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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剑-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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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庆仍然未停下他修剪花木的工作,一面低声道:“老弟,听说过回天手杨非子这个人吗?”

凌度月神情微微一变,道:“回天手,晚进倒听师父提过,听说他是一位极受武林同道敬重的高人,怎会也卷入了这次是非之中。”

这时,雷庆已打消了接近花厅的用心,反而向后退出,一面低声道:“老弟,杨非子不但有一身绝高的武功,更利害的是他还有一肚子古古怪怪的学问,既精医道用毒,又擅机关埋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总之,传说中他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就连当今一些武林名宿,都称他杨大先生,他未瞧破咱们的身份真是运气,我看咱们先回到工舍中去,休息一下,智离此地,把消息传给欧阳老堡主。”

凌度月道:“杨非子真的这样利害吗?”

雷庆道:“如若单仗武功搏杀,老朽相信他未必是老弟的敌手,但他胸中的古怪大多,叫人防不胜防。”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看起来,这杨非子似乎就是咱们想见的首脑人物了。”

雷庆道:“绝对不是,数十年他一直卓立在江湖是非圈外,正邪两方,不知有多少人礼聘于他,都被他严词拒绝,武林中人每谈到他那一身所学,一腔才华,埋没山野之中实是可惜得很,但也庆幸他有那份高风亮节,不为名利所动的坚贞之志,因为他一旦应聘出世,武林中必将掀起一场风波,想不到这位清高了数十年的回天手,竟然在清誉数十年后应聘出世。”

谈话之间,两人已收了工具,行入工舍。

凌度月意尤未尽地问道:“老前辈……”

雷庆突然伸手拦住了凌度月,接道:“老弟,别这样叫我了,江湖无专长,达者为先,你老弟一身艺业,已到了超凡入圣之境,老前辈三个字听得面红耳热,这样吧!你老弟如不见弃,称呼一声我老哥哥如何?”

凌度月略一沉吟,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哥,小弟心中有点不解之处,想请教一下。”

雷庆心中很高兴,眉飞色舞地说道:“太客气了,什么事只管请说。”

凌度月道:“回天手杨非子,既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不知那回天手的稚号,是如何得来的?”

雷庆笑一笑,道:“问得好,这中间倒有一段佳话,杨非子在一座绝峰之顶,虽然身负绝世医术,但却不肯下民间济世,不过他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论什么人,只要能在重伤之后,赶到他的住处,他就免费施术疗治,老弟,那真是神奇之术,不论伤的多重,只要有一口气,他就能着手回春。”

凌度月道:“这么说来,杨非子救了不少人?”

雷庆笑一笑,道:“教的人倒不多,老弟,他住在千寻峭壁之上,一般人自然无法登上,能去的自然都是武林人了。”

凌度月道:“杨非子立下了这么一个规矩,用心不是在教人,旨在传名了。”

雷庆微微一怔,道:“对,老弟,能被他施救的人,也是一代名家不是武林高人,救得一人之命,所得到的称誉,比救上千百个人,还要收效宏大了。”

凌度月道:“杨非子自鸣清高,只不过用心在博名而已……”

雷庆正想开口,却被凌度月示意阻止。

紧接着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那步履声刚刚响起,一人已到了工舍的门外。

是一个穿着蓝色劲装的年轻人,二十三四的年纪,生相很俊秀,背上长剑飘垂着****剑穗。

雷庆一欠身,道:“这位官人……”

蓝衣人挥手打断了雷庆未完之言,淡淡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道:“你贵姓啊?”

这自然难不倒雷庆,他早已问过了那老花丁的姓名,立刻接道:“老汉姓张。”

蓝衣人点点头,道:“不错,这里的花丁是姓张,你阁下名字也叫张得宝吧!”

一点也不错,张得宝正是那花匠的名字。

雷庆怔了一怔,道:“是!老汉张得宝。”

蓝衣人笑一笑,道:“你今天的造化不错,咱们大爷很欣赏你那份修剪花树的手艺,说不定会赏给你一笔银子,那也许足够你享用下半辈子,用不着再来此作花丁了。”

以雷庆丰富的江湖阅历,显然地听出了口气不对。

但他硬着头皮装下去,道:“小官人,老汉愚昧,听不懂……”

蓝衣人接道:“跟着我走!这句你该懂了吧?”

雷庆道:“这个自然懂得。”

蓝衣人道:“好!那你们就跟着我走吧!”

雷庆心中暗暗盘算,这番设计,本是天衣无缝,不知怎的会露出了破绽。

回顾了凌度月一眼,只见他双目已然泛现出冷肃的杀机,一面示意阻止凌度月暂缓发作,一面说道:“小成,咱们去瞧瞧吧!也许咱们真的走了运,会得到一笔赏赐……”

一面说话,一面举步跨出室门。

目光到处,顿然住口不言。

只见四个执刀大汉,分守在工舍的四周,刀出鞘,人凝神,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戒备。

愕然片刻,雷庆才缓缓接道:“那位小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蓝衣人回头一笑,道:“老把式,明人眼睛里不揉砂子,你阁下也不用再装下去了。”

雷庆苦笑一下,道:“老汉实在是想不通啊!”

凌度月紧随在雷庆的身后,因雷庆再三示意,所以,他隐忍下未曾发作。

蓝衣人挥挥手,四大汉刀还鞘内,才回顾雷庆一笑,道:“两人费尽心机,不惜屈辱自己,扮作了父子花丁,若是不能到花厅中瞧看一下,岂不是有虚此行吗?”

雷庆道:“小官人的意思是……”

蓝衣人接道:“两位如是还有点豪气,何不到花厅去见识一番,说不定,两位还能见到你们想见的人?”

雷庆道:“好吧!老汉不懂你少爷说的什么,但为人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到花厅就到花厅去吧!”

蓝衣人笑一笑,未再答话,转身向前行去。

过关刀雷庆也暗里横了心,身份已被发觉,自然再无留在此地的机会,此刻要走,也难免动手一搏,那就不如到花厅中去见识一见,那蓝衣人说不错,说不定还可以见到主脑人物。

有了这番打算,很顺利地行入花厅之中。

这地方虽是花厅,其实两侧房间,不下数十之多。

不过,蓝衣人倒是带着两人行入花厅。

雷庆暗中观察,瞧出了不少厢房是新建而成,虽然漆作一色用来掩护,但新建痕迹,细心观察下仍然可见。

蓝衣人掀开了垂帘,当先而入。

四个佩刀大汉,却远远地停在厅外丈余左右处。

雷庆和凌度月,紧随入厅。

花厅很敞大,摆了不少桌椅,但坐在厅中的只有一个人,正是回天手杨非子。

蓝衣人一欠身,道:“师父,人已带到。”

原来,这蓝衣佩剑少年,竟然是回天手杨非子的徒弟。

杨非子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两道冷厉的目光,扫掠雷庆和凌度月一眼,突然笑一笑道:“捧两盆香汤上来。”

两个青衣美婢,闻声而出,各捧着一个面盆,放在一张木几上,又悄然退了下来。

杨非子指指两个面盆说道:“两位先请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咱们再谈。”

那茶几距离雷庆很近,一阵浓烈的香味,扑入鼻中,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香汤。

雷庆摇摇头,道:“这水太香,脂粉气重,老汉不敢用。”

杨非子笑一笑,道:“阁下,可是准备死不认帐了。”

雷庆道:“此话怎讲?”

杨非子道:“天下的易容药物,能够瞒过我这一双眼睛的,我这一生中,还未见过……”

雷庆接道:“咱们剪修花树的园丁……”

杨非子冷笑一声,接道:“朋友,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定要闹到动强的程度,不觉着太煞风景吗?”

雷庆似知无法再装下去,淡淡一笑,道:“用不着香汤洗面,这谈也是一样。”

杨非子笑一笑,道:“好!你朋友认识我吗?”

雷庆道:“大名鼎鼎的回天手,天下有何人不识!”

杨非子点头一笑,道:“你朋友贵姓呢?”

雷庆道:“一定要说出来吗?”

杨非子道:“你不说出姓名,足见心有所忌,我也不勉强二位了,不过,两位来此的用心,总得见告吧!”

雷庆哈哈一笑,道:“以你天台杨非先生的胸罗之博,想必早已知晓咱们来此的用心了,似乎不用多此一问。”

杨非子一点也不发作,点点头,道:“看来,你朋友是一位久走江湖的老狐狸了!”

雷庆接道:“不敢,不敢,比起你杨大先生,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站在杨非子身后的蓝衣少年,突然喝道:“放肆!”

杨非子一挥手,阻止住那蓝衣人的发作,缓缓说道:“朋友,可是想叫我杨某人,猜一猜你的身份吗?”

雷庆道:“这个,在下倒是有些不信了!”

杨非子道:“咱们要不要赌一下?”

雷庆道:“赌什么?”

杨非子道:“如是在下猜错了,两位立刻请便,杨某人决不留难,只是在下如若猜对了,你朋友准备付出什么代价?”

雷庆道:“你说吧!”

杨非子道:“立刻洗手封刀,退出江湖,从此不再问江湖是非,以保晚年,怎么样,这条件很够宽大吧!”

这样一来,雷庆不禁呆在了当地,沉吟了一阵,缓缓说道:“阁下,在下身不由主,无法答允你的条件!”

杨非子淡然一笑,道:“你不敢赌,是吗?”

雷庆道:“我不能赌,身受人遣,难以自主,你回天手的才慧,才是江湖上极受推崇的一位高人,在下既不能说了不算,只好放弃不赌了。不过……”

杨非子道:“你还是不信我已知道了你的身份?”

雷庆道:“不错,在下虽然知道你是回天手杨非子,那是阁下的名头!”

杨非子冷冷接道:“就凭你这一句话,我也该说出你的身份了。”

雷庆道:“在下洗耳恭听。”

杨非子道:“过关刀雷庆,可是你阁下吗?”

雷庆怔了一怔道:“你……”

杨非子笑道:“我没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只是人的缺憾太多,很多人,看来严丝合缝的事,其实留下了很大的破绽,一个人,只要多用一点智慧,就可以知人所不知,能人所不能。”

雷庆叹口气道:“看来阁下的大名,果非虚传了,你不但在医学一道上,有回天之能,就是在用谋方面,也非常人能及了。”

杨非子道:“多承过奖,阁下既然承认了你是过关刀雷庆,咱们似乎是应该谈谈正经事了。”

在精神上,雷庆已被杨非子绝世才智震骇,叹口气,道:“阁下的意思是……”

杨非子道:“不论咱们见面的时候,方式如何,但见了一面,总算有缘,因此,在下准备奉赠两位一点微小的礼物。”

雷庆更吃惊了,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杨非子回头望了那蓝衣少年一眼,道:“去!把我的九转丹,取出两粒。”

蓝衫少年低声道:“师父,九转丹功夺造化,起死回生……”

杨非子道:“我知道,所以才要你去取来。”

蓝衣少年不敢再言,转身而去。

片刻之间,手捧一个红色的葫芦行了出来。

上面只是一个木塞,但那蓝衫人是不轻易地触动,小心翼翼地抱到了杨非子的身前。

杨非子轻轻在红葫芦上一拂,拨开木塞,倒出了两粒银白色的丹丸,放在木案上,合起了塞子。

蓝衫少年小心翼翼地又把红葫芦捧了回去。

看他行动小心,似是捧着一个什么奇药之物一般,不敢有丝毫大意。

望着木案上两粒银白的丹丸,杨非子缓缓说道:“两位,如是愿化敌为友,那就收起两粒九转丹,也算咱们见面一场。”

凌度月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道:“如是咱们不收下这两粒九转丹,那就算是和你阁下为敌了?”

杨非子笑一笑,道:“在下不希望那样的结果。”

凌度月一时会不过意来,道:“为什么?”

杨非子道:“因为我杨某人,一向不太喜欢不知进退,不识时务的人。”

如不是杨非子先揭露了过关刀雷庆的身份,表现出绝世的智慧,凌度月早已发作,但此刻却忍耐了下来。

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阁下的意思可是说,凡是和你作对的人,都是不知进退,不识时务的人了。”

杨非子笑一笑,道:“你觉得我的话有些过份是吗?”

凌度月少年气盛,又身负绝技,连番受到激讽,已有些控制不住。

冷笑一声,道:“阁下也许确有绝世才慧,和着手回春的医道,不过在江湖上闯荡的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杨非子道:“武功?”

凌度月道:“不错,是武功。”

杨非子道:“杀人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抡刀动剑,在我杨某人的眼中,动刀杀人,那是很下等的方法。”

这答复,显然大出了凌度月的意外,不禁为之一呆,缓缓说道:“你医道精深,想来也是位用毒的高手。”

杨非子冷然一笑,道:“用毒杀人,至少比刀剑文雅一些,杀得省力,死得安详,不至于血溅五步,惨不忍睹,不过,杨某可以奉告,用毒杀人也只是杀人的方法之一罢了。”

面对着这样一位智慧如海,难测高深的人,凌度月心中满是怒火,却又一时发作不出暗自吁一口气,道:“除此之外,在下倒想不出还有什么杀人的方法?”

杨非子道:“有!杀人之法,分有千百种,用毒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凌度月豪气复生,缓缓说道:“咱们这等面对面相处,距离不足五步,在下认为,最有效和直接的杀人方法,还是武功来得最为有效。”

杨非子仰天大笑三声,道:“年轻人,你可是想试一试吗?”

凌度月冷厉地说道:“如是情势逼人,在下只有冒险出手一途了。”

杨非子点点头,道:“诚然,无形剑的传人,应该有这样一份豪气。”

凌度月呆了一呆,道:“你……”

杨非子接道:“我看过了冷八公的伤,他是武林著名的杀手之一,除了无形剑之外,江湖上很少有人能够在简短的时间中杀死他。”

凌度月道:“看来,阁下的确是一位很有见识的人。”

杨非子道:“令师昔年和区区有过数面之缘,故旧老友的传人,在下极不希望闹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凌度月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认为,无形剑也无法在这等近距离内,一举间杀了你吗?”

杨非子道:“年轻人,杨某人是一位素不喜欢冒险的人,否则,适才在花园中,我就揭穿两位的身份了。”

有些骇然,凌度月回顾了一眼,道:“你是说,你早有了准备?”

杨非子道:“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但也不愿和令师那等难缠的人结下不解之仇,所以我才请两位来,希望我们能谈出一个完美的结局。”

第十回真假马松

不论杨非子说的是真是假,但他每一句话,都有着很大的镇人力量。

雷庆为人老练,觉着此时此情之下,生恐凌度月年少气盛控制不住,急怒出手,造成惨局,当下说道:“阁下的高明,好叫雷某佩服。”

杨非子笑一笑,道:“雷大侠有何见教,只管请说,可能的范围之内,杨某人尽可能给你满意的回答。”

雷庆道:“和阁下谈话,确使人省去了不少的口舌……”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开封府的整个事件,可是由阁下的设计?”

杨非子沉吟了片刻,摇摇头道:“不敢掠人之美,杨某人只是参与一二。”

雷庆道:“以阁下在武林中享誉之隆,地位的清高,怎会置身于江湖是非之中呢?”

杨非子笑笑,道:“你大侠呢?又为什么不安居林泉?”

雷庆道:“杜天龙是我义结金兰的兄弟,在下义不容辞。”

杨非子笑一笑,道:“杨某受人之托,也不能不忠人之事。”

雷庆道:“杨大先生总不会是主持其事的首脑人物吧?”

杨非子答非所问地冷冷说道:“在下倒希望你雷大侠能好好劝说欧阳堡主一番,盛名得来不易,何不名哲保身,早回绿竹堡,或可晚年无恙。”

雷庆笑一笑,道:“杨大先生的话雷某人一定传到。”

杨非子神色凝重的说道:“雷大侠,万一欧阳老堡主不听劝告,你阁下最好能退出这番纷争之中。”

雷庆心中一动,叹口气道:“杨大先生,雷某有一事不明,希望杨大先生能够代为解惑。”

杨非子道:“雷兄如若相信杨某,希望字字真实。”

雷庆道:“武林风波多肇因名利之争,但这一场纷争,似乎是奇怪得很,既非为名也不象为利,而且把你数十年不卷入江湖武林是非的杨大先生也拖入了这次漩涡之中。”

杨非子笑一笑,道:“问得好,江湖上除了名利之争外,最好能少听别人的隐密……”

雷庆怔了一怔,道:“杨大先生,这人在下就不懂了……”

杨非子摇摇头,笑道:“我已经点出了题目,文章应该怎么作,你雷大侠自己去想吧……”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也许绿竹堡的欧阳老堡主知道内情,雷大侠不妨和欧阳老堡主谈谈。”

雷庆道:“杨大先生,这场麻烦究竟是起因于欧阳堡主呢?还是起因杜天龙的身上。”

杨非子道:“雷兄请回去问过欧阳老堡主,在下相信他可以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

雷庆点点头,道:“这么说来在下可以走了吗?”

杨非子笑一笑,道:“在下一直把你雷大侠视作贵宾,从无留难之意。”

雷庆一抱拳,道:“雷某人告辞了。”

杨非子一挥手,道:“两位好走,恕我不送了。”

雷庆带着凌度月离开了花厅,直向大祥记绸缎庄奔去。

凌度月低声说道:“老哥哥,咱们走慢一些吧!”

原来雷庆离开那花厅之后,一直快步奔行,竟不顾引得大街行人注目。

听到凌度月的话才放慢了脚步,叹口气,道:“老弟,你是否觉着事情很可疑吗?”

凌度月道:“哪一方面?”

雷庆道:“杨非子这么轻易放咱们离开那座花厅。”

凌度月道:“这个确有些值得怀疑之处。”

雷庆道:“唉!老弟,不瞒你说,我心中很怀疑一件事。”

凌度月道:“什么事?”

雷庆道:“那杨非子很可能在咱们身上动了手脚?”

凌度月怔了一怔道:“你是说他们在咱们身上下了毒?”

雷庆道:“是的!所以我必需尽早的赶回大祥记,见见欧阳堡主。”

凌度月暗中运气一试,道:“老哥哥,在下没有中毒之征。”

雷庆苦笑一下,道:“如是能叫咱们觉出中毒,那就不配叫作回天手。”

凌度月未再说话,但却感到雷庆震骇得有些过份。

回天手杨非子确然有过人的智慧,但未必就有雷庆形容的那么厉害。

回到大祥记,雷庆来不及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直向欧阳明的居室中闯去。

欧阳成方突然闪身而出,拦住了雷庆,道:“阁下……”

雷庆接道:“老朽雷庆,欧阳老堡主在吗?”

他的易容术瞒不过回天手杨非子的双目,但却瞒过了欧阳成方。

这时凌度月心头突然震动了一下,暗道:“我们这易容手法十分高明,杨非子能够瞧出来,已然不同凡响,但他竟然能够叫出了雷庆和我的身份……”

念转及此才感觉自己究竟是阅历太浅,雷庆的震骇并非无因。

忽然间,凌度月感觉到背脊上升起了一股寒意。

阅历丰富的欧阳明,似是已从雷庆急快的口气中,听出了不对,一闪身迎了出来,道:“雷兄,什么事?”

雷庆举步入室,一面说道:“我们被人家认出了身份,逐离王府。”

欧阳明哦了一声,极快地打量了雷庆一眼,道:“什么人?”

雷庆道:“回天手杨非子。”

欧阳明似是受到了极大的震骇,脸色突然一变,道:“你是说天台杨非子?”

雷庆道:“除了此人之外,天下还有何人,几句话就够使老朽和凌老弟离开了王府。”

欧阳明一挥手,低声道:“成方,你去找陈二叔和天龙,要他们在大厅上候着,我有要事和他们谈谈。”

遣走了欧阳成方,欧阳老堡主才长长吁一口气,道:“雷兄,你说些什么?”

雷庆道:“他要我劝告老堡主早回绿竹堡,别再在开封停留。”

欧阳明苦笑一下,道:“你中了毒吗?”

雷庆道:“我不知道。”

凌度月道:“在下和雷大哥一直守在一处,在下完好无恙,雷老哥怎中毒……”

话刚落口,雷庆突然双眼翻白,一跤跌向地面。

欧阳明一伸手抓住了雷庆,放在一张太师椅上,道:“凌少侠,你……”

目睹雷庆突然倒下去,凌度月简直愕到了极点,呆了一呆,道:“我一直留心着杨非子的一举一动,不知他何时施下毒手。”

欧阳明伸手按在雷庆的脉膊之上,缓缓说道:“雷兄中的是三日断魂粉,三日内都可救得,只要老弟没中毒……”

凌度月突然感觉到,双腿一软向前栽去。

欧阳明大吃一惊,伸手扶住了凌度月,道:“凌少侠,你也中了暗算。”

凌度月神情木然,惊骇尤过痛苦百倍,道:“他怎会在我身上下了毒?”

挣脱了欧阳明的右手,突然转身向外行去。

但他行不过三步,双腿一软,又向地上摔去。

欧阳明伸手扶住了凌度月道:“凌少侠,镇静些。”

凌度月骇然欲绝地道:“我的腿,我的腿好象失去了作用。”

欧阳明扶着凌度月在一张木椅上坐下道:“你中了杨非子的失功毒散。”

凌度月道:“失功散。”

欧阳明脸色肃穆,道:“是的,凌少侠,那是杨非子秘制的三大奇药之一,凡是中了失功散的人,会忽然失去了一身武功。”

凌度月道:“我该当时杀了他的,这人手段如此可怕,恶毒,留他在人间实是一大祸害。”

欧阳明目睹奇祸横生,反而冷静了下来,道:“凌少侠幸好你没有和他动手。”

凌度月道:“为什么?”

欧阳明道:“他能在一丈内眨眼间毒倒了武林高手,而八个人都来不及攻出一招一式。”

凌度月道:“我……”

他本想说我不信,但忽然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中了奇毒,而且事后运气相试,竟无中毒之征,立刻住口不言。

但闻欧阳明叹一口气,道:“老朽就是八大高手之一,我们逼他救一个人,双方说僵了,动上了手,但我们未来得及出手,就被他毒倒在地上。”

凌度月暗中运气,但觉真气涣散,竟然提神不起,才黯然一叹,道:“老堡主,这断魂散有没有解救的药物?”

欧阳明道:“除了杨非子之外,还有一个可以解救,只是他住在千里之外,快马兼程只怕来不及救雷兄之命了,再说他常年邀游于名山胜水之间,一年有半年不在府中,是否能见到他,也只有一半的机会。”

凌度月武功忽失,豪气顿消,长叹一声,道:“在下惭愧的很,原来想助诸位一臂之力,但却未料到竟然遭人暗算,老堡主请赐快马一匹,在下……”

欧阳明接道:“凌少侠,你想到哪里去?”

凌度月道:“回到家师之处。”

欧阳明摇摇头,道:“凌少侠,杨非子不会让你离开开封,而且你身中失功散毒,虽不似雷兄一般,三日可以致命,但如在三七二十一日内不能解去失功散毒,这一身武功就算永远无恢复之望。”

凌度月又是一呆,道:“老堡主的意思是……”

欧阳明接道:“凌少侠请留在此地,由老朽想想办法?”

凌度月道:“来得及吗?”

欧阳明道:“凌少侠,老朽不敢保证什么,但我当尽力而为,希望在三天之内,取到解药。”

凌度月无可奈何地道:“好吧!在下多留三日,但老堡主不必太过为难,大丈夫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谈话之间,陈大可急急行了进来,一欠身道:“老堡主,有一位小乞丐求见堡主。”

欧阳明道:“小乞丐?”

陈大可道:“是的,看年纪只不过十三四岁。”

欧阳明沉吟了一阵,道:“先把雷老英雄和凌少侠移入内室,再陪他同来。”

陈大可道:“属下晓得。”

片刻之后,陈大可带着一个鹑衣百结的小叫化子行了进来。

陈大可说的不错,小叫化子只不过十三四岁,头上戴了一顶毡帽,脸上满是油污。

欧阳明却不敢妄存丝毫不敬之心,一抱拳道:“小兄弟是……”

小叫化接道:“你是欧阳堡主?”

欧阳明道:“老朽欧阳明。”

小叫化回顾了一眼,道:“你们是不是有两个人受了伤?”

欧阳明听得一怔,暗中提聚了功力,笑道:“不错,小兄弟怎样得知?”

小叫化笑一笑,露出了一口细小的白牙,道:“他们伤的如何?”

欧阳明道:“小兄弟,可否先见告姓名来历?”

小叫化道:“不用管我来自何处,但我能医好他们的伤势。”

欧阳明道:“小兄弟,你不是丐帮中人吧?”

小叫化道:“不是,天下的叫化子很多,但不一定都是丐帮中人。”

欧阳明道:“嗯!小兄弟是说,你能疗治他们的伤势,定然是有条件了,但不知小兄弟可否先行奉告。”

小叫化道:“我如说没有条件,只怕你欧阳老堡主不会相信了。”

欧阳明笑一笑,道:“小兄弟说的不错啊!我是个历练很深的人,我不会轻易地相信那些编织的谎言。”

小叫化笑一笑,道:“欧阳堡主,你似乎很自信是吗?”

欧阳明双目盯注那小叫化的身上,道:“小兄弟,你还有什么证明?”

小叫化道:“你又能说出什么?”

欧阳明叹口气,道:“小兄弟,你好象不是本来的面目。”

小叫化道:“我……”

欧阳明接道:“你是一位小姑娘,对吗?”

小叫化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缓缓说道:“唉,欧阳老堡主,看来你是位很仔细的人。”

欧阳明道:“所以,你姑娘可以说出实在情形了。”

小叫化道:“老堡主,你想的如此周密,那就更应该让我试试了。”

欧阳明道:“啊!为什么呢?”

小叫化道:“你想必早已心中明白,你无法取到解药……”

欧阳明道:“小姑娘,你错了,我就要去见杨非子。”

小叫化道:“讨解药?”

欧阳明道:“是的!我不能让他们死去。”

小叫化笑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齐细小的白牙,道:“那将付出很大的代价。”

欧阳明道:“不错,杨非子不肯把他们毒死,那就是留下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小叫化道:“老堡主一定知道,杨非子决不会做亏本钱的生意。”

欧阳明道:“是的!但老夫已准备付出任何我能付的代价。”

小叫化点点头,道:“老堡主,象你这样讲义气的人,江湖上还真的不多。”

欧阳明道:“姑娘夸奖了。”

小叫化道:“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杨非子派来的人,定然会提出要你付出的代价,但若我不是杨非子派来的,又有谁知道他们受了这样重的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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