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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滴神刀-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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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海棠道:“姑娘常喝?”

海棠摇摇头道:“不常喝,一个人喝闷酒没意思,烦的时候喝点儿,可是我又怕增烦添愁,后来就干脆不喝了,想开点儿也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人生不过这么几十年,乐也是过,愁也是过,何必不过得快活点儿。”

李凌风听出话里不对,迟疑了一下道:“姑娘有什么好烦好愁的?”

“多了,李爷。”海棠香唇边掠过一丝凄凉而勉强的笑意,道:“像我这种女人,不谈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别让您说我交浅言深,也别让我煞风景,好在我早已经看开,咱们还是喝酒吧。”

她又举起了杯,李凌风陪了—点儿,海棠却把刚才剩的半杯都干了,等她拿起壶要倒酒时才发现李凌风还有差不多半杯,她咦地一声瞪大了美目道:“您怎么没喝呀。”

李凌风道:“我量浅。”

海棠道:“我不信,爷们儿哪有比我们女人家还不能喝的,您是爷们儿里的爷们儿,当然更得能喝,快干了,我给您添上!”

李凌风忙道:“不,姑娘,谢谢,让我慢点儿喝我也许能多喝点儿。”

其实他是又长了心眼儿,虽说他不该跟个女人家这样,可是此时此地他不能不防,这应该是无可厚非的事。

海棠却也没多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既是这样,那您就慢点儿喝吧。”

她给自己满上了,李凌风看了看她道:“看来姑娘是海量。”

海棠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伸出水葱般两根玉指捏了一块牛肉,咬了一点儿道:“那要看跟谁一块儿喝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儿便我能喝它个几杯,可是平日里那些俗不可耐的家伙在一块儿,我都恶心,哪里还会有一点儿酒兴。”

李凌风笑道:“姑娘这么抬举,我该敬姑娘。”

他举杯浅浅一口,海棠却又是半杯,放下了杯,海棠忽然凝望着道:“李爷,不管谁怎么说,我不相信您刺杀谭大人,这里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么?”

李凌风道:“谢谢姑娘,这件事要从头说起……”

打从乃父断魂刀李辰一步走错说起,一直说到刚才,可是他把山里的那一段跟李海一救他的那一段隐下了。

静静听毕,海棠扬了眉梢儿道:“这么说全是血滴子在里头搞的鬼,这些血滴子顶可恨了,简直就跟先朝的东西两厂、锦衣卫差不多。”

李凌风道:“我却觉得他们比先朝的东西两厂,锦衣卫有过之无不及。”

海棠咬牙道:“什么时候江湖上人联起手来杀绝了他们最好。”

李凌风摇头说道:“恐怕很难有那么一天,人心之不同各如其面,有的人甘心卖身投靠为虎作伥,有的人不敢也不愿意招惹他们,有的人愿自扫门前雪,却懒得管他人瓦上霜,当然,这本难怪,胳膊总别不过大腿,其实血滴子里十之八九是江湖上走的,要没有这些人,血滴子根本不足为虑。”

海棠微一点头道:“的确这些人经验阅历都够,而且都是一流好手,其实他们要的就是这种人,等闲一点儿的想进去还进不去呢,所以血滴子就成了个怕人的玩艺儿。”

李凌风道:“所以说要对付他们并不容易。”

忽然一凝目光道:“姑娘也是个练家。”

海棠娇靥一红道:“我可不敢称练家,学过几天,平常防防身够了,可派不上大用,您别见笑,早知道是您,说什么我也不敢班门弄斧。”

李凌风道:“姑娘客气,我看得出,姑娘的所学,都是规规矩矩的正宗。”

海棠道:“您这是见笑,俗里俗气的庄稼把式,当得起什么正宗。”

李凌风明白,海棠是不肯承认,他也就不便交浅言深,不便再问。

又喝了一口酒,海棠忽然笑吟吟地望着他道:“看来那位卢姑娘不但是位深明大义,慧眼独具,令人敬佩的奇女子,而且是位可爱多情女子,是么?”

李凌风只觉脸上一热,道:“卢姑娘确是位深明大义的奇女子。”

海棠道:“怎么后者您避而不答应,李爷。”

李凌风一整脸色道:“不瞒姑娘,我跟卢姑娘已经有了婚约。”

“哎哟,李爷。”海棠一怔道:“那可是得恭喜您了,敬您一杯,这回说什么您都得干了!”

她含笑举起杯,盛情难却,这一回李凌风只有干了。

满上两杯之后,海棠道:“看来这位云里飞也是位难得的血性英雄,卢近义在山东地面上可是个首屈一指的人物,没想到宫和居然敢惹他,这可是件义无返顾的事。”

李凌风点头道:“的确,云里飞确是位血性英雄,虽然他这个忙没能帮上,但却是由形式的拦阻,我对他仍然感激。”

海棠道:“这年头这种人不多,赶明儿有机会,我也得见见这位云里飞。”

李凌风道:“可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济南。”

海棠道:“希望他在,不在也不要紧,我认识了您,以后还怕没机会见着他。”

李凌风忽然想起卢燕秋的下落不明,心不由往下一沉,没说话。

海棠似乎擅于察言观色,马上道:“您别担心,吉人天相,卢姑娘福气大,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李凌风道:“谢谢姑娘。”

海棠含笑举杯,道:“来李爷,喝酒。”

李凌风警觉之心一直没松懈,所以他始终不敢多喝,可是海棠却始终没有少喝,又喝了两杯之后她娇靥上深现起浓浓的酒意,酡红一片,娇艳欲滴,香锁骨、醉人肌,动人极了,尤其令人心弦震颤的,是她那双益显水灵的眸子。

李凌风有点不安,道:“姑娘,我看咱们还是少喝点儿吧。”

“嗯。”海棠娇慵无力地一摆手道:“不,李爷,难得酒逢知己,难得我今儿个高兴,我要多喝点儿,您忍心不让我喝,您忍心不陪我……”

李凌风还是不忍,于是他又陪海棠喝了下去。

喝着,喝着,海棠突然流了泪。

李凌风心头一重,忙道:“姑娘……”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把海棠叫哭了,她一声道:“李爷,您不知道,我心里好苦。”

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李凌风慌了手脚,忙道:“姑娘,你……”

“我,”海棠像带雨的梨花,道:“我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辈子算是完了,您吃过黄连么,我心比黄连苦,我,我……”

她趴在几上,碰倒了杯子,李凌风忙伸手扶住。

海棠不动了,也不哭了,她居然睡着了。

李凌风皱了眉,他总不能让她就这么在几上趴着,如今看,很显然地海棠并没有灌醉他的意思,他心里也多了一份愧疚。

他站起来过去抱起海棠往那张床走了过去。

海棠忽地吃吃一笑,睁开了一双美目道:“好人,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好啊,你是我心里中意的,我不要你的钱,酒能助兴,来吧。”

李凌风听得刚一怔,海棠却又闭上了嘴。

他明白,海棠说的是醉话,她应该是个姑娘,却走上了这条路,她说她看开了,越说看开的人越看不开,她满脸的笑,心里却苦似黄连,他心里不由为之一惨。

腾出一只手,挪开了他那把刀,把海棠轻轻放下。

海棠头刚着枕头,海棠忽又睁开了眼,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头一回到我这儿来吧,不要紧,一回生再有二回就热了,你长得挺俊的,年轻轻的小白脸,比那些糟老头子强,也应该比那些大老粗懂得温柔体贴风流兴趣,咦,上床来呀,还等什么,来,我给你脱衣裳。”

她伸手抓住了李凌风。

李凌风忙抓住了她的手,道:“姑娘,我是李凌风。”

海棠目光一直,道:“谁,你是谁?李凌风,噢,我想起来了,他们在到处拿你,你没处躲,跑到我这儿来了,是不是?”

李凌风忙道:“不错,姑娘。”

海棠忽然吃吃笑道:“我想起来了,你看见了我换衣裳,你看见我的身子,后来我陪你喝酒,你不敢喝,怕我害你。好人,我怎么会害你呢,我心里早就有了你了,神刀李凌风,我好想见你,想了好久了,终于让我盼着了,抱着我,搂紧我,我愿意把身子给你。”

她一只粉臂像蛇似的,突然缠住了李凌风的脖子,炙热柔软的双唇猛地印在了李凌风唇上,她身躯颤抖,散发出足能熔钢的热力。

李凌风大惊,忙挣开了,道:“姑娘………”

海棠突然不动了,一双美目都蹬圆了道:“怎么,你不喜欢女人,不喜欢我?我明白,你嫌我不是黄花闺女,你嫌我是残花败柳,是不是?”

李凌风道:“姑娘………”

海棠接着说道:“本来嘛,谁叫我是个窑姐儿,谁叫我是个婊子,我哪儿配,我,爹、娘,我好苦啊。”

她翻身向里,放声痛哭。

李凌风心里好难受,有心想再劝,可是他明知道她这时候是劝不醒的,他站在床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海棠的哭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居然睡着了。

李凌风轻轻拉开被子给她盖上,把鞋给她脱了,然后抓起他那把刀,想走。

可是转念一想,他不能走,海棠是一个人在这儿住着,如今喝醉了,要是有宵小闯了进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再说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也需要人照顾,他怎么能弃之不顾就这么走了?

一念及此,他又放下了刀,抬过—把椅子坐在床前。

坐在椅子上,跟望着床上的海棠,他开始想事儿了,想海棠,想卢燕秋,不知不觉他也睡着了,他太乏,身心都够乏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棠的叫声忽然把他惊醒了。

“茶,茶,小桃,给我倒茶来,我渴死了。”

李凌风忙站起倒了一杯茶,扶着海棠让她喝了。

海棠迷迷糊糊的喝了,迷迷糊糊的又睡了。

李凌风放回茶杯,落了座,又想上了。

海棠必是好人家的女儿,恐怕还出身大户人家,要不刚才怎么叫小桃给她倒茶。

小桃一定是她以前的使唤丫头,如今小桃呢?

她哭的时候叫过爹娘。如今她的爹娘呢?她怎么会走这条路,沦落到这地步?

想着想着,他又睡着了。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有人在他身上盖了件东西,他一惊而醒。

海棠站在他眼前,娇靥上红红的,眸子里是异样的光采,只听她道:“该死,怕把您吵醒,还是把您给吵醒了。”

日头已经晒着窗棂,屋里好亮。

李凌风忙道:“也该醒了。”

他站了起来,顺手拿起了身上一件衣裳。

海棠道:“我不安死了,您是我的贵客,反叫您委屈了一夜,这算什么,我发誓永远不再喝酒了。”

李凌风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能在这儿安安稳稳的睡一夜………”

海棠一仰脸道:“您还这么说,您这么说我就更不安了。”

李凌风道:“姑娘,我说的是实话。”

海棠忽然目光一凝,道:“我昨儿晚上一定丢了不少丑,是不?”

李凌风心头一阵猛跳,道:“没有啊,姑娘醉了就睡了,叫都叫不醒。”

海棠娇靥一红道:“是您把我抱到床上去的?”

问得好,难不成会是她自己上去的。

李凌风道:“我不过扶了姑娘一把。”

他也是,叫都叫不醒,还能扶。

海棠忽然低下了头,耳根子都红了,道:“我的鞋也是您脱的,您也不嫌脏。”

海棠这娇羞姿态太诱人了,就是铁石人儿也会为之心动。

李凌风忙吸一口气定定心神道:“谁不穿鞋,有什么脏的。”

海棠仰起了粉脸,还带着三分羞红,道:“李爷,我昨晚上说了什么没有?”

李凌风心头又是猛地一跳,忙道:“没有啊,我不记得姑娘说过什么。”

海棠道:“真没有?”

李凌风道:“我还会骗姑娘不成?”

海棠没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下道:“您坐坐,我去给您打洗脸水去。”

她拧身跑了,大辫子在腰后一甩一甩的,那腰肢细而圆润,像条蛇。

李凌风没拦她转身。

不久之后,海棠进来了,端着一盆洗脸水,往下一放,从架子上拉下一条毛巾放进了盆里,道:“我的,您别嫌脏。”

这下李凌风就是嫌也得用了,何况他并不嫌。

他这里洗脸,海棠那儿对镜梳妆,描眉打鬓,薄施脂粉,似乎刻意修饰了一番。海棠是这么个人儿,浓妆淡抹都相宜。

李凌风洗好了脸,海棠也梳好了妆,她站起来拍拍衣裳道:“您坐会儿,我去买点儿吃的去。”

她没等李凌风说话就走了,走路的姿态永远那么动人!

李凌风背着手出了屋,眼前一个小院子,种着几株老梅,可惜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南墙下,挨着大门有棵石榴树,挂着一个个的大石榴,皮儿都绽开了,显然已经熟透了,引人注视。

李凌风想想自己这一番遇合,简直像在梦里,但心里却够温馨的,其实,这可以称之为艳遇,令人羡慕的艳遇。

他正这儿想着,海棠进来了,热腾腾的烧饼油条,还带一小壶豆浆,他迎上去接过了豆浆,两个人说着话进了屋。烧饼油条真不赖,既香又酥,豆浆也够浓。

李凌风吃了两套烧饼油条,喝了一碗豆浆,简直赞不绝口。

吃完了,喝完了,海棠的脸色不对了,她迟疑了一下道:“李爷,我告诉您件事儿,是刚刚到外头买东西听来的。”

李凌风看见海棠的脸色,忙道:“什么事儿,姑娘?”

海棠道:“府衙里的李总捕,就是您说的那个李海一,昨儿个晚上,让济南总镇押起来了。”

李凌风心里陡地一紧,急道:“怎么说,李总捕让……为什么?”

海棠道:“他们说他跟您有勾结,故意放走了您。”

李凌风霍地站了起来:“姑娘怎么不早说。”

伸手抓起了刀。

海棠忙跟着站起,道:“我要说了,您这顿早饭还吃得成么,李总捕我认识,是济南城唯一把我当人的人,拿我当朋友,甚至拿我当亲妹妹看待,我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也怀疑他英雄惜英雄……”

李凌风道:“我就是怕连累他,所以才没告诉姑娘是他救了我,谁知道结果……我不能连累他,让他代我受过,我要去救他出来。”

他要走。

海棠伸手拦住了他,道:“不行,您现在不能去,大白天人家老远就看见您了,要去也得等晚上。”

李凌风道:“姑娘,我不能等到晚上,万一……”

海棠道:“您放心,我听说了,还没审呢,这里事我清楚,怎么说也得等新的知府到了任,所以用不着急,再说您也不知道他们把他押在哪儿,去了不但救不出李总捕反而会把您赔上,您要明白,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是一趟救不出李总捕来那就等于给他们送证据去。”

这是实情,李凌风不该想不到,他心头一震没再动。

海棠接着说道:“那个衙门里我有几个热人,我去打听一下详情,顺便打听一下李总捕押在哪儿,您安心在这儿待待,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转身要走,可是忽然她又转了回来,道:“您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要不然您会断送李总捕这条命!”

她转身走了。

李凌风跟出去道:“姑娘小心。”

海棠回过身道:“您放心吧,这种事儿我做得了的。”

“小心了。”

李凌风站那儿没动,也没再说话,听见了关大门声,他抬眼四望,他看见靠后墙有一棵大树,枝叶相当茂密,他绕到屋后纵身上了树。躲在大树枝叶里外望,附近几条大街,小胡同可以尽收眼里。

显然,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海棠。昨儿晚上的一切可能是装作,用意是在安他的心。李海一被押的事,可能是假,这样她才能有机会到总兵衙门去告密。李海一救他的事只有李海一跟他知道,别人谁知道。他跟李海一都不可能说出去,那么总兵衙门又怎么可能知道?不是李凌风太过小心眼儿,实在是他不能不防。

口口口

海棠是一早出去的,一直到快晌午才回来。

老远李凌风一眼就见了她,他是看见了海棠,一个人,左右前后没可疑的人,甚至连第二个人都没有。海棠走得不快不慢,任谁也难从她的步履上看出什么来,海棠近了大门口,李凌风跳下了树。

海棠进了门,李凌风站在院子里,迎上两步道:“事情怎么样,姑娘?”

海棠的神色很凝重,道:“李爷,这件事恐怕闹大了。”

李凌风忙道:“怎么?”

海棠道:“我找到了那几个熟人,他们一反常态,只告诉我李总捕确实被押起来了,别的是一问三不知,而且也不让我见李总捕的面。”

李凌风道:“姑娘有没有打听出李总捕押在什么地方?”

海棠道:“打听出来了,总算没白跑一趟,您请跟我进来。”

俩人进了屋,海棠翻出了文房四宝,找张纸,在纸上画了一个大院子,房屋,门户画得一清二楚,院子西北角有间房子,海棠用笔圈上了它,道:“李总捕就押在这儿,这只是这个衙门的牢房,在地下,您记清楚了,是在地下,要想见着李总捕,得经过两重门户,也就是说得过两关,李爷,以我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李总捕不容易。”

李凌风道:“我知道不容易,那怕再难我也要救他出来。”

海棠皱着眉道:“我想拦您,可又明知道拦不住您,李爷,这件事您一个人办不了,硬碰硬也行不通,必须得施智,必须得有个接应。”

李凌风道:“那么以姑娘之见呢?”

海棠道:“一时间找不到帮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办事。”

李凌风摇头道:“我不能让姑娘涉险。”

海棠道:“您忘了,我也是个练家。”

李凌风道:“姑娘,你不是江湖人。”

海棠凄然一笑道:“李爷,我现在还有什么不能丢的。”

李凌风道:“姑娘不打算在济南待下去了?”

海棠忽然爽朗笑了,道:“干我这一行的,到哪儿不是一样,只要有男人的地方我就能活下去。”

李凌风忍不住道:“姑娘为什么这么看轻自己。”

海棠道:“本来嘛,干我这一行的………”

李凌风道:“我可是把姑娘当朋友。”

海棠微微低下了头,道:“谢谢您,李爷。”

李凌风道:“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只不过各人的际遇不同而已,我相信姑娘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走这条路也是不得已,姑娘应该善自珍重,好好爱惜自己。”

海棠猛抬头:“有用么,李爷?”

李凌风道:“姑娘,你为的不是任何人,而且内在的一切才是最可贵的。”

海棠道:“您真这么想么,李爷?”

海棠一双美目里闪漾着异样的光彩,但是李凌风没在意,他正色点头,道:“是的,姑娘,姑娘既然知道李凌风,就该知道李凌风是个不擅虚假的人。”

海棠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低下了头:“能得李爷您这么看重,能从李爷您嘴里听见这句话,就是现在让我死我都愿意。”

李凌风道:“姑娘言重了。”

海棠抬起了头,一双美目中间漾着晶莹的泪光,道:“李爷,我是个玩惯虚假的人,干我这一行的也非学虚假不可,只是对您,我没有一丝儿虚假。”

李凌风现在从海棠的一双眼神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心里只惦记着卢燕秋,已经容不下别的人了,他暗暗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也谢谢姑娘的看重。”

海棠沉默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李爷这样,或许因为您是我仰慕已久的铁铮真英雄,顶天立地的奇男子,要不然这就是缘份。”

说完了这话,她又把头低了下去,海棠话说得够露骨,表示得也够明白,不管怎么说,她总是个姑娘家,还能让她怎么样说。

李凌风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说这种话,他知道,只要他愿意,他马上可以获得海棠的一切,可是他不会那么做,因为他不是那种人,尽管人非草木,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误了人家一辈子。

他想把与卢燕秋的结合告诉海棠,可是他又觉得不能把话说得太明显,那会刺伤海棠的心,而且他也不忍把这话说出口。

为难的是人家有了这么露骨的表示他又不能不接口,思索适当的话思索了半天,他自己都急了,好不容易,他说了这么一句道:“仰慕两个字我不敢当,谢谢姑娘拿我当朋友,其实有很多朋友是一见投缘的。”

海棠猛然抬起了头,道:“李爷,您……”

倏又住口不言。

李凌风没有问她要说什么,他没敢问,一时间屋子里静默得隐隐令人窒息。可是旋即,海棠打破了这份隐隐令人窒息的静默,她浅浅—笑,笑得凄楚,笑得勉强。

“李爷,您现在又不去,干吗还把刀抓在手里,坐下来吧,站着让人心慌。”

李凌风又何尝不知道她是有意转移话题,心里不免一阵歉疚,一阵难受,但压在他心里的那块无形的东西,也着实轻了不少,他慢慢放下刀坐了下去,海棠却没坐,她给李凌风倒了杯茶,展颜一笑道:“离天黑还早着呢,您一个人坐会儿吧,我得忙一天的活儿去了,养不起人,家里的杂碎活儿全得我一个人来。”

她没等李凌风说话,掠身就出去了,李凌风想叫住她,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又咽了下去,压在他心中的那块无形的东西本来是轻了不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又重了起来,比刚才重的时候还重。

口口口

实在无聊,李凌风一个人待在屋里实在无聊。

他急,他原只惦记卢燕秋,现在又多了一个李海一。

尽管海棠告诉他,李海一一时半儿不会有什么,可是他怕万一,万一李海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份内疚要跟他一辈子,折磨他一辈子。

如今,他企盼天赶快黑。

除了两顿饭,海棠一直在忙她的活,根本看不见她的人影儿,也不知道她的琐碎活儿怎么那么多。可是李凌风明白,她是有意躲他。

吃饭的时候,海棠是有说有笑,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可是李凌风也明白,那是她装出来的。他更难受,更歉疚了,压在心上的那块东西也更重,简直重逾千斤,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可是经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疼,既是他心里无法再容别人,这种情形总是难免的,那总比愧对一个,误另一个一辈子好。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心里也就舒坦多了。

口口口

天终于黑了!

依李凌风,他就要走,可是海棠不许,说什么也非让他等到二更过后不可,李凌风急是急,可是他也知道事关重大急不得,只有忍下去听了海棠的。

灯下对坐,海棠依然有说有笑,李凌风反倒有点不自在,好不容易熬过了二更,李凌风抓起刀站了起来,海棠跟着站起,道:“您等等,我去换件衣裳去。”

她转身要往里头去。李凌风伸手拦住了她:“姑娘……”

海棠回过了身,道:“李爷,我认识李总捕的日子比您长。”

李凌风道:“我知道,可是曾记得姑娘早上对我说过一句话,这件事只许成不许败,万一不成,那等于是给他们送证据去,岂不是害了李总捕。”

海棠道:“那是我早上跟您说的,现在不适用了,早上我是怕您白天去,现在二更都过了,多一个人也比您一个人……”

李凌风截口道:“姑娘错了,有些事人多不如人少,不是我夸口,总镇衙门那些人我还没放在眼里,可是多个姑娘我就多了份顾虑,姑娘该知道,这种事最忌分心。”

海棠道:“李爷,您忘了,我也是个练家,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李凌风正色道:“姑娘,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事……”

海棠忽地转身一扬手,“笃”地一声,一把其薄如纸,宽长有几寸的柳叶飞刀插在了西墙上,人墙一半,把儿还在颤动着。

飞刀下方有一只香炉,里头还插着三根线香,如今三根香的香头儿全没了,香也灭了。

李凌风看得刚一怔,海棠回过身来妩媚地笑道:“李爷,您看我像是闹着玩儿的么?”

李凌风定了定神道:“没想到姑娘使这么一手好飞刀。”

海棠道:“袖箭也是一样。”

她转身又扬了另一只皓腕,李凌风看的清楚,三条黑线从她的袖衣飞出,笃笃笃,一连三响,三枝细小的没羽铁箭全打在西墙上,而且是成品字形钉在那把柳叶飞刀的周围,紧挨着柳叶飞刀,没有一枝离得远一点,显然,海棠打袖箭的手法,无论是准头,抑或是腕力,也都是此道中的一流。

李凌风看得心中暗暗赞佩,脸上也不由为之动容道:“我走眼了,而且也低估了姑娘,姑娘请换衣裳去吧。”

海棠娇媚一笑,掠过去拔下了柳叶飞刀跟三枝袖箭,看她掠过去的身法,一身轻功显然也不弱,李凌风看得刚一呆,海棠已翩若惊鸿般进了里头。

尽管她身在风尘常为她悲惨的身世哀怨,可是有时候却流露着女儿家本有的天真活泼,这是世上最动人的,要不是她这悲惨身世使她世故,使她强颜欢笑,这种女儿家动人的天真活泼该是常看得见的,而且有这么一身好武艺,干什么不好,要不是万不得已,应该不会走上这条路,望着她那动人的身影,李凌风暗暗好生为她惋惜,突然间他泛起了个念头,他非让她脱离这种生涯不可。

他这里正出神间,海棠带着一阵香风到了他跟前,她换了一套紧身衣裤,不是劲装,但也相当利落,那身衣裤是黑的,海棠还找了块黑纱包着头,从头到脚一身黑,黑得俏,黑得妩媚,尤其那在紧身衣裤下显露无遗的成熟胴体,玲珑身材更感动人。

“您在这儿出什么神?”

她仰着娇靥问李凌风,柳眉、风目、瑶鼻、檀口、黑白分明水灵灵的眸子,吹弹欲破的肌肤都近在李凌风眼前。

李凌风定过了神,但等他看清楚海棠时,情不自禁又一呆。

“您看这样行不?”

海棠吐气如兰,又问了一句,李凌风忙又一定神,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道:“行行,怎么不行。”

海棠娇靥上飞快掠过一丝幽怨之色,头微微一低道:“那咱们走吧。”

她拍手要去熄灯。

李凌风一眼瞥见她左手里提着一个蓝布包着,粗细跟棍子似的包,他忙道:“姑娘手里拿的是——”

“刀!”

海棠应了一声,桌上的灯应手而灭,刹时一片黑暗!

海棠路熟,她在前头带路,专挑漆黑的小胡同疾走,她脚下既轻又快,夜风迎面吹来,李凌风跟在她后头,一阵阵的幽香直往鼻子里钻。

夜色此昨天晚上安静多了,昨天晚上的人声马嘶,今儿晚上一声也听不见了,看样子缉拿李凌风的工作似乎是化明为暗了,可是也不对,大街小胡同寂静空蔼,连个人影儿也瞧不见,能听见的声响只有远近卖夜吃的小贩吆喝,再不就是一两声狗叫。

李凌风有点纳闷,司是他没怎么在意,走了没多大功夫,海棠抬手往不远处夜空一指,道:“看见了没有?”

李凌风看见了,一根高可摩云的旗杆,从顶端由上而下的挂着一串灯笼,挺亮,远远望去跟夜空里倒挂而下的一条火龙似的,他道:“那就是总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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