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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倭-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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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樱桃只得回房,见那纸条,还粘在斜歪的桌子上。小樱桃把纸条揭下来,没怎样看就揣入怀中,她看也是白看,她是个文盲,斗大的字也不认得几个。打水擦干净泪眼,梳拢一下凌乱的青丝,就匆匆出门往镇江监狱赶去。

还没走到监狱门口,早见一个当地总甲模样的乡亲背着王婆留从监狱里出来。小樱桃见了情景,激动得喜极而泣,那个叫毛海峰的少年果然没有骗她。撩起裙摆想快速小跑过去迎接王婆留,不料双脚跨的步伐太大了些,顿时一跤摔到在地。落地时双手先着地,擦着沙子,掌心、膝盖隐隐作痛。撂在平时,她只怕痛得哇哇大叫了,但此刻心情愉快,竟然不觉得擦伤的膝盖和手掌疼痛。起身时左脚又不少心踏在裙摆上,再一跤摔到。呵呵,没事!小樱桃依然满脸带笑爬起来,象只兴奋雀跃的小鸟,疯一般张开双臂冲到王婆留面前,恨不得把王婆留抱在怀中仔细端详一番,一次看个够,她兀自担心这是南柯一梦,害怕梦醒之后,再也见不到亲人了。

“哥,你真的出来了,这不是作梦吧?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了,你咬咬我的手指,让我看看这是不是真事。”小樱桃感觉这事象作梦一样不真实,始终不太相信自己的眼晴所看到的一切。

“真是一场恶梦。”王婆留感觉很复杂,郁闷,悲哀,愤怒,疑惑,还有一丝侥幸,诸般感觉涌上心头,唯独没有一点快乐。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给释放出来了,哪我还要不要向沈知府讨个说法呢?叫他赔偿损失?还是拿刀跟他拼命?大劫幸存,很多人都有种好了伤疤忘掉痛的毛病,王婆留也不例外。他心中不禁有些惘然,甚至想逃避,从此躲进深山老林,不再理会这些鸟人。

小樱桃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王婆留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沈知府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

沈冲接到按院一封鸡毛公函,按院命令他立即放人。公文朱砂似血,大字批道:

王婆留委属无辜良民,劫货之事,查无实据。转刑厅候审,保候报。

按院差人拿着催票,急如星火赶到镇江府,催促沈冲放人。按院是代表中央政府巡查考察地方官的大官,按院就管得住这知府,在官场混,上司的情面还是要给的。官大压死人,一物降一物,你不服气也不行,除非你封官挂印,不做官了,你或有一丝底气抗拒上司的命令。否则,还是乖乖配合上司工作吧。沈冲暗暗惊叹倭寇厉害:“这伙倭寇果然神通广大,居然买通按院压我,窝家极富可想而知。好吧,王婆留,我先放掉你这小贼,待按院过境去了,依旧把你重新拿来,慢慢再修理你,我就不怕你飞上天去。”于是把王婆留从牢房中提出来,冷笑道:“你行狗屎运了,按院开释你了,叫个当保人来担保你出去吧!”

王婆留尚在云山雾海里,不知是怎么回事?门外马上跑来一个人,自称是地方总甲,可以保释王婆留。

沈冲看怪物似的把总甲看了又看,提醒总甲道:“这王婆留可是汪洋大盗,你想清楚,你担当得起吗?小心你的脑袋。”

总甲回复道:“小的叫做钱可通,老爷要人时,传唤小的就是。”言讫,给沈冲递上保状。

沈冲无可奈何,只得签字放人。钱可通将王婆留背上就走。就在监狱门口,遇上前来接人的小樱桃。小樱桃春风满脸走在前头引路,不消片刻便回到东升客栈。

钱可通把王婆留安顿在床上,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连小樱桃给他端上的茶也不喝一口。小樱桃并不知道钱可通已收了毛海峰十两银子,相当他两年收入。写份担保书并背个犯人走几里路,就赚到两年的生活费,钱可通已很知足了。给犯人担保确有风险,一般人叫他去保释犯人他是不会干的。但现在叫他干这事的主子是毛海峰,钱可通就肆无忌惮了。钱可通是镇江府一个普通机户,毛海峰是他的大主顾,钱可通很清楚毛海峰有多大的能耐。毛海峰是镇江商会馆副会长,黑白两道都有靠山,汇集江南的丝绸、瓷器和茶叶贩运到东洋、南洋各国贸易渔利,是个手段通天的经纪奇才。替一个朝中有人撑腰并交游广阔的能人办事,钱可通感到脸上有光,他一点也不担心镇江知府有本事难为他,镇江知府要动他,就要先对付毛海峰。

小樱桃看着钱可通飞也似的走了,心想今日怪人怎么这么多?那个毛海峰是个怪人,这个钱可通也是个怪人,连多谢这两个字也不收我的,真是奇哉怪也,不可思议呀?想到怀里还揣着毛海峰的纸条,就笑吟吟地掏摸出来,塞到王婆留手里,说道:“这纸条是那个叫毛海峰的怪人叫我交给你的,他叫你照他的话去办。”

王婆留展开纸条一看,面色大变,连忙把纸条撕碎,放入嘴巴慢慢吞下肚中。

小樱桃很好奇,扯着王婆留的手摇了一下,歪着头问是怎么回事?王婆留神情紧张地对小樱桃说:“快,快收拾行李,赶紧离开这里再说,稍迟片刻,让这姓毛的找上门来,咱们就逃不了啦!”

“为何要避开他,他没怎样为难我们呀?”小樱桃鼓着腮帮,眨着迷惘双眼,对王婆留惊慌失措的行为表示无法理解。

“你愿不愿意重返猪仔岛?”

“不,我死也不回去了。”小樱桃本能地使劲摇头,她流落江南即使依然堕落恶道上挣扎,至少是个自由的流莺,而在猪仔岛被倭寇控制人身自由的日子,那是一种猪狗不如的悲惨生活。

当时,小樱桃作急打来温水让王婆留梳洗一下头脸,换上干净的衣服,收拾棉被包袱,就连滚带爬搀扶着王婆留走出客栈大门,觅路逃亡。该逃到那里去好呢?王婆留看见客栈对面有个山包,寻思到山上先躲几日,避开毛海峰这些人骚扰再说。

王婆留为何要避开毛海峰呢?原来王婆留在鳌头岛失踪之后,小白成就满地里寻找他的下落。小白成派出几拔倭寇到江南寻找王婆留。找了几个月,杳无声息。本来以为王婆留从此人间蒸发,不可能再找到他。不料沈冲一纸缉盗公榜,让小白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下子便打听到王婆留的下落。他得知王婆留在镇江陷身囹圄之后,便委托毛海峰援救王婆留。毛海峰本是汪直安插在江南商会里的一个暗桩,表面是个做正当生意的商人,实际上是借用商人的身份作掩护,专门替汪直收集各种要闻情报,供汪直参考决策。毛海峰查清楚王婆留劫案始末之后,送了二百两黄金给按院。于是按院便命令镇江知府放人。毛海峰要求王婆留出狱后立即到镇江城外蓼洲头去候命,哪里有船只接应他返回猪仔岛。王婆留不甘心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好不容易才摆脱倭寇控制,怎肯再往老路上走呢?既不想再作倭寇,只有逃亡了。

王婆留与小樱桃互相扶持,来到翠云山下。这座江南小山丘高约二百余丈,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上山,这条山路上崎岖陡峭,不管怎样爬上山去都是不轻松。两人也没空多想,就开始顺着竹枝、藤蔓向上爬去。翠云山虽陡,但藤蔓野葛触手都是,一点也不难爬,不一会儿,王婆留与小樱桃就爬到了山巅。找到一个山洞停了下来,准备在此休息几天。

小樱桃抓着王婆留的衣袖,提心吊胆钻进了山洞,看到这山洞中有些稻草柴禾,显然是附近的猎人把此洞当成打猎时的临时休息场所。小樱桃大喜,把稻草铺成一小堆,让王婆留躺上去。此时王婆留重伤初愈的虚弱身子经过一番登山折腾之后,已经手脚冰凉,嘴唇紧咬,脸上早已没了血色。瑟瑟发抖,蜷成一团,受过伤的大腿又迸出鲜血来,血渍染红了鞋。身体极度虚弱,不能动弹。

其时刚开春,咋暖还寒,小樱桃担心王婆留受冻感染风寒,连忙在洞周收拾一些木柴腐叶,并从身上拿出点火的火折子。摸摸索索,费了半天的劲才打着了火,升起了一个火堆。橙黄色的火光照耀下,阴暗霉黑的山洞平添一丝暧气。小樱桃打了一个喷嚏,靠着火搓了搓手,连忙把王婆留移近火堆旁边。

“我先帮你看看腿伤。”小樱桃不由分说,把王婆留的裤脚卷了起来。“噢!”疼痛感和害羞感刺激着王婆留,让他不自在的叫了出来。

小樱桃没有理会他,只是检查着王婆留小腿上的伤势,露出忧心的神色。王婆留的小腿也不知被什么给割破了,一条血淋淋的痕迹从膝盖处一直到小腿根部。血渍已经凝结,混合着肮脏的泥污。这样下去不行,要赶紧找些草药敷治,不然伤口感染可不是闹着玩的!小樱桃朝洞外看了看,天快黑了。趁天黑之前,随便找点野草替王婆留敷上伤口再说。

“天快黑了,小樱桃你做什么去?”王婆留看到小樱桃忙上忙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劝她停下来。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樱桃才拿着几根野菊、绵茵陈回来。

“傻丫头,你急匆匆的这是跑去哪?天都黑了,你一声不吭就跑出去,又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害得人家担心你,想要去找你去!”王婆留关切地对小樱桃道。

“把脚伸出来。”小樱桃也不解释,拉着王婆留就挽起了他的裤脚。“喏,这些草药先敷着,我小时候摔伤了脚,俺爹就是给我敷这种草药的,我想试试看在这里能不能采到,谁知道还真让我见着了,应该可以治你的脚伤了!”小樱桃说着扬扬草药,放在嘴里嚼成汁状,仔细给王婆留的小腿敷上药。

“你到黑咕隆咚山上去就是为了给我采这些草药!”王婆留有些哽咽,感动莫名。

“是啊,你以为我吃饱饭没事,出去跟你躲猫猫玩啊!”小樱桃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照看着王婆留的伤口。

“小樱桃!”王婆留一阵抽泣,语不成声,他亏欠这女人太多了。

“别这样嘛,小事情,别放在心上。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了,乖啦!你先烤烤火,”

王婆留点了点头,体力过量透支,头脑有些晕眩,虚弱的身子也渴望烤火。得到炭火辐射传递热量,王婆留渐渐觉得麻木的四肢有了知觉。感受着小樱桃体贴的照顾,眼见小樱桃温柔明亮的目光,也如同眼前的火光,照得他浑身是劲,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王婆留在镇江监狱坐牢的时候,每日被沈冲追比施刑,打得甚是狼狈,重创的旧患不断添上新伤,便是铁打的金刚罗汉,也经不起这种残忍的煅炼。尽管他身上拥有异能,但运用异能修复伤口的速度还是赶不上这些狠角色破坏他身体的速度,所以他重伤的身体一直得不到足够的时间康复。这几日,王婆留躺在山洞中休息,总算争取到几日疗伤的时间,创伤才真正获得痊愈,体力慢慢恢复过来。

两个少年在翠云山上挖竹笋,吃山果,捉昆虫充饥,不觉在山中过了七个昼夜。王婆留觉得他的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基本可以支持涉水跨山赶长途了,就与小樱桃商量下山南逃,离开江南,到南边荒蛮之地找个地方落脚。哪里山高皇帝远,可以最大限度摆脱官府与倭寇两害骚扰。

小樱桃听了油然神往,蹦跳起来,紧握粉拳兴奋地道:“哥,只要跟你在一起,摆脱那些强盗欺负,妹就是跟你到深山野岭跟猴子做邻居,吃苦捱穷,也是开心。走,咱兄妹到南边去安家。嗯,你打算到哪里?”

“越远越好,哪怕跑到安南,给蚊子咬死,也比被强盗整死强多了。”

“哥,你放心,蚊子只吸坏人的血,不吸好人的血。咱不怕蚊子,只怕吃人不吐骨的坏蛋。”这几日她在翠云山上过夜,发觉山间很多蚊子。说也奇怪,哪些蚊子并不怎样咬他们。小樱桃因此得出怪论:蚊子只吸坏人的血,不吸好人的血。她不明白蚊子不咬她,是因为她少吃肉,大多数蚊子对吃素的穷人是不感兴趣的,因此沦落街头的乞丐也很少被蚊子困扰。穷人的血没有营养,蚊子不感兴趣,小小蚊子居然懂得营养学,它是怎样晓的?天晓得!

王婆留与小樱桃有说有笑走下山来,不免向沿途的村民打听,请教哪条官道通往南方,可惜没有一个村民晓得。转来转去,只在翠云山下兜圈。

在官道上走不了几里路,就看见当道有一队官兵挡在路上盘查过往行人。官兵对路过的商旅,吆喝咒骂,拳打脚踢,态度蛮横可恶,令人侧目。

王婆留扯着路边一个行人追问是怎么回事?那人气急败坏地道:“他们说是在此抓强盗哦,抓一个叫王婆留的小倭寇。哼,他们哪里是认真抓强盗,分明是借这个机会敲榨勒索我们这些过往行人。这些兵痞太可恶了,打倭寇没本事,欺负寻常百姓倒是穷凶极恶。”王婆留听了行人的话,吓了一跳,差一点就糊里糊涂撞到枪口上,幸亏他机灵,向行人请教了一句。否则就给这些兵痞们送上一宗富贵,让他们立功受赏了。当时连忙拉住小樱桃的手,转头便走。

第四十二章 玉碎成全

小樱桃是个不经吓的少女嫩妇,猛可遇上这种突如其来的灾祸,吓得几乎搦尿。双脚发软,走不动了,被王婆留一拖,“啊!”地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那些兵痞听到动静,一齐抬头向这边望来。内中有人大叫道:“就是他,就是他,兀那小子,给我站住,乖乖的给我站住,饶你不死,否则格杀勿论。”

王婆留才没有这么傻,站住让他们任意捉弄和欺负。在镇江提牢厅放弃抵抗被那些番捕拿下痛打的教训,让王婆留永远忘不了。王婆留只得背上小樱桃,拼命往山沟里跑去。那些兵痞骂骂咧咧,跟在后面发足追来。

那些官兵缘何来得恁速?原来镇江知府沈冲在按院离境之后,又想把王婆留抓起来敲打追赃。毕竟是他自己丢失财货,别人也许不在意,觉得这件案件可大可小,无足轻重。可沈冲却不这么想,他十分上火着紧,自己失的钱货,岂能不了了之?他对这件案件没有一点头绪,一点线索,也就认栽了。但若摸到一丝根葛,他怎肯放忪?在按院离境当日,他就急不及待升堂发签,限令番捕辑拿王婆留,抓不住犯人就吃板子,三六九比较。一边又移文照会镇江卫所,请卫所指挥派遣官兵合剿。许诺抓住王婆留赏赐千金。卫所指挥官平时为了弄钱,不惜干杀掉老百姓冒充倭寇头颅换取赏金这种肮脏龌龊的事,现在沈冲砸下重金邀请他们缉盗追凶,他们有甚不踊跃?于是倾巢而出,纵横街衢,扰得妇孺老小不得安生,怨声载道。沈冲四下布置已定,只等王婆留落网,一泄肚子愤气。

王婆留他得罪谁都好,那怕得罪倭寇,也未必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古语有云:“县令破人家,府尹灭人门。”无上的权力制造骇人听闻的灾难。有时这种灾难起因甚至是显得如此谎谬与可笑,形同儿戏。可是拥有上帝之手的官员并不觉得他随意把小民百姓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有什么可耻,反而充分享受这种无耻带来的优越感,享受这种损人利己的快乐。

对王婆留而来说,他遇上这件冤案绝对是无妄之灾。可是他能伸辩吗?能解释吗?无上的权力根本不会给他任何伸辩、解释的机会。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疯狂世界啊?救了人却招来了杀身之祸。王婆留并不怕死,人一生下来就走向坟墓,难免有一死。问题是怎样死,被人欺压奴役着死去,对于任何有血性的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这样死太憋屈了。

王婆留心里很清楚,镇江知府沈冲迟早会找到他,一旦落到这个昏官手里恐怕绝无生理。想到沈冲、胡来、唐三、党忠贞这些人不可理恕的可恶嘴脸,王婆留感到不寒而栗!他这时候才开始真正的认识人性,认识偏执狂的可怕和愚味。什么都是颠倒的,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都得不到正确的对待。因这些人都被仇恨蒙憋了心窍,跟这些人讲道德,就象鸡跟鸭对话。

可是,王婆留没有退路,这些灾难都需要他勇敢去面对,承受!人生有些灾难是逃避不了的。无法回避的灾难那就只有坦然面对。

今天的劫数躲得了吗?天啊!求求你帮帮忙,让我躲过这一劫吧!王婆留心里一面默默祈祷,一面背着小樱桃往山沟逃窜。行船偏遇顶头风,屋漏又遭连夜雨。人到途穷鬼也欺。王婆留身子带伤,行动力大打折扣,心慌意乱逃亡时节,自然无法注意路况,稍不留神,一脚踏空,顿时失足跌落一个阴沟里。王婆留暗叫糟糕,落地时又怕摔伤背上的小樱桃,只腾出一只手撑地,哪知他重伤初愈,这只手的力量根本无法支撑起两个人的体重,他的额头重重撞在坚硬的山壁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小樱桃有王婆留在下面作垫儿缓冲下垂的力量,跌下这个丈许的阴沟并没有受伤。她只觉身子一震,消失的力量又回到身体上。她从斜坡上爬出来四下张望一下,眼见大队官军叽里呱啦叫喊着,正向他们藏匿的地方搜索过来。小樱桃回头看看王婆留伤势,额头上一个象馒头的血红肉团肿得老高,看来是伤得不轻。

“哥,你快点醒过来呀,官军快过来了,我们怎么办?我们得赶紧的离开这里呀。”无论小樱桃怎样拍打王婆留的脸蛋,王婆留就象死了一般,亳无知觉。

看着官军越来越近,当先一个胖乎乎的汉子走在官军队伍前头,大声吆喝:“王婆留,你出来,我看见你藏在哪儿了。出来,让老子收拾你去换几斤银子。你跑不掉,谁叫你这么值钱呢!”小樱桃听出这胖子的声音,赫然是胡来这厮。

再这样下去,两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们怎么办?小樱桃急出眼泪,她摸摸王婆留鼻子,发觉王婆留还有气息。她背不动王婆留,即使背上也跑不远。如其两人都被官军拿鸡一样捉去,不如自己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引开官军。小樱桃把银牙一咬,这个看似懦弱的女孩子作出一个大胆的选择,她脱下王婆留的外衣,穿到自己身上。然后含泪拔了些柴草,覆盖在王婆留身上。转身擦掉眼泪,抓起一块石头,发疯一般向官兵冲去。当她走到跟官兵约莫有十丈距离时候,隔着林子,双方其实也看不清对方的脸目,但小樱桃只是随手把手中的石头一抛,如有神助,正中一个官兵的脑袋。中石的官兵嚎叫一声,抱着脑袋蹲坐在地,叫苦不迭。

小樱桃并不急于逃跑,只是转过身子,故意在众官兵面前悠晃几下,然后才发足前逃,跑向翠云山。她有意引导官兵往哪边跑,这样就可以让官兵远离王婆留,如此王婆留醒来的时候就有更多的时间从容逃走。

“小倭寇在哪边,追,冲啦!抓住他。”众官兵象捡着银子一样,一个个兴奋莫名,争先恐后追逐小樱桃而去。

……

后半夜,冰凉雨水把王婆留浇醒,他挣扎从阴沟中站起来。往外面看了看,天空泛着鱼肚白,上弦月的雨夜,天色不算很暗,周围景观依稀可辨。只是寒风还是呼呼的吹着,刮在脸上隐隐生疼。时不时一个春雷霹雳,照亮了大地。王婆留借闪电看清楚阴沟外的情况:原来他白天只顾躲避官兵,没有注意方向,竟然跑到荒郊野外,离村庄很远,身处森林之中。现在天色阴暗,远山朦朦胧胧,在这漆黑的荒郊晚上,他也没法认得路了。王婆留意识模糊不清,勉强稳住身子,浑浑噩噩走了一段路。走来走去,只在林地里兜圈。他焦急地大叫:“小樱桃,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王婆留只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在空谷中回响,如同鬼号。回音一绝,四下又归于寂然。一阵阴风吹过树林,黑咕隆咚的丛林有仿佛无数妖魔鬼怪在跳舞。王婆留一个人踯躅在荒郊野外,确有几分不胜落寞的恐惧感觉。

看来,今晚只能在这荒郊野外度过了。王婆留扭绞双臂,缩着衣不遮体感到不胜寒冷的身子,直打哆嗦。春寒料峭,晚上就跟入冬一样寒嗖嗖的!王婆留觉得自己身上寒冷,也想到小樱桃弱不禁风的身子肯定也受不了这寒夜的折磨,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身体怎么样?

“小樱桃,你在哪里?”一阵寒风扑脸吹来,让王婆留脑子渐渐清醒,他忍着头痛,皱着组织一下思路:我背着小樱桃逃跑,跌落阴沟中昏迷过去,半夜醒来,本来待在他身边的小樱桃不知所踪。

“小樱桃,你在哪里?”一种不祥的预感向王婆留袭来,他下意识地向翠云山方向跑去。

“哥,救命啊!”王婆留耳朵中好象出现幻听,眼晴也出现幻觉,他分明看见小樱桃在风雨中无助哭泣,跌倒在泥泞中挣扎,不停地滑向山谷的深渊。“你等等我,哥来救你!”王婆留不假思索,身子一迸,猛地窜入林子中,经天雨浸润的黄泥山地滑不唧溜,王婆留尚未跑出几步,吱唧一声,重重扑倒在地,又昏沉沉睡去……

晨光微熹,风雨稍歇。早起的小鸟从树上的小洞里爬出来吱吱喳喳叫个不停,王婆留费力地睁开有些发粘的眼睛,用拳头粗鲁地揉了揉眼睑,扶着泥地忍着身体酸麻感觉慢慢站起来,他苦着脸朝翠云山方向望去,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但他脑袋中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

王婆留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泥泞,艰难走到翠云山山脚下。停了下来,凭着记忆在四周寻找原来走过但已忘记方向的上山的路径,他的头还是痛,总觉得自己的脑袋肿得象只猪头,假如有镜子的话,大概可以看到这付尊容。转了半圈后,才找到发现上山的路。他站在山下,看着云雾丝丝缕缕地,从山上飘下来,掠过他身边,让人觉得山深林静,无端端生出几分恐惧感觉。山路上依然被开着尺许大小白花的藤蔓缠绕挡道,经过一场春雨,这种开花的藤蔓看上去,就和草绳一样,丝丝缕缕缠在一起,更加显得生机勃勃,好像有一种把人吞噬在其枝刺下面的邪劲。王婆留不仅感觉到这些藤蔓有股邪气,山上所有一切都不对头。就在这时,有股血腥已经悄悄的飘了过来,让王婆留嗅到觉得有些难受。

王婆留尽管昏头涨脑,但他还咬紧牙关,支撑身子,向滑溜溜的山坡攀爬上去,还好道上多是藤蔓,否则他就无法平衡身子。王婆留依借藤蔓稳住身子,继续向上爬去。当王婆留爬上翠云山的半山腰,他突然停下来,他记得附近有个平台,他想到那儿休息会儿,再设法上山。经过一会儿攀登运动,他脑袋上的血管象炸裂一样难受,翻腾气血让他有一种呕吐的感觉。他再也受不了,必须喘口气再走。没想到走到半腰平台时,眼前景象把他吓得目瞪口呆。

透过树林,王婆留隐约看到一片绿地露出一点洁白的人体肌肤。凝白似雪,光嫩如水。一个女孩子仰天躺在哪里,看那女孩的面目,不是小樱桃又是谁?小樱桃衣衫尽褪,象石膏塑像一样凝固在哪里。

王婆留只是往哪绿地上的尸体看一眼,他的脑袋就轰的一声,空白了。眼里泪如雨下。

“天杀的!”

看着小樱桃尸体,王婆留心中震惊、伤心、愤怒了。小樱桃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啊?她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孩,一个善良的、奉献多于予求的小女人。一个比清水纯净;如玉晶莹;若雪洁白的好女孩,霸道强权竟然不充许她存在,粗暴剥夺她的生命,这是何等卑鄙无耻和令人发指的恶行啊!她坠入恶道,少长风尘,倚门卖笑,谅非得已。这种不幸遭遇只能归咎劫数与宿命,她没有能力抗拒这个吃人社会施加到她身上的压迫和欺凌。在昔有婕妤悼伤,文姬悲愤,都哀叹红颜薄命,更何况象小樱桃这种微不足道的贫贱生命,强盗对这种女孩更加是肆无忌惮地践踏与摧残!

“禽兽!”王婆留一拳打在大地上,把黄泥地面轰出一个斗大的泥坑。这些比土匪还凶残的官军太可恶了,你们糟蹋小樱桃就够了,为什么还把她杀了啊?这种禽兽不如的军队,就算轮回的百世被杀也还不清他们亏欠老百姓的血债,也难救赎他们的罪过。

王婆留突然恨透这个世界,似乎看清了一切。是谁给了恶魔滋生的土壤,是谁让灵魂变得如此肮脏。邪气、怨气不断的向王婆留心中汇集,形成了一个仇恨的旋涡,他向天而誓:“报仇!小樱桃,我一定替你报仇!”王婆留疯了一般指天骂地,咆哮如雷!你们把我看作小倭寇,不拿我当人看。你们不宽容我,我也不宽容你;你向我示剑威慑,我向你们扬眉横刀。针尖对麦芒,杀,一个也不宽恕。

第四十三章 怒举柴刀

王婆留走到翠云山下附近一个村民的家中借用农具,他想收殓小樱桃的尸体,择地挖坑深埋,入土为安。村民家自言姓陆,名大安,是这陆家庄的乡村学究。他跟王婆留搭上腔,聊起这些官兵们侵扰百姓的事体,愤慨交集,感触良多。陆大安说:“这种事对翠云山下周围的村民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几年前,一伙江北来的官兵们镇压淮扬盐枭帮走私抗税,途经本村,籍口什么征调农妇干活,把本村的姑娘全都糟蹋了。你跟他们的长官争辩几句,他们举刀就砍,和土匪没什么区别。小官人,事已至此,节哀顺变,谁叫咱们是无权无势的小民百姓呢。”

王婆留也把他眼前手头窘迫,没有一文钱的事跟这陆大安约莫交待了一下,并把自己想做个棺材埋葬小樱桃的想法告诉这老人家。陆大安闻言也唏嘘不已,他口中虽说赞成,却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他说:“小官人,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作成这件善事,但我们也很穷,自家死了人,也是用竹席一卷,草草掩埋。小官人若不嫌简陋,某可送你一张竹席收殓亲人的尸体。”

王婆留也只能默默点头,表示同意。陆大安又唤来几个乡亲帮忙,辗转走到翠云山中,收拾小樱桃的尸体,入殓出殡,治丧料理。

陆大安自作主张替王婆留在翠云山选了一个阳坡,对王婆留说这是风水宝地,在这个地方埋葬亲人可保他运程好转,诸事顺利,大吉利是。王婆留也不懂这些做法仪式,任凭陆大安给他安排。他只是挥舞着锄头拼命地挖掘墓坑泥土,含着泪水使劲挖掘。但见他锄如轮转,脚下黄土翻滚。王婆留只能用力挖土作些体力劳动,缓解心中激动愤怒的情绪。

陆大安唤来的几个农夫根本插不上手,帮不上忙,他们惊诧地站在一旁,看着王婆留用锄头在一柱香之间,挖出一个深达数尺的墓穴。陆大安扛来一张草席,叫王婆留替小樱桃入殓并穿寿衣,毕竟这件事别人不好插手,非要他做不可。王婆留找到他们当日逃亡时节丢弃在路上的包袱,颤抖着双手打开包袱,只见包袱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几件小樱桃的衣裳。王婆留噙着眼泪把衣裳尽数给小樱桃穿到身上。看着小樱桃愤怒的双眸依然睁着,死不暝目,王婆留心如刀割,亲自替小樱桃掩合怒目。躬奉正衾,王婆留依依不舍地看了小樱桃最后一眼,想到此后一见无期,自觉罪孽深重,杀身难赎。假如小樱桃不跟他出海上岸,也就不会流落江南,自然不会堕入恶道,也许会是另一种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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