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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传-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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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伤得了我,就让你入内见段皇爷如何?”瑛姑道:“竹
签是你所布,又不知在这里已练了多少时候,别人一瞬之间,
怎能记得这许多油灯的方位。”黄蓉年幼好胜,又自恃记心过
人,笑道:“这有何难?你点着油灯,将竹签拔出来重行插过,
你爱插在哪里就插哪儿,然后熄了灯再动手过招如何?”
瑛姑心想:“这不是考较武功,却是考较记心来了。这机
伶小鬼聪明无比,我大仇未报,岂能拿性命来跟她赌赛记心?”
灵机一动,已有计较,说道:“好,那倒也公平,老娘就陪你
玩玩。”取出火折晃亮,点燃油灯。
黄蓉笑道:“你何必自称老娘?我瞧你花容月貌,还胜过
二八佳人,难怪段皇爷当年对你如此颠倒。”瑛姑正在拔着一
根根竹签挪移地位,听了此言,呆了一呆,冷笑道:“他对我
颠倒?我入宫两年,他几时理睬过人家?”黄蓉奇道:“咦,他
不是教你武功了吗?”瑛姑道:“教武功就算理踩人家了?”黄
蓉道:“啊,我知道啦。段皇爷要练先天功,可不能跟你太要

好啊。”瑛姑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怎么他又生皇太子?”
黄蓉侧过了头,想了片刻,道:“皇太子是从前生的,那时他
还没练先天功呢。”
瑛姑又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拔着竹签移动方位。黄
蓉见她插一根,心中便记一根,不敢有丝毫怠忽,此事性命
攸关,只要记错了数寸地位,待会动起手来,立时有竹签穿
脚之祸。
过了一会,黄蓉又道:“段皇爷不肯救你儿子,也是为了
爱你啊。”瑛姑道:“你都知道了?哼,为了爱我?”语意中充
满怨毒。黄蓉道:“他是喝老顽童的醋。若是不爱你,为什么
要喝醋?他见到你那块‘四张机’的鸳鸯锦帕,实是伤心之
极。”瑛姑从没想到段皇爷对己居然有这番情意,不禁呆呆出
神。
黄蓉道:“我瞧你还是好好回去吧。”瑛姑冷冷的道:“除
非你有本事挡得住我。”黄蓉道:“好,既是定要比划,我只
得舍命陪君子。只要你闯得过去,我决不再挡。若是闯不过
呢?”瑛姑道:“以后我永不再上此山。要你陪我一年之约,也
作罢论。”黄蓉拍手道:“妙极,要我在黑沼的烂泥塘里住上
一年,也真难熬得紧。”
说话之间,瑛姑已将竹签换插了五六十根,随即逐一踢
灭油灯,说道:“其余的不用换了。”黑暗中五指成抓,猛向
黄蓉戳来。黄蓉记住方位,斜身窜出,左足不偏不倚,刚好
落在两根竹签之间,竹棒抖出,点她左肩。哪知瑛姑竟不回
手,大踏步向前,只听格格格一连串响声过去,数十根竹签
全被她踏断,径入后院去了。

黄蓉一怔,立时醒悟:“啊也!上了她当。原来她换竹签
时手上使劲,暗中将签条都捏断了。”只因好胜心盛,于这一
着竟没料到,不由得大是懊恼。
瑛姑闯进后院,伸手推门,只见房内蒲团上居中坐着一
个老僧,银须垂胸,厚厚的僧衣直裹到面颊,正自低眉入定。
渔、樵、耕、读四大弟子和几名老和尚、小沙弥侍立两旁。
那樵子见瑛姑进来,走到老僧面前,合十说道:“师父,
刘娘娘上山来访。”那老僧微微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禅房中只点着一盏油灯,各人面目都看不清楚。瑛姑早
知段皇爷已经出家,却想不到十多年不见,一位英武豪迈的
皇爷竟已成为如此衰颓的老僧,想起黄蓉适才的话,似乎皇
爷当年对自己确也不是全无情意,不禁心中一软,握着刀柄
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一低头,只见那锦帕所制的婴儿肚兜正放在段皇爷蒲团
之前,肚兜上放着一枚玉环,正是当年皇爷赐给她的。瞬时
之间,入宫、学武、遇周、绝情、生子、丧儿的一幕幕往事
都在眼前现了出来,到后来只见到爱儿一脸疼痛求助的神色,
虽是小小婴儿,眼光中竟也似有千言万语,似在埋怨母亲不
为他减却些微苦楚。
她心中斗然刚硬,提起匕首,劲鼓腕际,对准段皇爷胸
口一刀刺了进去,直没至柄。她知段皇爷武功了得,这一刀
未必刺得他死,而且匕尖着肉之际,似乎略有异样,当下向
里回夺,要拔出来再刺第二刀,哪知匕首牢牢嵌在他肋骨之
中,一时竟没能拔动。只听得四大弟子齐声惊呼,同时抢上。

瑛姑十余年来潜心苦修,这当胸一刺不知已练了几千几
万遍。她明知段皇爷必定卫护周密,右手白刃刺出,左手早
已舞成掌花,守住左右与后心三面,这一夺没将匕首拔出,眼
见情势危急,双足一点,已跃向门口,回头一瞥,只见段皇
爷左手抚胸,想是十分痛楚。
她此刻大仇已报,心中却殊无快慰之意,忽然想起:“我
与人私通生子,他没一言半语相责,仍是任由我在宫中居住,
不但没将我处死,一切供养只有比前更加丰厚。他实在一直
待我好得很啊。”她向来只记住段皇爷不救自己儿子性命,心
中全是怨毒,此刻当胸一刃,才想到他的诸般好处,长叹一
声,转身出门。
这一转过身来,不禁尖声惊呼,全身汗毛直竖,但见一
个老僧合十当胸,站在门口。灯光正映在他的脸上,隆准方
口,眼露慈光,虽然作了僧人装束,却明明白白是当年君临
南诏的段皇爷。瑛姑如见鬼魅,一个念头如电光般在心中一
闪:“适才定是杀错了人。”眼光横扫,但见被自己刺了一刀
的僧人慢慢站起身来,解去僧袍,左手在颏下一扯,将一把
白胡子尽数拉了下来。瑛姑又是一声惊呼,这老僧竟是郭靖
假装的。
这正是黄蓉安排下的计谋。郭靖点了一灯大师的穴道,就
是存心要代他受这一刀。他只怕那天竺僧人武功厉害,是以
先出手攻他,岂如此人竟是丝毫不会武艺。当黄蓉在院子中
向瑛姑解明三道算题、以“打狗棒法”阻路、再布油灯竹签
之时,四弟子赶速给郭靖洗去身上泥污,剃光头发。他颏下
白须,也是剃了一灯的胡子黏上去的。四大弟子本觉这事戏

弄师父,大大不敬,而且郭靖本身须得干冒大险,各人心中
也感不安,可是为了救师父之命,除此实无别法,若是由四
弟子中一人出来假扮,他们武功不及瑛姑,势必被她一刀刺
死。
瑛姑挺刀刺来之时,郭靖眼明手快,在僧袍中伸出两指,
捏住了刃锋扁平的两侧。哪知瑛姑这一刺狠辣异常,饶是郭
靖指力强劲,终于刃尖还是入肉半寸,好在未伤肋骨,终无
大碍。他若将软猬甲披在身上,原可挡得这一刀,只是瑛姑
机伶过人,匕首中甲,定然知觉,那么祸胎终是不去,此次
一击不中,日后又会再来寻仇。
这“金蝉脱壳之计”眼见大功告成,哪知一灯突然在此
时出现,不但瑛姑吃惊,余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原来一灯
元气虽然大伤,武功未失,郭靖又怕伤他身子,只点了他最
不关紧要的穴道。一灯在隔房潜运内功,缓缓解开了自身穴
道,恰好在这当口到了禅房门口。
瑛姑脸如死灰,自忖这番身陷重围,定然无幸。
一灯向郭靖道:“把匕首还她。”郭靖不敢违拗,将匕首
递了过去。瑛姑茫然接过,眼望一灯,心想他不知要用甚么
法子来折磨我,只见他缓缓解开僧袍,又揭开内衣,说道:
“大家不许难为她,要好好让她下山。好啦,你来刺罢,我等
了你很久很久了。”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柔和,瑛姑听来却如雷轰电掣一般,呆
了半晌,手一松,当的一声,匕首落在地下,双手掩面疾奔
而出。只听她脚步逐渐远去,终于杳无声息。

众人相互怔怔的对望,都是默不作声。突然间咕咚、咕
咚两声,那书生和农夫一俯一仰的跌倒在地。原来两人手指
中毒,强自撑住,这时见师父无恙,心中一喜,再也支持不
住。那樵子叫道:“快请师叔!”
话犹未了,黄蓉已陪同那天竺僧人走了进来。他是疗毒
圣手,取出药来给二人服了,又将二人手指头割开,放出黑
血,脸上神色严重,口中叽哩咕噜的说道:“阿马里,哈失吐,
斯骨尔,其诺丹基。”
一灯懂得梵语,知道二人性命不妨,但中毒甚深,须得
医治两月,方能痊愈。
此时郭靖已换下僧服,裹好胸前伤口,向一灯磕头谢罪。
一灯忙伸手扶起,叹道:“你舍命救我,真是罪过罪过。”他
转头向师弟说了几句梵语,简述郭靖的作为。那天竺僧人道:
“斯里星,昂依纳得。”
郭靖一怔,这两句话他是会背的,当下依次背了下去,说
道:“斯热确虚,哈虎文钵英……”当日周伯通教他背诵《九
阴真经》,最后一篇全是这些古怪说话,郭靖不明其意,可是
心中囫囵吞枣的记得滚瓜烂熟,这时便顺口接了下去。
一灯与那天竺僧人听他居然会说梵语,都是一惊,又听
他所说的却是一篇习练上乘内功的秘诀,更是诧异。一灯问
起原委,郭靖照实说了。
一灯惊叹无已,说道:“此中原委,我曾听重阳真人说过。
撰述《九阴真经》的那位高人黄裳不但读遍道藏,更精通内
典,识得梵文。他撰完真经,上卷的最后一章是真经的总旨,
忽然想起,此经若是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持之以横行天

下,无人制他得住。但若将这章总旨毁去,总是心有不甘,于
是改写为梵文,却以中文音译,心想此经是否能传之后世,已
然难言,中土人氏能通梵文者极少,兼修上乘武学者更属稀
有。得经者如为天竺人,虽能精通梵文,却不识中文。他如
此安排,其实是等于不欲后人明他经义。因此这篇梵文总纲,
连重阳真人也是不解其义。岂知天意巧妙,你不懂梵文,却
记熟了这些咒语一般的长篇大论,当真是难得之极的因缘。”
当下要郭靖将经文梵语一句句的缓缓背诵,他将之译成汉语,
写在纸上,授了郭靖、黄蓉二人。
这《九阴真经》的总纲精微奥妙,一灯大师虽然学识渊
博,内功深邃,却也不能一时尽解,说道:“你们在山上多住
些日子,待我详加钻研,转授你二人。”又道:“我玄功有损,
原须修习五年,方得复元,但依这真经练去,看来不用三月,
便能有五年之功。虽然我所习是佛门功夫,与真经中所述的
道家内功路子颇不相同,但看这总纲,武学到得最高处,殊
途同归,与佛门所传亦无大别。”
黄蓉说起洪七公为欧阳锋击伤之事,一灯大师甚是关心,
说道:“你二人将这九阴神功告知你们师父,他必可由此恢复
功力。”郭、蓉二人听了更是欢喜。
二人在山上一连住了十余日,一灯大师每日里讲解九阴
神功的要旨,黄蓉更借此养伤。
这一日两人正在禅寺外闲步,忽听空中雕鸣啾急,那对
白雕远远从东而至。黄蓉拍手叫道:“金娃娃来啦。”只见双
雕敛翼落下,神态甚是委顿。两人不由得一惊,但见雌雕左
胸血肉模糊,受了箭伤,箭枝已然不在,想是雕儿自行拔去

了,雄雕脚上缚了一块青布,却无金娃娃的踪迹。
黄蓉认得这青布是从父亲衫上撕下,那么双雕确是已去
过桃花岛了。瞧这情形,莫非桃花岛来了强敌,黄药师忙于
迎敌,无暇替女儿做那不急之务?双雕神骏异常,雌雕却被
射中一箭,发箭之人武功自必甚是高强。郭靖忙替雌雕裹创
敷药。
黄蓉推详半天,不得端倪。双雕不会言语,虽然目睹桃
花岛上情景,也不能透露半点消息。两人挂念黄药师安危,当
即向一灯大师告别。
一灯道:“本期尚有多日相聚,桃花岛上既然有事,我也
不能再留你们了。但药兄神通广大,足智多谋,料来当世也
无人能加害于他,两位不必多虑。”当下将渔、樵、耕、读四
人都传来,命靖、蓉二人坐在面前蒲团之上,讲述武学中的
精义,直说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讲毕。
靖、蓉二人依依不舍的告别下山。书生与农夫未曾痊愈,
送到山门。那渔人与樵子直送到山脚,待二人找到小红马,这
才执手互道珍重而别。
回程熟路,景物依然,心境却已与入山时大不相同。想
起一灯大师的深恩厚意,黄蓉情不自禁的向着山峰盈盈下拜,
郭靖跟着跪倒磕头。
一路上黄蓉虽然挂念父亲,但想他一生纵横天下,罕有
受挫,纵遇强敌,即或不胜,也必足以自保,正如一灯大师
所云:“料来当世也无人能加害于他”,是以也不怎么担心。两
人坐在小红马背上,谈谈说说,甚是畅快。

黄蓉笑道:“咱俩相识以来,不知遇了多少危难,但每吃
一次亏,多少总有点好处,像这次我挨了裘千刃那老家伙两
掌,却换得了九阴神功的秘奥,就算当年王重阳,却也不知。”
郭靖道:“我宁可一点儿武功也没有,只要你平平安安。”黄
蓉心中甚是喜欢,笑道:“啊哟,要讨好人家,也不用吹这么
大的气!你若是不会武功,早就给打死啦,别说欧阳锋、沙
通天他们,就是铁掌帮的一名黑衣汉子,也一刀削了你的脑
袋。”郭靖道:“不管怎样,我可不能再让你受伤啦。上次在
临安府自己受伤倒不怎样,这几天瞧着你挨痛受苦,唉,那
当真不好过。”黄蓉笑道:“哼,你这人没心肝的。”郭靖奇道:
“怎么?”黄蓉道:“你宁可自己受伤,让我心里不好过。”郭
靖无言可答,纵声长笑,足尖在小红马肋上轻轻一碰,那马
电驰而出,四足犹似凌空一般。
中午时分,已到桃源县治。黄蓉元气究未恢复,骑了半
天马,累得双颊潮红,呼吸顿促。桃源城中只有一家像样的
酒家,叫作“避秦酒楼”,用的是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典
故。两人入座叫了酒菜。
郭靖向酒保道:“小二哥,我们要往汉口,相烦去河下叫
一艘船,邀梢公来此处说话。”酒保道:“客官若是搭人同走,
省钱得多,两人单包一艘船花银子可不少。”黄蓉白了他一
眼,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往桌上一抛,道:“够了么?”店小
二忙陪笑道:“够了,够了。”转身下楼。
郭靖怕黄蓉伤势有变,不让她喝酒,自己也就陪她不饮,
只吃饭菜。刚吃得半碗饭,那酒保陪了一个梢公上来,言明
直放汉口,管饭不管菜,共是三两六钱银子。黄蓉也不讲价,

把那锭银子递给梢公。那梢公接了,行个礼道谢,指了指自
己的口,嘶哑着嗓子“啊”了几声,原来是个哑巴。他东比
西指的做了一阵手势,黄蓉点点头,也做了一阵手势,姿式
繁复,竟是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哑巴喜容满脸,连连点头
而去。郭靖问道:“你们两个说些甚么?”黄蓉说道:“他说等
我们吃了饭马上开船。我叫他多买几只鸡、几斤肉,好酒好
菜,尽管买便是,回头补钱给他。”郭靖叹道:“这哑梢公若
是遇上我,可不知怎生处了。”原来桃花岛上侍仆均是哑巴,
与哑巴打手势说话,黄蓉在两岁上便已会了。
那酒楼的一味蜜蒸腊鱼做得甚是鲜美,郭靖吃了几块,想
起了洪七公,道:“不知恩师现在何处,伤势如何,教人好生
挂怀。”恨不得将腊鱼包起来,拿去给洪七公吃。
黄蓉正待回答,只听楼梯脚步声响,上来一个道姑,身
穿灰布道袍,用遮尘布帕蒙着口鼻,只露出了眼珠。
那道姑走到酒楼靠角里的一张桌边坐下,酒保过去招呼,
那道姑低低说了几句话,酒保吩咐下去,不久端将上来,是
一份素面。黄蓉见这道姑身形好熟,却想不出曾在哪里见过。
郭靖见她留上了神,也向那道姑望了一眼,只见她急忙转过
头去,似乎也正在打量着他。黄蓉低声笑道:“靖哥哥,那道
姑动了凡心,说你英俊美貌呢。”郭靖道:“呸,别瞎说,出
家人的玩笑也开得的?”黄蓉笑道:“你不信就算啦。”
说着两人吃完了饭,走向楼梯。黄蓉心中狐疑,又向那
道姑一望,只见她将遮在脸上的布帕揭开一角,露出脸来。黄
蓉一看之下,险些失声惊呼。那道姑摇一摇手,随即将帕子
遮回脸上,低头吃面。郭靖走在前头,并未知觉。

下楼后会了饭帐,那哑梢公已等在酒楼门口。黄蓉做了
几下手势,意思说要去买些物事,稍待再行上船。
那哑梢公点点头,向河下一艘乌篷大船指了一指。黄蓉
会意,却见那梢公并不走开,于是与郭靖向东首走去。走到
一个街角,在墙边一缩,不再前行,注视着酒楼门口。
过不多时,那道姑出了酒楼,向门口的红马双雕望了一
眼,似在找寻靖、蓉二人,四下一瞥未见人影,当即径向西
行。黄蓉低声道:“对,正该如此。”一扯郭靖衣角,向东疾
趋。郭靖莫名其妙,却不询问,只跟着她一股劲儿的走着。
那桃源县城不大,片刻间出了东门,黄蓉折而南行,绕
过南门后,又转向西。郭靖低声道:“咱们去跟踪道姑吗?你
可别跟我闹着玩。”黄蓉笑道:“甚么闹着玩儿?这天仙般的
道姑,你不追那才是悔之晚矣。”郭靖急了,停步不走,道:
“蓉儿,你再说这些话我要生气啦。”黄蓉道:“我才不怕呢,
你倒生点儿气来瞧瞧。”
郭靖无奈,只得跟着又走,约莫走出五六里路,远远见
那道姑坐在一株槐树底下,她见靖蓉来到,便即站起身来,循
着小路走向山坳。
黄蓉拉着郭靖的手跟着走向小路。郭靖急道:“蓉儿,你
再胡闹,我要抱你回去啦。”黄蓉道:“我当真走得累了,你
一个人跟罢。”郭靖满脸关切之容,蹲低身子,道:“莫累坏
了,我背你回去。”
黄蓉格格一笑,道:“我去揭开她脸上手帕,给你瞧瞧。”
加快脚步,向那道姑奔去。那道姑回转身子等他。黄蓉扑过
去一把抱住了她,伸手去揭她脸上布帕。

郭靖随后跟来,只叫:“蓉儿,莫胡闹!”突然见到道姑
的脸,一惊停步,说不出话来,只见她蛾眉深蹙,双目含泪,
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原来却是穆念慈。
黄蓉抱着她的腰道:“穆姊姊,你怎么啦?杨康那小子又
欺侮了你吗?”穆念慈垂首不语。郭靖走近来叫了声:“世妹。”
穆念慈轻轻嗯了一声。
黄蓉拉着穆念慈的手,走到小溪旁的一株垂柳下坐了,
道:“姊姊,他怎样欺侮你?咱们找他算帐去。我和靖哥哥也
给他作弄得苦,险些儿两条性命都送在他手里。”
穆念慈低头不语,她和黄蓉二人的倒影映在清可见底的
溪水之中,水面一瓣瓣的落花从倒影上缓缓流过。
郭靖坐在离二人数尺外的一块石上,满腹狐疑:穆家世
妹怎么作了道姑打扮?在酒楼中怎么又不招呼?杨康却不知
到哪里去了?
黄蓉见了穆念慈伤心的神色,也不再问,默默的握着她
手。过了好一阵,穆念慈才道:“妹子,郭世哥,你们雇的船
是铁掌帮的。他们安排了鬼计,要加害你们。”靖、蓉二人吃
了一惊,齐声道:“那哑巴梢公的船?”穆念慈道:“正是。不
过他不是哑巴。他是铁掌帮里的好手,说话声音响得很,生
怕一开口引起你们的疑心,因此假装哑巴。”黄蓉暗暗心惊,
说道:“不是你说,我还真瞧不出来。这家伙手势倒打得好,
想来他时时装哑巴。”
郭靖飞身跃上柳树,四下张望,见除了田中二三农人之
外,再无旁人,心想:“若非她二人大兜圈子,只怕铁掌帮定
有人跟来。”

穆念慈叹了一口长气,缓缓的道:“我跟杨康的事,以前
的你们都知道了。后来我运义父义母的灵柩南下,在临安牛
家村冤家路狭,又遇上了他。”黄蓉接口道:“那回事我们也
知道,还亲眼见他杀了欧阳克。”穆念慈睁大了眼睛,难以相
信。
黄蓉当下将她与郭靖在密室养伤之事简略说了,又说到
杨康如何冒认丐帮帮主、两人如何脱险等事。这回事经过曲
折,说来话长,黄蓉急于要知道穆念慈的经历,只扼要一提。
穆念慈切齿道:“这人作恶多端,日后总没好下场,只恨
我有眼无珠,命中有此劫难,竟会遇上了他。”黄蓉摸出手帕,
轻轻替她拭去颊上泪水。穆念慈心中烦乱,过去种种纷至沓
来,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定了定神,待心中渐渐宁定,才说
出一番话来。

第三十二回湍江险滩
穆念慈右手让黄蓉握着,望着水面的落花,说道:“我见
他杀了欧阳克,只道他从此改邪归正,又见丐帮两位高手恭
恭敬敬的接他西去,那两位丐帮大叔我本来相识,知道是七
公他老人家的亲信下属,对他既如此相待,我心中喜欢,就
和他同行。
“到了岳州后,丐帮大会君山。他事先悄悄对我说道:洪
恩师曾有遗命,着他接任丐帮的帮主。我又惊又喜,实在难
以相信,但见丐帮中连辈份最高的众长老对他也是十分敬重,
却又不由得我不信。我不是丐帮的人,不能去参预大会,便
在岳州城里等他,心里想着,他一旦领袖丐帮群雄,必能为
国为民,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出来,将来也必能手刃大寇,
为义父义母报仇。这一晚我东想西想,竟没能安枕,只觉事
事都美满之极,直到黎明时分,才有倦意,正要朦胧睡去,他
忽然从窗中跳了进来。
“我吓了一跳,还道他忽又起了胡闹的念头。他却低声道:
‘妹子,大事不好啦,咱们快走。’我惊问原委,他道:‘丐帮
中起了内叛,污衣派不服洪帮主的遗命。净衣派与污衣派为
了立新帮主的事,大起争斗,已打死了好多人。’我大吃一惊,

问道:‘那怎么办?’他道:‘我见伤人太多,甘愿退让,不做
帮主了。’我想顾全大局,也只有如此。他又道:‘可是净衣
派的长老们却又不放我走,幸得铁掌帮裘帮主相助,才得离
开君山。眼下咱们且上铁掌山去避一避再说。’我也不知铁掌
帮是好是歹,他既这么说,便跟了他同去。
“到了铁掌山上,那铁掌帮的裘帮主也没见着,只是我冷
眼旁观,见那铁掌帮行事鬼鬼祟祟,到处透着邪门,就对他
说:‘你虽退让不做丐帮的帮主,可也不能一走了之。我瞧还
是去找你师父长春子丘道长,请他约齐江湖好汉,主持公道,
由丐帮众英雄在帮中推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出任帮主,免得
帮中自相残杀,负了洪恩师对你的重托。’他支支吾吾的不说
是,也不说不是,却只提跟我成亲的事。我疾言厉色的数说
了他几句,他也生气了,两人吵了一场。
“过了一天,我渐渐后悔起来,心想他虽然轻重不分,不
顾亲仇,就只念着儿女之情,但总是对我好,而且我责备他
的话确是重了些,也难怪他着恼。这天晚上我愈想愈是不安,
点灯写了个字条,向他陪个不是。我悄悄走到他的窗下,正
想把字条从窗缝中塞进去,忽然听得他正在跟人说话。我从
窗缝中张望,见另一人是个身材矮小的白胡子老头,身穿黄
葛短衫,手里拿着一柄大葵扇。”
郭靖与黄蓉对视一眼,均想:“不知是裘千仞还是裘千
丈?”
只听穆念慈续道:“那老头儿从怀里摸了一个小瓷瓶出
来,放在桌上,低声道:‘杨兄弟,你那位没过门的夫人不肯
就范,这事容易得紧,你将瓶里的药粉在清茶里放下一些,给

她喝了,我包你今晚就洞房花烛。’”靖、蓉两人听到这里,心
中都道:“是裘千丈。”
穆念慈续道:“杨康这小子居然眉花眼笑,连声道谢。我
气得几乎要晕了过去。过不多时,那老头儿便告辞出来。我
悄悄跟在他后面,走远之后,扑上去在他背心上一拳,打倒
在地。若不是身在险地,真便要一刀杀了他。我接连几拳将
他打晕了,在他身上一搜,这老家伙怀里的东西倒也真多,甚
么戒指、断剑、砖块,古里古怪一大套,想来都是害人的物
事,另外有一本册子,我想其中或许有甚么名堂,便取了揣
在怀里,心里越想越恼,决意去跟杨康理论。
“我重到杨康的房外,哪知他已站在门口,笑吟吟的道:
‘妹子,请进来罢。’我早打定了主意,这晚非一切说个清楚
不可,到了他房里,他便指着桌上的瓷瓶,笑道:‘妹子,你
猜,这瓶子里装的是甚么?’我怒道:‘谁知道是甚么脏东西
了。’他笑道:‘一个朋友刚才送给我的,说道这药粉只要在
清茶里放上一些,骗你喝了,一切便能如我所愿。’这句话倒
是大出我意料之外,我登时消了气,拿起瓷瓶,推开窗子丢
了出去,说道:‘你留着干么?’他说:‘我敬重妹子犹如天人
一般,怎会干这种卑鄙龌龊的勾当?’”
郭靖点头道:“杨兄弟这件事可做对了。”穆念慈哼了一
声,并不答话。黄蓉回想那日在铁掌山上隔窗窥探,曾见到
杨康坐在床沿,搂着穆念慈喁喁细语,当时穆念慈脸含微笑,
神色温柔,想来便是掷去瓷瓶之后的事。
郭靖问道:“后来怎样?”他得周伯通教诲,凡是别人述
说故事,中途停顿,便须追问“后来怎样?”以助人谈兴,不

料穆念慈突然满脸通红,转过了头去,垂头不答。黄蓉叫了
出来:“啊,姊姊,我知道啦,后来你就跟他拜天地,做了夫
妻。”
穆念慈回过头来,脸色却已变得苍白,紧紧咬住了下唇,
眼中发出奇异的光芒。黄蓉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
道:“对不起,我胡说八道,好姊姊,你别见怪。”穆念慈低
声道:“你没胡说八道,是我自己胡涂。我……我跟他做了夫
妻,可是没……没有拜天地。只恨我自己把持不定……”说
到这里,泪水簌簌而下。
黄蓉见她神情凄苦,伸左臂搂住她肩头,想说些话来安
慰,过了好一会,指着郭靖道:“姊姊,你不用难过,那也没
甚么。那天在牛家村,靖哥哥也想跟我做夫妻。”此言一出,
郭靖登时张口结舌,忸怩不堪,说道:“我们……没有……没
有……”黄蓉笑道:“那你想过没有呢?”郭靖连耳根子也都
羞得通红,低头道:“是我不好。”黄蓉右手伸过去拍拍他肩
头,柔声道:“你想跟我做夫妻,我喜欢得很呢,你有甚么不
好了?”
穆念慈叹了口气,心想:“黄家妹子虽然聪明伶俐,毕竟
年纪幼小,于男女之事还不大懂。她遇上了这个忠厚老实的
郭大哥,真是福气。”黄蓉问道:“姊姊,后来怎样?”
穆念慈望着溪水,低声道:“后来……后来……我听得窗
外有打斗呼喝的声音,他叫我别作声,说是铁掌帮他们帮里
自己的事,跟我们不相干。过了好一会,有人来敲房门,说
是裘帮主求见。他急忙起身,叫我躲在被窝里别动。他点亮
了灯,进来一人,我隔着纱帐望出去,竟然便是刚才那糟老

头儿。我想原来他是铁掌帮的帮主,心里很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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