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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泛霜影暮色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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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仙说道:“今晚月色极佳,不如我们行个小小酒令,岂不更妙?”
  我旁边的那位妍儿姑娘娇声道:“妾最不善行酒令,这岂不是逼妾喝酒?”
  祈辰眼含宠溺,笑道:“妍儿莫担心,我们就来个简单的好了。”
  水仙道:“好,那就来个简单的叠词令,不如让陈辛击鼓,明王殿下意下如何?”
  暮云忱含笑点头。
  我茫然,什么叫叠词令?暮云忱看了看我,似知我所想,低声解释道:“说正反都能成词的词就好了,切记在鼓声停下之前就要说出。”
  
  陈辛开始击鼓,祈辰率先开口:“唱歌,歌唱。”
  众人叫好,祈辰只需抿酒一下。
  妍儿道:“儿女,女儿。”
  到了水仙,他冲我一笑(一晚上他都在向我乱抛媚眼),不紧不慢道:“孙子,子孙。”也抿酒一下。
  暮云忱淡淡道:“兄长,长兄。”
  到我了,他们都说完了,我怎么办?我迟疑开口:“下雨,雨下。”
  众人微愣,水仙率先反驳:“雨下是什么东西,不算不算,喝酒。”
  我闭眼,咕咚喝下一杯,幸好古代喝的是米酒,像现在的醪醩一样,我心下略微放心,喝上几杯应该没事。
  
  第二轮又开始了,从祈辰开始依次道:击打-打击,年少-少年,蜂蜜-蜜蜂,相互-互相。
  到我这儿又卡壳了,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府中一小厮的绰号,于是高兴地说道:“三头猪,猪头三。”
  众人哄然大笑,暮云忱以手撑额,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在疯狂抖动。
  我认命地又喝下一杯酒。
  
  第三轮祈辰说的是“千秋,秋千”,妍儿含情脉脉地看着祈辰道:“我爱你,你爱我”,靠,这样竟然也过关了。水仙和暮云忱依次说的是:白雪—雪白和核桃—桃核,我憋了半天,赶在鼓声停下之前憋出个“打我-我打”,水仙狂笑,我立即改口:“摇头晃脑-脑晃头摇”。
  水仙笑得直用手捶地,祈辰和妍儿相互扶着在那儿狂笑,暮云忱也忍不住放声哈哈大笑。
  我哭着又喝了一杯酒。
  
  接下来,我说的是“上海-海上”,他们不知道上海,我又喝一杯。再后来,我说“坚强-强*”,又在众人的狂笑声中罚酒。
  我打死也不玩这个变态酒令了,坚决退出了游戏。不过已经晚了,我不知道这米酒的后劲有那么大,接下来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只模模糊糊想记得最后自己被谁抱着下山,然后晃荡晃荡地回了王府,现在想想,那晃荡晃荡的必是马车了。
  
  据第二天陈辛的描述,大家正在聊天时,我突然跳到毛毡的正中央,用筷子敲着碗,豪情放歌,我问他是什么歌,他就给我唱了一遍: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
  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
  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
  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
  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陈辛说这首歌把大家都镇住了,因为他们听了以后竟没有笑我。可是我立即又唱了下一首,他又给我学了一遍,原来是《猪之歌》,而且唱最后一句“你很像它”时,我颤微微的兰花指指向了暮云忱,几人又全笑翻了。
  我内牛满面,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回屋后,青萍看了我一眼,过了一会儿又看我一眼。在她看我十几眼后,我终于受不了了,问她:“你干嘛老看我?”
  青萍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我心慌,一把扣住她的肩:“大姐,有什么事您就说吧!”
  青萍似下了决心般开口了:“你们昨天去哪里了?”
  就这么点破事?我颓然答道:“别提了,陪王爷爬了趟山,然后与几位客人喝了点酒,我喝多了,出了大丑,还……还说王爷像猪。王爷那里,肯定还有顿骂等着我哪,搞不好还会挨打。”
  青萍摇头:“挨打?不会。”
  我问:“你怎么知道?”
  青萍神秘一笑:“你不知道,昨天是王爷抱着你进来的,然后还小心翼翼地把你放在床上,又让厨房熬了碗醒酒汤,让我们喂你喝掉,王爷脸上的那种表情我们还真没见过。”
  我诧异,暮云忱会抱我回来?还给我醒酒汤喝?我跑到门外看了看,青萍问:“你看什么?”
  我道:“我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青萍笑道:“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我和绿箩倒是觉得,你怕是快成我们主子啦!”
  青萍说完,立即转身就跑,我抄起她床上正纳着的一只鞋底子在后面狂追。
  晚上躺在床上,我无声地笑了,黑暗中,我好似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就像一个花骨朵终于绽放的声音。




三日倒

  再过七天就要过年了,我请了一天假,决定为自己置办些年货,毕竟这是我来这儿后的第一个新年。
  古代的城市布局十分简单,商业街不过就那么几条,逛过几次后,我对南阳城就已经基本熟悉了,于是这次没有叫眠柳她们,一个人就出来了。
  
  街上十分热闹。不管卖什么的铺子里都挤满了人,想必都是和我一样来办年货的。对面走过来一对母女,女儿亲亲热热地挽着母亲的胳膊,两人边走边说话,不时在街边小摊上挑拣东西。
  我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她们,心里苦涩难言。自从死而复生来了这里,我根本不敢去想我的父母。他们肯定以为我死了,不知道悲痛成什么样子。如果可能,我多么想告诉他们,你们的女儿没死,只不过跑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
  
  再也没心思逛街了,随便在路边挑了家门面比较漂亮的酒家,就走了进去。我现在的月份钱不少,偶尔这么奢侈一下,绝对负担得起。
  小二热情地把我引上了二楼,我在窗户边挑了个二人小桌坐了下来,点了几个小菜后,就支着头看窗外。
  一个身着白衣的颀长身影,手搭在一位娇俏的红衣少女肩上,在街上慢慢地走着。那个白衣身影怎么这么熟悉?我站起来趴在窗上,瞪大眼睛使劲分辨。男人个子很高,几乎把身边的女人全挡住了,我只能在他们错步时看到一点女子的侧影。只见那男人俯下身,偏头说了句什么,女子捂着嘴笑了起来。趁着那女子笑着,他的手移到她腰上,轻掐了一把,女子伸出拳头,捶了他一下,男子往旁边一躲,这下可让我看清了,是水仙!
  啧啧,看他那个桃花样,大街上就公然调情,我鄙视他!
  
  他们俩继续往前走,我能完整地看到那女子的背影了。不对,这女子走路的姿态我怎么也那么熟悉?脑中灵光一闪,我立即在桌上放了点银子,匆匆跑下楼向他们追去。到了大街上后,我悄悄地一路跟着他们,没走几步,只见那一白一红两个身影闪入旁边一条小巷,瞬间没了踪影。
  我毫不犹豫地向小巷里追去,一进去才发现是条死巷,眼前哪里还有一个半个人影?我正在东张西望地找着,一个硬物轻轻搁在了我的脖子上,水仙的声音响起,竟是我未听过的冰冷语气,不复丝毫平时的戏谑:“这位姑娘在找什么?”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答话,脖子旁边的硬物轻轻一动,我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转了个身,面对着水仙。水仙显然没料到是我,微愣了一下,收回了凶器,原来是把扇子。扇子轻轻托住我的下巴,他眼中已经恢复了惯常挂着的浅笑:“小红叶,原来竟是你。”
  我不耐烦地拨开那把扇子,四周张望着,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盯着水仙的眼睛:“刚才那个人呢?”
  水仙笑道:“哪个人?”
  我脸色不耐:“别装了,刚才那个红衣女子,她到底是谁?”
  水仙扑哧笑了:“小红叶,看你这个样子,莫不是……在吃醋?”
  我不接他的话茬:“刚才那女子到底是谁?”
  
  水仙眼中一丝厉光闪过,快得我几乎不能确定,他收起笑容,背退一步,懒懒地靠着墙壁:“如果不是吃醋,你没理由要知道她是谁。”
  “我只是觉得她很面善。”
  水仙道:“你知道她是谁?”
  我没好气地答道:“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吗?”
  水仙蓦地笑了:“小红叶,你那天晚上的表现,还真是精彩,连祈辰王爷都对你念念不忘哪。”
  
  我看自己别想从他这里问出点什么来了,那女人是谁,我也没必要非要弄清楚。想到这里,我转身就走。水仙突然伸手扯住我的胳膊,轻轻往后一带,我便落入他的怀抱之中。他的双手从身后环过来,紧紧扣着我的腰。我挣脱不得,怒道:“你这桃花男,快给我放手。”
  水仙把下巴放在我肩膀上,低低笑着:“我怎么又变成桃花男了,不是水仙吗?”
  我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讨论桃花水仙之类的,我要回去,你快放手!”
  “怎么办,我有点不太想放手了。”
  “你这神经病,快点放手,我要回王府了。”
  水仙的声音一正:“回王府?你就这样想回到那个暮云忱身边?不,我不会放手,我不可能会容忍什么都被他抢走。”
  
  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我没耐心再陪他耗下去,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他轻轻把我转了个身,我就被他脸朝内压在了怀里。我怒极,看也不看,就朝他身上咬去,咬得太猛,好像把他的衣服都给咬破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滑进了的嘴巴。我刚想把它吐出来,水仙突俯身,嘴唇压上了我的嘴唇,我大惊,猛地一吸气,那个小东西就被我吃了下去。
  我吃了什么?我再也顾不得其它,把水仙往外狠狠一推,问道:“我刚才嘴里吃进去一个东西,那是什么?”
  水仙闻言一愣,急急从领口下摸出个小锦袋,把里面的东西一古脑儿全倒在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丸状小球,他伸出手在其中一个一个地数着,然后抬眼看我:“你……你怎么把我的三日倒吃掉了?”
  
  三日倒?怎么那么像五步倒这种毒蛇的名字?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抖着嗓子问道:“三日倒是什么东西?”
  水仙一脸沉痛的表情:“是一种药。”
  我一听绝望了,果然是毒药。他果真是个变态,竟然随身携带毒药。我扑过去,狠狠地在他身上捶打着:“你这个讨厌鬼,每次见你都没好事,你干吗下毒害我?呜呜……快把解药给我!”
  水仙伸手抱住我:“是你自己咬过去的,不是我下的!而且,这个……并没有解药。”
  
  我瞬间呆住了。三日倒,顾名思义,就是三天以后就会死掉吧?死过一次后,我曾经设想过这一世的我又会因何而死,或是病死,或是老死,或是食物中毒而死……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这么荒唐的死法。虽然我在这个世界活得也并不是多么幸福,也没有多么快乐,甚至,身份还是那么的卑贱,然而,我仍然想好好地活着。在这一世,我才刚刚交上小怜和眠柳这两个朋友,刚刚从小不点身上感受到那种被人需要的喜悦,我的心,才刚刚朦朦胧胧地感受到一点爱上一个人的幸福,虽然我还不能肯定那是不是爱。
  然而,这一切都要戛然而止了。我平静地推开水仙,他好像还要说什么,我淡淡开口:“别跟我说话,也别跟着我,否则,我会恨死你的。”
  水仙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果真听话地站在原地不动。我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一路沉默着回到王府。
  
  我冲进书房,暮云忱不在,又跑到他的寝室,还是不在。我又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发呆。晚饭后,暮云忱终于来了书房,看见我坐在椅子上,他有点惊讶,显然是以为我今天告了假,肯定不会再过来了。
  我默默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着,暮云忱看了我一眼,问道:“红叶,你怎么哭了?”
  我摸了摸脸,果然全是眼泪。我一咬牙,疾步走过去抱住暮云忱的腰,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前。暮云忱身体一震,一动不动地任我抱着,低声问道:“红叶,怎么了,告诉本王怎么回事?”
  “呜呜,王爷,我要死掉了。”
  
  暮云忱猛地扳起我的头,漆黑的眼眸紧紧锁住我的脸:“死?你胡说什么,好好的,怎的会死?”
  我哭道:“我不小心吃掉了那个墨影的什么三日倒,呜呜,我恨死他了。”
  暮云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愣住了,他怎么这种表情?心下一喜,问道:“王爷,难道……王爷有解药?”
  暮云忱摇摇头:“那种药根本没有解药。”
  我彻底绝望了:“那你怎么还一脸想笑的样子?”我都顾不上用尊称了:“我死了你就高兴了?呜呜,亏我还那么喜欢你,呜呜……”
  暮云忱眼神一暗:“你说什么?”
  我赌气道:“反正我也要死了,无所谓了。我说我喜欢你,你这个冰山王爷,我还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算了,你别说了,就让我死得高兴点儿吧……”我又擦了一把眼泪:“好了,要跟你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我还要去看看小不点,还要去找小怜,还有眠柳,对了,青萍和绿箩,我也要看一下她们,陈辛也得找他一下。我只有三天的时间了,王爷您别告诉他们我要死掉了,我得好好陪小不点玩两天。”说到这儿,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暮云忱的手仍捧着我的脸,轻轻抹去我的眼泪:“傻瓜,操的心倒不少。”
  我正准备再说句什么,突然感觉一阵眩晕,难道提前发作了?意识好像在抽离,我最后看了暮云忱一眼,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感觉头晕乎乎的?我好像躺在一张床上,费力地抬起手,掐了掐自己的脸,感觉有些疼,我心下猛地一惊,难道我没死?还是又又又……又穿越了?
  我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再穿也不怕了,反正已经有经验了。鼓起勇气睁开了眼,只见一个紫色身影,背对着我,负手静立在窗边。
  我颤微微地开口:“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那人慢慢转身,眉目俊朗无比,竟是暮云忱!我心里一慌,叫道:“王……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暮云忱看着我,却不答我的话。旁边冲过来一个人,原来是青萍,她惊喜地看着我:“啊,红叶,你终于醒了?”
  暮云忱淡淡道:“青萍,给她端碗粥来。”
  
  青萍一溜烟跑出去,又风一般刮回来,走到床边,把粥碗往小桌上一搁,半扶起我,在我身后垫了个枕头,然后开始喂我喝粥,不停地说着“慢点慢点”。
  我木然地喝着粥,心下却在急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难道暮云忱给我找了神医续命?
  我不停地拿眼瞟暮云忱,在忐忑不安中喝掉了一碗粥,青萍给我擦了嘴,就向暮云忱行礼出去了。
  
  暮云忱走近一步,说道:“现在可以问了。”
  我问:“我没死?”
  暮云忱反问:“死了还能说话?”
  我又问:“那……我是怎么回事?”
  暮云忱答道:“你睡了三天。”
  我奇怪:“我为什么睡了三天?”
  暮云忱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因为你吃了三日倒。”
  上帝――三日倒,就是吃了会睡三天的药?我竟误以为它是毒药,还对暮云忱说了那么奇怪的话!
  我“啊”地惨叫一声,猛地钻进被子里,从头到脚把自己埋了进去,呜呜,我没脸见人了。
  隔着被子听见暮云忱带着笑意的声音:“红叶,快穿好衣服,现在可以出去吃饭了,本王在门口等你。”
  
  听见关门的声音,我纠结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穿好衣服拉开了门。正想着要说点什么来掩饰我的尴尬,猛然感觉眼前一片雪白。抬眼一看,天空竟下着雪,雪花飘飘洒洒地落着,像一片片洁白的羽毛,地上也是雪白一片。前世的我身在南方,很少有机会看见下雪,所以我极度兴奋,开心地跳下台阶,走到雪地里。我忘了自己刚刚睡了三天,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脚一踏上雪地,就“扑通”摔了个四体着地。想起身后的暮云忱,我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满脸通红,干脆趴在地上不动了。
  身后响起一阵低笑,然后有人走到我身边,轻轻地牵住我的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的心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兀自呆愣时,身边的人已经拉着我往前走开了,在前往饭厅的一路上,那只包裹着我的小手的温暖大手,一直没有松开。
  
  到了饭厅,暮云忱放开我的手,我跟着他走进去,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菜肴。我习惯性地站到暮云忱身边,打算给他布菜。暮云忱道:“你也坐下,和本王一起吃。”
  啊?
  我蹭到离他最远的一个位置,扭扭捏捏地坐了下来。暮云忱又吩咐绿箩把小少爷抱过来。我满脸通红,一直低头坐着,根本不敢看暮云忱。
  
  没多久,一个小身影冲了进来,草草向暮云忱行了礼,就扑到我身上,叫道:“姐姐,你好多天没来看西儿了,咦,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暮云忱低声咳嗽了一下。我对着小不点笑:“哈,姐姐有点热,有点热。”
  小不点疑惑:“西儿还觉得很冷呢。”
  暮云忱道:“西儿下来,到父王这边来。”
  小不点听话地过去,爬上暮云忱身边的座位坐下。然后看了眼桌上的菜,冒出一句:“我靠,有酱肘子!”
  这小子怎么把我无意中说过的“我靠”给说出来了?我偷看暮云忱,他的嘴角抽了下。我对着西儿使劲眨眼,示意他注意用词。
  小不点又一拍小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问我:“姐姐,你那天对我说书中自有颜如玉,还说有了书,连媳妇都不用找了,书里就有美女。西儿今天找了一天,怎么一个也没找到?”
  
  我的嘴角也开始抽了。我更加卖力地向他眨眼,求你了小不点,赶紧换个话题吧。
  小不点目露疑惑,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我身边,踮起脚尖,摸我的眼睛:“姐姐,你的眼睛难受吗,为何一眨一眨的?”
  暮云忱连眼角都抽开了,我干笑一声:“王爷请用膳,嘿嘿,王爷用膳。”
  暮云忱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又对西儿说道:“西儿,明日起,每日西席先生的课延长半个时辰。”
  
  西儿被嬷嬷接走后,暮云忱问我:“书中自有颜如玉,上一句是什么?”
  我答道:“书中自有黄金屋。”
  他又问:“完了吗?”
  “还没有。”
  “念完整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
  暮云忱点头:“倒是好句。这三句你都讲给西儿听了?”
  我惭愧:“其实……那个……我就讲了那一句。”
  暮云忱低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沉默下来,半晌后忽问道:“红叶,你几岁来府里的?”
  我回想小怜说过的话:“好像是十岁,已经来王府六年了。”
  暮云忱声道:“六年了,可是为何现在才……”
  我看着他的脸,等着他往下说,他却换了话题:“这两天,你好好休息。”说罢转身走了。




红包

  来古代后的第一个新年终于来到了,府里上上下下装点得十分喜庆。
  大年三十下午,全府的下人们都忙得热火朝天,贴春联的,准备年夜饭的,忙着布置厅堂摆放桌椅的,大家闹作一团。奇怪的是,竟没人来吩咐我做些什么。我无聊得在府里乱转,转到厨房时,找了一圈,没发现有人做饺子,不由有些疑惑,就问厨房的李管事:“今天晚上不用吃饺子吗?”
  李管事疑惑:“饺子是何物?”
  这里竟没有饺子,我解释道:“就是用肉或菜做馅,再用面皮包成元宝状,意喻着团圆、富贵和吉祥。”
  
  李管事十分好奇,详细问了我做法,待我讲完之后,他很感兴趣,立即指挥几人做起来。王府的厨子们真不是盖的,光听我随便讲了一讲,就做出了十分漂亮的饺子。第一锅用来做试验的饺子煮熟之后,我们一起尝了尝,竟然十分美味。
  李管事大喜,立即让厨子们做了许多,又道:“可惜晚上王爷不在,不然他一定会喜欢。”
  我疑惑:“王爷晚上为什么不在?今天晚上还会有公务吗?”
  李管事摇摇头:“公务倒是没有。只不过宫中历来的规矩,每年的大年夜,已经开衙建府的王爷们,都得携内眷进宫,与皇上一道吃团圆饭。”
  我明了地点点头,心下觉得十分失落。
  李管事又说:“不过宫宴结束得不会太晚,王爷回府后历来要给大家发赏银的。”
  我一听,心里总算有点高兴起来。三日倒事件后,我已经正视了自己的内心,既然人的命运那样不可预测,我为什么要躲躲闪闪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呢?对于现代的我来说,爱上一个人,实在是太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晚饭时果然没见到暮云忱和陈辛。王府前厅里摆了许多桌酒菜,我估摸数了数,几乎中等以上的下人们全都列席了。
  我悄悄问眠柳:“洗衣房里的那些丫环今日在哪里吃?”
  眠柳笑道:“你倒是对她们念念不忘。她们今日也在自己院子里摆席了。等王爷回来后,她们也会到这里来领赏银。”
  我了然点头。转头一看,桌上的菜品十分丰盛,看来暮云忱这人也挺大方的。不过想想那天看到的帐簿,王府的产业估计十分可观,这些花销对暮云忱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
  李管事向许管家报说菜上齐了,许管事站起来说了几句“感谢王爷赐宴、大家一年辛苦”之类的场面话,便宣布开席。暮云忱不在,众人十分放松,席上气氛热闹非常。
  热热闹闹地吃完团圆饭后,杂役们收拾好大厅,大家边说着话,边等着暮云忱回府。
  
  按现代的时间来算,约摸十一点左右,暮云忱回来了。众人让出一条道,他在许管家和陈辛的簇拥下脚步如风地走到主位坐下。我悄悄看他,他今天穿了一袭大红色的长袍,似乎喝了些酒,眼神略有些迷离,脸上微微泛红,看起来不知有多帅气。我偏头一看,眠柳微笑着,青萍和绿箩脸上都是红霞一片,如莺眼神痴痴地盯住暮云忱不放。唉,这个暮云忱,不知暗碎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暮云忱开口问许管家:“今日大家吃得可好?”
  许管家弯腰答道:“王爷费心,大家都吃得十分开心。李管事今儿个还新做了一种叫作饺子的食品,十分美味。”
  暮云忱微微偏头:“饺子?那是何物?”
  李管事上前答道:“回王爷,就是用面皮裹馅,包成元宝形,意喻着团圆、富贵和吉祥,是红叶姑娘教我们做的。”
  
  暮云忱看了我一眼,我的心立即跟着一颤。我发现我完了,他一看我我就忍不住心跳加快。
  只听得暮云忱道:“如此倒是新奇,不如本王也尝上些。”
  李管事亲自下去准备,过了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来。暮云忱拿起筷子吃了几个,我眼睛不眨地盯着他看着。暮云忱放下筷子,微笑道:“果然十分美味”。我放下心来,暮云忱又偏头对许管家说:“许管家,给大家看赏。”
  
  许管家拿出一个大大的托盘,上面一水儿全是红包,下人们依次上去领赏,人人笑容满面。我不由想起了中秋节的光景,那时的我跪在暮云忱面前,胆战心惊地害怕着会挨板子,如今却能以王爷贴身丫环的身份体面地站在这里,真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也算出人头地了吧?
  领赏的顺序从低到高,最下等的丫环和小厮反而是最先领,最后被叫上的依次是青萍、绿箩、眠柳、如莺。到叫如莺时,我心里扑扑直跳,难道我是最后一个领?莫不是这也和奥运会比赛一样,最后登台领奖的是金牌选手,也就是意味着,我现在是府里地位最高的丫环?想到此,我心里乐呵呵的,笑意都控制不住,全露在了脸上。
  不料如莺领完红包后,许管家把托盘竖起,对暮云忱道:“王爷,都发完了。”
  暮云忱含笑点头,又说了几句诸位辛苦之类的话,就挥挥手让大家散了。
  
  我愣了,当我不存在?笑容立马僵掉,眠柳、青萍和绿箩也疑惑地看着我。
  我狠狠地瞪了暮云忱一眼,跟在大家后面往外走去。袖子被一个人拽了一下,我扭头一看,是陈辛。他把我往后拉了一步,悄声道:“王爷让你一会儿去一笑亭里等着。”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跟着大家往前走,到了门口悄悄往左一拐,往花园走去。
  外面飘着雪,亭子里虽然淋不到雪,也是冷得要命。我抱着胳膊使劲跺脚,心里不断腹诽暮云忱,这个变态,这样的大冷天让我在这里好等。
  正跺得起劲时,感觉肩上一沉,一件锦缎披衣搭在了身上。我转头一看,暮云忱正含笑看着我,雪地反射着月光,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清辉,更显得眼眸漆黑如墨,唇色鲜艳红润。我突然觉得,“漂亮”一词其实也能用到男人身上。
  
  暮云忱看着我,问:“又在发什么呆?”
  我晃晃脑袋,力图让自己从美色的诱惑中清醒过来,口中喃喃道:“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说完后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腾”地红了,急忙闭嘴,瞪大眼睛看着他。
  暮云忱偏过头,低声笑了起来,笑完转头看我:“今日的饺子,当真是富贵、团圆和吉祥的意思吗?”
  我答道:“当然是真的!你看它是个元宝形,就代表富贵。饺子的肚皮圆圆的,又是以面团包裹,意味着团圆。还有,它两角上翘,像极了人笑着的表情,可不就是吉祥的意思?”
  暮云忱点头:“团圆,本王或许知道了是种什么感觉……”抬手摸了摸我的头:“你这脑袋里,如何会有这许多奇怪的想法?”
  我眼珠乱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总不能又说是小时候谁谁谁教我的吧。
  
  暮云忱好像并不需要我的回答,继续说:“刚才看你一脸气愤,何事惹你生气?”
  说起这个,我火来了:“为什么都有红包,就我没有?我辛辛苦苦的,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给我红包,我也要红包。”伸着手掌在他面前乱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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