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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谜踪-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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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道:“我家主人刚才过来给你瞧过病。姐姐没印象?”

上官璇微微摇了摇头,理理心绪,道:“神医怎么说?”

十七微微一笑,道:“姐姐放心,你这样的在我们南花坳只是小毛病。”放下毛巾,扶上官璇坐起身。

上官璇下床,低头瞧瞧身上并无异样,拉起袍袖,吃了一惊,见手臂上密密全是针孔,更有大片大片的焦黑,想来全身定都是如此。

十七微笑道:“主人已经给你打通了经脉,并用陈艾灸过了。你付了那么多诊金,主人吩咐在你早饭中加了麻药,免得你挨痛。”拉着她走到墙角。

上官璇心中疑惑,不知十七在什么地方一触,面前石壁竟向旁移出尺许,惊道:“里边是什么地方?”

十七道:“主人命我带你去治伤。”

两人走了进去,里面是一条秘道,石壁上幽幽燃着油灯。走出十余步远,迎面一排石门,十七拿了盏油灯,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上官璇随后进去,见这石屋不过丈许,没有窗户,不知出气孔在何处,又暗又潮湿,屋子正中摆了一个黝黑的大缸,里面正向外冒着腾腾热气。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无疾神医(七)生变

十七将屋内四壁上油灯俱都点亮,自怀中掏出一个大纸包,将包中东西倾入水缸。

一盏茶工夫,缸中向外冒的热气带了浓浓的泥腥味,十七道:“姐姐,你脱了衣服到缸里去。”

上官璇依言将棉袍和贴身衣物脱下,进入缸中。缸底近半尺深是粘粘的液体,有些烫,她坐在缸里,刚好没过下身。

十七叮嘱道:“主人说你元气损耗太过,前几日什么也不要想,千万莫要运功调息。你先将那地龙化元膏涂遍全身。”

上官璇闭了眼睛,狠下心来,将那黑乎乎的粘液涂到脖颈,一个曾经苟延挣扎的人,怎么会畏惧这恶心难闻的古怪药膏?

十七这会儿端过一碗药来,上官璇由她摆布,这半天鼻子已经闻不出味道来,只觉那药入口极苦,强忍着咽下去。

不大工夫,上官璇只觉体内热浪翻涌,全身上下的毛孔好象一齐张开,汗出如浆,经络骨骼酸疼不已,忍不住呻吟出声。

十七便站在一旁,不时递杯温水给她。上官璇觉着从没有这么渴过,喝下去的水只下肚一转立时便化作汗水涌了出来。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上官璇突然觉得嗅觉恢复了,身上那药膏也不再又粘又腥,十七方才将她扶出来,擦净身子,穿好衣服。

两人自秘室中出来,上官璇这才知道天已过午,自已竟在那秘室中呆了这么久,再看看身上皮肤嫣红,已不见了早上艾灸留下的痕迹,不由暗暗称奇。

十七将晚饭送来,服侍上官璇吃过,便一直守在她身旁。

这一晚上官璇睡得极为香甜,一觉到天亮。

转眼过了六七日,上官璇每日到秘室中治病,脸色日见红润,病情大见起色。

这些日子十七日夜守护,上官璇半步也未出过神草堂,铁逍遥竟亦不见了踪影,不来相见。

这一日晚上,上官璇精神极好,心中想着师门之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一会儿想自己伤好了,应该怎么做才能寻出凶手,一会儿又想铁逍遥不知肯不肯相助,蓦得想起万秀岭上他那温柔之极的一吻,脸上一红,将面孔埋在被子中。

突然屋外夜风中传来一阵极熟悉的笛声,上官璇心中一动,侧耳倾听。

那笛声比之前两次在客栈及万秀岭山洞中所听,肃杀之气大减,特别得婉转悠扬,显是吹笛人心情不坏。

上官璇听那笛声徘徊,颇有问候慰藉之意,面露微笑沉醉其中,暗忖:“这几日不知你在做什么,过的好不好?”

铁逍遥似已知她心中所想,笛声一变,如刀剑鸣,如龙虎啸,旋律激昂,令人闻之心情激荡。

上官璇两手交握,一阵迷茫:“他要与我说什么?”

突然远处“叮咚”两声,不知是何人拂动了古琴,笛声激骤,琴声舒缓,但琴声竟能隐隐与笛声相和,想是抚琴之人深谙音律。

上官璇一怔,暗道:“不知此人是谁?”望向十七,见她亦在呆呆地倾听。

铁逍遥立时察觉有人相和,笛声只一停顿,突又响起,此次却是节奏极快,上官璇似乎可以感觉到他暴烈的情绪,如万马狂奔,又如烈焰袭来般摧枯拉朽。

琴声依旧如煦风轻拂,春花初绽。两音高低鸣和,便如那笛声占据屋中,东奔西走要夺路杀出来,琴声却挡在门口,不紧不慢地阻拦。又如两大高手比拼,一个攻得迅疾,一个守得严密。笛声愈高快,琴声愈低缓,突然琴声嘎然而止,笛声只〃呜〃的一声,也停了下来。

稍后一旁屋里有人大笑两声,道:“好!”正是铁逍遥。

上官璇微微一笑,倾听屋外再无声息,暗道:“这弹琴又是何人?小小南花坳当真是藏龙卧虎。”这一晚思来想去,直到很晚才朦胧睡去。

此后一连几日,上官璇都十分希望能再听到那笛琴合鸣之声,但隔壁的铁逍遥再无声息,琴声亦不再响起。

上官璇的病情已大见好转,这一晚,她又如平常躺在床上,侧耳听外边的声音,心中盘算着该离开南花坳了,久久不能入睡,索性坐起练功。

她这套内功心法,与华山派一众师兄师弟所练大不相同,本来她初学时与大家一样,都是由师父传授的《朝阳心经》,她自小跟着师娘识字读书,隔了几天,师娘便在上课时又传了她一套心法,说是专给女孩子练的,名字极俗,叫作《丽人心经》,要她勤加修练。后来师父知道了,只是笑话师娘:“你自己还不是又练了《朝阳心经》,却叫璇儿练这没用的心法,这不是误人子弟么?”

当时师娘不过二十出头,春水般的眼睛娇媚一横,嗔道:“你知道什么,她自小身子弱,这个养生是极好的。女孩子哪用练多高明的武功打打杀杀。”师父老夫少妻,向来对师娘极为爱纵,闻言笑着连连点头。

她从小几乎抱着药罐子长大,自练了这《丽人心经》,倒是慢慢的将身体调养好了,这心法初学的几年,内功颇有进境,惹得师娘十分惊奇,而后慢慢停滞,师父只是温言宽慰,并未叫她改练《朝阳心经》。

此时方一运功,上官璇心中大震,只觉内力不知不觉间飞涨了一截,自从洛阳受伤她停练多日的《丽人心经》竟然大有突破,一时又惊又喜。

突然一阵极奇怪的声音自夜风中传来,“剥剥”声不绝,似是何处起火,随风飘来焦糊的味道。

十七守在床边假寐,一惊而起,快步走到门外张望一下,也不招呼上官璇,脚步沙沙不知往何处去了。

上官璇起身到门口,只见屋外月朗星稀,周围清楚可见,一股浓烟自东面直冲天际,瞧方位正是那佟老先生的帐房。

她心知出事,四下瞧瞧不见有人,回身在屋内寻视了一遍,没发现可作兵器的东西,瞥眼见蝈蝈儿的红发绳放在桌子上,过去拿起来,攥在手心中,快步出了神草堂。

一阵兵器相交声自竹林中传来,距此已经很近。

却听一人大声狂笑道:“齐老二呢?叫他一并出来,老子今日送你们‘开封三齐’共赴西天极乐!”

上官璇走到隔壁窗外,低声叫道:“铁大哥,铁大哥!”却不闻铁逍遥回应,心中奇怪,暗道:“那晚我听笛声,便是自这间屋子传出,他难道不在屋中?”绕到门口,伸手一推,那门应声而开,果然屋内空无一人。

上官璇心中一阵慌乱,暗道:“是他在竹林中与人交手吗?”再听打斗声越来越近,循声悄悄掩过去。

月光下只见七八个黑衣人各持兵器,围着两人正在恶斗。那两人背对而立,一个手持判官笔,一缕青光照在他脸上,正是南花湖上的酸儒齐云飞,另一人手拿一个巨大的算盘,背光而站不知是何人。

齐云飞一对判官笔招式凌厉,冷笑道:“南花坳乃风雅仙地,几位何必非要作恶客,还是早早回头,免得后悔。”

持算盘那人右手一挥,大算盘挡住三四件兵器,他出腿极快,月光下似有虚影,尚有暇接口道:“三弟何必和他们多费唇舌,他们不过是那姓白的同门走狗,自己如何作的了主。”

上官璇听声音蓦得认出这人正是南花楼的齐掌柜,再看那七八人,虽看不真切,但肯定不是熟悉的人,这些人个个身手了得,自己即使有长剑在手,也绝撑不上三两招,不敢再靠前,左右瞧瞧,突见一人俯身倒在旁侧不远处。

一柄长剑自那人后心贯入,看身形极象是十七,上官璇吃了一惊,正欲上前,突听脑后风动,心中一懔。

她这些日子颠沛流离,江湖阅历早非昔日,知是有人偷袭,低首俯身向旁疾掠出去,〃咔〃的一声响,身侧的一株竹子被一劈两段,上官璇不敢回头,提气逃命。

背后有人冷笑一声,兵器激起的疾风袭来,上官璇只觉后背刺痛,知已受伤,心念电转:“今日受池鱼之殃,稀里胡涂死在这里。”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无疾神医(八)神医

突听一人叫道:“在这里。”

三条黑黢黢的人影自空而降,其中一人已与背后那偷袭之人交上了手,另两个一左一右站在上官璇身旁,左边那人伸手扶住上官璇。

上官璇稳住心神,见那人是个大眼睛的少年,年纪似比自己还小了几岁。

右边的人青衣长髯,正是前些日子在万秀岭赠药给自己的姓岳的书生,上官璇微微一怔,喃喃道:“岳先生!”

三人一齐望去,却见一个白衣人一个黑衣人斗得甚烈,这片刻工夫,白衣人已大见上风。

上官璇见那人身穿的白衣与自己身上这件式样相仿,知道是他救了自己,月光下瞧不清长相,依稀见他似有四十来岁模样,身材魁梧高大,招式迅猛,压着黑衣人打,显是拳脚工夫极为了得。

姓岳的书生转头看齐氏兄弟落在下风,道:“英男,你快带这位姑娘走!这里我和你风叔叔足以应付。”

那少年应了一声,道:“你们多加小心。”拉了上官璇便走。

上官璇只觉那少年身法极快,自己竟有些跟不上,顾不得说话,奔出十余丈远,听见身后有人长声惊呼,不知是何人受伤,回头去看,夜色方浓,已经看不到了。

那少年道:“放心,风叔叔不会有事。”

此时南花坳四处浓烟烈焰,上官璇已分辨不出方向,只得跟紧那少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少年笑答:“我叫裴英男,岳叔叔你认得,他和风叔叔都是我们慕楚帮的堂主。”

上官璇心中恍然,暗道:“原来适才那白衣人就是风静寒,他的伤治好了。看来今晚的人都是冲着慕楚帮来的。是了,那些人早已在半天岩上警告过沈无疾了。南花坳此次受累,不知有多少人会丧命。”

二人摸黑不知走出多远,突听前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是谁?!”

裴英男忙道:“是我,英男。师兄在哪里?”

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我在这里。”

又有一人接口:“你将铁姑娘领来了。你们快过来,那边情形怎么样了?”

上官璇循声走近,这才看见一间黑黝黝的石屋外或站或坐共有四人。

其中两人身着白衣,十分醒目,应是南花坳的病人。一个年纪甚老,黑暗中瞧不大清楚五官,只见他胡须很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另一个中年人几绺短髯,身体似是还有些虚弱,从年纪上判断,上官璇觉着此人应该便是慕楚帮的花逸尘。

老者身边坐着一个青衣人。

第四个人身着黄衫,背光而立,站在花逸尘的身旁,瞧不清长相。

裴英男叫道:“贼人来势汹汹,正可杀个痛快,师兄,花叔叔,这位姑娘交给你们了,我回去寻风叔叔他们。”转身便要走。

花逸尘大声道:“回来!”一急之下连声咳嗽。

那黄衫人也道:“英男,你跟着我不要乱跑。”正是方才说话那“师兄”。

话音未落,突听尖锐的哨声自远处响起,一道蓝色火焰随之在西南方蹿入夜空。

那青衣人应声站起,扫视一遍众人,沉声道:“你们跟我来!”回身将石屋的门推开,走了进去。

白衣老者当先跟入,花逸尘随后进去,黄衫人道:“英男,你来,走我前面!”

裴英男答应一声,走了进去,黄衫人紧随而入。上官璇最后一个进屋。青衣人将门关上。

屋内漆黑一片,上官璇只能见个个黑影,不禁手心出汗,听着自己的心跳怦怦作响。

突然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响起:“是那畜生来了?”

上官璇不由打了个冷颤,心道:“这屋里原先有人!”

却听青衣人的声音回答:“老佟已经放出了信号。”

那人“哼”了一声,吩咐道:“把蜡点上。”青衣人晃亮火折,点燃桌上的半截蜡烛。

屋内一亮,众人都吸了一口冷气,这石屋三面墙壁,没有窗子,靠墙支了一张床,一个面无人色的干蹩老人仰面躺在床上,双目空空,半边身子露在被子外边,衣袖裤腿全无一物。

众人骤见这老人残缺得如此厉害,无不骇然失色。

床上废人突然哈哈笑了两声,裴英男“啊”的一声,身子一晃,抓住了那黄衫人的袖子。上官璇只觉头顶发麻,咬紧嘴唇,勉强站住。

青衣人走到床边,恭恭敬敬道:“神医,我带了五个人来,有三个病人,一位是我的莫逆之交石鹤大哥,一位是慕楚帮的花堂主,还有一位姑娘。另两位也是慕楚帮的朋友。”

床上老人淡淡地道:“还说这些做什么,你带他们走吧。”

青衣人撩衣跪倒,道:“神医,您老人家虽然不认我这弟子,但弟子一身所学都是恩师传授,弟子粉身碎骨亦难报答,师父,让弟子背您一起走吧,弟子今生今世都陪在恩师身旁。”说着已泣不成声。

床上老人冷冰冰地道:“我早已生不如死,今日恩仇了了,我还有话要与那畜生说。时候差不多了,你快走吧!”

众人见这情景俱是又惊又奇,上官璇心念电转,暗想:“难道这床上的老人才是沈无疾,一代神医怎么会成了这种模样?那给我治病的又是何人,我那日只模糊看见是个瘦削的中年人,定是这个青衣人,是了,怪不得十三每次说起给我治病的人总是说家主如何,从未听她提及沈神医。”

青衣人低声道:“弟子去了。”恭恭敬敬在床前磕了三个头,见老人并无反应,叹了口气,起身回头扫视一眼众人,道:“诸位,请跟我来。”走到床尾处,双臂运力在石墙上一推,竟推开一扇暗门,门内黑漆一片。

青衣人解释道:“这条秘道穿过山腹,直通山外。”

白衣老者当先弯腰走进门去,花逸尘却道:“风大哥他们还在外边。”

青衣人虽然情绪低落,对慕楚帮众人还是很有耐心,道:“咱们先走,老三已经预先备好了船只,他们不会有危险。”

黄衫人道:“好,就听齐先生的。”

上官璇闻言望去,见这人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神色从容,模样文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暗道:“难道此人便是凌紫藤?”

凌紫藤虽在洛阳离远居高临下见过她一次,上官璇却并不知晓,再看花逸尘、裴英男都随黄衫人进去,青衣人正目注自己,迟疑一下,道:“我还有一位……哥哥。”

青衣人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道:“你不知道吗,他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上官璇一呆,问道:“他走了?他没有留什么话?”

青衣人道:“铁少侠行色匆匆,走时并没有知会我们。”

上官璇听他言下有不悦之意,心中一乱,暗道:“原来他是悄悄离去的,他定是不愿再招惹我这大麻烦。”迈步走进秘道。

青衣人将石门恢复原位,众人挤在秘道中,眼前黑漆一团,目不见物。

青衣人道:“我来带路,大家小心些,一个拉一个,千万别落单。”

石鹤那苍老的声音响起:“好,你们先走,我走最后。”

黄衫人的声音道:“石老先生,你伤还未痊愈,他们三个还是由我来照顾吧。”

青衣人接口道:“凌堂主说的极是,来,大哥,拉住我的手。”摸索着向前而去。

上官璇听着众人呼吸之声,暗忖:“黄衫人果然是凌紫藤,带路那人是沈无疾的传人,他与南花楼的掌柜、南花湖上的书生都是姓齐,不知有什么关系。”

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凌紫藤道:“花大哥走我后面。英男,你照顾那位姑娘。”话音方落,一只手摸索过来,拉住了上官璇的手。

上官璇突在黑暗中被一个陌生少年拉住手,心中一懔,不禁将手向回一缩。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无疾神医(九)玉焚

突听耳旁“嗤”地一声笑,一人低声道:“别怕,我是裴英男。”

上官璇目不能见,却听着这声音吐字清脆,心中一动,眼前浮现裴英男的一双大眼睛,暗道:“我真是瞎了,她明明是个女孩儿,女扮男装。”松了口气,拉住她手,只觉她的手掌颇为柔软细腻,却听她又叫道:“花叔叔,你在哪里,让我拉你的手。”暗忖:“这女孩儿不知什么来历,竟称呼凌紫藤师哥。”

片刻之间,众人便拉成一串。上官璇跟在最后,摸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

突听前面石鹤苍老的声音响起:“齐兄弟,南花坳只有水路可进,敌人怎么会来的这样突然?”

青衣人默然不语。石鹤又道:“你曾对我说过,南花湖上有暗哨好几处,今日之事你难道不觉奇怪?”

花逸尘接口:“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中有奸细?”石鹤没出声,算是默认。

过了一会儿,听石鹤问道:“铁姑娘,我听齐三爷说道令兄人才出众,武艺高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少年才俊,请恕老朽孤陋寡闻,不知他是哪位高人门下?”

上官璇正自胡思乱想,突听他问到自己,立时警觉,淡淡地道:“石前辈是在怀疑我们兄妹吗?”

石鹤嘿嘿一笑,说出的话却不甚动听:“令兄悄然离去,虽说这一苇渡江的轻身功夫令人艳羡,但所作所为的确让人费解。”

上官璇一时想不出话来辩白,沉默不语。黑暗中看不到众人表情,气氛一时大为紧张。

突听裴英男道:“石前辈,他若是奸细,又怎会将妹妹丢在这里,方才若不是我与风叔叔他们去的及时,铁姑娘已死在那些人的刀下了。”

上官璇心中一暖,暗忖:“这小姑娘性情耿直,肯仗义直言,颇有豪气。”

此时带路那青衣人低声喝道:“大家别出声。”

众人安静下来,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笑声。

众人俱吃了一惊,这半天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早已分辨不出东西南北,那笑声经久不散,不知由何处传来,震得四处“嗡嗡”作响,显是发笑之人极为得意。

那人边笑边道:“什么慕楚帮五大堂主,不过尔尔,沈先生,你的徒子徒孙都到哪里去了,怎的将你一人丢在这里?”

笑声停下,立时有七八个声音附和。

又一个声音道:“义父,您老人家别来无恙。”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原来这密道乃是一天然山洞,石屋建在洞口处遮掩,留下了通气孔,石屋内的声音传进来,山洞拢音,虽然众人相隔甚远,却能听到。

上官璇心道:“怎么沈无疾还有个义子?”

众人都停下来,侧耳听石屋中动静,却不闻沈无疾说话。

先前发笑那人道:“老怪物,你不用装死,在下奉命前来,你识相些交出《无疾神篇》,我敬你医术了得,给你个全尸,或者你比较喜欢我们接了你去,与你儿子共享天伦之乐。”

沈无疾冷冷地开口:“我已四肢皆残,还说什么全尸?”

那人呵呵一笑,说道:“那些陈年旧事,可与在下没有半点关系。沈先生已不问世事十余年,不知可听说过在下秦圣雄?”

上官璇茫然相对,但花逸尘诸人都倒吸了口冷气,暗自盘算:若不是南花坳的人早有准备,今日又是一场恶斗。

沈无疾淡淡地道:“圣手神剑的大名谁不知道,这些年你悄无声息,却原来作了别人的走狗。”

秦圣雄也不恼怒,好整以暇:“我不和你斗口,《无疾神篇》你交是不交?”

众人都道沈无疾会斩钉截铁回答“不交”,谁知沈无疾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一点学问,竟害我至此。倜儿,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一人低声道:“义父,对不起,我实在身不由已。”

沈无疾充耳不闻,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

那人回答:“是我在太原当街杀人,官府要拿我,全仗义父救命。”

沈无疾叹息:“那人辱骂你过世的父母,被你贯胸一剑,因失血过多,整个太原无人能治。当时我正伤心那不孝子离我而去,见你小小年纪如此孝顺,又聪明伶俐,动了爱护之心。我将那人救活,又施以重金,总算救了你的小命。那时我养着你,教你本事,可没想过会有今天。”

众人在黑暗中听他娓娓道来,声音平静无情,无不心弦紧绷,捏着一把冷汗。

那人声音唯唯诺诺,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

沈无疾又道:“这十年来我虽不看不动,也知你在江湖上做了不少大事,你知道他们都走了,为什么我要留在这里?我眼瞎了,什么也看不到,胳膊、腿都没了,动也动不了,一直躺在这里等你。既然你找来了,咱们之间这笔帐也该好好清算了。”

那人声音终于大了一些:“义父,我自知罪孽深重,对不起你。但若不是齐氏兄弟多事,给慕楚帮的人治病,我家大人一定不会想起你来,你还可好好活着。”

众人都思忖:“这人可真是无耻。”

花逸尘悄声道:“这人是白翎倜!”他耳音极好,又对江湖人事十分熟悉,听了这片刻竟认了出来。

沈无疾突然大笑了三声,道:“好,你个杀父弑师的畜生!《无疾神篇》?嘿嘿,也要你们有命学。”

秦圣雄大声惊呼:“你……怎么?”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似是突然间天崩地裂。

上官璇全无准备,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响声过后,洞外一片寂静。过了片刻,石鹤方道:“沈神医他……”

青衣人闷声道:“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了,石屋下面埋了几十斤的炸药,导火线穿过桌子与蜡烛相连,只要半截蜡烛一燃尽,便将炸药引爆,玉石俱焚。”

众人都吸了口凉气,上官璇回过神来,不由暗忖:“这个局极为准妙,只是若时间把握不住,便会功亏一篑,铸成大错。”转瞬又想道:“沈无疾能想出这种法子与人同归于尽,定不知在准备上花过多少心血。”

此时回路已被巨石堵塞,青衣人领着众人摸索前行,众人还未从方才震惊中清醒,一时静悄悄无人言语。

走了足有大半个时辰,前方透出光亮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放开相握的手,裴英男欢呼一声,奔向前去。

众人自密道中走出,四下张望,原来此地是环绕南花坳的山峰背面,一片荒芜,少有人至。密道出口在一处沟涧下,被枯草遮盖,不仔细去寻,实难发现。

青衣人道:“我送大家到此,今日大家所见,涉及家师私事,还望不要外传。”

众人纷纷应允,石鹤道:“齐兄弟,你要去哪里?”

青衣人神情郁郁,道:“我还要回南花坳料理家师后事。”

石鹤道:“我反正无事,陪你一起去吧。”青衣人点一点头,望向慕楚帮三人。

凌紫藤道:“我们也要回去寻各位兄弟。”

上官璇愣愣地想了想,心中一阵茫然。

裴英男见她神情落寞,道:“铁姑娘,令兄突然离去定是有急事,你可以去寻他啊。他见你伤势痊愈,定会十分高兴。”

上官璇勉强一笑,心中难过异常。

突听凌紫藤道:“那日我听他笛声,颇有不舍离别之意。”

上官璇向他望去,见那书生隐隐露出一丝笑意,一双眼睛亮闪闪地望着自己,竟似是能望进自己心中来,微微一懔,将目光挪到别处,暗忖:“原来那晚弹琴的人是他。”

众人寻路回山,尽皆走远。唯余上官璇怔怔立在原处,心中纷乱,只觉天地之大,竟无处可去。

第二卷 第三十章 南花恨事(一)六哥

很长时间以后,上官璇才摆脱再世为人的梦幻感觉,意识到自己是个有钱人。就在一个月前,她作梦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怀揣着数千两银票在江湖上游荡。

当她在附近钱庄兑了些散银子,买了两件象样的衣服,并寻着客栈住下时,心中始终是暖洋洋的,铁逍遥虽然不辞而别,但已为她想的如此周道,叫她如何能不感激?

上官璇的心中,对未来只有一个打算,便是找出杀害师父师娘并嫁祸给自己的凶手。

此时她已不象初入江湖时那样冒失,相信素不相识的扬州大侠江云扬定会为自己作主,但反复思量,自己人单力孤,武功又差,要想摆脱追杀寻出真凶,除了依靠前辈高人的相助别无它途,当下打定主意,先南下暗中打听一下那位扬州大侠江云扬再说。

上官璇雇车赶了几天的路,便发觉象自己这样的单身女客不论到哪里都十分惹人注意,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南花坳见到的那位裴英男裴姑娘,当下买了几套男人的衣服,悄悄穿戴好,弃车骑马,走走停停,直奔扬州。

这一日上官璇来到凤阳城,连日马上颠簸已颇为疲倦,她正牵着马走在街上,东张西望地寻找客栈,突然听到不远处一个茶水摊上有人在大声的争吵。

上官璇循声望去,见已围了十几个人看热闹,当下走到跟前,便听一人拖着长腔阴阳怪气叫道:“哎呀,嗑瓜子还他娘嗑出个臭虫来,我说华山派乌烟障气没好人,关你什么事啊,踩着你尾巴了?”心中一懔,掂起脚尖向人群中看。

一个身着蓝衫的矮胖少年沉声道:“华山派如何和阁下又有什么关系?做人要修口德,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先前说话那人是个混混儿,正吐沫横飞地将听到的趣闻添油加醋说给同桌几个听,不防有人跳出来干涉斥责,面上早挂不住,冷笑道:“笑话了,为什么老子就说不得,我还没有说他们男盗女娼、淫邪乱伦呢,不然怎么会有女弟子勾结外人杀死师父这种蹊跷事?”

矮胖少年低吼一声:“你住口!”

那混混儿向左右看看,嗤笑道:“要打架吗?”

茶水摊儿老板生怕他们真打起来,忙劝道:“小兄弟,你又不是那什么华山派的,不干你的事,他爱说说去,何必认真。”

矮胖少年双拳紧握,脸色苍白,眼睛却已红了。那混混儿见状尤在笑骂:“瞧瞧,这幅德行,跟骂了他婆娘偷人似的!”

众人眼见矮胖少年目光中迸出怒火来,都道要糟,谁知那少年眼睛突然扫向一旁人堆里,神情微变,竟二话不说,丢下众人,挤出了人群。

上官璇跟着他转过一条街去,矮胖少年四下瞧瞧,才慢下来,低声道:“小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官璇乍见亲人,眼睛一红,道:“六师兄,都是我不好,害你被逐出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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