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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一部-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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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吹雪面上波澜不动,右手一扬,一道银光便从水底被甩到了船上。叶孤城伸手按住滑溜溜的鱼身,忽微微笑道:“难得。你虽半日未曾钓上一条,却一旦有所斩获,便是不凡。”
  那鱼体色银白,约有一尺余长,鳞大体粗,背鳍上长有硬棘。叶孤城将鱼捉紧,道:“这鲻鱼在此处海段倒是极少见,不想却让你碰上。”他略一思忖,忽扬了唇,道:“你可吃过生鱼片不曾?”
  西门吹雪略抬了一下眼。叶孤城见状,将钓竿放下,进船舱取了把匕首并一只瓷碟,还有两个小小的瓶罐,这才重新回到船沿,将那鱼按住,道:“顶极生鱼片便是以鲻鱼为食材,今日,你且不妨一试。”说着,手上已经开始处理起来。
  西门吹雪看着锋薄的刀刃在男人手中化出一道道银光,准确流利地落在鱼身上,不一时,一摞薄如纸张的肉片便整齐码在碟内。叶孤城在海水中净了手,拿起旁边放着的小瓶往碟里倒了些酱一样的物事,这才道:“可要一试?”
  西门吹雪看了看,用手指拈起一片沾了酱的几近透明的鱼肉,递到唇边。
  叶孤城亦拿起一片,道:“如何。”
  西门吹雪只觉鱼肉入口鲜嫩肥美,柔滑香腻,比之烹饪过的鱼类,别有一番味道,便微点了头,道:“很好。”叶孤城将瓷碟推到他面前,“既如此,就多用些。”说着,拿过一旁的鱼竿,重新将钩线抛入海中。
  西门吹雪眯了眼,静静看他傍船而钓的侧身,轻软的白色绉纺便褂下,宽肩修背,峻形逸姿,在晴碧辽阔的天空之下,在茫远沧浩的海间,恍如笔下一抹氤氲渲染的松烟,亦或是一隙徐徐洇散的苍云。他静默看着,薄唇略略扯出一丝弧度,从碟中又拈了几片鱼肉送入口中,然后拾起一边的钓竿,亦且重新垂钓起来。
  
一百一十九。 旧约
  直至过午,二人已是收获不小,一旁的桶中,满满盛着仍兀自跃滚的海鱼。
  叶孤城放下钓竿,回舱中重新将外衣靴履穿戴整齐,这才拿了瓯清水,出得舱来。他将水递于西门吹雪,一边收拾了渔具,道:“正午炎热,可要进船舱休息一时。”
  西门吹雪接过水杯,道:“也好。”两人于是将水桶鱼竿等物放置妥当,一同进了舱内。
  木船在海面上随着水浪轻轻漾动。舱内一处,铺着一张华箬竹编制的箪席,叶孤城侧身卧在上面,微合了眼浅眠,西门吹雪亦在他旁边躺下,半盍了眸看着那寒寂疏冽的面容,渐渐便也一同睡了过去。
  船外炎阳高照,舱内却是一派清凉宁静,唯闻海浪阵阵,鸥鸟轻鸣,浮生逸致,不过如此……
  两双眼眸几乎同时睁开。叶孤城半抬了眉弓:“这片海域商船从不经过,莫非是外来登岛的客船……倒也少见。”
  西门吹雪略略应道:“已然向此处驶近。”二人相视一眼,叶孤城方欲抬身,却被西门吹雪一手轻轻按在腰间止住,道:“我去。”说罢,起身朝舱外走出。
  一条航船正向这边驶来,距二人所在的小舟仅余十数丈。西门吹雪立在船边,冷漠地看着对方靠近,面上无波无澜。
  那船在双方相距七八丈左右时终于缓缓放慢速度。甲板上出现了一个长衫打扮的人,朝着这边高声道:“请教这位朋友,不知飞仙岛码头泊岸口在哪个方向?我等初至南海,实是不识得路。”
  那人说话倒也客气,然而西门吹雪向来与人孤疏,况且茫茫海上,他也并不知路途,因而就不曾应出一语,便要回身朝船舱内走去。
  那人见自己一番好言好语,却只得了这般冷遇,不由便生出几分怒气,道:“你这人好不通情理!我诚意相问,你却……”
  “王安,不得无理。”一名青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甲板上,止住了那人的言语。长衫人闻言,立时住了声,垂手立在一旁,道:“少爷。”
  青年穿着身淡青色锦缎长袍,修眉俊目,五官风流,眉浓而不粗,鼻挺而唇薄,倒是名极出众的俊美男子。他手中执了柄玉骨折扇,微微一笑,朝西门吹雪道:“在下有要事欲赴飞仙岛拜见岛主,如若这位兄台知晓路途,还望行个方便。”
  此时那船已距小舟只有三丈左右,船上人便也完全看清楚了舟上情况。那青年方一见了舟边白衣人形貌,心中就不由得登时一凛,只觉得周围温度似乎都瞬间降下来几分,竟隐隐有了些冷冽味道。他心下忽一动,顿时,一个仿佛刀锋般锐利冰冷的名字便不由自主地出现在脑海当中。
  正在此刻,小舟舱内忽然有声音传出,不轻不重地响起:“你欲登飞仙岛,所为何事。”醇致低沉的男子声线,带了丝慵然的喑厚,偏偏又在音色之间,夹杂着一份仿佛深入骨髓的寒冽。青年忽闻之下,只觉心神一震,他一向素爱男风,喜得是温雅清俊的年轻男子或少年,而这声音明显是成熟男人所有,但此时听了,却直欲让人一睹这声音主人的真容。
  舟上那白衣人听了这声音响起,便回身看去,与此同时,船舱口处挂着的竹帘被掀开,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中步出。青年乍一看清那人形貌,顿时只觉神魄失措,心魂巨震,竟一时间说不得话来。
  一袭简简单单的雪色长衫,衣面毫无纹绣,只在腰中围了条缀玉长带,不见豪奢,唯觉高华。长发结于身后,黑白相间的珠串自头顶垂下,犹衬得发如漆墨,面似冷玉。他五官究竟如何,青年竟是形容不出,唯知乍见之下,扼魂震魄,贵傲疏镌,仿若仙尊。
  天下男子何等之多,风神俊朗的青年秀俊,气宇不凡的世家子弟,英姿勃发的少年英雄,翩翩如玉的佳公子,他见了不知多少,便连他自己,亦为少见的俊美男子。然而此时此刻与这男人相比,无论气度风采,皆俱失尽颜色。
  叶孤城狭长的凤眸略抬,负手立在船沿之上,海风吹过,广袖如挽,裾袂拂飞。青年终究定住了心神,微一停顿,只朗声道:“在下欲登岛拜见白云城主……”话一出口,登时联想起眼前人容貌气度,顿然有所醒悟,不由道:“尊上可便是叶城主?”
  叶孤城漠然道:“登岛见我,所为何事。”
  青年神情一动,随即施了一礼,道:“在下楚凇扬,奉家祖之命,特来求见故交后人。”
  叶孤城略略扬眉:“楚……”青年忙道:“家祖讳沲南。”
  楚沲南……叶孤城沉吟一瞬,于是想起一桩旧事,便道:“以何为证。”
  楚凇扬似是早有准备,从怀内取出一只小小的玉盒,道:“请城主验看。”方欲吩咐人将船靠近,就忽觉眼前一阵风过,白影瞬闪,手上便已一空。他心下不由暗惊,自己武功也算年轻一辈中的好手,却不想竟连这人的身法,都难得看清!
  叶孤城稳稳落回舟上,这才将那玉盒打开。一枚通体雪白的脂玉扳指静静呈在里面,戒身冰寒,内中不存一丝杂质。他仔细看了一番,日光之下,一个小如芥粟的篆形‘叶’字正刻于扳指内圈。叶孤城将其套在左手拇指上,然后方淡淡道:“将你此次来意说明,我自会达成。”
  楚凇扬拱手道:“家祖并未告知在下所为何事,只嘱我请城主前往中原,至楚家一叙。”
  叶孤城微抬眉峰:“如此,我自会前去。”话音甫落,对旁边西门吹雪道:“回去罢。”西门吹雪略一点头,二人进了船舱,不一时,小舟便朝着一处方向慢慢驶去,身后大船见状,亦遥遥跟了上来。
  “我外祖青年时偶赴中原,却不想骤遭突变,恰蒙现在楚家家主所救,遂以祖传之物所赠,许下一诺:楚家但凡一日持此物赴南海,便可让白云城为其达成一桩心愿。”
  叶孤城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淡淡言道。西门吹雪冷然皱眉:“何事皆可?”
  叶孤城略扯了唇角:“不违道义,不违人伦,除此之外,凡事皆可。”
  西门吹雪不再言语。静了一时,道:“同去。”
  叶孤城正一手止住要往他肩上爬的叶玄,闻言道:“好。”任由叶玄将他手指含在口中咬住,却忽闻一个有些含混却又足以让人听清的声音响起:“爹……爹……”
  他讶然低首看去,只见叶玄正含着他的手指,嘴里还兀自发出呜噜不清的声音,却呀呀地分明是‘爹’的音调。叶孤城心里忽地涌起一股奇异之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不由自主地扬眉,面上就浮出了一丝笑意。
  西门吹雪也有瞬间的顿住,既而见叶孤城如此,脸上就也不由得亦且松融下来。此时屋外红霞已晕,夕辉初洒,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傍晚。
  叶孤城将岛上事宜向管家交代了一番,又严嘱花玉辰勤加修行,这才与西门吹雪一同登上了备好的海船。
  此时已是夜间,银月刚刚挂上天际,海上波涛稳静,偶尔有鱼从水下跃出,就引得还未归窠的鸥鸟掠过来啄取。
  甲板上置着张棋桌,桌前对坐着两个人。
  叶孤城左手揽住衣袖,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枚白玉棋子。他略一思忖,便将手稳稳放到了一处位置之上。
  西门吹雪微一沉吟,从棋盒中取了枚黑子,然后往一处落下。
  棋子敲落棋盘的声音有些大,叶孤城淡淡道:“怎么。”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轻哼了一声。
  叶孤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船只,拿了棋子又走了一步,一边道:“何必在意。”
  以二人的修为,自然知道有人在对面的船上,多次朝这边探视。其实西门吹雪性格孤冷,向来对他人所作所为毫不在意,若在往常,即使如此被屡屡打扰,也不会让他动容分毫。但眼下既与叶孤城一起,便自然不喜外界有任何的举动,来搅扰到两人。
  “既如此,略作警示便是。”叶孤城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手中挟了枚棋子,腕间稍抖,便听一丝细微的破空之声响起。对面一盏挂灯骤然被击灭,叶孤城静了一时,待察觉到再无不妥,方道:“眼下已然清净,我们继续。”
  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丝隐约的笑意,手内夹了枚棋子,稳稳落下。
  
一百二十。 中原
  海船一路向北,在一日凌晨时分,终于抵达中原。
  外面天色尚早,只透着丝微熹,将船舱内的一间卧房,稍稍映得有了缕朦胧的光亮。
  玉色的纱帐内,两名身材修长峻伟的男子并排睡在塌上,呼吸绵长清远,几乎微不可闻。
  西门吹雪自熟睡中醒来,房间内,尚且隐隐浮动着昨夜燃尽的檀香气息。
  他并未起身,只保持着方才静卧的姿势,右手仍搭在身旁人的腰间,略眯了深黑的眸,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淡淡微熹,凝视着男子神宇端平的睡容。
  他不会忘记他们初见的那个雨夜,离冽孤冷的寂静深深镌刻在这人眉间,有一种拒人千里,飘游无踪的疏漠。
  如今这神情在他眉眼之间仍如从前,只是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已然改变……
  ……他已走进这座云外的海城。
  白的衣,黑的发,右侧眼角的红痕斜斜掠入鬓间,一点一点映进男人墨渊般的眸底,于是一向冷酷冰厉的目光,就有了淡淡柔和的影被蕴埋其中……
  西门吹雪稍稍靠近一些,让两人的鼻尖都几乎触上彼此,这才用右手提住被衾的一角,将男人覆在腰间的薄被向上拉了拉,同时感受着对方绵长的呼吸所带来的温暖……
  可尽管动作已经相当轻缓,但这人,却还是醒了。
  “时辰尚早,怎不多睡。”西门吹雪看着那深褐色的眼,有些后悔于方才将对方扰醒的举动。
  那人淡淡一扯唇角,并不答言,只道:“可要茶。”一边抬起身来。
  西门吹雪道:“不必。”头顶忽微一刺痛,却是两人的发绕在一起,经叶孤城这一起身,顿时被扯动。
  同样也感受到突然的拉拽,叶孤城于是不再动作,只保持着上身半抬的姿势,略略颔首,来解拆两个人缠绕的发丝。
  漆黑的发绕结在一处,想要打理顺畅,就需要去细细脱解。叶孤城耐性极好,倒也不躁,只按部就班地慢慢理拆。西门吹雪在一旁看着,不觉就忽然想起去年冬日在万梅山庄,二人醉后同寝,清晨时分自己醒来,便见到枕上那同样铺散在一起的乌丝。
  结发……
  就这么,一语成谶。
  叶孤城理清了绕结的长发,下塌走到圆桌前,倒了盏凉茶饮下,这才重新回至床上躺了,目光漫不经心地停在纱帐间一处,若有所思。
  西门吹雪一贯冷寒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左手拈了一缕男人的发丝,拢在指间缓缓摩挲:“在想楚家之事?”
  叶孤城应了一声,淡淡道:“楚家家主此次相约,不知所求为何。”
  西门吹雪微一轻哼,冷冷道:“风起自岿,静观其变。”
  叶孤城知他心中所想,眉间就不由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浅笑,稍稍侧过头,就印上了那线条刚劲的薄唇。
  双方的力道都拿捏得正好,动作毫无急躁,不是攻城掠地的激烈和肆意,只有令人安心的温存和亲昵。男人的唇舌间有着淡淡的茶叶清苦味道,西门吹雪用右手拇指轻捻着对方耳际和颊颈交接的肌肤,黑眸微眯,享受着这并不常有的亲密举动。
  一时唇分。叶孤城沉稳的嗓音低低响在帐内:“西门,我知你不愿我卷入是非当中,也知你此时心中所想……”
  西门吹雪不喜叶孤城深入是非,然而江湖中人一诺千金,一旦许下承诺,便不会更改。叶孤城为几十年前的旧约亲赴中原,西门吹雪明白他的坚持,亦支持他的决定……
  不阻拦是因为对他的了解和尊重,与他同赴楚家是因为以后的日子,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岸口已停着几辆马车,其中一驾,尤为华美宽敞。楚凇扬立于码头之上,遥遥看着两袭白影从标有白云城印记的海船上走下。
  “此处距楚家尚有一段路程,在下特命人驾车以供代步,不周之处,还请两位见谅。” 楚凇扬面带笑容,朝着已然走近的二人道。
  叶孤城略一抬眉:“如此,且启程罢。”说着,与西门吹雪向已有下人揭开惟帘的马车前走去。身后楚凇扬看着那峭拔的笔挺背影,微一停顿,也登上了旁边的一辆马车。
  傍晚,客栈。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进来的人脚下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屏风后,仍是有男子低冽的音调响起:“何事。”
  反手掩上门,将手中的铁壶提至屏风后:“可要加热水。”
  叶孤城大半身浸在浴桶当中,闻言道:“些须小事,自有店家来做,何必你动手。”
  西门吹雪不语,只将壶中滚水缓缓倾入桶内。叶孤城心下清楚,他二人向来皆不喜人打扰,何况是在沐浴之时,因此西门吹雪便亲自前来送水。这人生性冷漠,然而细心之处,虽极少体现在小节上,却又令人心中受用,如沐春风。
  水温缓缓上升。叶孤城舒适地半阖了眼,脊背靠在桶壁,已然全湿的黑发紧贴在脖颈与肩头上,然后顺着胸膛和后背浸泡在水面之下,潋滟成大片墨色的水藻。
  西门吹雪眯着眼睛看他,眸底掠过一丝笑意,刚想说些什么,眉峰却忽地微动,便朝着门口方向看去。不一时,就有人在门外道:“尊上一路劳顿,在下略备了些薄酒,不知城主可愿一晤。”
  叶孤城想起二人祖上渊源,兼之楚凇南一路温文礼雅,倒也不必太过冷淡,因此只道:“且待一时。”
  门外听闻,便道:“在下恭候。”话毕,就有轻微的脚步声远去。
  叶孤城从一旁的小几上拿了棉巾,抖手展开覆于身上,便从浴桶中跨出。西门吹雪走至桌前坐下,倒了茶,缓缓饮了一口,道:“内中详情,此人未必清楚。”
  叶孤城已换上了里衣,屏风后传来他低沉的语调:“自然。此次亦不过是略略探些话风,知己知彼罢了。”
  他拿起架上的长袍披好,慢慢系着衣带:“楚家究竟意欲如何,我也自应早做绸缪。”
  西门吹雪眉眼不动,只应了一声,便重新续上茶水。
  丝竹隐约,灯影恍疏。
  两张描金桌案对面安置,上面设着各色时鲜果肴,酒酿茶汁。
  楼上皆被包下,并无他人搅扰,地处幽致,环境清雅,的确当得上此地最好的歌楼之一。
  楚凇扬坐于案前,将杯中酒饮下。方才他已将自身所知之事,尽数告知眼前之人,而男人听罢,只缓缓品茶,面上无波无澜,神容莫测。
  楚家虽算不得什么大的名门世家,却也在江湖上小有名头,家私丰裕,口碑德厚,一向并不招摇,只管自在度日,却不想在近日,惹出一桩事来。
  此事说来便与那上任白云城主有关,当年楚家家主机缘巧合,救得叶孤城外祖叶胤邯,此事原本极少有人知晓,却不想事隔多年,不知近期是何人传出风声,江湖上一时之间便风闻当年白云城主为酬楚沲南之情,以传家秘诀心法相赠,并秘密嘱与其一处巨额财富所在。叶孤城身为当代绝顶剑客,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又兼为前朝皇族,一向是南海巨擘,富可敌国,两者相加,无论是武功秘籍,亦或是大笔财宝,都不由得人不怦然心动。这样一来,便为楚家招来了祸端。
  叶孤城并无言语,只在座上慢慢饮茶。他听罢楚凇扬所言,就已有了大概计较,便也不动声色,静下心来。
  楚家家主此次邀他前往中原,虽未直接说明究竟所为何事,但此时既听闻楚凇扬所言,自然也就大致明了。
  叶孤城心下略有疑惑,自己虽知白云城许下楚家一事,却并不曾有关于秘诀心法及财物等印象。但他也不再多问,只放下茶盏,道:“夜深宴尽,亦应告辞。”
  楚凇扬见男子容色漫漫,便知他已无心再待,也不相留,起身笑道:“既如此,在下亦与城主一同回客栈罢。”
  叶孤城不置可否,一振衣摆,自席上起身,便朝楼下去了。楚凇扬见状,亦随在他后面向楼梯方向走去。
  此时万家灯火已熄,楚凇扬随身带着几名家从,并不近前,只遥遥跟在两人身后。
  沿河两岸,木柳参差,水面波光粼粼,只闻草中偶有虫声唧鸣。
  楚凇扬眼角余光落在左侧半丈远处的男人身上,月光之下,但见那人眼似寒星,面容冷寂,沉凝若水,萧轩寒昳。一身白衣,应是在那极寒之地,清高孤傲的那种白,广袂宽裾,袖摆极阔,清风徐来,顿时黑发流挽,衣袂飞扬,竟绝似那乘云踏月的飞仙一般。
  他见过何等之多的出色男子,却知身旁这人狷岸睥傲,武功权势,无一不是绝顶,因此纵是心震神夺,亦不能露出半分光景。想到此处,只回过眼,面浮浅笑,与男人一同朝着客栈方向去了。
  
一百二十一。 秦淮
  金陵向来是烟花盛繁之地,秦淮河涛水茫茫,徜徉之余,亦掩不住渗在骨髓里的烟行媚视。
  两岸灯花明灭,一条精美雅致的画舫悠悠前驶,在巧笑倩兮,脂香粉腻和丝竹笙歌中穿行。
  在它后头,一艘遍漆朱绘,除淡淡几处雕纹外,全无装饰的船舫稳稳随着,窗口舱门处,挂着雪白绘竹的帘纱,在纸醉金迷的秦淮河中,尤为醒目。
  月上梢头。前后两条画舫俱已静静泊在水面,四周繁华至极,奢侈糜醉,不一而足。
  舫内,两名白衣男子坐于窗前,透过轻软的薄纱,微凉的夜风徐徐拂在面上。
  “水路虽快,却是有些聒噪。”叶孤城抬眸向窗外看了一眼,但闻河间一片丝竹箫乐,歌舞阵阵,对面最近的一条装饰极为奢华的画舫上,呜呜咽咽吹奏洞箫之声,清晰可辨。
  西门吹雪自然知晓此等烟花之地,绮靡绻梦必是难免,他生性酷冽,对此毫不在意,却也不喜那縻声浪语乱耳,只冷然饮茶,并不言语。
  然而对面那船不知不觉间,却随着水流渐渐泊得近了,隔着几欲透明的绣帏,能够清楚地看到舫内一名华服锦衫的青年男子,正斜斜倚在身旁的艳装美人怀中,调笑着与其对饮。他膝旁坐着一位身裹红色薄纱的女子,手内拿着只玉盘,将里面的荔枝剥开,不时喂到他口中。叶孤城见了这等世家子弟追欢买笑的场景,面上兀自波澜不惊,只与旁边西门吹雪一同品茶,偶尔略略交谈几句。
  他二人一盏茶方才饮毕,正执了壶往杯内续上,耳中却忽闻一阵异声,目光朝着那声音方向掠去,登时便不由皱了皱眉峰。
  只见那画舫之中,已然是一派浪荡景象,里面的人都已凌乱了衣饰,缠做一处,方才剥荔枝的女子正伏在那华服青年的腿上,衣衫半褪,发如流水,细腻如绸般的身体蛇一样偎住男人,极尽辗转承欢之能,娇躯缠绕,吟呻不断。这倒也便罢了,却见刚才那与青年调笑对饮的女子,此时服袍大开,肌肤雪白,柔细滑嫩,可胸前竟平坦如斯,却是个女装的男子!
  这人面上与女子一般画了妆容,眉若春柳,唇似涂朱,兼之声音柔媚,容貌惑人,却是雌雄难辨,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二人隔船粗粗一瞥之下,将他认做女子,倒也十分正常。
  此时那青年衣袍下摆掀起,两腿微分,柔媚男子便跪伏在中间,头部上下摆动,明显是在用唇舌取悦对方,陆陆续续便有那湿润的咂吸声从两人中间传出。青年半合着眼,一只手在膝头的女子身上揉搓,另一只手则握着身下男人的头发,口中不时发出低低的喘息。
  不一时,那男子抬起头来,鬓云微乱,衣衫大开,他转过身子背对着青年跪着,双肘撑于地上,裙摆撩起,光裸细白的双腿分开,放浪地摇晃着身体,献媚讨好,调笑无度。
  那青年公子兴致骤起,俯身前趋,右手在男人身后揉弄了几把,便双手抱持了男子两胯,猛地向前一撞。
  舫内顿时响起狂浪淫靡的呻吟喘息之声。那女妆男子媚态丛生,狂乱扭动着身子,腰胯轻轻摆拧,随着身后人抽动穿插的动作,浑身剧烈颤抖,一声高过一声的叫浪呻吟。
  这声音明显勾得青年火起,于是加紧了力道顶送,肉体相击的噼啪淫靡之声不绝于耳。原本偎在他身旁的美貌女子,此时酥胸坦露,裙衫半挂,缠在兀自动作不休的青年背后,以唇舌舔弄他脊身,玉手则妖娆暧昧地在他腰间摩挲轻滑。
  这三人一番激烈纠缠,颠鸾倒凤的放荡丑态,就这么毫无遮拦避讳,完全暴坦在相距仅有四五丈远的素色画舫中人面前。窗边两人一心求探武道至境,向来节欲勤修,此刻猝然见了这等荒淫场面,虽因脾性冷傲酷厉,并无尴尬恼怒等意,也不曾像普通人一般被撩拨起欲念,却仍免不得面色微愠,眉峰略叠。
  西门吹雪冷冷转开目光。他向来修性严持,虽知断袖龙阳一说,但何曾会去了明其中详情,此时骤然见了两个男人竟是如此效仿那禽兽一般交合,瞬时的微怔之后,便是对眼前景象极度的厌恶和弃污,再不屑去看上一眼。
  一旁叶孤城神情不变,站起身来,正欲出了舫内,吩咐人将船往别处泊去,却忽地平地起了一阵不小的风,顿时将窗拢上只是轻轻挂着的纱帘卷走。此刻那三人所在的画舫已距此不过三丈左右,没了白纱掩映,那正兀自癫狂发泄的华服青年陡然见了两名白衣男子现在窗边,峻逸伟拔,形容修镌,不由得心神巨荡,欲念骤生。他此时身陷欲海,正与人狂放交合,因而神思迷绻,心荡旌摇,眼中只满满装了那两名男子形貌,哪里还觉察得清二人身上蕴着的逼人气势,却也实实应了那句‘欲令智昏’的古语。
  叶孤城眼见那人朝这边直直看来,身下动作犹自不停,面上神态却渐露淫邪,只管盯着此处不放。他心思何等通透,略一转念之下,饶是素来冷冽沉静,亦登时升起愠怒之意。
  他一向情绪淡漠,喜怒皆不动声色,然而此时,却隐约面露罕见愠意。西门吹雪见状,于是顺着他目光瞥去,待看明对面那人神情后,周身骤时煞气弥漫,面色似霜,如剑刃一般冰冷尖锐的杀气峻厉而凛冽,冷冷浮现在全身。
  他二人何等傲瞰孤睥,仗剑天下,高山仰止,江湖之上,向来人人敬畏有加,即便是敌手,亦且绝无一人胆敢有丝毫无礼之处。两个绝傲寒冽的男人何曾想过,竟会有被此刻这等眼光落于身上的一日。这荒唐到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让两名一直处在最顶峰的男人,不由得眼中登时为冰厉酷冽所笼罩。
  叶孤城冷然收回目光。他毕竟素性疏恪,即便眼见对面之人如此荒邪淫辟,亦只是一时寒愠,随即便也不放在心上。但身旁那人一向心性孤傲,兼且冷酷无情,此时竟被一个买笑寻欢之徒这般冒犯,从眼下舱中弥漫的森冷杀气上就可知晓,他一贯虽绝少有情绪波动,此刻却也不介意破例。
  一只微冷的手按在西门吹雪肩头。男人低沉稳郁的声音淡淡响起:“西门,何必动气。”
  西门吹雪冷然哼了一声,虽未言语,却仍是将那周身冰厉的寒气缓缓收起,眼底冷酷如冰霜般的神情,也逐渐散去。
  叶孤城见状,略挑眉峰,淡淡一笑,重新在窗前坐下。却不知他露出这般笑容,看在那船上正心怀亵意的男子眼里,顿时只觉漫天迷醉,月堕星失,一时不禁神魂俱丧,魄摇心曳。
  他心头火起,眼光死死攫住对面那名仿若仙尊的白衣人,双手却是抱持着身下男子,一阵狠攻劲伐,登时淫音浪语,荡呼呻吟之声倏然大起。
  华服青年正自得趣间,突地只觉一股让人窒息的寒意骤然压来,森冷的气息逼迫着他,就连浑身正因沉溺欲海而沸腾的血液也近乎被冻住,乍惊之下,不由得心神登时失守,周身一颤,径自在身下人体内泄了出来。
  四周俱是冰冷的凌厉气息,方才还癫狂不止的三名男女,此时却只剩下一个知觉……冷,刺骨的冷,仿佛置身于冰窟雪洞之中,身体好似被什么压着,竟不能够动弹分毫。还未等他们醒转过来张口呼救,附近一些恰巧正朝窗外观景的人便恍觉似有一线白影闪过,随即只听一声厉响,那三人脚下轻巧精美的画舫骤然从中裂开,船上三名男女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便齐齐落入了秦淮河冰冷的水中。
  河面上顿时一阵混乱,呼喊救命的,划船前去捞人的,看热闹的,嘻笑嘲谑的,不一而足,把这一处的秦淮河搅得一片喧嚷繁闹。
  西门吹雪右手从剑柄之上离开,拿起桌上的茶杯,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叶孤城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男人,又瞥了眼外面忙乱的场景,一时之间,不由哂然。
  西门吹雪却是看也不看窗外一眼,只冷冷道:“不想做人,便去河中清醒。”
  叶孤城此时经了这一事,由开始的冷愠到如今西门吹雪的举动,及至眼下外面种种世间百态齐现,顿时将这几日心中各项堆积的事体一扫而空,眉峰微扬,忽然朗声长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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