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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剑歌-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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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神凝重,再也不见一丝笑容:“祭湖之剑铸造材料不能与铸剑谱上有一分差别,可百余年来,并不见湖心异象有一分减退,为何还要年年执行,枉费力气?”

任奇的目光中又有幽烈的火焰渐渐燃起,他看着陆青,不再说话。那狂傲与凌厉瞬间压抑住整座银镜楼,隐蔽之处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已是一触即发。

陆青熟知任奇的脾气,见状知道再谈无用,道:“既然如此,那么恕属下无礼了。”

任奇嘴角边露出微微的冷笑,如幽异的冰绫:“你想杀了我?”声音有些微的嘲讽。

陆青镇定地在他的压迫之感下道:“不。既然你不愿更改宫规,那么只要你不是剑湖宫主,自然有人会代你取消这条规矩。”

“哦……”任奇淡淡的影子投在巨树之旁,“所以你酉晓天作为遮掩,着意策划了这场剑炉之局?”

陆青猛然一震:“你如何知道?”

任奇含着些许嘲讽的微笑:“你以为我当真是一心钻研异象,对身边异动却木然不知?”

陆青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那你今为何还要前来?”

任奇在意念中感觉着银镜楼中所有人的气息,神却是冰冷而不屑:“我倒是想看看,你摆下了什么局,竟然自信到如此地步。”

陆青沉眉,袖摆一挥,其余七间铸剑室的门同时打开,每室中均有铸炉燃烧,数十人的身影露了出来,多是银镜楼中弟子,三人站一方位,正合八卦之形,那侍卫承影也赫然在内。

“宫主,我们对你向来无比敬重,可为了不再年年折损剑湖宫弟子于试剑桥,今日不得不如此,请见谅。”承影眼中有不忍之意,却更激起了任奇的怒火,白袍如无之焰流动,内息奔腾,身周如有卷云翻涌,所有人都紧张地盯视着他。

陆青沉喝一声,八个方位共计二十四人,三个素衣弟准一卦位,剑影闪动,铸炉炽热之气突盛,将各人潜力迅速提升,正乾卦位的陆青首起发招,一掌击去,如入绵绵云雾之中,不由自主地一偏。他知道任奇功力深不可测,是以出手不遗余力,未料竟似失了准头,一股后劲极大的劲力便击向坤位三人。这八卦阵法依势而动,二十四人立刻举剑相应,顺位而移,这剑便如身在铸炉之中一般,本是坚硬之物,却承力而变,化为阵中之用,从八位同时向阵中打去。

此时任奇袖摆荡起,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双臂一振,同是借力打力,那二十四人合攻就如撞在了绵絮上,一股无形而稠密的内劲在任奇身周涌动,白袍翻飞,不动如山。陆青脸上愈加凝重,这太极八卦之阵一个极为巧妙之处就是化对手功力为己用,加以身在承天剑炉中,铸炉之气激发各人兵刃及自身潜力,二十四人互为照应,转盘般浑为一体,不仅传承自历代银镜楼主,更加入了他自己钻研多年所得的铸炉助力之法,本拟一举擒下任奇,然料交手几合没有一丝气力真正打到他身上,都是浮游而过,一片浑沌。

陆青身在阵中,微一思量,心知以此绵柔之力难破其势,此时他正踩中震卦,对应天雷之数,铸炉之气盛似浓云,他当先一掌引动阵法,寒光霍霍,几十柄银剑倏然破风般向阵心刺去,只见那剑湖宫主足尖轻点,白袍一拂,所有剑尖尽都偏了方向,剑锋所对都成了自己人,恰是乾兑克震巽,震巽克坤艮,待收势,那一拂之力虽不甚大,但却极为绵长,五行生克,阵法便是一乱。

当此时机,剑湖宫主眉间戾气陡生,山呼海啸般的接连两掌打向乾坤二卦相,自阵法发动始他便是只守不攻,化守而攻,此两掌一出,便似有开山劈石之力,在八卦阵失其守御的一刻,乾坤卦位上具是素衣弟子,只被他掌力打得口吐鲜血,直撞到身后铸剑室之壁,几声闷响,滑倒在地。

坎卦位上的陆青不由神一变,剑湖宫主已轻点身边巨树,飞身而起,这巨树正是生在八卦阵心,陆青抢出破落的八卦阵,一击树干,树影簌簌摇晃,任奇已站立在飞廊之上。这银镜楼共有六层,在陆青一击之后,飞廊之旁八扇雕漏窗忽然一起打开,又是二十四人跃出窗来,以八卦之形成阵,阵法之息瞬间而成,二十四道剑光穿破树影而来。

任奇微微一惊,未料陆青闭守于这银镜楼中少涉江湖之事,不但司铸剑之职,还将这承天八卦阵纵向延伸,整座六层楼阁都成了发阵之地。他不觉对陆青韬光养晦之力有些赞叹。懂得隐藏锋芒之人,便未必是尽心之人。苏婉云的话一闪而过。任奇自飞廊上跃起,剑光便随他身形而上,同时阵底陆青等人重整阵法,但飞廊之旁二十四人并无一人如他一般可迅速见机,只被剑湖宫主破去剑网,便有乾卦位三人中招直往阵底落了下去。这乾坤二位乃八卦阵之中枢,乾位无人便如斩断其足,攻势立缓。阵底陆青见任奇身法潇洒从容,若不出尽全力实奈何不了他半分,心知此番拼斗若拿不下他,只怕数年之功便要毁于一旦,那单吾砂而铸成的寒影剑亦要再次祭湖,不得已一声清啸,霎时剩余四层八面漏窗齐开,竟每一层都埋伏了二十四名弟子,除去已被击毙的九人,尚有一百三十五人,三人占一卦位,错落移动,一时之间,银镜楼中战意激发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阵底发出沉郁的搬移之声,那巨树所在楼底八卦平台向左右分开,炽热之气为湖底岩石所吸收,只见那平台之下是一个极大的铸炉,却无炭火燃烧,而是蓝荧荧宛如天幕之的幽火,炉中与那巨树对应之位有剑卧于其中,通身幽蓝,如浮海面,正是那未曾有主的寒影剑。陆青取剑在手,站在阵底乾卦位举剑引阵,以阵底为主导之力,其上五层阵法施展,任奇站在飞廊复道之上,衣衫为剑风所带猎猎飘舞,只见暗影之中六阵各据方位,如铁桶般势不可破,他心中忽的有个念头闪过:这银镜楼中弟子俱都相助陆青,只是即便试剑之规取消,剑湖宫又能继续存于武林多久?他嘴角若有一线飘萍般的笑意,气灌于臂,挥袖疾扫,此时无数道剑气已及他身侧,在这大力一拂之下,仍是一招借力打力,上层乾卦位弟子刺中了下层艮卦位弟子,下层艮卦位弟子又再刺中其下的巽卦位弟子,剑湖宫主身形如风般轻点巨树之干,游走于银镜楼之中,只可见其风华如仙,出手之处神鬼难测,避无可避,这六道承天八卦大阵,竟被他十招之间搅乱成一团。

危急之时,银镜楼主陆青仗剑而上,寒影剑犀利无伦,直向剑湖宫主呼啸而去。任奇一指轻出弹其剑锋,但陆青剑竟不脱手,仍是沉稳准确地向他胸口刺到。任奇略略一惊,不料陆青平素从不用剑,于剑一道却精纯无比,他手按树枝飞身而上,出掌打下几个循阵攻来的弟子,陆青追上,两人数招一过,任奇蓦的劈手斩在陆青持剑的手腕,寒影剑向下直坠而去,陆青右腕顿时如断裂般疼痛,但并不惊慌,左掌立刻拍向任奇肩窝,见机之快,迅捷无伦。只是他快,任奇却更快得念动招至,一掌未及其身便被他叩住了左手手腕尺关穴,一股阴冷内劲冲入体内,陆青只觉得脚下一沉,被任奇带着直下到了阵底。

主阵之人被擒,楼中弟子失其导力,纷纷停下,下三层弟子下入阵底,上三层便回入楼中。此时八卦平台已然合起,任奇叩着陆青落在地上,扫视身周,数十名弟子尽在眼底,不言而威。陆青神却甚平静,甚至也无沮丧之意,反倒是有一缕微笑浮在嘴角。

“你笑什么?”任奇放开他,凝视。

“笑我终能按自己心意行事,余愿已足。”尾音消散在空气中,陆青坦然。

任奇看着他,眼中的冷厉之气却有些凝结:“我知道你爱剑,可是,你既为银镜楼主,这是无法之事。”

“事已至此,我只求一死,以祭寒影之剑。”连他的眼里也有了笑意。

任奇没有说话,他深心之处忽然有什么东西被冷脆地一击,一片潮汐涌上心头。他不由得微微叹息,移开目光的一瞬间,陆青神突变。

寒影剑!他还阑及张口,寒影剑的锋芒在任奇背后闪动!一刹那间所有人都不惊呼出口:“宫主!”

然而,剑影竟已穿身而过!银镜楼中,连呼吸之声都消失如淹入水中。

任奇的脸倏然苍白,眼中露出一丝恍惚的神情,那一瞬间,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张明如冰原般的脸庞,映着一室剑光,在时光碎片之中粉碎如尘。寒影剑从他体内拔出,然而他依然站在那里,如心魂停滞了一般。

握着寒影剑的,竟是那样一个矮小的人,纯真的脸如同第一道阳光。

“明儿!”陆青失。惊呼出口的同时,一个人影自银镜楼顶翩然跃入。方才那几十人一起出口的“宫主”二字,亦有她的声音。

银镜楼底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几十道目光盯在那个小小的孩子身上。笑容从他的脸上绽放出来,似魔鬼之:“爹,我不要你死。”他的声音那么娇嫩,可那些弟子们却是第一次看见楼主陆青面无人。

人影疾速跃下,落在任奇身旁,伸出手,却没有碰他。月影之下,白衣有些颤动,她急切地捕捉着任奇的眼神,却只捕捉到那曜石之光的逐渐涣散,如冰消、雪逝,银镜楼中,有炕见的薄雾逐渐变淡、消失。任奇似乎看见了她的脸,他眼底有淡淡的惊喜,如丝线一般轻轻在她心里游进,又抽出。鲜血很快地染红了白袍,向下流淌,似妖异的朵。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一幕,忘记了呼吸。任奇闭上眼睛,终于支持不住地向前倒去。袍角轻轻扬起。苏婉云伸手抱住了他。几缕头发擦过她的脸颊。

剑湖宫外传·镜珠 第八章 寂

一夕之间,剑湖宫惊变,银镜楼弟子对外缄默不言,但东岸大殿之上,却没了剑湖宫主白袍的身影,就连两座翼楼之中的侍卫也仅剩一半,龙渊含光尽皆不在,日出之时,霜云楼旁的校场照样有弟子练武,但霜云楼中却是静静的,画屏冷,一无人影。

北岸湖畔,亦有房舍一片,覆着淡红琉璃瓦,背后山寂静,云岚微生,甚是清幽。石秋举步走到湖岸,双手抱胸,站了好一会儿。校场中有比武之声远远传来,他转身望着更远处的霜云楼,刚想举步,背后便传来一声轻笑。穿透空气,像水雾一样飘散在他身周。

他回头,素衣荆钗的红儿嘻嘻一笑,走到他跟前:“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石秋想微笑,那笑却阻在唇边,最终只是动了动嘴角,“有事与苏楼主商量。”

“什么事?”红儿瞧着他,把手叩在背后,“这几天来你除了在湖岸转来转去就是闷在房中不出来,你要去找苏楼主,前几天为什没去?”

石秋听出了她语气中有些不乐,道:“我身负师命,事事须斟酌,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红儿皱起眉头,“这里的人个个说话弯来拐去,我确实是不明白。”

石秋道:“怎么,你在这儿不习惯?”

红儿眼中闪出一丝狡黠的光芒:“我是不习惯,这里的人吃东西寡淡得很,也不喝酒,衣服轻得像云一样,只不过,就算再不习惯,我也会留在这儿的。”

石秋无奈地道:“你能拿住寂寞在这儿习武,将来也终有一日是会有所成的。”

红儿笑道:“我不寂寞呀,只要你在这儿保护我,什么寂寞都不敢来找我的。”

石秋转身不去看她:“我不会一直留在这儿的。”

红儿依旧水泼不进:“那你一年来看我几次,直到我武功练成了,就和你一起到外面去。”

石秋不一笑:“一年来看你几次?我并非剑湖宫中人,这次一出去,只怕再没回来的机会了。”

红儿的气息忽然一沉:“……那你住在那儿?”

石秋道:“我住在很远的地方,你找不到的。”

红儿沉默了,笑容在清秀的脸上慢慢消散。校场中有长剑相交的清灵响声,她站在石秋身旁,仿佛全身都凝固成沉沉的一团。石秋从没在她身上发现过这种感觉,他不由得有些不安,转首一看,只见她双眉拧在一起,似乎努力地在思索些什么。

“你怎么了?”石秋道。

“听那些师兄师们说,昨天晚上银镜楼的陆楼主铸成了一把剑,那把剑一定很厉害吧?”她的话有些没头没模

石秋一惊:“昨?那把剑已铸成了?”他仔细看着红儿的神,揣测着她是否已知道他即将成为那把剑的主人。

红儿却没有露出戚容,只是道:“那把剑很厉害吗?”

石秋道:“……陆楼主铸的剑,必然是神兵利器。”

红儿瞧着他空空的右手:“那你的剑呢?比陆楼主那把剑怎么样?”

石秋一顿:“我的剑是我师父所铸,恐怕及不上出自银镜楼的名剑吧。”

红儿又思索了一会儿,道:“那么你的剑法比起苏楼主呢?”

石秋也不隐瞒:“论剑招我与她应在伯仲之间,但论对阵机变,我却比她差了不少……小丫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红儿道:“如果我说,我想跟你学剑,不留在剑湖宫,你答应吗?”

石秋一时怔住了:“跟我学剑?”

红儿又露出了那副认真无比的神:“是啊,跟你学剑一样可以将来报仇,又不用留在这个铁笼子一样的剑湖宫……”

“不行!”石秋断然道,两个字如两把锤子沉重地打在红儿身上。

“……为什么?”红儿眼里有一层闪动的光亮浮起。

“……”石秋道,“这不可能,不留在剑湖宫,你就去找你的族人,和他们一起过。”

红儿似乎被他的话镇了一下,很净有说话。石秋看了看她,忽然发现她眼中有一颗泪珠悬而未落,朦胧的一片浮在睫毛下。他心里忽然一软,有什么念透乎要冲口而出,但却生生被他咬住了。

“我去找苏楼主。”他转身,向前走去,视线边际最后一次闪过红儿的脸,穿着那轻如云雾的弟子服,她当真很漂亮呢。只是当时难忘的,终究有一天会再笑着提起,何必执着?虽是如此想,石秋脸上却泛起了一丝无可言说的寂廖,一如苦竹居萧萧的竹影。

一双手从后抱住了他,叩得紧紧的。刹那之间,远处的山岚似乎都变了模样。“你……”石秋说不出话来。

红儿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些微的哭腔,从背后传过来:“我阿娘说了,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认定他,不管他死也好,活也好,一辈子心里只有他。”当她说前半句的时候,声音仿佛是空心的,然而后半句却突然一下下敲打在石秋心上。

死也好,活也好,一辈子心里只有他。雪湖之畔,远远的有几个素衣弟子看见他们的身影,驻足了片刻,也就离去。脸上炕清是什么样的表情。石秋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忽然变得很清晰。然而他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什么,任那呼吸之声渐渐淡去。

良久,他轻轻拉开红儿的手,不太用力,但不容反抗。他慢慢的,却是坚定地向前走去。

画屏之后,侍儿思召正坐在椅上打磕睡,石秋轻轻敲了敲画屏之框,思召一惊,睁眼见是他,吐了口气。她站起身,走到画屏边:“石公子,有事吗?”

“苏楼主在不在?”石秋道。

思召道:“我在这儿等了她一个晚上了,自昨日被宫主唤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是吗?……”石秋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思召见他如此,便道:“姑娘这阵子为了剑湖宫的安全,也常常有这样的事儿,公子若有急事,不如去大殿找她,这个时辰她或许会在那儿。”

“多谢。”石秋道。走出霜云楼,他向着湖畔登船处而去。这银镜楼中铸剑有成,也是件大事,想必自有她忙碌之处,但此一去,试剑之事便迫在眉睫,他一步一步走着,忽然想回头再看看那片方才站过的地方,红儿是不是还没有离去,又或是,她还要再停留多久,才能离开?

但他只是向前走着,虽然长桥试剑已在心中反复思量过无数遍,但他竟有些微的紧张。脑中片影掠过,是卫庄主殚精竭虑地铸剑,日督促他勤奋练习,却终是逾越不过那冥冥中设于他们头顶的天堑。鸣风山庄弟子的身份抵不过寒一杯残羹,可是就算他拼尽全力,又能如何?

石秋摇摇头,船行摇曳,沿着离湖岸二三十丈远的线路向着东岸而去。自他成为试剑之人后,本应受到囚,但苏婉云并没有命人看管他,因此雪湖北岸他仍可以自由行动。只是今日登船向东,竟也无人阻止,湖心之中,仍然是大雾弥漫。

几个人影匆匆地自大殿而出,向着北岸与东岸之间的一个什么所在疾行而去。石秋登上岸来,望着这几个人的身影,然便询问,只跟着接应的弟子去往剑湖宫大殿。深入湖心的试剑桥上并无一人,清幽之气笼罩着宽阔的桥身。

又是几个弟子自侧殿中出来,娶没有进入大殿,而是向外走去。神都有些焦急与紧张,脚步更是快得如衅一般。石秋看在眼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莫非是那铸成之剑出了什妙错?他心中不觉一动。

大殿中仿佛有些阴暗,但也并非没有光线,石秋直至走到殿中,才发觉那是因为剑湖宫主不在。百足炉之中依旧有袅袅青烟升起,玉座上却是空空的,一尘不染。没有了任奇的宏伟宫殿,似乎缺了些什么。

石秋望着背身站在玉座边的陆青,道:“陆楼主,好久不见了。”

陆青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时没有回答他。石秋又说了一遍,陆青才半转过身,他惊讶地发现陆青脸上竟有疲惫至极的神,就如三天三未曾着枕一般。那素来浮在他嘴角的和煦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事?”陆青看着他,声音淡漠。

“陆楼主,你可知道苏楼主在哪儿?”石秋有些奇怪他竟没有提起铸剑之事。

陆青眼中掠过一阵模糊不清的神:“她不在这儿。”

“那么她……”

“……你有何事?”两人视线相遇,石秋心中打了个突。

“试剑之期将近,我想拜托苏楼主一事。”石秋本意要请苏婉云关照红儿,但不知怎的,在他踏进大殿之时那隐隐不安的感觉便盖没了这件事。

陆青的脸仿佛缓和了些,道:“剑已铸成,就在侧殿之中。”

石秋感觉到他试探之意,不动声:“是否今日便要试剑?”

陆青不答,脸被一片阴影半遮着,大殿似乎愈加沉暗,如梅雨季节的天。石秋等待着,只见陆青极慢极慢地踱了两步,双眼掠过空空的玉座,似神游物外。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幼雨之云般沉在地面的声音道:“不用试剑了。”

石秋心中猛然如被人用绸带抽了一下:“不用?”

陆青沉着声:“不是今日不用,是再也不用了。”

石秋吃惊地望着他,片刻才反应过来,霎时一阵自深心涌出的喜悦充溢心间,然而卫彦之的面影又如鬼魅般掠过脑海,一片阴冷。

“自今日起,剑湖宫试剑之规便不存在了。”陆青道,但却字字虚浮,未及传出殿外,便飘落在地上。

石秋站在那儿,陆青的目光跃过他望向殿外,一个什么虚无的地方。然而石秋却有一种感觉,似乎一直存在于这宫殿里的什么力量已经消失了,那将他永留于此的力量。

“陆楼主……”他想询问。

“寒影剑,仍然以你为主。”陆青截断了他,向殿外道,“取剑。”

有人在外相应,脚步声向侧殿而去。石秋看着陆青:“为何将剑给我?”

陆青向他凝视了一会儿:“因你是爱剑之人。”

石秋默然不语,心里蓦的泛起一片汹涌的浪。两人相对而立,但一直过了好一阵,那个取剑的人也没有回来。侧殿之中,响起一阵不甚清晰的喧哗之声。陆青凝眉望向殿外,便在此时,飞奔的脚步声向大殿而来。那取剑侍卫奔到殿中,满脸惶恐:“陆楼主,寒影剑……寒影剑不见了!”

“什么?”陆青惊怒,“怎会不见?”

那侍卫道:“方才石公子进殿之前那剑尚好端端的在侧殿中,可属下去取时已……已没有了。”

陆青不再理他,疾步而出,向侧殿走去。石秋也跟在他身后,方走到侧殿之前,只见一个守殿侍卫跑来道:“陆楼主,有个弟子取了寒影剑,擅自上了试剑桥!”话如利箭一般,直刺向二人。

陆青更不多话,拂袖向大殿之后赶去。石秋于那侍卫说出“弟子”三字时,心头没来由的一震,他的手掌如同按在冰冷的岩石上,那冷意直向心头侵袭。他在陆青举步后又怔愣了一下,突然全力向试剑桥跑去。

“我阿娘说了,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认定他,不管他死也好,活也好,一辈子心里只有他。”

她的话不知怎么的突然在如闪电般穿过心脏的时候,幻化出了全新的意味,凝结在耳中,因为奔跑的迅速而挥散全身。石秋脸发白。大殿之后,十几个侍卫与素衣弟子跑上了试剑桥,但又在二三十丈处便停住了。石秋穿过他们,向那个纤小的子身影跑去。他觉得自己竟跑得这样慢,薄雾灌入咽喉,风声在耳边啸响,那个向前奔跑的身影却还是遥远如逝落的流星。

幽光荧荧的寒影剑在她的手中似乎太过沉重,剑尖拖在地上,发出磨擦的声响,在试剑桥深处,这声响渐渐为迷雾狂风所裹卷,落向深幽无底的神罚之境。云一般轻盈的衣裙渐渐与白雾不可区分,消逝。石秋向那幽境中用尽平生的力气叫了一声:“红儿!”可是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如那一天,他听不到使明绡的声音一样。

那一天,他在那跨向逝落的界限之前停下了,今天,他也还是要停下。

“死也好,活也好,一辈子心里只有他。”这句话在他耳边不断地震荡回响,不可止歇。前一刻,他还如风一般地向前奔跑,可在那越过界限则不可回头的一点,他停下了。一股悲怆之意如重拳击打他的意识,咆哮如雷的风声,而又无声。一刹那他记起了任奇在这里停下的脚步,准确的,白袍宫主的背影倏然鲜明异常,覆盖一切。

回过头来,是陆青的怒气与惋惜,一个携剑向他说着什么,她的面目有些模糊,但石秋还是想起来,她叫龙雀。些微惶恐,她的嘴仿佛在说着“红儿”两个字,堙没在一片解释与惊愕之中,再也听不见。石秋忽然觉得身边一片寂静,连那萦绕耳边的低语也随着幻念的消失而渐渐弥散。

不是最初,就是最后。他曾经从阑信,也不说,却在这凝步之时也将另一个人永远甩向了幽冥之境。譬如那画舫红装子柔软的长发,他竟一直以为,一生一世是到死才能轻言的谶语。

陆青的目光看向他,停住了。试剑桥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如同隔着遥远的银河。石秋举步。他向雪湖的东岸一步步走去。风声渐息,啸声隐去。

直到他真正离开剑湖宫,也没淤见到苏婉云,也没有任何人想起追究他来到雪湖的目的。寒影剑的失却,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喧哗。就连陆青都是如此。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整座剑湖宫沉浸在另外一种气氛的冲击之中。然而石秋已无心去想这些。

一切都由陆青代为主持,在石秋离开的那一天,他将修补好的辰幽剑交给了他。断裂之处接合得天衣无缝,甚至整把剑都隐隐耀出属于名剑的光泽。看阑会再有人知道它曾经被人一掌击断过,正如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九天玄剑一样。

一月之后,正是月明之,玄武湖上画舫缓行,清辉淡淡。船上子盛妆娇媚,长堤之上偶能瞥见她们袅娜的身影。入时分,应天府街道上人烟渐稀,唯有晚鸦数声,有些刺耳。石秋再次走到苦竹居后巷。他的背影警惕,辰幽剑握在左手,保持在离右手最近的位置。在那握剑的手上,清晰可见一道深深的疤痕,尚蚊透,泛着微红。

他轻轻跃上墙头,向内查探。竹影微动,几间房中寂无灯火。正当他要涌身跃下时,“吱呀”一声,一扇门被推了开来。

石秋收住身形,屏息不动,只见两个身穿黑裙的子走到庭院之中,其中一个道:“我瞧这霍明珠多半是怕事,见咱们有人死在她这儿,便连逃得无影无踪。”

另一人道:“舫主派人监视了她十几年,从没见她离开过这里,我瞧这事有些蹊跷。”

一阵风来,竹影发出一阵响动,石秋一凝神,只听那第一个子又道:“也是,霍明珠是鸣风山庄的人,就算真是她杀了咱们,舫主也会念在大局放她一马……莫非,是鸣风山庄有什么动作?”

第二个子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霍明珠与卫庄主已有十几年没有来往,这事也说不准,先回去禀报吧。”

第一个子点了点头,两人自西面墙头跃出,轻盈的脚步声消失在暗之中。又过片刻,石秋确信她二人已经走远,才跃入苦竹居中。他借着月光四处看了看,走到霍明珠房门前时,却犹豫了一下。他敲了桥,无人应答。

房中有空寂的感觉,不用进入也可以知道是没有人的。可是石秋还是推门看了一眼,他的影子被月光投到房中地面上,一片冰泠泠的。霍明珠不在,她的剑也不在。连那素来淡淡流动的墨也变得几不可闻,“扑啦啦”一声,一只鸟飞到屋檐下。石秋想起了那是一个燕子巢。

他走出房门,在瘦竹疏影中站了一会儿,风拂过面颊,带着一丝十里软红的气味,却是寂廖无人处。石秋慢慢走到墙边,一跃而出。

自离开剑湖宫,回到江南的那一刻起,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落入了一个什么圈套之中。一个月来,莫名其妙的有人追杀他,剑法犀利,招招夺命。在往鸣风山庄而去的这条路上,他不曾有接连三天太平赶路过。他怀疑是剑湖宫弟子,然而他们若要杀他,何需等他出了剑湖宫,直到了江南之地才动手?

在他的印象里,云仙画舫的子是从阑用剑的,况且玄武湖一战霍明珠一意揽到了自己身上,她们也没有理由杀他。但如今,霍明珠并非为云仙画舫所擒,却也不见了踪影。

虽然暗杀他的人刻意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不仅蒙面,且一律以横削竖劈为剑路,但起手之间,石秋还是熟悉无比。他只是不愿继续想下去。九天玄剑是不可能得到的,而他也没有死在剑湖宫主掌下,这似乎成了莫大的罪过。尚有一份恩义之债欠着,不得不还清。他没于应天府停留,往南门出城,将自己系在城外树旁的马匹解开,翻身而上。

马蹄得得,打在道上清脆响亮,月影清淡,在去往鸣风山庄的方向上,有一个人站在道正中。他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身形凝固得如一座石像。只有风偶尔撩动衣摆,蒙面的黑纱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表示他还是个活人。

石秋还以为是自己眼了,拍马上前,直到走到了那个人面前五丈的距离,他才确信今又要有一场恶战。他勒马停下,等待了一会儿,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在盯视着他,娶不是杀手的那种穿透身体的神。

“你挡到我的路了。”他冷冷地道。

那个人没有回答,目光还是紧盯着他。拳影忽到,那人已从地面一跃而起,在石秋的快手也未来得及拔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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