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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依酒-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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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信眉峰轻皱:“既然药方可靠,为何不禀报官府?”
“哎哟,大人,咱小老百姓说的话,官府哪里肯信呢?这药事关人命,还能随便乱吃不成?”小二一面笑着一面拿着托盘退下。
新上的是壶毛尖,味道清淡,初然素来喜欢清茶,故而一连喝了两三杯,细细品了一回,蓦地想起什么来。
“那迎仙居又是个什么地方?怎么没听说过?”
温子楚一口茶水呛在喉间,结结实实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神情有些不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没听过也正常。”
“我倒觉得可以前去问一问。”初然两手捧着脸,琢磨道,“要是她的方子和曾澍远的方子一致,咱们便能以此说服王爷了。”
温子楚一脸惊讶:“怎么?你要去?”
“不行么?”初然奇怪道,“难不成你也想去。”
温子楚摇着头,想了想,又劝道:“那地方,姑娘家的还是别去的好。”
初然看他表情古怪,回头又去看穆信,后者脸色也微微有些异样,她恍然:“你们说的可是烟花之地?”
温子楚笑着点头,默默品茶。
不料初然反而大义凛然道:“那我就更要去了!”
“为什么?”这回说话的竟是穆信。
初然小心翼翼把倒得满满的茶杯放好,转过头来看着他:“我不去难不成你去么?我师姐说了,那些地方男人去不得,一去不回头的。”
听完她解释,穆信啼笑皆非,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倒是温子楚“噗嗤”一声笑出来,摇头叹道:“你师姐说得真有道理。”喝了口茶,眸中只看她眨也不眨地盯着穆信瞧,他略有些不爽,拿手指敲了敲桌,问道:“你倒是说说,穆信怎么就去不得了?”
初然轻抿着唇,如实道:“那地方不好……我不想穆大人去。”
听她此话,穆信心中不觉一暖,眸色也缓和下来,垂目静静看着她。
将他二人神情看在眼里,温子楚干笑了两声:“你对他倒是挺关心的。”
“又怎么?穆大人也很关心我的啊,对吧?”最后两个字她是望着穆信说的,后者只是微微一笑,似乎不知怎么作答。
街上北风疾,吹在脸上竟丝丝生疼,温子楚被这风吹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他把扇子一摔,对着旁边的小厮喝道:“这么大的风,还不关上?想冻死我是不是?”
小厮自不敢多话,忙不迭地去关窗。
不想冷风顺着那缝隙进来,温子楚倒是没怎么,反而初然鼻中一痒,别开脸打了好几个喷嚏。
楼下,小二端了糕点上来,托盘里一叠芙蓉酥和一小壶冰镇酸梅汤,刚摆上初然就好奇地提起那精致的小壶,触手却冰凉刺骨。
她惊道:“这里头装的什么?”
“回姑娘的话,是冰镇的梅子汤。”
“这时节了,还喝酸梅汤?”
大冷的天儿本是不欲饮这么凉的,但因方才喝了些酒,原本想醒醒,故而温子楚才命人备上,不料初然对此物却是十分感兴趣。夏初时候在王府喝过一点,那味道她记忆犹新,怀念不已,早就想再试试,只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世子不介意我倒一杯吧?”
她笑嘻嘻地说着,手上早就拿了汤壶开始倾倒,穆信看她指尖都被冻得发红,禁不住伸手制止。
“气候太冷,还是别喝了,对脾胃也不好,何况你这牙刚好,尤其忌生冷,你难道忘了?”
因听他这么一说,初然乖乖地抽回手来,当真不再去碰这壶梅子汤,温子楚淡淡看她,忽而想起什么来,微微倾了倾身:“他不说我还忘了,你这牙好的如何?”
初然连头都懒得抬,自顾吃茶:“也就那样。”
他不张口说话,温子楚自得自个儿伸头伸脑地观察,好一会儿才笑赞道:“看着倒是挺不错的,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你那姐夫也是找的一手好大夫,手艺这般精湛。”
“你喜欢,那我把你牙拔了再给你上一颗?”她没好气地翻翻白眼。
身边的穆信暗自叹气,轻声喝她:“莫要这样同世子说话。”
“无妨。”温子楚似乎见怪不怪了,也由着她,眼底里笑意不减,“随她吧,她说话自然,我听着也自在。”
他待初然同旁人不同,明眼人一看便看得出来,穆信虽也心知肚明,但不知为何心中涩然,偏偏初然对温子楚又不避讳,瞧她侧脸笑颜嫣然,穆信却觉刺目,只轻轻地别开脸去看窗外,头顶一排鸟雀飞过,天空淡白如纸。
晚饭在醉仙楼用过后,初然和温子楚一行也慢慢下了楼,准备往回走。
王府和宿府的方向一致,故而他们也就顺理成章同行一段路程。
汴梁乃是大宋的不夜之城,夜里本因十分热闹,如今虽不宵禁,但街上已是惨淡清冷,人少了显得气温就更加寒凉,衰草连天。
兴许是这风景的衬托,走在街上他们几人都不曾说话,初然裹着厚厚的披风却仍忍不住一个劲儿的打喷嚏,还没走出多远,前面是一个小巷口,远远地看见那儿站了好几个捕快,拉拉扯扯的不知在做什么。
“官爷,官爷行行好吧,我闺女当真不是染的瘟疫,只是寻常的风寒罢了,您就放过她吧。”说话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妇,头鬓银灰,面容憔悴,泪痕满脸,正拽着那个捕快的衣袖苦苦哀求。
“大娘,这规矩也不是咱们定的,咱哥几个不过是奉命行事。眼下病都波及到了后宫,圣上下旨那得严查,但凡是有病的,不论是谁,统统得去城郊的兵营里头,别说你家姑娘,就是庞太师来了那也是没得商量。”
捕快年纪轻轻,看模样也不过十七八/九,说话的口气倒半点余地也不给,伸手就将那老夫人隔开。身边的几个捕快迅速从那屋里扶出来一个人,是个身形娇弱的姑娘,只见她面色如土,气若游丝,披头散发,似乎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官爷,我老婆子就这么一个姑娘啊,官爷,求求你了!”眼见自家女儿要被拖走,老妇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哭得声嘶力竭。
那捕快也不欲多生事端,连忙伸手见她扶起,头疼地叹了口气:“老人家,您也别担心,朝廷又不是扔下你女儿不管,那军营之中有翰林医官院的御医照顾,御医您还信不过不是?没准儿过几日你家闺女就回来啦!”
“我不信,我不信!邻家的囡囡便是这样被你们带走的,前些天她死在那地方,怎么就没人搭理!”老妇人死活拽着他不肯松手,那捕快也是没有办法,硬生生扳开她的手,一掌推开,老妇踉跄了几步,背贴在那墙上。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若不将你闺女带走,满城的人都得染病,到那时莫说是你,我的项上人头都保不住!”捕快说完也不再理她,转身就和同伴离开。
老妇人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女儿被带走,她索性坐在地上,昏天黑地的哭。
初然呆立在原地,怔怔地望了她良久,蓦地有一股恐惧感涌上心头。
“看样子,这事情是越来越麻烦了。”温子楚见得此情此景,也不由怅然,“朝廷这回是下了狠旨,无论什么病因都隔离开来,未免太无情了一些。”他收了扇子,对身后的小厮道:“给那妇人些银两,搀她进屋里去吧,这外面天寒地冻,小心别也染了病。”
“是,公子。”
穆信侧目时,但见初然目光呆呆地盯着前方看,神色张皇,嘴唇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如何,微微发紫,他不由上前一步,轻声问道:“怎么了?”
初然没有转头,木讷讷地摇了摇头:“没、没事。”
触及她手背,只觉得指尖冰凉,穆信正将再问,温子楚却展开扇子道:“既是没事就快走吧,天气这么冷早点回去歇着,免得染上了风寒——那时就麻烦大了。”
思及她方才一直在打喷嚏,想来也有些着了病,穆信遂也颔首:“外头风大,快回去的好。”
初然搓了搓手,轻抿着有些干裂的唇,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
三日后,宿家老太太的病总算是痊愈了,陶木晴也终于能松一口气,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初然却病倒了。
大概是前几次出门吹了些冷风,回来后便喊着头疼,本以为只是没睡好,匆匆了点水就上床窝着,怎料得第二天压根儿就起不来了。
这几日开封府的捕快天天来查,陶木晴不敢去请外面的大夫,只能将家中剩余的药材配了些简单的方子熬给她吃下,可惜一直未见起色。
为避免让人查到,初然只能先搬到偏院一个简陋的小屋里,日日躺在床上,连吃饭都没力气。兴许只是风寒所致,不过因为医药单薄,烧了好久也没退下来。
初然从小到大都没生过这么重的病,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病来如山倒”,她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一滩烂泥,全身都绵软无力。
这日午饭后,穆信提了些药前来看她,刚一推开门,屋里沉闷的气息就漫了出来,只见其中门窗紧闭,密不透风,连空气都有几分压抑,他不由皱了眉,走到窗边将窗户支开。
约摸是听得动静,初然缓缓睁开眼,冬风迎面而来,她不适地往里缩了缩,哆嗦道:“好冷……”
尚没看清来人是谁,额头就被一个冰冰凉的手掌覆住,她忍不住皱眉,直想躲开,却听来人沉着嗓音低低道:“烧得这么厉害,为何不请大夫来看?”
待得听清他的声音,初然揉揉眼睛,轻声唤道:“穆大人……”
穆信将她搁在被衾外的手盖了回去,复将被子仔细裹好,方才在床边坐下。
“师姐说,若我们请了大夫,他们就会把我带走的。”她哑着嗓子,思绪回到那日在街上所见的老妇人,神色难过,“你说,他们会把我带走吗?我会不会也被送到那个军营里去?”
瞧她面容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一张脸上恐惧尽显无疑,穆信满心不忍,只能轻拍她的肩,柔声宽慰道:“不会的,你只是小病,很快便能好。”
“真的吗?”初然自己都不信,不知为何,却希望从他嘴中听到些肯定的话。
穆信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
“可我吃了好几天的药了,为什么不见好呢……”
“我从世子那里得来几株百年人参,一会儿叫人熬了汤给你吃,定会好起来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人参到底能不能治病,但聊胜于无,按温子楚的话来说,总比那胡乱吃药要好。
“百年的人参啊……”初然忽然捂着脸,惨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一定很贵的,我吃得起么?”
想不到这会子了她还有心玩笑,穆信亦不知作何表情,终究还是摇头笑道:“这几个人参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你不用担心。”
初然歪头看他:“老让你破费,怎么好意思。”
穆信也不觉打趣道:“你还会不好意思?”
“怎么不会?说得我脸皮好像很厚似的。”她不快地翻了翻白眼。
初然虽是发着烧,身上却怕冷的很,陶木晴命人在屋中特意点了两个熏笼,连她怀中都还抱着一个手炉,故而房间里温暖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不!!百年的人参应该很贵的吧,穆大人你真的出得起吗!!
☆、【祸不单行】
窗外的冷风吹打着树枝,枝叶上残存的些许露水溅进屋里,恰巧落在初然脸上,冰冰凉凉的,她不说话,房内便出奇的安静。穆信只皱着眉看她,心中所有所思。
“穆大人?”隔了好一会儿初然才出声唤他。
穆信方抬眸:“嗯?”
她突然有些神情担忧地望着他:“你说……我……我会死吗?”
“别说胡话。”穆信轻轻摇头,“不过是风寒罢了,又不曾染上那些瘟疫。”
初然靠着枕头,忽而讪讪地问道:“那我若是真的死了,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
闻言,穆信面沉如水,眼睑眨了数下,才缓缓道:“自然会伤心。”
“我也是。”初然笑嘻嘻地凑近了他几分,“从前我就想,如果我门中姐妹在执行任务时丧了命,我得伤心好几年;如果是师姐石晏他们,那就是好几十年;如果是我师父享尽天年,我起码得哭个半辈子,但直到最近病了方才去想,要是你死了……我会难过多久呢。”
穆信登时愣住,竟没料到她自己同与她如此亲近之人相比,一时之间脱口而出:“多久?”
初然偏头过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脸上流转,最后狡黠地一笑:“我没想出来。”
心里没由来的松了口气,穆信淡淡平复情绪,起身替她倒了杯热茶。
“多喝点热水,对身体有好处。”
初然乖乖地伸手接过来,捧在怀中抿了一口,突然道:“穆大人你知不知道,得了病的人不能喝茶的。”
穆信微微一愣:“是么?”
“喝白水才行。”
也不知她说的话当不当真,穆信却还是站起来:“那你等等,我出去给你换一壶。”
“不用了。”初然笑着摇头,手捧着茶杯不肯松开,“我今日只想喝茶。”
穆信没办法:“若是喝不得,还是不喝为好。”
“没事没事。”初然饮了一大口,精神反而比之前好了一些,“你坐下,晚些时候我会叫师姐帮忙换的。”
他只能依言又坐下。
刚泡好的茶滚烫,比暖手炉更热上几分,初然也不再喝,干脆抱着茶杯暖手,下巴却搁在膝盖上,两只眼睛不住盯着他瞧。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着实是一件很令人不自在的事,穆信终于忍不住:“你看什么?”
初然又微笑着摇头:“穆大人,你知道么,其实一开始我没打算在汴梁长住的。”
“嗯?”穆信也学她偏过头,等着下文。
“师父给的秘籍,我已练了一半,剩下的武功难度极大,又需要一个安静之处细细修炼。原本我是打算攒些钱,去南边买个小房子。待武功修成,出关后便去品剑大会上一展身手,那时候我就能名扬天下了。”
怪不得她总捏着自己的钱袋,一副生活艰难的样子,思及如此穆信不由也有些佩服她来。
“那为什么不去了?”
“因为你……”初然还是顿了顿,“和石晏世子,我怕我到时候一个人,万一很寂寞,那该怎么?”
“汴梁城郊的房子也不贵。”穆信垂眸看她,“你若是想,我也可以帮你。”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虽然原本不是想这样说的,不过听他说愿意帮自己,初然仍旧是十分欢喜,茶杯里的水已然凉了,她便搁在一边,缩在被中同他说话。
眼见她此时的脸色比自己来时要好上许多,穆信也放下心来,静静听她叽叽呱呱的扯淡。
午后的气息本就惹人困倦,加上初然又有病在身,身体虚得很,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穆信将她被子掩好,又关上窗,回头瞧了几遍方才离去。
一出门,抬头看天色方知时辰不早,他只和初然说着话不觉中都这么晚了,穆信略有些惭愧,正巧陶木晴就在不远的花园中坐着看书,见他出来忙起身向他走来。
“阿初怎么样了?”
“刚睡下。”穆信轻轻点头,“但是烧似乎还没退。”
“哎……”陶木晴恼火地扶了扶额,“眼下京城里的大夫大多都被请去了那军营里,去买药也是危险得很,到处都有人盯着。”
穆信亦皱眉:“风寒虽不算大病,但是一直这么烧着也不是办法。”
“是啊。穆大人有没有办法能请到大夫?或者能抓药也行。”陶木晴从怀中取了个方子,“这个方子是之前家中下人染上风寒时大夫开的,想来也相差不远,大夫请不到总归药还是必须吃的。”
近日城中查得严谨,他也没有把握能寻到药材,但只求在王府能找到一些,穆信将药方收下。
“在下会尽力。”
陶木晴抱拳朝他行了一礼:“那就麻烦穆大人了。”
刚从宿府中出来,天上就星星点点的落起了小雨,门前街上,温子楚和石晏二人正朝这边而行,大约是害怕人多口杂,温子楚索性连小厮也不带了,头淋着雨,肩上全是细细的雨珠。
穆信忙走过去施礼,温子楚抬手就道:“罢了罢了,不少这点礼节。”他看了一眼宿府紧闭的大门,脸上焦急:“你见过她了?如何?病好些了么?”
“……状况不佳。”
听得他这四个字,温子楚方知事态的严重之处,甩袖原地踱了几步,恼道:“这丫头也真是,平日里活蹦乱跳的,跟个兔子一样,怎么偏生挑这个时候得病!”
“其实并非是什么大病。”穆信解释道,“只是城中封锁严密,但凡采买药材之人官兵捕快都会上门查问,例如风寒这样的病症便会即刻被押至城郊军营。故而宿夫人不敢轻易去药铺,病才一直好不了。”
石晏乃是开封捕头,自然是知晓的,忙点头称是:“没办法,上面要求的紧,连我都得日夜巡街,一点风吹草动就得带一帮人去人家家中盘查。搞得像土匪强盗似的。”
温子楚来回走了走,蓦地道:“要是寻得药材,她的病就能好,是吧?”
穆信眸中一亮:“世子的意思是……”
“我有个朋友是外地的商人,他手头药材不少,去他那里买应该是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汴梁。”
石晏连忙道:“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吧!”
“不行。”眼见他说风就是雨,扯着温子楚便要走,穆信忙伸手拦住他,“下午和晚上还有一班巡查的,你尽量让他们别去宿府。方才我一进去就闻得浓重的药味,要是被旁人察觉那就麻烦了。”
石晏抓了抓头:“可是下午不该我当班啊。”
温子楚闻声就道:“你去帮衬帮衬,又没什么要紧的。”
昨天巡了一日的街,没想到今儿还得继续,石晏苦不堪言:“那、那好吧。”
“走吧。”撵走了石晏,温子楚方对穆信道:“我们去买药。”
穆信:“好。”
*
温子楚要去的地方是一家位于汴梁城东北的小当铺,这铺子门面不大,从外面看似乎只是一家简陋的铺子,实则不过是店家用来掩人耳目的罢了。
他的这位朋友,算是萍水相逢,但因先前曾偶然助过他进出关外,故而温子楚想他这也算欠自己人情,便就有些理所当然了。
当铺的掌柜是认识他的,听他道明来意后立即转身进了屋内通报,没过多久,但见一个披着灰狐裘内着镂金丝花纹蜀锦衣的中年男子款步走出来。
一瞧得他,温子楚就笑着打起招呼:“邓老板,许久不见。”
“公子当真是许久不见了。”那邓姓男子连忙上前作揖,“公子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您老的时间可金贵得很呢。”温子楚笑道,“平时寻你可寻不到,这回也算是碰巧了。”
“这还不是那封禁令闹的。”说起来他就有些窝火,“我那屯了这么久的好茶叶,就等着大冬天儿的卖出去呢,偏偏逢上这事儿,哎……”
两人客套寒暄了几句,邓老板目光时不时扫扫温子楚身后的穆信,也知晓他必定是有求而来,方摊手请他二人进屋:“外头天寒,两位既有事要说,请先进去暖和暖和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从当铺偏门往里走,穿过狭窄的走廊,前方豁然开朗,只见那室内竟富丽堂皇,华贵异常,四角摆的白釉瓷瓶,上雕刻着梅花纹样,通身剔透,洁白如玉,一看即不是凡品。
想来此人以这当铺为掩,屋中倒是藏了不少好东西,无怪乎温子楚料定他这里有药材可买。
两人纷纷落座,那邓老板热情地上了壶好茶给他二人倒上,之后方才坐下。
温子楚品了一口,是蜀地的雀舌,滋味鲜爽甘甜,回味无穷。忽的想起初然似乎最喜这一味茶,但可惜卧病在床无法品尝。
“实不相瞒。”温子楚放下茶杯,笑意吟吟,“我此番来是向邓老板求些药材。”
“哦?”那邓姓男子眉峰一挑,“莫非公子……”
“邓老板也知道最近买药不易。”温子楚不着痕迹地打断他,脸上却仍是笑,“若非是实在寻不得,我也不至于大老远跑来求您老人家了。”
“公子哪里的话。”邓老板轻摸下巴寻思片刻,“公子开口要,小可自不会不给,不过近来我这儿确实一味药都没有了。”
“哦?为何?”
他眉头一皱,叹气道:“在那疫病横行之前,唐记药铺花大价钱把我这儿的药全买空了,如今我也是担心得很。倘使不慎得了些小病,还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呢。”
“唐记药铺?”温子楚和穆信相视一眼,眸中皆露出怀疑之色。
因觉得他是担心私下里来买药价格恐不好开高,温子楚方笑道:“老板莫不是怕我狮子大开口?你做生意的但求不亏本,我自然知晓,要多少钱你开就是。”
邓老板摇了摇头:“公子误会了,不是小可不卖,当真是没有货了。”
“你闯南走北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会这么疏忽大意,将所有药材都卖空?旁人说这话,我是信的,但你……我如何也不信。”温子楚说罢,从腰间卸下一枚羊脂白玉来,“这玉石你看中许久,如今我将它赠给你,药的钱另外再附,你看如何?”
“公子,使不得!”邓老板伸手制止他,面露难色,“即便你这么说,我这里真的是没有货,若你们二人不信,大可去我仓库一看。”
“可是……”
温子楚本还要争议,穆信在一旁摇头轻声道:“世子,算了。”且不说他有没有药材,即便是有,大抵也是不愿卖给他们的。
邓老板心知他此时定然心情不好,只得讪讪一笑,搓着手道:“事实便是如此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罢了……”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温子楚也无法接着问下去,只好道,“老板既是没有,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公子就不多坐一会儿?”
“不用了。”
听他这么一说,那人也不客气,鞠了一躬,送道:“公子慢走。”
刚走出当铺,温子楚就怒气冲冲地回头,对着那铺子的匾额狠狠一瞪:
“哼,简直是目中无人。”
“我从前只当他是个生意人,为人处事多有狡猾之处也算是情理之中,怎料他竟这般吝啬,想当初我帮他出关之时那麻烦还比现在的大得多了。”
温子楚越说越气,一拳砸到那墙上,眉头深拧。
“真是个小人!”
穆信虽也是遗憾,但还是摇头道:“罢了,强求不得。我们还是另寻他法吧。”
“我倒是想。”他支起身,一脸头疼的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这几日催着我去御史大夫家看那林小姐,还带了大堆的补品,说是城中特殊时期,要特殊照顾。”
温子楚烦躁地捏着眉心,似乎十分疲倦:“连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穆信只好沉默不语。
方才还零星落着的小雨此刻已经骤停,天空看上去很厚重,白茫茫一片,风里夹杂着湿气。温子楚抬头长长叹了口气,又垂眸静静地出了会儿神,蓦地,带了几分艳羡的语气说道:
“穆信,我倒是羡慕你……”
穆信眼神一怔,讶然地抬起头。
对面的温子楚却是涩然地笑笑:“从前我从未有过这般感觉,今时今日才觉得……至少你还是个自由之身,做想做之事,无牵无挂。而我……”他说罢,顿了良久,怅然若失,“连我未来的枕边人都不能自己做主,说来是个世子,其实又如何?”
他对初然,穆信心中了然,闻得此言依然寻不到什么话来回答他亦或是安慰他。
想起那日王爷提起的那个在朝中的幕后权贵,十年等待不能付之一炬,思及这般,但见温子楚表情惆怅万千,他暗自轻叹,心道:我又何尝不羡慕你?
归途中,兴许是心有灵犀,两人都是一言不发,静静而行。
街边的店铺零零散散的开着,帷幔随着北风哗啦啦的抖动,温子楚一手把玩着折扇,目光在四周的摊子上游走,穆信则是跟着他身后,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二人正好转过十字路,那街前有人匆匆地往这边跑,大约是太过焦急,左脚绊在那凸起地石板上,一头就栽到穆信怀里。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清……”
来人一个劲地道歉,刚想行礼,待看见穆信时,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师父?!可找到你们了!”
这来者方是石晏,瞧他神色慌张,两手拽着自己衣袖,仿若是看到救星一般,穆信不由奇怪:“出了什么事?”
温子楚闻声也问道:“不是叫你去宿府看着么?你满大街的瞎跑什么?”
“我也想啊,出大事了!”
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穆信心上一紧,连忙问:“什么事?”
石晏咬着嘴唇,纠结道:“今天总捕头巡街……恰好就去了宿府,初然她……哎!”
作者有话要说: 子楚哥哥,你还是和穆大人搞基吧。。。。。。。。。。。。
☆、【汴梁城郊】
他话音刚落,身侧一阵风乍起,再转头时,穆信已然不见了。温子楚不会轻功也追不上他,自在原地着急,眼见得石晏在愣在那儿,忍不住伸手去戳他脑门儿。
“不是叫你去看着她的么?怎么反而出事了!”
“这也不能怪我呀!”石晏捂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总捕头巡查,我还敢拦着不成?我这小官儿还做不做了……”
瞧得他这没没出息的模样,温子楚骂也不是恼也不是,最后愤愤甩了衣袖,疾步离去。
*
赶到宿府时,门前已站了不少捕快,为首的正是开封府的总捕头黄因池,身后跟着的正是初然。远远的,穆信就看得她脸色不怎么好,方才在床上躺着时本就虚弱,这会子又出来吹风,病情恐怕会越发恶化,他未及多想就快步走过去。
“黄捕头。”
黄因池正在和陶木晴说话,听得有人唤他忙回过头来。
“这不是穆大人么。”平日里和穆信也不少打交道,不过他俩一个在开封府一个王府,在这回封禁令执行上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却不知他特地过来所为何事。
“穆大人怎么有空跑这里来?”
穆信止住步伐,垂眸间瞧见初然缓缓抬起头在看他,一双眼睛黑亮如漆。
不好禀明来意,他只能道:“……我恰好路过此地,与这位姑娘也是相识,不知她所犯何罪?”
“哦,不是犯了事儿。”黄捕头伸手扶了初然从门槛跨出来,随口就道,“前几日的封禁令下来后,上面有吩咐,但凡是染了重病之人不分病状一概送去城郊医治,一来以防传染给他人,二来也能及时治好病嘛。”
他未曾去过城郊的军营,不过想来不是什么好去处,倘使真的去了,恐怕是一去无回……
穆信微微皱眉:“据我所知,她只是染了风寒……”
“诶,那疫病初期正是风寒之状。上头早就说过了,所以风寒也是需要隔离的。”似乎是早就想好了的说辞,黄捕头不等他话道完就这般解释。
见他仍旧不放心,黄因池方又道:“你放心,既是你的朋友,我定给她安排个好住处,不同其他人一块儿便是。”
正欲开口说话,穆信只觉袖间一沉,低头时却是初然拽着他衣袖,眼里星光闪闪,眼圈微红,不住地朝他摇头。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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