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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灭-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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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他口中有血沫子沿嘴角流出,看上去颇为狼狈不堪。他拼命地拽动着铁链,钻心的疼痛从骨髓深处蔓延,他却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只管狠了声音冲着迦楼厄大吼:“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不杀了他,只留他在这里生不如死。 
  听到这话黑袍的明尊微微一笑,抬手猛地攥住穿过他胛骨的铁链,陡然向后一扯! 
  凄厉的惨叫脱口而出,男子扭曲的面庞在阴暗的牢房中显得愈发诡异可怖。
  迦楼厄负手悠然立于他身前,眼带讥诮:“十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自量力。”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妙火身后,单刀在日光中泛出冰冷寒光,却在即将挥出的下一刻被女子甩出的两枚袖箭钉在了一侧的树上!
  “明力,我没心情陪你玩。”妙火看上去极不耐烦,圣女大典在即,眼看计划就可以实施,她必须时刻关注着明教中发生的一切,以免到时候功亏一篑。
  被唤作明力的男子倒也不恼,好脾气地笑道:“计划还没开始你就这样对我,如果计划成功了,你岂不是要翻脸不认账了。”
  妙火冷笑一声,缓缓开口:“我只要迦楼厄的命,对于那个位置,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真是不可思议呢。”男子感叹,“没想到自诩无情的明子妙火,也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候。只是可惜,那个人永远也看不到了。” 
  “你住口!”女子愤怒地一掌劈出,却远没有刚才格开那一刀时的迅捷。明力从容截住了她挥过来的手掌,脸上的笑意分毫未减。 
  “总是这样容易生气。”他低笑,“妙空牢房的守卫我已经打点好了,还有一些当年誓死效忠商玄的旧部我也已经联系到。妙风妙水还在中原打探消息,暂时不会回来,只等明天圣女大典开始,我们就可以行动了。”
  他握住妙火的手忽然紧了一紧:“ 明天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你去了我怕添乱。”
  “不行!”
  “我不会拿走《摄魂》的。”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劈上了妙火的脖颈,女子瞬间瘫倒在他的怀里。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他将她送回房间,点了她的睡穴。矫捷的身影在空中几个起掠,很快消失在了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典(1)

  诉河从噩梦中惊醒,醒来之时天光大亮,姜阙那张刀削斧刻般清俊的脸颊映在眼前。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睡了一个晚上。
  “祭司大人!”白衣祭司看到她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也不由一怔,因离得近了,女子眼中黑色的瞳仁看得分明,一丝绝望凄惶慢慢消退。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梦魇呢?
  姜阙到底是没有问她,只是握住她手腕看了脉象:“恢复得不错,明天的圣女大典一定会顺利进行。”
  “真好。”诉河笑得开心,立时就翻身下床向门外跑去,“我这就去告诉师父……”
  才走到门口她又立刻转了身看向姜阙,眉眼弯弯的,与适才那个噩梦中拧眉惊恐的少女完全不同。
  “谢谢。”她说得极是认真,说完后便飞快离去。曳地的赤色长衫在雪地上逶迤,虽是冰雪漫天的昆仑山巅,却仿佛是在桃开三月的江南,没来由得让人感到生意盎然。
  圣女大典的事宜全部检查完毕,明赤筱站在高大的圣坛上向下俯瞰,神思有一瞬的恍惚。
  距离站在这个位置,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
  那个时候的她还只是明教的寒月护法,圣女空裳还在其位。直到空裳死去,她才被商玄选为圣女。 
  这圣女一做,便是二十年。她目睹了迦楼厄接替商玄之位,目睹了明教的荣辱兴衰,商玄在位时曾经试图将明教势力扩展至中原,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明教已经不仅仅是信仰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个人赖以生存的全部生命,而他只想让那生命更长一点,更久一点。
  他终归是失败了。中原武林对明教的偏见由来已久,再加上当权者一样视明教为邪教,大力打压明教教徒,商玄不得不让教徒退回西域,再不提入主中原之事。
  明教自此固守西域,只在西域诸国传播教义。
  而十年前商玄的死亡,在教中众人眼里,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圣殿突如其来的火灾,明尊莫名地暴病而亡,对于彼时的明教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好在还有迦楼厄。迦楼厄成为明尊之后,力挽狂澜,将一时混乱不堪的明教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无数教徒走下昆仑雪山前往西域各地唱诵赞歌,他们的声音被呼啸的北风带向更遥远的地方,他们的足迹在滚滚黄沙中找到了最后的归宿。
  “师父!”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明赤筱的思绪,一抹赤色的裙摆自她眼角扫过,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
  今天的诉河,看上去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了。
  她以前很少这样笑,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安静地待在神女宫内,与时常去藏书阁的轻辞一起讨论术法。轻辞虽然不会武功,但她喜欢看各式各样的古籍,再艰涩难懂的书籍也难不住她,就是从来不会的术法,与诉河讨论起来也完全无碍。两个人兴趣相投且年纪相仿,一来二去,就连性格都变得相似。 
  可是太过安静,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从自己教导诉河以来,从她眼里看到最多的就是执著和坚毅,孩子般的天真仿佛从来不属于她。这个少女身上发生了太多,以至于她对明尊的敬畏和对光明之义的信仰几乎达到了偏执的程度,她怕自己失去一样东西,便会不计后果的去依赖另一样东西。 
  然而这样明媚的笑,是因为圣女大典吗?
  诉河提着裙摆走上圣坛的石阶,一共十二级台阶,她却走得缓慢。
  明赤筱就在上面,白色的衣袂扬在风中,她仰头看去,心里的欢乐不断涌起。等到明天早上仪式过后,她便是真正的明教的圣女了。眼角的银色水滴在光的照耀下越发闪耀,少女宛若一团红色的火焰燃烧在圣坛之上。
  十年前的那些往事便如火焰之中细碎纷飞的纸屑,被燃成一堆灰色的粉末,她想要那些粉末被北地极寒的冷风吹散,她再也不要想起。
  因为她是女孩而丢下她的爹娘,为了保护她而被杀死的叔叔婶婶,救了她又无故消失的那个月色下的挺拔背影——她都不要再想起。走过的漫漫古道,越过的冰雪高原,她所经历过的所有一切,在明天都将会有最为完美的交代。
  “名随方土无量名,一切明性慈悲父……”这是她坚持这么久以来的最大动力。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没有信仰的白衣男子,他曾经不理解她对于圣女之位的执著,她现在很想告诉他,如果没有信仰,她将会永远死在那片冰雪之上。
  “师父!”
  明赤筱方才寥落的神情逐渐隐去,爱怜地看着这个喜悦四溢的心爱弟子。 
  “明天就是大典了。”一晃十年过去,那个女童已然长得这么大了。
  “是啊师父,姜阙祭司已经说我可以顺利参加大典了。”
  明赤筱点头:“等到大典结束,你就会是明教真正的圣女了。引导教徒走向光明,荡涤每一个污浊腐朽的灵魂,是圣女最为重要的使命。”
  光明……那便是《下部赞》中所说的“愿我常见慈悲父,更勿轮回生死苦”吧。 
  “师父,你说……”诉河沉吟片刻,忽而偏过头看向远处一片银装素裹的雪原,低声问着一旁的寒月护法,“极乐到底是什么样子?”
  “极乐?”明赤筱笑了,“怎么突然会这样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女子伸手拂去飘在肩上的雪花,“我只是在想,明教传教徒与光明之义,引导他们走向极乐,但是这极乐,却从来没有人见过……”
  “那又如何?”寒月护法握住诉河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点透过皮肤传递给对面的少女,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心,“聆听慈父教诲,传我光明之义。有没有极乐世界根本不重要,心里有没有信仰,才是让我们生存下去的要义。”
  “诉河,你要记住,你是明教的圣女,便要永远忠于明教。明尊替你驱散生命中的黑暗,你便要用光明指引千万教徒。明尊是你的信仰,而你,是他们的信仰。”
  翌日,圣女大典。
  下了几天的大雪已经停止,阳光刺破云翳,久违的温暖又重新回到了这座雪山。
  红衣的少女立在约高一丈的圣坛之上,光洁如瓷的侧脸带着笑意,耀眼的金光折在她身上,眼角银色的水滴越发光彩夺目。
  无数教徒匍匐在圣坛之下,口里吟诵着那首传唱不息的圣歌。昆仑峰高耸入云,他们的歌声散在风里,穿破云霄,往更广袤的苍穹冲去。
  明赤筱和岳轻辞站在第十二级石阶之上,自上而下俯视着一众教徒。迦楼厄则站在诉河身侧,神色庄严而肃穆。他深邃的眸子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只一眼,天地便瞬间静寂。
  教徒停止了唱诵赞歌,他们站起身将手掌高举过头顶,双手合十,以虔诚的姿势仰望圣坛之上那个至高无上的明尊和一侧如花笑靥的圣女。
  那里站着的,是他们的信仰。
  迦楼厄满意地俯瞰而下,教徒热烈期盼的眼神在寒冰封冻的昆仑雪山上带起一丝炙热的温度。他运足了内力朝人群高呼:“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明教新任圣女——诉河。” 
  数以万计的教徒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她在欢呼声中双手交握,缓慢地开始在胸前结印。
  方才还是光芒万丈的昆仑山巅顷刻间陷入黑暗,云层浮在天际遮蔽日光,片刻之后,远处一轮残月缓缓升起。浩如烟海的夜空缀着星星点点的星子,清冷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像是银河有了缺口。 
  那是她准备了很久,甚至不惜以极强的术法反噬为代价都要用出来的寂地月华! 
  那道月光在空中慢慢凝聚,逐渐形成了一支银色的箭矢。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术法就要结束的时候,那银色的箭矢又骤然裂了开来!无数银色的光点在空中闪烁,如同成群的萤火虫行进在墨色的夜中,脚下的雪地在这银光的映射之下泛出刺眼的白光。只是刹那,空中银色的光点分离聚合,由最开始的一支箭矢重新组成了数支箭矢!
  交错的银失犹如恒河沙数散布在空中,齐齐向上穿破云层,向着月亮的方向射去。
  这就是寂地月华的三重之境——月晦。
  千万教众忽地重新跪拜在地,那样澄澈明净的星空和铺天盖地的月华带来的敬畏之感由不得他们不主动臣服。
  高大的祭坛之上诉河收手而立,漫天的月华一点点散去,明亮的日光再次占领这片天空。
  她看到如潮的人群之中白衣祭司负手而立,一向平静的眸子有了些许颤动,但那颤动的出现只有一霎,快得她几乎捕捉不到。
  她的手抖了一下,继而狠狠紧握成拳,她强压下涌上喉间的一口鲜血,神色如常地看向远方。
  那秘药的效果果然不错,但是这反噬,来得也太快了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典(2)

  人群后突然响起一阵骚动,阶下的教徒一瞬间水般散开,女人的尖叫和男人们惊恐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方才还一片和谐的景象。
  迦楼厄才走出两步想问一旁的明赤筱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十余道黑色的身影从人群之中蹿上了圣坛。
  他们一律黑纱遮面,手里的单刀泛出冰冷的寒光。单刀毒蛇般灵巧滑动,耳边风声赫赫,每一招每一式竟都是阴险毒辣的杀招,直取迦楼厄面门!
  “保护明尊!”
  一旁的明赤筱看到有人跃上圣坛,忙挥出一掌想将当先的几个人逼退,无奈对方似乎经过了长时间的磨合训练,几个跳跃躲闪便巧妙地躲了开去。
  迦楼厄站在圣坛之上一动不动,狭长的眸子危险地眯起,黑色的长袍似有劲风鼓动,宽大的袖袍里灌满了寒风,只消一挥,刺向他面部的单刀便霎时改变了方向!那些握着武器来者不善的刺客也被风力带动,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姐姐退去。
  明尊迦楼厄,过了十年,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力许多。
  当先那人在下落的时候立刻刀尖点地,刀尖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一串碎石在刀口崩裂炸开,很快在地上留下了一道笔直的凹陷。那人堪堪稳住身形,再看他的同伴,已经四散倒在了圣坛之上。
  其中一人恰好倒在岳轻辞的脚下,他一个翻身就要提到砍向这个不擅武功的曜日护法!
  “叮”的一声他手中的单刀猛然下落,他惊恐地看向自己已经断了的右手!那手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没有松开,血液滴答滴答坠落在地上,一点点渗了下去。
  诉河在看到有人冲上圣坛时就想要出手阻拦,但是喉间的腥甜之气让她不得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尖锐的疼痛蓦地传入心扉,她只觉胸口有利刃穿过,四肢百骸俱是凛人的凉意。
  电光火石之间,已有人欺身而近。
  她下意识地双手结印想要击退来人,终归是力不从心。
  迦楼厄尚未察觉到她的异常,只当她从没有临敌的经验才会不知所措。他眼看那人距离诉河越来越近,手掌轻挥,却有人抢先一步,在他之前救下了诉河。
  殷红的血迹染上那人纤尘不染的白衣,他却恍若未觉。
  他一袭长袍临风而立,常年清冷的面容即便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也没有丝毫波澜。
  “你没事吧?”他伸手捞过诉河将要倾倒的身体,在握住她手腕的时候不由皱紧了眉头。
  她脉象虚浮游离,气息不稳,脸色惨白如纸,一开口那声音更是微不可闻:“反噬……” 
  秘药是提升了她的功力没错,可是她使用的时候竟然毫无保留。刚才那一式震撼人心的寂地月华,几近倾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心神耗费太大,反噬一旦开始便势如破竹,甚至变本加厉。原本被强行修复的经脉在反噬之下破损,她已到了强弩之末。现在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佝偻老者甚或是蹒跚的幼童,都可以将她置于死地。
  “诉河?”迦楼厄格开了追击而上的几柄单刀,手在腰间一按,一柄刀脱鞘而出,薄如蝉翼的刀刃在日光下寒光闪闪,刀身翻转之间有暗红色光泽流动,就像是经年沉淀而下的鲜血。单刀猛地横劈而出,其间似有无数灵魂在无声呐喊,他们凄厉的呼喊在风中飘散,仿佛要从这刀中挣脱而出。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飘渺遥远,撼摄人心,如同千丝万缕的藤蔓,在人身上曲折缠绕,然后将其一同拉入无间地狱。
  这样一柄避于日光的单刀,牵扯着无数人心底的欲望,躲藏在黑暗的深处,窥探着世间之事的起起伏伏。 
  那便是泣魂,曾经斩杀上任明尊商玄的泣魂!
  黑袍的明尊执刀,神色倨傲不可一世,他斜眼扫过面前众人,冷笑:“就凭你们这点伎俩,也敢觊觎我明教!”
  他认定了这些人和从前那些潜入明教的人一样,都是从中原赶赴西域,要毁灭明教的所谓正义之士。
  “姜阙,你先带诉河走。”他回头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即使他并不喜欢甚至讨厌这个昔日的好友,但是在此情境之下,带诉河走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圣女关乎整个明教的信仰,诉河不能有事。 
  而这一切不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远处有守卫匆忙赶来,以迦楼厄为中心将他围在安全处。
  “觊觎明教?”领头的那名刺客听到这话不禁哈哈大笑,“迦楼厄,你真的忘了我是谁了吗?”
  男子将黑纱缓缓摘下,冷笑出声:“修罗王迦楼厄,手刃明尊商玄夺位的事情,你总该不会真的忘了吧?”
  “明尊圣明,岂容你片面之词就可玷污!”明赤筱再也忍不住,拦在迦楼厄身前出言呵斥。
  “呵,原来是圣女明赤筱。”那人倒也不恼,只嘿然一笑,“圣女,这十年来你为虎作伥,看着这个恶魔坐上明尊之位,你就没有一点不安吗?”
  明赤筱身子一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商玄是暴病而亡,与现任明尊何干?”
  “暴病而亡?”那男子转向迦楼厄,“你就是这样告诉你的教众的吗?”
  “姜阙祭司……”诉河神思一直恍惚,她只记得利刃直逼咽喉,而自己在圣坛之上倒下,明尊黑色的长袍在眼前晃动,红色的鲜血溅上了那个祭司的如雪白衣。
  “明尊……”她紧紧攥住姜阙的衣袖,“刺客……”
  姜阙从圣坛一路行至神女宫,紧皱的眉头从未松开。怀中的女子身体冰冷,嘴唇发青,比上次更为强烈的反噬正在发生。可是她居然还在想着那个眼中只有权利的迦楼厄?
  “放心,他死不了。”姜阙淡淡说道,“你现在应该担心你自己,等一下反噬增强,你很难撑下去。”
  “没关系。”女子微微一笑,那笑却像是飘在风中的飞絮,倏忽不见,“你说过会帮我的。”
  “我相信你。”
  那到底是怎样的信任?
  仅仅因为他答应帮助自己,便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她想起方才在圣坛之上他人群之中遗世独立的孤傲身影,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他和迦楼厄很像,只不过他的傲骨从不染人间烟火,而迦楼厄的傲骨却是浸在浊世厮杀的鲜血中的。
  那道寒光刺向自己的时候她看到他的神色有一刹紧张,那是他从来没有表露出过的神情。
  难道是因为自己吗?
  他快速飞跃上圣坛,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唯独她感觉到了——在刀尖刺过来的时候,空气曾经有一瞬的凝滞。那样短暂,甚至比那次截下自己的寂地月华之时还要迅捷。快到让人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因为经历过一次,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瞬时间停滞的感觉。
  “你刚才救我的时候,用的那一式叫什么?”她问他,“你曾经用它接下了我的寂地月华。”
  如果不是那一招,站在人群之中的他,根本来不及阻止那名黑衣的刺客。
  白衣祭司微微一愣,他雪白的衣襟上还有刚才鲜血飞溅时留下的痕迹。他看了怀中女子一眼,躲开了神女宫中那些喜欢大惊小怪的侍女,将她送回房间:“那一式,叫刹那。”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这便是刹那的由来。
  “刹那……”诉河喃喃。那样强大的凝固时光之术,原来叫做刹那。女子最后咧开了嘴角,她想起了小时候还和叔叔婶婶住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如果那时有刹那,她多想将时光凝固在他们还未死去的时刻。
  哪怕只有一刹,她也会心满意足。
  “唔,十恶,你竟然没有死,真是让人意外啊。”迦楼厄终于认出了当先那人,十年前他囚禁五明子支开寒月日曜,而十恶,这个一直忠心耿耿守护在商玄身边的修罗场杀手之一,直接被自己毒杀并扔下了昆仑雪山。
  那样深的雪壑,他竟然活了下来。
  “没有想到吧?”男子面容狰狞,当年他大难不死,又集结了仅剩的几个商玄心腹,在西域隐忍数年,等的便是使真相大白天下的这一天,“上天没有让我死,就是为了让我将你拉下明尊之位!”
  “可笑。”迦楼厄不屑,“你说我以下犯上杀死商玄,可是五明子依然随侍在我左右,他们可从来不比你对商玄的忠心少!”
  “五明子?”他冷笑,“你的五明子背地里做的事情,可不比你当年做得少呢。”
  “此话何意?”
  “那你就要自己去问他们了,我此行只负责收你的命,可不负责帮你清理门户!”
  说话间男子身形暴起,手中单刀再度斜刺向迦楼厄。身后几名死士也随着他的动作一并移转身形,十柄单刀来势汹汹势不可挡,那些死士早已抛弃了生死,每一招下来都是致命杀招,挡在迦楼厄身前的一众守卫不由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他们也是修罗场的死士,可是……那样深重的死亡气息,如同从地狱里传出的鬼魂号泣,即便杀人如麻的他们,也会感到害怕。
  迦楼厄目光只凝聚在一处,他仰头看向天上刺眼的阳光,昆仑的皑皑雪山在这光下连颜色都温暖了起来。
  “光明咒。”三个字从他嘴里缓缓吐出,顿时金光暴涨,分裂成数根微小细密的刺,朝周围四散而去。
  然而那金光四散的方向,不是那些刺客,而是圣坛之上保护他的修罗场死士!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

  梦中有刀剑相碰撞的铿锵之声,火光灿烂如霞,孩子的啼哭和妇女的尖叫从耳边传来,凄厉的哀嚎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那是……尉犁的一个小村庄。
  少年在夜色中踏月而来。挺拔的背影恍若他手中挥出的那把单刀,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光明。
  他冲年幼的女童伸出手,说:“跟我走吧。”
  林木葱郁的大山里罕有人至,她小心翼翼地牵着少年的手,来到山中常供猎人住宿的小木屋。
  他把叔叔婶婶的尸体放在一侧,转回头问她:“如果让你一个人和他们待在一起,你会不会害怕?”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他们就是叔叔婶婶的尸体。
  女孩果断摇了摇头:“不怕。”
  他们在她被父母抛弃的时候收留了她,又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去保护她——在村子里砍向他们的那把长剑,本来是对着自己的。自己又怎么会因为他们死去而去害怕一个莫须有的鬼魂呢?
  少年看她表情坚毅,也面露赞许之色:“那样便好,我现在不方便带你回去,你先在这里住下,等我找到法子了好救回你叔叔婶婶。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不用安慰我。”女孩低了头,忍住涌上眼眶的热泪,“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
  “不对。”少年大声说。
  “什么不对?”
  “我说人死可以复生。”少年傲然,“你想我,我会有办法的。”
  女孩惊讶:“真的吗?”他在她如死灰的心上加了一簇火苗,渐渐那火又燃烧起来了。
  “相信我,你只用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
  可是为什么,我从日出等到日落,等到尸体发烂腐朽,等我已熟悉那条曲折蜿蜒的山路,我等了半月有余,始终不见你回来。
  女孩一个人埋葬了死去的叔叔婶婶,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木屋。那间小小的屋子隐在月色之下,黑暗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一点点将那屋子吞噬殆尽。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头也不回地飞速跑下了山。
  她心里谁都不怨,她只恨命运至此,居然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她从山中出来后又回了一次尉犁,那个村子已经残破不堪,她曾经的家也在一片大火中成为一片废墟。
  废墟中有人着白色长袍,她听到他们在高声唱和:“名随方土无量名,一切明性慈悲父……”
  那是什么?
  “这是明教的圣歌……”一名老妪回答她。
  “明教?”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便是救世人于苦难,怜众生于生死。”
  女孩困惑:“我不是很明白。”
  “到了明教,你就一切都明白了。”老妪微笑,“从这里一直往西走,越过漫漫黄沙,茫茫雪原,你就会看到那座冰雪覆盖的昆仑山脉。昆仑山巅,明教之所,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一切……
  “那里,是世间光明的所在。”
  “不要丢下我……” 睡梦中的女子眉头紧缩,口中喃喃自语。
  她梦到了那场惨无人道的杀戮,还有漆黑夜色里那道挺拔的背影。她听从老妪的指引向西跋涉,孤独在心中蔓延扩展。
  “不要丢下你?”姜阙往她体内输送内里的手掌一顿,“又做噩梦了吗?”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凝聚,探寻的意味愈加明显。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从圣坛上回来的路上就昏了过去,嘴里反复念叨的,只有这一句话。
  绵长温暖的气息在体内缓缓流动,就像是深夜中一个人在空旷的原野上看到一蓬篝火。 昏睡的女子终于睁开了双眼,看到了白衣的姜族祭司。
  红色的血液在他衣襟处凝固,宛若一朵盛开的红花石蒜。
  “姜阙祭司……”刚才他在一片混乱的圣坛上救了自己,他似乎说过,用的那一式,叫做刹那。
  使时间凝固,让岁月停滞。
  “谢谢你。”胸口疼得厉害,她不得不小口呼吸,用极轻的声音说话:“明尊怎么样了?”
  那些刺客来势汹汹,必然是来取明尊性命的。虽然自己对迦楼厄的信心十足,但是不知道最后结果,还是会觉得惴惴不安。
  见她又一次问起迦楼厄,姜阙脑中闪过那个桀骜不驯的身影,笑道:“他可是至高无上的明尊,哪里会这样容易就死去。”他顿了顿,“你也太小看迦楼厄了。”
  “你们是不是认识?”诉河敏锐地感到了他话里的不屑和嘲讽。那个白衣翩然的祭司是从来不屑于恨的,他只会将你在漫长岁月中遗忘,哪怕再深的仇恨于他看来也不值一提。但是每次提到迦楼厄,他就会变得有些不一样。
  那天他从圣殿中回来时也是这个样子,因为不知道明尊同他说了什么,太多的东西都无从猜测。然而他不同于其他人见到明尊之后的恭谨或是恐惧,他的眼里唯有淡然,甚至是深深的不屑——那种对一个人了解至深,已不想再进一步接触的不屑。
  而刚才在圣坛之上,明尊让他带自己离开的时候,言语间他们好像曾是熟稔的朋友。 
  姜阙怔了一怔,随后承认:“曾经认识而已,我们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了。”
  十年?如果真的认识,又是什么事情让他们如今形同陌路?
  周围的修罗场死士接二连三地倒下,明赤筱和轻辞惊愕地望着他,就连十恶也怔在了原地。 
  “迦楼厄?”
  “明尊?”
  黑袍男子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下一刻他的手掌高举,金色的光明咒印结朝向对面的一众黑衣人。惨叫声霎时四起,这一次除了十恶,所有的刺客都死在了光明咒之下。
  “真是可惜。”迦楼厄冷笑,“下一个……该你了。”
  十恶甚至没看到他是如何出得手,下一刻就发现迦楼厄已站在了自己身前。他的右手牢牢扼住自己的咽喉,一分一分用力收紧。
  他黑色的长袍舞在风中,笑意森然,简直就是从地狱走出的阿修罗,嗜血、冷酷、无情。
  “你……”十恶艰难地呼吸,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要杀便杀……”
  “杀了你?” 迦楼厄轻笑,“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来的,我就给你个痛快。”这些商玄旧部也许会有杀上明教的野心,但是躲过明教的守卫一路闯入圣坛破坏圣女大典,如果没有人里应外合,这是极难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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