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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三部曲-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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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匕堋!

叶浣莲将信将疑,侧耳倾听外边的动静,颜长风的长啸生越来越绵长响亮,长枪刺破风雨的凛凛劲气更是盖过了天地之威。相较之下,却似乎听不到十二郎的动静。叶浣莲心中更加担忧,眉头也皱了起来。

“料敌先机,察彼虚实,以静制动,后发制人。”温如筠知道她的心思,为其释疑。

过了不久,颜长风的啸声渐渐低落下去,风雨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直如虎啸猿啼,灯饰压过了颜长风的呼喝之声,正式十二郎!紧接着响起了嗤嗤的锐响,仿佛风雨中骤然下起了密集的冰雹。

温如筠对叶浣莲微笑道:“我说得不错吧。这小豹子终于开始发威啦。嘿,比起一年前那个敢打敢冲的热血少年,十二郎已成熟稳重了许多。你听,这样的剑法已经不再暖春堂的四大剑派长老之下。”

他目光中突然现出了一样的豪气,欠起身子,气运丹田,朗声吟道:

“易水潇潇兮朔风吹,白衣慷慨兮长悲歌;

龙泉破壁兮烈士挥,剑锋过处兮敌魄飞!”

随着“飞”字的出口,只听得风雨中一声长笑,长空鹤唳,气壮山河。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呼,正是颜长风的尖锐嗓音。随即“扑通”一声,有人坠入了江中。

温如筠长出了口气,一颗心放松下来。他盘膝坐定,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若有憾焉,微叹道:“这世间少了一个祸根,可也少了一个使枪的高手。”

二 独鹤凌空逝 双凫出浪飞

江南五月天,正下着濛濛细雨,吹进了得月楼二楼的窗棂,沾湿了倚坐窗边一个女的面颊与衣衫。在她身后,是一张小小的八仙桌。桌上依次摆了一白斩鸡、一碟糖醋鱼、一碟木兰菜、一碟醉虾,桌角是一坛状元红。桌边有两把椅子,她却不肯坐,只是伫立窗边,一双眼睛盯着楼下的那条小巷,眨也不眨。小巷有些窄,地上的青石板,被细雨洗得发青发亮。石板路延伸到一个小小幽暗的门洞之下,门洞外是一条南北的横街通向北城门。偶有撑伞的路人从门洞外进来,那女子便会睁大眼睛,满含企盼地观瞧,但看上几眼,眼神又很快因失望而黯淡。她时而企盼,时而失望,渐渐变得焦虑不安,嘴里喃喃念叨:“温郎,你怎么还不回来?”

这女子正是英雄会帮主叶天成的妹子叶浣莲。屈指算来,温如筠过江已近一年。今天正是端午节,也是温如筠允诺她回来的日子。叶浣莲昨夜半梦半醒,心情激荡,天还未亮,就早早冒着细雨来到了得月楼。可是巴巴等了一整天,却没见到温如筠的身影。天完全黑下来,得月楼只剩她一个客人。菜可以热两遍,叶浣莲的心却越来越凉。她慢慢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坛没开封的女儿红,眼泪禁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

不和何时,楼梯口来了一个少年。他一身劲装,面容较瘦,粗眉大眼,背后插着一把带鞘的长剑。他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口,静静伫立,一声不语,看着叶浣莲的背影,目光中也满是怅然。

“十二郎,他说过的话有没有不算数过?”叶浣莲擦擦眼泪,突然说道。

十二郎一愣,不知叶浣莲何时发现了自己,略一沉吟,道:“说不定温大哥有事耽搁了,也可能这几日南风刮得猛,江浪大,没有船过江吧。你稍等两日,温大哥一定会回来的。他决不食言的!”

叶浣莲站起身来,转身看着十二郎,道:“你告诉我,他到望江城究竟干什么去了?”十二郎闭上嘴巴,摇摇头。叶浣莲道:“你不说也由得你。等到今夜子时,若还不见他回来,我就去问大哥!”

彭泽龙城,江南古邑。人杰地灵,鱼米之乡。

该城坐拥三山环抱,北面扼守长江渡口,水陆并重,地势极为险要,自古为兵家要地。无怪乎江南第一大帮英雄会将总舵设在此处。

英雄会总舵大厅之内,叶天成正饮早茶。他今天三十六岁,是结盟的江南十二大帮派中最年轻的帮主,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走起路来鹰视虎步,一双环眼咄咄逼人,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号令如山。此时他坐在太师椅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捋着颌下戟张的短须,脸色阴沉,看来心情不佳。他虽微侧着脖颈,眼睛斜睨,却依然掩不住一股霸气。两旁有十余名汉子垂手侍立,神色都极为恭敬。

这时,一个穿黄衫的汉子匆匆走上厅来,抱拳道:“帮主,属下来了。”叶天成扫了他一眼,鼻孔中哼了一声,缓缓道:“事办得如何?”那人露出了又恐慌又难堪的神色,低声道:“启禀帮主,巨鲸帮不肯借给咱们码头停靠船只。”

叶天成眼睛一翻,道:“黄三邪怎么说的?你如实告诉我,一字也不许遗漏。”

“他们老大黄三邪说,咱们要用他的码头运货的话可以随时用,巨鲸帮决无二话,但要把码头长久借给咱们,他巨鲸帮二百多弟兄还吃什么,喝什么?”

叶天成倏地起身,大步上前,一挥手,一记响亮的耳光在那人脸上炸开五道血印。那人被打蒙了,怯怯地看着叶天成,捂信脸直往后躲。

“狗崽子!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叶天成洪亮的声音如同在空旷的大厅中打个霹雳,似乎还有隐隐回声。与刚去世的老帮主叶昆吾为人谦和、处事低调相比,叶天成更显得锋芒毕露,刚性,跋扈。

那人更晕了,裂着嘴角苦笑一下,道:“帮主,我……”

“叫你一字都不许贵漏。你脑子里灌了铬肉汤啦?”叶天成抬起一脚,正踢在那人大腿根上。那人噔噔退后几步,须势扑通跪在地上,又惶急又害怕,带着哭腔颤声道:“属下该死。属下委实不知道错在哪--”叶天成双眉倒竖,满面怒容,打断了他的话:“黄三邪骂我一句,你为何不给我回报?”

那人恍然大悟,忙道:“属下该死,因为那黄三邪口出不逊,属下觉得有辱帮主,才没敢向帮主禀报。”叶天成咬牙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启禀帮主,那黄三邪说,叶天成个……狗日的以为是他爹叶昆吾啊?他爹还给我三分面子,这个初生……牛犊子怎么敢这么飞扬跋扈?”

叶天成的脸涨成猪肝色,上前一脚,把那人踢翻在地。

“奶奶的,他骂老子的话你倒记得如些清楚!狗日的,你他娘的才是狗日的!”

那人见他行事无常,摸不着头脑,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字也不敢再说。叶天成将手背到身后,眼中闪过一缕骇人的杀气。

“二百多弟兄?仗着人多吓唬我吗?我叶天成是吓大的?”他在厅内来回大步走了两遭,突然两拳相击,回身大喝,“赵老四,你也带二百弟兄,去将巨鲸帮的人给我杀尽了,一个活口都别留!”

身后一年额头带疤的汉子一愣,随即抱拳道?“是!”

“且慢!”厅口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力度。

叶天成倏地回过身来,两只眼睛射出了骇人的寒光。只见一人独自站在厅口阶下,一身黑衣,神情冷峻,正是十二郎。

“十二郎,你什么意思?”叶天成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十二郎没有答,反问了一句:“请问帮主,昨夜你让黑虎泊在水湾的两只船用黑布遮得严严实实,里边装的到底是什么?”叶天成一愕,似乎有些迟疑,缓缓坐到椅子上,警觉道:“谁告诉你那两只船的事?嗯……不过是两船仔棉,有什么大惊小怪?”

十二郎冷笑了一下,淡淡道:“船舷吃水那么深,怎么可能是仔棉?”

叶天成遭他连声追问,登时恼羞成怒,骤然喝道:“不是仔棉,会是什么?”

他身畔那个叫赵老四的疤脸汉子甚是机灵,察言观色,见叶天成怒气勃发,当下上前一步,指点向十二郎,叫道:“十二郎,你好大胆,清楚自己在和谁说话吗?要以下犯上吗?”十二郎并不理睬他,还是对着叶天成道:“帮主!船里装的是什么,你心中最清楚。不光是这两艘船,我还知道有一百多名捕快,埋伏在黄三邪码头两旁的树林里。”

叶天成脸色变了。

“那船上载的是私盐,我说得不错吧?黄三邪也说得不错,你借码头是假,本意是污蔑他贩运私盐,假手官府除了他,趁机侵占他的地盘生意!可是帮主,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是本来就有几分不要命的黄三邪?现今他纠结了帮中所有弟兄,弓上弦刀出鞘,正虎视眈眈等着咱们去呢。咱们的二百人碰上了他们这二百亡命之徒,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儿去,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

叶天成喝道:“去二百人不行就去四百!不错,我就是要占他的码头!他既然不相,我就灭掉他!”十二郎大声道:“我英雄会是江南有名的侠义帮,岂能做出这等恃强凌弱、倒行逆施的行径出来!”

叶天成怒极,喉咙中低吼一声,一拍椅子扶手,“咔”的一声,硬紫檀木的扶手竟被拍断。他霍地跳起身来,大步冲到十二郎面前。他双眉倒竖,炯炯的目光盯着十二郎,双臂微曲,拳头紧握,臂上虬结的肌肉不断跳动。叶天成身高过丈,体开魁梧,回上冲天的霸气,站在矮他半头、体形瘦削的十二郎面前,便如一头暴怒的雄狮逼信了一只沉默的孤狼。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但十二郎毫不退避,腰杆挺得笔直,微仰着头,直视着叶天成的眼睛。

二人四目相对,斗鸡一船,足有半盏茶的工夫。叶天成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笑声极其高亢。这笑声很是突兀,周遭的人一都吓得身子一震,屏住了呼吸。

“好!”叶天成笑毕,伸手在十二郎的肩头轻轻拍了两巴掌,脸上戾气尽去,现出亲切和蔼的神色,“素闻十二郎胆色过人,果然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整个英雄会部众三千,敢当面顶撞我的,除了温如筠,就只有你十二郎!我英雄会中有这样耿直的兄弟,我叶天成何其幸也。”他回身对众人喝道,“你们退下!”

众人刚才见他暴怒空前,简直就想将十二郎毙于阶下,都吓得面面相觑,不敢上前。眼下听他下令,登时如释重负,一窝船退出了厅常。叶天成背负双手,停了片刻,温言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过黄三邪,生意也不再夺他的。”

叶天成转变此之快,倒让十二郎有些意外,当下大声道:“谢帮主能纳属下之言!”叶天成点点头,道:“其实我这样做只不过想将英雄会的霸发扬光大,以不愧对爹爹泉下之灵。只要我等运筹帷幄,精心谋划,三年之内,片们英雄会定能成为雄霸江南的第一大!十二郎,你有没有这份豪气?”

十二郎道:“只要你秉承老帮主的遗风,处事侠义公道,江南各派自然会高看咱们三分。”叶天成脸色又有不悦,鼻孔中哼了一声,但旋即又舒开眉头,和颜悦色拍拍十二郎的肩头,道“兄弟,你还年轻,成大事须刚柔相济,单靠一团和气哪能做一代霸主?”

“帮主,”十二郎不想再就此事继续探讨,道,“我有一件事,要请帮主恩准。”

叶天成笑道:“什么事?但说无妨。”十二郎道:“我要过江。”

“过江?”叶天成的笑容僵在脸上,“过江干什么?”

十二郎转过身,背对着叶天成,平静说道:“去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叶天成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温如筠?”

十二郎默认。叶天成面沉似水,半晌,才缓慢而又生硬地说道:“我知道你和二当家是最要好的兄弟。如筠和我也情同手足,我一向把他当成亲兄弟看。你牵挂如筠,足见兄弟情意。呆是我告诉,他渡江北去,是去办一件极为重大的要事,难免会有些耽搁。”

“不会!温大哥一言九鼎,他说过端午节前回来,就一定回来。除非……”十二郎的眉毛动了两下,眼中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一字一顿道,“除非他出了事。”叶天成叹息一声:“兄弟,事到如仿,我就对你实说了吧。你知道温兄弟过江干什么大事?”他环顾周遭一眼,凑到十二郎身前,低声道,“是去行刺齐孟尝。”

十二郎身子一震,脸上陡然变色,禁不住后退一步:“行刺齐孟尝?暖春堂堂主齐孟尝?”

“是。那暖春堂狼子野心,觊觎咱们英雄会已非一日,早晚会过江来挑衅。齐孟尝更是阴险狡诈,实是我帮的心腹大患。去年我和温兄弟商议此事之时,他锐身自任,决意为帮中大计,独自过江行刺齐贼。此事是帮中机密,你们都不知晓。”

十二郎眼中尽是焦灼,顿足道:“他身上有伤,暖春堂又高手如云,他独自一人贸然前去,岂不是羊入虎穴,凶多吉少?”

“他不是一个人。我还请了嵩山三鹰,做他的强援。这嵩山三鹰都是嵩山少林的俗家弟子,还精练了一种厉害的阵法叫做三才阵。有他们护卫,加上温兄弟自己也武功绝伦,相信纵使不成功,也必能全身而退。”

“这三个人功夫不错,可他们都是见利忘义之徙,怕只怕他们不尽全力。”

叶天成道:“五万两银子买他们的命都够了,他们还敢不尽全力?”十二郎道:“怕只怕这些人只想要钱,不想卖命。”叶天成鼻中哼了一声,脸色甚为难看。

十二郎突然一抱拳,道:“适才已向帮主请令,现再请一次,我要过江。”

叶天成脸色微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不能过江!”他似乎觉得口气有些过于强硬,顿了一顿,又温言道,“我会派人过江打探温兄弟的消息……”

十二郎没有听完,面无表情,倏地转身,大踏步向厅外走去。他背后那柄黑色长剑上系的剑穗,像一团黄色火苗飞扬动。叶天成面沉水,用马锋般凌厉的目光送他走到厅口,突然道:“十二郎!,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十二郎止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叶天成缓了一缓,温言道:“倘若温兄弟有个三长两短,你愿不愿意代他的位子,做我叶天成的左膀右臂?”

十二郎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

“你放心,我叶天成言出必践,将从此视你为心腹亲信,必将如对温一般对你。”

十二郎依旧没有回头,停了片刻,斩钉截铁说了一句话:“如果温大哥有个三长两短,英雄会里也再没了十二郎。”

天沉似水,风雨将至。黄昏的矶江码头,只有孤零零的一条渔船泊在岸边。舱中传出七嘴八舌的吆喝声:“黑虎,你坐庄,看哥哥怎么吃你!”

“吃我,嘿嘿,一连三把,你不是蹩十,就是小三点,最大也不过是个杂入对。还想吃我,吃粪吧!”

“哈哈,虾仔今儿个手气太臭,要翻黑虎的庄,还得靠我。”

“你们斗什么嘴?有能耐手底下见,别愣着,掷骰子呀!”

四个渔夫打扮的粗莽汉子正在舱中赌牌九。舱内乱七八糟,几片竹垫,一张破桌,到处弥漫着汗臭和鱼腥味。坐庄的精瘦汉子,嬉皮笑脸,一双眼睛叽里咕噜乱转,手心里握着粒骰子,举过头顶不住晃动,嘴里喃喃念道:“天灵灵,地灵灵,财神爷,快显灵。”旁边一个阴着脸的胖子气呼呼骂道:“黑虎,你他娘能不能快点?老子这一把再不翻本,就把你丢到江里去”显然已输得极为恼火。

那瘦子嘻嘻一笑,喝道:“抛个豹子六!”手垂下来,用嘴对着拳心吹了口气,轻轻一场,将骰子向桌上撒去。“嗖”的一声,那三粒骰子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个人面面相觑,便如白日见了鬼,八只眼睛斗鸡一般盯着看,骰子也没长翅膀,怎么会飞了?

那胖子骂道:“黑虎,你他娘耍老千吗?骰子呢?”那瘦小汉子也涨红了脸,辩解道:“我怎么知道?你们都看着呢,我又不会变戏法。”

“梆”的一声,有人在舱口敲击舱板。四人齐齐看去,只见舱口蹲着一人,目光冷峻地盯着他们。他的手指停在舱身的板壁上,指间正捻着两粒骰子。见四人看他,依然又“梆梆”敲了两记。四人都吃了一惊,原来那三粒骰子不知怎么到了他的手中,而且被他用手指轻描淡写敲进板壁之内。

叫黑虎的瘦小汉子甚是机灵,满面赔笑,叫道:“原来是十二郎大哥,你今日如何这般清闲,到兄弟的破船上来消遗?”十二郎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冷道:、大白天不去捕鱼,倒在这里赌钱。都散了!黑虎,我找你有事。“

那三人正赌得兴起,对视一眼,本来心有不甘,但见十二郎刀锋一般的目光,却也不敢违抗,当下鱼贯走出船舱,迈步上岸,怏怏地去了。

黑虎嘻嘻笑着:“十二哥,你找小人有什么吩咐?”

十二郎从舱口向四周望了望,然后俯身进到舱内,低声道:“我要过江。”

黑虎一惊,赶忙赔笑道:“十二哥,你说笑话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封江都大半年了,没有帮主的手令,连只苍蝇都不能飞过江去。”他又压低声音,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再说了,江北那边也戒备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即便是过得去,也是钻进了龙潭虎穴,死路一条,有去无回。”

“少废话,你渡我过江,会有你的好处。”

“十二哥,你可别为难小人,叶帮主令出如山,我哪敢违抗?”

十二郎瞪眼睛,黑虎畏怯地赔着笑脸。盯了半晌,十二郎突然点点头,一指桌上的骨牌,道:“我不难为你,这样吧,你既喜欢赌牌九,那我就和你赌一把,你赢了,我立马就走,我赢了,你渡我过江!”

黑虎本来面带难色,闻听此言,眼神中掠过一抹得意,但瞬间又装作愁眉苦脸,道:“十二哥,你如此难为我,可叫我怎么办才好?”

十二郎盯着他:“开始吧!”黑虎无奈地摇摇头,沉吟一下,才装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一拍手掌道:“我一向敬重十二哥,你划下道来,兄弟我也只能接下。若是换了旁人,杀了我也不干。好吧,就依你赌牌九,听天由命吧。”

十二郎点点头,道:“我不懂牌九,你可不许蒙我。”

黑虎更是心中得意,面上却龇牙皱眉,一副无辜的表情,赌咒发誓道:“我就是蒙我老爹老娘,也不敢蒙你十二哥呀?”心中思忖:谁都知道你十二郎平生不赌钱,不玩女人,跟我这个老牌油子赌牌九,岂不是孔夫子搬家--尽是输?

他衡里哗啦在桌上洗着牌,道:“十二哥,咱哥儿俩赌小牌九,一人两张牌,比点数,一把定输,一翻两瞪眼,如何?”

十二郎点头:“这法子最公平。好,就依你,发牌!”

黑虎随意抽出两张骨牌,送到十二郎面前,道:“十二哥,你手气定然好,看看,是不是一对至尊宝?”又发了两张牌放在自己面前。

十二郎将自己面前的两张骨牌逐一翻转过来,却是一张幺五,一张幺六。黑虎心中大喜,面上却甚是遗憾,叹道:“十二哥,你的手气也忒差了点,才是个一点。不过,你别灰心,或许我掷出个蹩十,那便是一个点以有,还是照样输给你。”他手指灵便,轻轻摸了一下骨牌正面,早知道牌面是一对板凳,肯定稳赢此局。当下成竹在胸,抓起牌来一翻转,随手往桌上一抛,叫道:“看是不是一个点都没有!”

骨牌还未落到桌面上,只听嗤嗤两声,一道白光闪过,那两只骨牌登时化成了粉末,飘洒在桌上,像是落了一层雪白的面粉。

“果然是一个点都没有。”十二郎把剑插回背后的剑鞘,看着黑虎,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黑虎呆住,木鸡一般傻了半晌,咧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架势,道:“十二哥,你在逗兄弟玩儿吗?”

十二郎正色道:“我可没有逗你。你输了,废话少说,送我过江!”黑虎颤声道:“叶帮主知道了,会杀了我的。”十二郎冷笑一声:“我也会杀人。如果你不去,恐怕死得会更快。”剑光又是一闪,面前的破桌陡然分为两半。

黑虎的嘴咧得像个苦瓜,傻了半晌,只能无精打采地解开缆绳,抄起篙来,在江岸上一撑,那船便缓缓离了码头,向江中驶去。十二郎插剑归鞘,坐进船舱,刚松了一口气,突见黑虎松开船篙,蹲下身像是去抄船浆,却突然纵身一跳,跃入江水之中。他暗叫不好,跃出舱来,喝道:“黑小子,你往哪里去?”

黑虎没入江水,江面泛起一团小小的漩涡。十二郎大怒,抄起船篙,凝神盯着江水,欲待黑虎到江面失气之时给他一篙。但江水湍急,那黑虎水性又佳,哪里还能寻到半点踪影?等了半晌,才见他在上游二十余丈的地方露了一下头,转瞬又沉入江水之中。

十二郎骂了一声,丢下船篙,抄起船桨,他划船之技甚差,划了几桨,那船非但没有前行,反而在江水中转了个圈子,船头又朝向了码头。他正一筹莫展,突然听到岸上有人说道:“客官,需要一个船夫吗?”

十二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宽袍缓带的年轻公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那人眉目清秀,很有英气,左臂弯抱着一个黑黑的酒坛,站在江的矶石上,衣袂随着江风飞扬,临见玉树。

“好个俊秀相公!”十二郎暗喝一声彩,却忽然觉得这个公子好生面熟,又偏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公子见他一副懵懂的模样,忍俊不禁,扑哧一乐,嘴角露出两个酒窝。十二郎突然认了出来,喜道:“莲姐姐!”

三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望江五月时,花市灯如昼。

望江城的灯节在江北一带甚为有名,每年五月二十,城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有莲花灯、金鱼灯、走马灯……争奇斗艳,盛况空前。待夜色来临,红男绿女呼朋唤伴,潮水般涌上街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正是一番盛世景象。

城中最繁华的是东城的长街。这条街是府衙所在地,沿街有城隍庙、夫子庙、戏台、书院 ,正是个观灯的好去处。此时月上中天,街上人如潮水,熙熙攘攘,不时还有耍长龙的、舞彩狮的、踩高跷的、划旱船的纷至沓来,到处欢歌笑语,一派喜庆。

人潮之中,有位富家公子在四名黑衣家丁的簇拥下闲逛。这位公子,身穿一袭黄绸轻袍,歪戴头巾,手执一把折扇,一双眼睛左顾右盼,看到人群中的俏姑娘、俊媳妇,登时像蚊子见了血,色迷迷盯着不放,一副轻佻浪荡的下流模样。他名唤蒋少游,正是江北最负威名的镇威镖局总镖头蒋东堂的小儿子,望江城中有名的花花大少。

城隍庙是街北的大庙,向来香火旺盛,此时众人都在街上观灯,庙内略显冷清,但依然有零星的香客前来进香。蒋少游突然瞥见庙门内似有一个俏丽的白影 一闪,隐有婀娜多姿之态,不由心中一动,对家丁们道:“弟兄们,咱们也给城隍老爷上炷香去。”

他急急奔进大殿,四下逡巡,却没有看到什么白衣女子,只有一个穿黄色袈裟的老僧站在城隍像脚下的供桌边,闭目敲着木鱼。蒋少游纳闷自己可能看花了眼,心中失望,当即点着一束香,在像前的蒲团上跪下,祷告道:“求城隍老爷保佑我蒋少游长命百岁,不,要保佑我活一千岁,长生不老,富贵无边。”

城隆像后边的板壁内,有个供奉长生牌位的暗阁。阁中香案上,供着一个灵牌。案边,正有一个白衣女子伫立在暗影中。她满头白发,白练般披散下来,遮住了面目。侧耳听到蒋少游的祷告,她暗自叹息一声,低声向桌上的灵牌道:“老大,这世上的事委实奇怪得很,有些人总想做人,要寿与天齐,害怕死了做鬼;可是有些人呢,想做鬼却做不成。”

外边的蒋少游祷告完,想起适才那个身影,还是悠然神往,不禁又叩下头去,念叨道:“城隍老爷,还请赐给我一个绝代佳人,让我享尽人间艳福。”

这次像后那女子反倒笑了,她摇摇头,似乎很有感慨。

蒋少游向殿内两厢看了几眼,没发现任何人,意兴阑珊,怏怏起身,走出殿门。这时候,他抬眼看向城隍庙对面的绸缎铺,突然心头一震,脸上发热,口干舌燥,半边身子酥麻,险些晕倒,心花怒放,暗暗叫道:城隍老爷真是有求必应,灵验无比,这……这是哪里来的仙子?

绸缎铺的台阶上,俏生生立着一位美貌姑娘。她手提小小的莲花灯,秀发如云,耳边坠着两个晶莹碧绿的玉坠,身上披着一袭貂裘,颈上一圈白绒绒的狐皮毛领,正映得她肌肤如雪,宛如云间下凡的仙子。

蒋少游瞧得眼睛都直了,口水险些流出来。他合上折扇,如同被勾了魂魄一般,鬼使神差横穿过街上的人流,凑上前去,嘻嘻笑道:“好妹子,你长得可真漂亮。”那姑娘一愣,转头看到蒋少游,美目流盼,嫣然一笑,柔声道:“公子过奖了,你也一样潇洒倜傥。”竟然没有流露出半点嫌恶之意。

蒋少游没想到这如此知情识趣,大喜过望,情不自禁将脸凑到她面前,用力嗅了嗅她脸上散发出来的脂粉香气,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似是满脸陶醉。轻薄之相,一览无余。

那姑娘略显羞涩,低声问道:“我用的是脂颜斋的水粉胭脂,是不是香气太浓了?”

旁边的四个家丁也嬉皮笑脸,逗她道:“我家少爷最喜欢脂颜斋的胭脂了,你若讨得我家少爷欢心,他一高兴没准儿会把整座脂颜斋买下来送给你。”

那姑娘微微一笑,依然毫不着恼,道:“骗人。”蒋少游涎着脸,故作风雅,居然装模作样躬身一揖,道:“一掷千金换佳人一笑,有何足惜?小生蒋少游,对小姐可是一见倾心。敢问小姐芳名?哪里人士?如何独自一人在此观灯?”

姑娘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含嗔道:“我刚来望江,举目无亲。你初次相见,就问人家的名字,未免有些唐突啦。”

蒋少游的心像是一片泡了温水的核桃酥,又绵又软。他哈哈一笑,道:“这么说,多见几次面,姑娘就会告知我了,对不对?”姑娘沉吟片刻,道:“那就看你对我是不是真心了。”蒋少游心痒难耐,忙应道:“自然是真心啦。”一个家丁凑到他耳边道:“少爷今夜真是艳福不浅,纵是望江城中最负艳名的丽人楚惜衣,恐怕也没有这么美貌。”

蒋少游更是得意。另一名家丁又道:“楚小姐不知道长什么样,不过,人们都说他貌似天仙,想必俏丽无比。不然暖春堂堂主齐孟尝怎会将她金屋藏娇呢?”

那姑娘在一旁听了,伸出柔荑般的玉手拂拂鬓角的乌发,道:“貌似天仙,那一定比我漂亮啦。”语气中还似乎有些醋意。

蒋少游连忙摆手,道:“你已经是天上仙子啦,那楚惜衣就算再漂亮,最多也只能与你不相伯仲。”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说不定是齐孟尝妄自吹嘘,否则为什么不让那楚小姐出门,偏要象羁笼中小鸟一样将她关在暖春堂的深宅大院之内?”那姑娘道:“看来你们都没有见过她啊。”

“很少有男人见过她。”蒋少游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说道,“你有所不知,齐孟尝嫉妒之心极重,听说那楚丽人生性风流,先后结识过几个白面相好,被那齐孟尝知道后,将那几人尽数挖掉双眼,砍下双腿,那腿就挂在东城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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