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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当道-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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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帝已经怒不可遏了,不断地咳。许久,似拼了最后一口气,边喘息边说道:“你不会有好结果的……即使朕驾崩了,即使你真的夺得大位,但是,你也不会有好结果……因为……因为……”他的神情狠厉,恨恨地盯着她。
妫婳惊了一下,忽然敛了悲戚的神色,转为冷冷地问道:“因为什么?”
穆帝却忽然哈哈大笑:“哈哈……朕不会告诉你的……你……你也不会想的到朕做了什么,哈哈哈哈哈……你就等着惨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完,神情一忿,神态狰狞僵硬了一下,忽然头一扭,翻白眼死去了。
“皇上?皇上?”妫婳惊得摇了他一下,还很想追问,可是,穆帝却已经死了,死不瞑目。
妫婳又惊又疑,觉得有些可恨,但神色最终转为冷笑,内心冷哼道:我不信你还有什么能耐设套子让我惨死,就算惨死又如何,我不入地狱谁入?
这么一想,妫婳立刻假惺惺伏到穆帝身上痛哭:“皇上……皇上啊……”
门外立刻骚动了,宫妃皇子皇女们都拍门要进来。妫婳冷笑着站起身。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皇子,二皇子一直在不停地磕头跪拜,哭着,喊着,却不是在悼念穆帝,而是向妫婳求饶,不停地拜:“母妃饶命,母妃饶命……”
妫婳鄙视一笑,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穆帝驾崩,秦国公宣读圣旨,发现不是原来穆帝口头传授的那张,又顿时气又悲,一个气不过,终于晕倒。晋王发现皇位没传给他,也是暴跳如雷,却被月妃以抗旨为名销了亲王之爵。其他官员要造反,又被月妃以禁卫军压制,甚至斩杀反意强烈的几位官员,众人人心惶惶,终于不敢乱动,俯首称臣。
至此,太妃掌权,女主当道!
穆帝隆道三十八年八月,新帝登基,庙号“隆”,改元兴和,大赦天下。
新帝登基那日,红毯直接从太庙高坛顶端沿着高高的阶梯直铺到远处。文武百官立于太庙高阶的两侧恭候,礼仪官高呼一声后,妫婳亦一身华服,头戴七凤宝冠,妆容威仪地随着身着九龙金服,珠旒皇冠的新帝一同走上上位。新帝畏畏缩缩,太妃却神气威仪,无论怎么比帝王之气都更甚于新帝,甚至震慑全场。
文武百官浩浩荡荡下跪俯首,山呼万岁千岁。
走到上位,新帝迟钝。妫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替他一展如芸宽袖,缓缓唤道:“众卿平身!”
众人都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这是女皇登基大典了。但还是俯首叩恩道:“谢万岁,谢太妃娘娘!”然后哗啦啦起身。
妫婳淡淡含笑着看着众人。这一刻,她高高在上,这一刻,她接受万人的朝拜,这一刻,她权倾天下,然而,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是更加的空荡失落。仿佛得到了这些,她付出的却是更大的代价。
她的眼眸忽然扫到下方的汲墨兰,他远远地站着,眸光灼灼地看着她,那一刻他眼里的清冷让她触目惊心,仿佛遇到了利锥。妫婳忽然心痛,站在高处看着风云渐起,她却更加迷茫了。
四十八,背弃。
她是太妃,她权倾天下,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一番苦心谋划来的权利到手后,却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欢喜。
这像她小时候的一件事,雪海园里的梅花开得漫天浪漫。她觉得很好看,很想近距离观赏它,于是就去摘了很多梅花放下来,可是近距离一看,一朵朵梅花也无甚特别之处,于是又失望地把它们全扔了。后来张姥姥说:“有些东西,只可远观,你一旦拥有了它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张姥姥死了,可是这句话却富有哲理,可惜多年后她还是参悟不透,权利就像小时候的梅花,她拥有了了,却又想丢弃,可是却发现这回怎么也丢弃不了了。于是,她只能在这漩涡中挣扎着,挣扎着,努力不让自己被淹没。
她看见自己,一脸稚气地飞上流云宫,化身为绝色倾城的宫妃,再从流云宫走下来时,她已经化身为龙冠金装的女帝了。翻手之间天地变化,她以为她得到了一切,可是回头看时,身后除了巴结讨好的脸,再也看不见熟悉的面容。
大哥走了,不会再回头,剑宇哥也因为清流气跑了。本来她在世间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人,两位哥哥一走,她便成了孤家寡人。
庙堂高远,风云几度起;深宫冷寂,料情何以堪?
可是命运终还是不放过她啊,她看到她坐在金銮大殿,龙椅明亮得刺眼,四周孤鬼冤魂飘荡,不断地呼喊着:“妖妃,拿命来!”“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放过你……”
都是她的冤家在呼喊,他们来索命了,他们来索命了。她惊吓得逃走。可是忽然听到后面一声大喊:“妫婳……”
是谁的声音这么心痛悲凉?她回过头来,迎面却是一把长剑刺过来,深深地刺进她的身体,穿透过去,鲜血喷了一地。她痛苦地看向来人,却见他神色模糊,熟悉的身形,可是不知道他是谁谁……
她不知道他为何要杀她,因果恶报吗?她承认她不是好人,可是要杀她也得等她的冤家来啊,为何是他……为何是他……
妫婳吃力地睁眼看着他,却发现他脸上模糊,看不清面容。他是谁……他是谁……可是,最终还是无力倒地。
“啊……”妫婳忽然惊醒。看着黑洞洞的纱帐,她才知道,自己又做噩梦了。四周空寂,黑屋朦胧。妫婳下意识地抬手抚向领口,想找到那块护身的墨玉,却发现已经不在身上了。是啊,一年前为了争这个皇位,她已经把龙凤玉佩交给萧铭了。于是这辈子,她都要在噩梦中度过了吧,妫婳悲凉地想。
剑宇哥终还是离她而去,去城郊练兵,他一点也不想见到她了呢。妫婳不知道,萧剑宇是对她彻底失望了吗?他不愿意再认她做妹妹了,不愿意再保护她了吗?
在这个皇宫里,原来,她真的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宫外又传来了箫音,淡淡地哀愁,飘渺如思绪,又是那一曲蔡邕的《秋思》。一年了,似乎从她当上太妃的那一天起,每天夜里总能听到这曲箫音。到底是谁?
妫婳起身,忽然拿了几年前汲墨兰送给她的凤箫,便走出去。月色朦胧,紫岚宫外荷塘渺渺,宛若仙境,却不见人影,唯有箫音一直不断传来。
妫婳忽然拿起凤箫,便也轻轻奏起来。无意识地,便是凤求凰,远处的箫音忽然停止了,一切安静,似乎是为了凝神静听她的音乐一般。
妫婳奏完,远处再也没有声响了,她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欲回去,却见身后站了一个人,白衣胜雪,月华下,姿仪俊美得勾魂摄魄。
她愣愣地看着他,他亦静静地看着她,清冷的眸光中暗流涌动。许久,他忽然解下自己的风衣,走过来,披到她身上。淡淡地道:“回去吧。”
温暖瞬间包住了她,妫婳这才觉得寒冷,原来她一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玲珑的身子若隐若现,她下意识地拢紧衣服,望着他,却问道:“这一年来,一直都是你在我的宫外吹箫的吗?为什么?”
汲墨兰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妫婳又问:“之前在乾明宫,你曾化身刺客救过我,这又是为什么?”
汲墨兰沉默。妫婳却仍是带着一丝执念问:“为什么?”
汲墨兰却淡淡地回答道:“天凉了,娘娘回宫吧,臣告辞!”说完,不等她回应,便转身走了。妫婳默默看着他,忽然微微叹口气。也不知道,他为何叹气,寄予什么,又失望什么。
隆帝虽然是白痴,可是几个儿子却还是正常的,特别是三皇子荥王沧漓昊,虽然才十岁,可却非常聪明,对任何事情悟性都很高,而且小小年纪就懂得孝义礼法,可塑性极强,妫婳一见到这孩子就极为喜欢了,常常带在身边亲自培养。
一日教史说到武后废帝自立的事情,妫婳顿了一下,看了看小荥王,他看书正看得认真,真诚的样子并没有太多的厌恶情绪流露出来。妫婳忍不住问:“昊儿,祖母想问问你,唐武则天二立皇帝,终而自立,你对她有何看法呢?”妫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问一个小孩子这个问题,或许只觉得这个小孩子不一般,想考考他,或许,也源于她心里的不安吧。
荥王扭头看向她,想了一下。提着稚嫩的嗓音说道:“孩儿以为,若论道义,武后后妃干政,妄断朝政,废立新帝,甚至不顾女儿身攀登至尊,实乃违背伦理朝纲的大逆不道之举,理应诛全九族。”
妫婳惊得一身冷汗,可是荥王又道:“可是,若按功过而论,武后却又功大于过。高宗病弱无能,即使荣登帝位也是难堪大任,多亏武后英明睿智,分担处理朝政,大唐才得以延续兴盛,终至玄宗开创开元盛世。因而,孩儿以为,武后有过,可是大功可抵,不至于历史留罪。”
“就是说,昊儿如果是皇帝,就不会处置武则天了?”妫婳试探性地问。
沧漓昊认真地点点头。妫婳忽然笑了,抱着他道:“昊儿真是聪明的孩子。
第二天,在朝堂上,妫婳便提出废先立隆帝长子储君之位,改立三子沧漓昊为太子。立刻,朝臣震惊。
妫婳看着他们,发现有些人蠢蠢欲动,她当然知道这些老迂腐肯定会有些人不同意的,但她已经坚定了想法,无论谁出来阻挠她都非立沧漓昊为太子不可。因为无论从才学资质,还是为她将来做打算,她都要立荥王为太子。荥王年纪尚小,还是很容易调教成与自己最亲的人吧。
可是这件事却困难得出乎意料,她没想到已经站在她这一边的汲府汲老太爷竟然第一个出来反对,而且言辞极为强烈,甚至誓死不同意妫婳立新太子。有汲府撑腰,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臣底气也硬了,也纷纷站出来反对,那些一直怀恨她的人更是抓紧机会煽动挑衅。一时朝堂上反对声四起,妫婳也难以坚持自己的意见,这件事只能以有待商榷延缓处决的理由推迟下来。
妫婳此时才深深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薄弱,原来一直以来,她在朝堂上都只能倚仗汲府,少了汲府她真的什么都不是,她深感无力。
事后,妫婳召见了汲老太爷,问及废立太子一事,汲老太爷捋了斑白的髭须,神色却很傲慢地道:“自古立嫡不立庶,乃天理常伦,三皇子虽聪颖,却非正统,称帝何以服众?届时天下大乱,可就不是一个明君能平定的了。娘娘从庶出立为正统,之间经历的苦难更应该比常人清楚,若是珍爱三皇子,又何必让他受这样的苦呢?何不如只让他做个逍遥王爷。”
妫婳听得一脸寒霜,心里很生气,可还是忍住,假意与他好言商讨一番,便让他下去了。待他一走,妫婳便怒道:“岂有此理!”自己内心愤愤不已,这汲老太爷是瞧不起她吗?看不起她以庶出身份当上权倾天下的摄政贵太妃?
可是稍稍稍稍冷静下来,妫婳便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了,汲老太爷何等精明的人,怎么会做公然藐视强权这样的蠢事?他这么做……或许还有什么寓意吧?
妫婳忽然一惊,汲老太爷是给她警告吗?在朝堂上公然与她作对,让她难堪,又说出这么一番激怒盟友的话,显然是为了警告而来的。汲府这是什么意思?
妫婳冷静地想了一下,忽然恨恨地想,不管他们是什么意思,总之,挡她道者死。是时候她该排除异己,丰满自己的羽翼了。即使汲府百年门阀世族,家大势大又如何,若与她产生冲突她都除之后快。
妫婳忽然“啪”地一声摔落杯盏,脸上杀气迸射。吓得刚进来的刘公公立马下跪,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您怎么了……?”
妫婳只冷冷地扫视他,却不说话。
汲墨兰似乎也刚随刘公公走进来,见了这般,忽然走上来,轻轻拾起那只摔破的杯盏,放到桌子上,看着她,淡淡地道:“我爷爷惹怒你了,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你变成武则天,你若真变成这样……那我们只能势不两立了……”
说着,又走了出去。妫婳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何,心里却一阵抽疼,轻轻叹了口气。
妫婳没有觉得自己很在意汲墨兰的想法,但是不知为何,听了他那番话她却有种很难过的感觉,为什么?难道她还是在意他,或者是一个人太孤单了,就会下意思地在意周围的人的想法?这几天她没有再提立太子的事,事后她想想,与汲府的冲突,还是要缓和解决。
没有新立太子,妫婳却还是很用心地栽培三皇子,把自己腹中的帝王权术与思想全都细心教与他,对三皇子,她是寄予很大的希望的。
不知道为何,妫婳觉得她这样做不仅是为了自己考虑,更多的也是为这个国家吧。沧漓王朝衰落,百姓亦是遭受疾苦,她虽不是至真至善的大圣人,可是看到一个国家如此不堪,她自己也会忍不住想要把它治理好的,尤其,她身在这个位置,处理过太多人间疾苦,她就更想把这个国家治理好了。
带着三皇子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顺便跟他讲些古代帝王仁政爱民的事。三皇子听着听着,却忽然指着远处道:“萧将军,祖母,萧将军来了。”
妫婳抬头一看,果真见萧剑宇一身寒衣铠甲地走过来,步伐铿锵有力,沉稳凝重。妫婳忽然就愣了,然后内心溢起的喜悦盖过惊讶,笑道:“剑宇哥,你回来了。”
萧剑宇终于还是回来了,他离开京城两月后,最终还是回来看她了。原来,无论再大的误会,他都不会弃她而去。这世上,还是有人会站在她身后的。
萧剑宇走过来,却淡淡地看着她,轻轻地应一声:“嗯。”
妫婳忽然招来身边的宫人命他们把三皇子带走,然后望着萧剑宇笑道:“剑宇哥这次回宫,是打算接管禁卫军呢还是继续留任北疆大将军?”
“北疆。”萧剑宇定定看着她答道,沉默一会儿,忽然淡淡地说道,“其实这次我来,只想跟你说一件事的。”
“什么?”妫婳笑道。
萧剑宇定定看了她两眼,眸子坚定中有些不忍,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一般道:“我要带领二十万大军回北疆。”
妫婳笑容便僵了,愣愣看着他,下意思地问道:“为什么?”
萧剑宇无视她失落的表情,继续淡冷地道:“因为众多军队在京城滞留太久不好,而且,北疆空虚,狄国难免起意犯境,我必须回去了。”
妫婳下意思地道:“你走了我怎么办?”如今朝局不稳,他便要走了,她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却还是无情地离去。
萧剑宇静静看着她,片刻才道:“妫婳,你当上太妃,应该能够保护自己了的,我不放心北疆的安危,我必须尽早赶回去。”
“如果我需要你呢?”妫婳淡淡地道。
“妫婳,不要任性!”
任性,妫婳心里冷笑。原来在他心里,她的安危,根本不算什么?难道一直以来,只是她把自己想得太重,在他心里,她什么都不是?最终,他也要离她而去?
妫婳忽然不说话了,微微低下头。汲府背弃她,她唯一的希望,甚至是感情的寄托,剑宇哥也要离她而去,那她还剩什么呢?
萧剑宇见她难受,沉默片刻,又忽然道:“我想把清流带走,这个女孩子是无辜的,她不应该继续呆在宫里受苦,让我把她带去边疆,边疆虽苦却可以让一个人忘记很多事,或许这样可以补偿一下她。”
剑宇哥,边疆的生活也让你忘了还要我这个妹妹了吧?妫婳淡淡地想,低着头,口中却淡淡地说道:“随你。”她的表情很冷淡,不知在想什么。
萧剑宇扶住她的肩膀,稳稳地扶着,语气郑重地道:“妫婳,保重!”说完,静静看了她两眼,便转身离去了,毫不犹豫。
妫婳低着头,眼泪忽然就划了下来。
四十九,暗算。
“为何不睡?”寂静的夜里,妫婳抱膝坐在床上,静静地发呆。身后传来一个很轻的声音,很轻很轻,飘渺如空气,若不是夜太过于寂静,她根本听不出来。
妫婳缓缓回过头来,透过朦胧的纱帘,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移过来,颀长的身影,清俊的步伐,手中一干玉箫若隐若现。
妫婳愣愣地道:“汲墨兰?”
那人便顿住了,不再走过来,静静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似在端详她。妫婳细细地看了会儿,越看越不像,而且汲墨兰怎么会走进她的寝殿?忽然摇摇头,莫名地叹了一口气。
那人嗤笑一声,淡淡地道:“怎么,很失望?”
妫婳转回头,静静地望着别处,不说话。
那人走过来,掀开床幔坐进来,风迎进来,妫婳忽然感觉到寒冷,而他一双熠熠的眸子灼热地看着她,让她觉得有股压力,很不舒服,便悄悄往移了移,抬手微微拢紧了胸口。
那人看着她,笑了,伸手过来抚摸她的发,轻轻梳理着,妫婳也不动,在黑夜中冷冷地盯着他。他忽然笑道:“你期待汲墨兰进来?”顿了一下,又道,“你不喜欢我进来?”他的样子是笑的,可是声音很冷。
妫婳亦冷冷地道:“楚王殿下,本宫不止一次说过本宫不喜欢外人随意出入本宫的寝殿!”她的声音里有警告的意味。
“外人?”楚王嗤笑,“可是……本王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呢。还有本宫?本王可一直没把你当太妃看,妫婳。”
“所以你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背着我拉帮结派,意图扳倒我,汲府那边,也是你拉拢的吧?”
楚王微微一笑,抚摸她长发的手忽然靠近她的颈,慢慢往上抚摸她的如玉的脸。淡淡道:“你要知道,全天下都会背叛你,再疼你的人也会离你而去,但惟独我……不会离开你。”他忽然把她拉过来抱住她,低笑道,“妫婳,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
妫婳无反抗,静静地任由他抱着,许久,冷冷地道:“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楚王不以为意一笑:“你不会,你舍不得,你也没有这个能耐。”
妫婳冷冷一笑,纱幔飘起,月华下是一张章瑰丽的脸,却发着阴森的冷笑,忽然寒光一闪。楚王立刻松开他抓住她的手,骇然发现是一把刀,暗夜中幽暗的刀光阴森如白骨,连同她的脸,神似鬼魅。
“妫婳!”楚王惊呼一声,尚未反应过来,妫婳另一只手又抽出一把刀,猛然就刺过来,沧漓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反手一抓又抓住了她,妫婳挣扎,两把刀奋力地想刺向他。楚王虽有武力,但怕伤及了她,也不敢太出手。两人挣扎了一下,楚王忽然一手抓住她的两只手,拉到头顶,把她扑倒在床上,压制着她,冷冷地道,“你真想杀死我?”他的声音里也透着一股狠厉。
妫婳冷冷地看着他,面容冷得仿佛一具没有感情的死尸,双眸灼亮中杀气毕现。沧漓汐忽然感觉不认识她,眯眼冷冷审视她。
妫婳却忽然冷冷一声笑,大喊道:“来人……”楚王惊了一下,立刻低头吻住她,把她的声音都吞没在里面,任妫婳怎么喊都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的唇舌与她纠缠,舌尖嬉戏,用力地吻着她,吮吸着她的唇。妫婳很难受,呼吸不畅,只能痛苦地闭上眼。
外面却已经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似早有准备,哗啦啦地一下子便冲进内殿。灯光一下子也照进来。汲墨兰率先跳出来道:“大胆逆贼,岂敢冒犯娘娘!”
楚王一把抱起妫婳,透过她半裸的香肩冷冷地盯向众人。汲墨兰忽然很生气,拿着剑便先冲上去。楚王立刻松开妫婳与他对打。
顿时殿中杂乱一片,枪声,击鸣声,脚步声,纷乱无比。妫婳长发散落,透过朦胧的明黄床幔冷冷地看着他们。
最后楚王见寡不敌众,便遁窗逃走了。众人追了出去,汲墨兰也欲追上去,可是才走几步,忽然停住,跑回头看妫婳,掀开床帘着急地唤道:“妫婳……”却发现她冷冷地坐着,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旁边还摊着两把明晃晃的刀,样子落魄得像女鬼。
汲墨兰惊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没事吧?”
妫婳仍低着头不答。汲墨兰看着她,忽然伸手为她拉上衣领。他低着头,离她很近,淡淡的气息喷到她身上。妫婳忽然抬起头,眸光清澈地看着他,却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恐怖,很讨厌?”
汲墨兰的手就顿住了,定定看着她。长发掩盖下妫婳的脸很小,莹白如玉,显得一双眼睛很大,秋水泠泠,明澈如墨玉。这样子看却觉得她像个小女孩,楚楚可怜。汲墨兰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静静看着她,忽然说不出话了。
两人相互对视着,距离很久,气息纠缠。许久,汲墨兰忽然别过头,淡淡地问:“你真的很想杀楚王?”
“是,我恨他!”她的声音里透出强烈的恨意。
汲墨兰神色不惊,定定看着她,忽然淡淡道:“你仅是因为恨他吗?更或者是因为他挡了你的道?你心里对多少个人动了杀念?楚王,晋王,或者我爷爷,还有凤家,这些集权者你一个个都没想放过,是吗?”
妫婳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眸光泠泠,清冷如水。忽然微微一笑,凉凉地盯着他,却不说话。
汲墨兰缓缓蹲下来,与她对视,目光清冷中隐带着哀痛,看着她,轻轻地道:“妫婳,你就不能放下那些东西,你为何要使自己负担这么重呢?”
妫婳冷冷地看着他,忽然道:“你以为我还能放得下?”
汲墨兰闭眼,轻轻道:“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这里……”
“怎么离开?我只能站在这里,等着他们进来,等着他们来杀我……”妫婳声音仍冷得似冰窟。汲墨兰闭眼,不说话。妫婳忽然缓缓抬起双手,递给他一样东西。汲墨兰微微睁眼一看,竟然是一把匕首,寒光闪烁,刺痛他的眼。
妫婳冷冷看着他,却平静地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你便先杀了我吧!算是我拜托你……”
汲墨兰忽然冷得发抖,反手压下她举刀的手,眸光炽热地看着她道:“如果我带你离开呢?”他的语气有些激动,可是一说出来,他就冷静了,侧过头,顿了一下,又转移了话锋道,“或许可以带你去骊州,去你大哥那儿……”越说越无力,汲墨兰终于不说话。
“你为何要带我离开?”妫婳飘渺地问,见他不答,忽然笑了,落寞地垂下头。她知他不会答的,这世上,能答她的人都离她而去了,在她身边的人,却是不回答的。
妫婳长睫掩映下的容颜是一片如玉地宁静,许久,她还是轻轻地道:“谢谢……可是……韩小姐等了你这么多年,甚至……最终还是死去了……”
这一句话,忽然把汲墨兰灼伤得全身疼痛。
韩翠微等了他很多少年了呢,三年……五年,或着十几年了?汲墨兰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最后,她死了!
他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拒婚后的第二天,他从禁中回家便见到她了,在他的府邸门口,烈日下她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身浅白粉衣娇嫩如桃花,脸色却苍白如纸,身体虚弱,憔悴得不成人形,仿佛风一吹便要倒地,还是任丫鬟紧紧扶着,她才能站得住。她自小有病,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这几年的忧郁似乎更要把她摧垮。
汲墨兰看着不忍,忙迎上去问道:“翠微,为何不进府,怎么站在这儿干等呢。”说着欲唤她进府,韩翠微却摇摇头道:“君雅哥,今天我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这么多年来,你的心依然没有半点放在我身上?”
汲墨兰见她炫染欲泣,虚弱得发抖,生怕她出事,便关切地道:“翠微,我们先进府,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谈。”
“不,汲府的大门,我已经进过很多次,明明我是与君雅哥最亲近的人,可是却从来没有得到君雅哥的心,今天,我韩翠微不想进去了,若君雅哥不接受我,我进去也只是任世人徒增笑柄。”
“翠微,你这是说什么傻话?你进汲府的门,谁会笑话你?”
韩翠微眼泪终于留下来,“全京城的人已经在笑话我了!”她激动得有些发抖,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悲痛地道,“从很小起,我旧等君雅哥了,等了十五年,以为君雅哥会喜欢我,结果父亲提亲的那天,君雅哥拒绝了。没关系,君雅哥嫌我年纪小,那我便再等两年,等到十七岁,君雅哥终于同意了,虽然我知道君雅哥那时只是想让汲伯母开心,但我还是很高兴,因为君雅哥终于愿意娶我了。只是天意弄人,成亲那天汲伯母不幸辞世了。君雅哥要守孝三年,父亲叫我另嫁,我以死相逼,终于让他软化,同意让我再等君雅哥三年。”
韩翠微低下头哭泣,“虽然我知道三年后君雅哥还是有可能拒绝我,可是我还是愿意去等,我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想君雅哥或许会为我感动的吧,即使不为我感动也会对我有些怜意……”
“翠微……”
“可是我没想到君雅哥还是那么铁石心肠……”韩翠微抢白道,“于是我终于知道,是我太傻,想得太天真了……”
汲墨兰有些无奈道:“翠微,你知道爱情从来不能勉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所以君雅哥还是不会喜欢我是吗?”韩翠微痛苦道,身子微微发抖。
看着她,汲墨兰很是不忍,但他知道,不说清楚她永远不会觉悟。于是别过头,狠下心来道:“是,翠微,我从来只把你当成妹妹,哥哥怎么会喜欢妹妹呢?这些话多年前我就对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为何就是执迷不悟?”
“我以为……我以为……只要我等……”韩翠微痛苦地捂着心口。
“爱情是很奇怪的东西,她从来不能用常理来解释。有些人,会因感动而爱上一个人,有些人,却永远不会,很抱歉,我就是属于后者,所以,翠微,你不应该等我这么多年!”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咳咳……”韩翠微忽然猛地大咳。丫鬟赶紧给她拍背。她拿出捂嘴的手绢一看,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啊,小姐!你咳血了!”丫鬟惊呼道。
汲墨兰赶紧回头,唤道:“翠微。”便要上去扶住她,韩翠微却轻轻推开他不让他扶然后悲痛地道:“君雅哥,是我太傻……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不会了……告辞……”说着任丫鬟扶着转身走了。可是才走了几步,便忽然晕倒。周围的人当然惊吓到了,汲墨兰赶紧抱着她进府,命人喊来大夫给她把脉治病。
韩翠微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原来她本已是卧病在床,这次竟是不顾生命危险偷偷跑出来质问她,在加上这么一激动,就再也治疗了。汲墨兰请来多少大夫都摇摇头叹气说医术不足,望另请高明。韩府的人赶过来探望,见她昏迷躺在床上,神志不甚清醒了,眼角却还流着泪,样子实在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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