,窗子被拆开,一个人双手“拿”着窗子,跨入屋来,正是凶狠阴隙的彭七勒:“他来了,自然也少不了我。我特地赶来替你送丧的。”

铁手道:“王命君呢?”

只听一人道:“王命君在。”他回答的时候人还在门外,回答之后人已走了进来,但木门并没有开——只是木板上多了个人形的大洞,他是直“穿”了进来的。

铁手笑道:“王兄果然好威风,连走进来的气派都跟人不一样。”

王命君好像听不懂铁手语言中的讥刺之意,大刺刺地坐下来,唐肯一跃而起,提刀护在铁手身前,王命君只看了他一眼,笑道,“说也奇怪,铁二爷这身上一挂了彩,咱们几个,连走路都神采起来。”

铁手笑道:“这叫此消彼长。”眼光落到王命君腰间的葫芦,忽道:“我真佩服你们。”

楼大恐狰狞地道:“现在才来说讨好的话,不嫌太迟么!?”

王命君却笑着阻止道:“尽说不妨,尽说不妨,凡是好话,我最爱听,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样子好听的话,自铁二爷口中说出来,人生难得几回闻,焉能不听:自然要听!”

铁手道:“我佩服的是你的兄弟们,怎么这般信任,把三宝葫芦挂你腰畔,要是打不过人,你拍拍屁股先走,凭了腰间的葫芦,也足以立于不败之境!”

他这么一说,王命君、大恐、彭七勒三人一齐变了脸色。

王命君怒道:“住口——”

楼大恐忽道:“王老二,你腰间的葫芦,说来应该交给大伙儿,每人轮着保存一天,这才像话。”

彭七勒道:“对!”

王命君急道:“哎呀,你们怎么听这兔崽子挑拔!你们不大会使这宝贝儿,便暂由我收着,难道我会吞了么!”

彭七勒冷笑,道:“就是伯你吞了!”上前一步,伸出手掌,道:“你给是不给?”

王命君不自觉地用手抓住腰畔的葫芦,愤怒地道:“你这算什么?我是你们二哥呀!”

楼大恐冷冷地接了一句:“聂千愁就够是我们的老大了!”

王命君眼珠一转,忽然笑道:“好,我一定给,不过,咱们先宰了这挑拔离间的,咱们三个人,就把葫芦的三只都分了,一人一份,岂不是好!”

彭七勒瞪了他一眼,道:“你说话可要算数!”

王命君道,“我说话从没有不算数的。”

铁手道:“当日他答应冷血,向聂千愁认错,痛改前非,结果,聂千愁就死在他手上!”

王命君刷地拔出铁扇,铁尖钉地弹出一支尺来长的银针,直刺铁手!

唐肯早有准备,抡刀一格!

“叮”地一声,银针刺在刀上!

唐肯反攻一刀,王命君退了一步,但怕背门卖给左边的楼大恐,连忙一扭,闪至右边,又恐彭七勒出手暗算,只好身形一闪,这下一退三挫,变得左继右支,极为吃力,原本他以智谋好狡见长,武功并不太高,跟唐肯不相伯仲,但唐肯胜于豪勇有力,这一下直把王命君逼得狼狈不堪。

唐肯刷刷刷一连几刀,把王命君几乎迫出门外。

只听楼大恐冷冷地道:“不管怎样,你有意使我们窝囊反,以求自保,可惜就算我们要反,也得先杀了你才反。”

铁手好整以暇,道:“这也无妨,不过,我那番话,你们的老二已起了戒心,待我死后,在阴间还不知等你们哪一位先上路呢!”

彭七勒道:“跟他唠叨什么,杀了再说!”手上的凤翅挡一振,往铁手“天灵盖”打落!

唐肯一心把王命君逼退,但全心全意,在留意背后铁手之安危,彭七勒一动,他顾不得身前大敌,人未回身,已然疾退,及时一刀架住凤翅挡!

唐肯横刀硬挡,但王命君如蛆附髓,嗖地又贴身跟了近来,一针就往唐肯后脑刺到!

正在这时,唐肯左右胁下倏地伸出两只手掌,迅疾无伦地拍中了王命君的左右胁间!

与其说拍中,不如说王命君没料到那儿陡地多了一对手掌,所以整个人撞了上去!

这当然是铁手的手掌。

王命君捱了两掌,心道:“我命休矣!不料这两掌击在要害,只使他一阵血气翻腾,全身酥麻,在片刻间便已复原大半,心头一喜,叫道:“铁手没有功力,他的手下不中用了!”

同时间,唐肯左肩已吃一棍,跌跌撞撞了几步,彭七勒持凤翅铛追击,唐肯半身微侧,勉力招架。

楼大恐挺棍逼近铁手。

王命君虽未完全恢复,但心知己无大碍,扇针一伸,直刺铁手眉心穴!

铁手身急向后仰,闪过一刺,但全身真力难聚,砰地跌在床上,王命君狞笑上前,又一针刺下,务要把铁手致死方才甘休!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楼大恐一棍全力打在王命君的背上!

王命君的背脊骨立时断了。

不但断了,还碎裂成好几截。

他也立时飞了出去,飞出窗外。

在他还没在飞出去之前,楼大恐已一手摘了他腰畔的葫芦。

铁手忽然喊了一声:“楼大恐抢了三宝葫芦!”

那边的唐肯,因为负伤,手中钢刀已被彭七勒打掉,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铁手这样一叫,彭七勒骤然放弃唐肯,掠了过来,凤翅铛直撅楼大恐。

楼大恐本要一棍把铁手打死,但彭七勒的功势已到,他回身一架,拦住凤翅铛,怒道:

“你要替王老二报仇!?”

彭七勒冷笑一声,盯着他手里的葫芦:“你想独吞!?”

楼大恐忽然收棍,道:“好,给你一只又如何?”

他突然用右手一拍第一只枣红云卷着黛绿色的葫芦!

“飕”地一声,一道白光,尖啸急射而出!

彭七勒怪叫一声,忙用凤翅铛一格,但喉咙已多了一道孔。

对穿的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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