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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环曲-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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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筷子方自触着鸡肉,突地一声尖锐啸声,自上而下,划空而来,他一惊之下,筷子不
禁一顿,只听“嗖”地一声,一支黄翎黑杆的长箭自半空中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插在那
“黄金烧鸡”之上,他呆了一呆,缩回筷子,却见这双翡翠筷子的包头镶银,竟变得一片乌
黑。
陶纯纯轻轻娇呼一声,戚氏兄弟面上笑容亦已顿停,这支长箭来得奇特,还不说它,这
里四面山壁,箭却由半空而落,竟不知来自何处,但来势之急,落后余势不衰,箭翎犹在不
住震颤,显见发箭之人,手劲之强,当可算得上万中选一的好手。
更令人惊异的是长箭方落,微微触着鸡肉的银筷,便已变得乌黑,这箭上之毒,岂非是
骇人听闻!
柳鹤亭目光一转,只见戚氏兄弟面面相觑,陶纯纯更是花容失色,一双秋波之中,满是
惊恐之意,呆呆地望着那支长箭,柳鹤亭剑眉皱处,健腕一翻,方自要拔那支长箭,哪知肩
头一紧,却被那巨人“大宝”按得动弹不得,一个粗哑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箭上剧
毒,摸不得的!”
柳鹤亭不禁暗叹一声,忖道:“想不到此人看来如此蠢笨,却竟这般心细!”口头一
笑,意示赞许感激,“唰”地撕下一块白布,裹在箭杆黄翎之上,拔了过来。
定眼望去,只见这箭箭身特长,箭杆乌黑,隐泛黑光,箭镞却是紫红之色,杆尾黄翎之
上,一边写着“穿云”两个不经注目便难发觉的蝇头小字,另一边却写的是“破月”二字。
柳鹤亭皱眉道:“穿云破月……穿云破月!”倏地站起身来,朗声道:“朋友是谁?暗
放冷箭何意?但请现身指教!”
语声清朗,中气充沛,一个字一个字地远远传送出去,余音袅袅,与空山流水、林木微
簌之声,相应不绝,但过了半晌,四下仍无加回音。
柳鹤亭皱眉道:“这支箭来得怎地如此奇怪……穿云破月,戚兄,陶姑娘,你们可知道
武林之中有什么人施用这种黄翎黑杆,翎上写着‘穿云破片的长箭么?”
陶纯纯眼帘一合,微微摇头,道:“我一直关在家里,哪里知道这些。”
“戚大器”道:“兄弟也不知道。”突又哈哈大笑起来,道:“管他是谁,他若是来
的,我兄弟也敬他一盆‘特制美酒’,一块‘珠穿凤足’,让他尝尝滋味!”语声一落,兄
弟四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哪知——
他兄弟四人笑声未绝,蓦然又“砰”地一声,划空而来。
这响声短促低沉,与方才箭杆破空尖锐之声绝不相同,陶纯纯、柳鹤亭、戚氏兄弟齐地
一惊,仰首望去,只见一条青碧临光,自头顶一闪而过,接着“啪”地一声,对面那片如鹰
山石之上,突地爆开一片青灿碧火,火光中竟又现出几个碧色的字迹:“一鬼追魂,三神夺
命!”字迹临光,一闪而没!
柳鹤亭变色道:“这又是什么花样?”
“戚四奇”哈哈笑道:“一鬼三神,若来要命,我兄弟四人服侍一个,包管鬼神都要遭
殃!”
话声方落,突地又见一点黑影,缓缓飞来,飞到近前,才看出竟是一只碧羽鹦鹉,在众
人头上飞了一圈,居然吱吱叫道:“读书不成来学剑,骚人雅集震八方……”鸟语啾调,乍
听虽不似人语,但它一连叫了三遍。
柳鹤亭、陶纯纯、戚氏兄弟却已都将字音听得清清楚楚,陶纯纯“咯咯”一笑,娇声
道:“这只小鸟真有意思。”
“戚三栖”大笑道:“老夫给你抓下来玩就是。”突地纵身一跃,跃起几达三丈,白须
飘动,仰天呼出一口劲气。
哪知这只碧羽鹦鹉却似已知人意,低飞半圈,竟突地冲天飞去,吱吱叫道:“不要打
我……不要打我……”
说到最后一句,已自飞得踪影不见。
柳鹤亭只见“戚三栖”的身形,有如一片蓝天,飘飘落下,哈哈笑道:“我到底不如小
鸟,飞得没有它快——但是我说话却总比它说得高明些吧!”
柳鹤亭见这兄弟四人,包括陶纯纯在内,直到此刻仍在嘻嘻哈哈,将这一箭、一火、一
鸟突来的怪事,全都没有放在心上,不禁双眉微皱,暗忖道:“这些怪事,断非无因而来,
只是不知此事主使之人究竟是谁?这样做法,却又是为的什么,难道他与我们其中一人有着
仇恨?”
目光一转,扫过戚氏兄弟及陶纯纯面上:“但他们却又不似有着仇家的人呀!”又忖
道:“莫非是来找项煌的不成?”
他心念数转,还是猜测不出,目光一抬,却见那只碧毛鹦鹉,竟又缓缓飞来,只是这次
却飞得高高的,戚三栖大笑道:“你这小鬼又来了,你敢飞低些么?”
却听那鹦鹉吱吱的叫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叫声一起,突有一片雪白的字笺,自它口中飘飘落了下来,柳鹤亭轻轻一掠,接在手
中,那鹦鹉叫道:“小翠可怜,不要打我……”又自飞得无影无踪。
陶纯纯娇笑道:“这只小鸟真的有趣,这字条上写的是什么呀?”
柳鹤亭俯首望处,只见这字笺一片雪自,拿在手中,又轻又软,有如薄绢一般,似是薛
涛香笺一类的名纸。
笺上却写着:“黄翎夺命,碧弹追魂,形踪已露,妄动丧身!”下面署名:“黄翎黑
箭,一鬼三神,骚人雅集同上。”字作八分,铁划银钩,竟写得挺秀已极。
柳鹤亭皱眉大奇道:“这些人是谁?这算是什么?”
戚氏兄弟、陶纯纯一起凑过来看,“戚四奇”突地哈哈大笑起来,连声笑道:“我知道
了,我知道了!”
柳鹤亭奇道:“你知道什么,难道你认得这些人么?”
“戚四奇”笑道:“我些人我虽不认得,但我却知道他们此来,为的什么。”
陶纯纯秀目一张,失声问道:“为的什么?”
目光凝注,却见“戚四奇”突地白眉一皱,翻身倒在地上,贴地听了半晌,一个悬空筋
斗,鹅黄风衣四下飞舞,他己站了起来,连声道:“好厉害!好厉害!这下怕不至少来了几
百人,我只怕——”
语声未了,突地一阵巨吼,四下传来:“黄翎黑箭,穿云破月!”声如雷鸣,也不知是
多少人一起放声吼出,这一吼声方落,又是一阵吼声响起:
“一鬼追魂,三神夺命!”紧接着又有不知多少人吼道:“骚人雅集,威震八方!”
戚氏兄弟、柳鹤亭、陶纯纯对望一眼,耳根方自一静,哪知猛地又是一声狂吼:
“吠!”。
这一声“吠”字,数百人一起发出,竟比方才的吼声还要响上数倍,柳鹤亭抬头望去,
只见四面山壁之上,突地一起现出数百个汉子来,其中有的穿着一身阴惨的黑绿衣衫,有的
一身白衣,有的却遍体纯黑,只有头上所包的黑中之上,插着一根黄色羽毛,手中却都拿着
长绳软梯钉钩一类的爬山用物,显见得是从后面翻山而来,一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但
“呔”地一声过后,却俱都一声不响,或伏或蹲地附在山壁顶头,也不下来。
柳鹤亭目光转处,心中虽然惊奇交集,却见戚氏兄弟四人,仍在眉开眼笑,生像是全不
在意,他既不知道这些人来自何处,更不知道这些人是因何而来,是以自也不便发话,只觉
身侧微微一暖,陶纯纯已依依靠了过来,轻声道:“我们不要管别人的闲事好么?”
柳鹤亭双眉微皱,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心中却自暗忖:“这些人如是冲着戚氏兄弟来
的,我与他兄弟虽无深交,却又怎能不管此事?”
心念方动,突地一阵朗笑,自谷外传来,那只碧羽鹦鹉,也又自谷外飞来,吱吱叫道:
“读书不成来学剑,骚人雅集震八方……”飞到当头空间,柳鹤亭微拧身形,“嗖”地掠过
帐篷,只见朗笑声中,一群人缓缓自长桥那边走了过来。
柳鹤亭暗中一数,共是一十三人,却有两个是垂髫童子。
只见一个方中朱履、白色长衫的中年文士当先走来,朗声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山
行方疑无路,突地柳暗花明,竟是如此胜境。”
目光一转,有如闪电般在柳鹤亭身上一转:“阁下气宇不凡,难道就是此间主人么?”
微微一揖,昂首走来。
突地见到戚大器、陶纯纯,以及那巨人“大宝”自篷后转出,脚步一顿,目光电闪,他
身后一个高髻乌簪、瘦骨鳞峋,却穿着一件长仅及膝的墨绿衣衫,装束得非道非俗的颀长老
人,越众而出,阴恻恻一声冷笑,面上却一无表情,缓缓道:“此间主人是谁,但请出来答
话!”
柳鹤亭目光一转,突觉身后衣袂牵动,陶纯纯娇声道:“你又不是这里主人,站在前面
干什么?”
那碧衫高髻的瘦长老人,两道阴森森的目光,立时闪电般射向戚大器,冷冷道:“那么
阁下想必就是此间的主人了?”
“戚大器”嘻嘻一笑,道:“我就是此间主人么?好极好极,做这种地方的主人,也还
不错!”
碧衫老人目光一凛,冷冷道:“老夫远道而来,并非是来说笑的。”
“戚大器”依然眉开眼笑,哈哈笑道:“凡人都喜说笑,你不喜说笑,难道不是人
么?”
碧衫老人冷冷道:“正是!”
柳鹤亭不禁一愣,他再也想不到世上居然有人自己承认自己非人,却听“戚大器”哈哈
笑道:“你不是人,想必就是鬼了!”
碧衫老人目光不瞬,面色木然,嘴角微动,冷冷说道:“正是!”
柳鹤亭但觉心头一惊,此刻虽是光天化日,他虽也知道这碧衫老人不会是鬼,但见了这
碧衫老人的神态,却令人不由自主地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只见“戚大器”突地大喊一声:
“不得了!不得了!活鬼来了!快跑!快跑!”倏地一声,身形掠到帐篷之后。
碧衫老人冷笑一声,阴恻恻地沉声道:“你若在我‘灵尸’谷鬼面前乱玩花样,当真是
活得不耐烦了。”
声未了,却听大叫之声:“快跑,快跑!”又自篷后转出,他只觉眼前一花,方才那灰
袍自发的老人,此刻竟突地变成两个,自篷后奔出,口中不住大喊:“不得了,快跑……”
在帐篷前一转又奔入篷后。
众人方自一愣,灰袍老人又大喊着往篷后奔去,众人眼前一花,此人竟已变成三个,亡
命般转了又转,又奔入篷后。
这碧衫老人,江湖人称“灵尸”,他自己也取名叫做“谷鬼”,人家称他活鬼,他非但
不怒,反而沾沾自喜,当真是不喜为人,但愿做鬼,平生行事,一举一动,都尽量做出阴恻
恻、冷森森的样子,喜怒从不形于辞色,但此刻却仍不禁神色一变,其余之人更是面面相
觑,群相失色!
柳鹤亭心中暗笑,却又不禁暗惊!暗奇!
这些人先封退路,大举而来,计划周密,仿佛志在必得,但却连此间主人是谁,都不知
道,这当真是件怪事!
却见大呼大喊声中,戚氏兄弟四人一起自篷后奔出,突地呼喊之声一顿,他四人竟在这
“灵尸”谷鬼面前停了下来!
“灵尸”谷鬼见这灰袍老人,瞬息之间,竟由一个变成四个,目光之中,不禁也微微露
出惊怖之色。
只见这灰袍老人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面前,面上既无笑容,亦不呼喊,竟变得神色木
然,面目凝重,庄容说道:“你们有神有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西天佛祖,大慈大悲,
大智大勇,大神大通,文殊菩萨座下阿难尊者,只因偶动凡心,被滴人间,至今九百七十二
年,还有二十八年,便要重返极乐,本尊者身外化身,具诸多无上隆魔法力,呔——你这妖
尸灵鬼,还不快快现形,磕头乞命,也许本尊者念你修为不易,将你三魂七魄,留下一半,
让你重投人世,否则你便要化虫化蚁,万劫不复了!”他语声缓慢,一字一句,说得郑重非
常,竟像是真的一样。
柳鹤亭心中暗笑,面上想笑,听到后来,再也忍不住,只有回转头去,但却又忍不住回
过头来,偷眼去望那”灵尸”谷鬼面上的表情。
只见他呆呆地愣了半晌,面色越发阴森寒冷,双掌微微一曲伸,满身骨节格格作响,冷
冷一笑,缓缓说道:“在我谷鬼面前说笑,莫非活得不耐烦了?”脚步移动,向戚氏兄弟走
去,身形步法,看似僵直呆木,缓慢已极,但一双利目之中碧光闪闪,本已阴森丑怪的面目
之上,竟又隐隐泛出碧光,再加上他那惨绿衣衫,当真是只有三分像人,却有七分似鬼。
柳鹤亭确信这半鬼半人的怪物,必有一些奇特武功,见他此刻看来已将出手,剑眉微
剔,便待出手,但心念微微一动,便又倏然止步。
“戚二气”哈哈一笑,道:“你这妖尸灵鬼,莫非还要找本尊者斗法么?”眼珠一转,
与他兄弟四人,打了个眼色,竟也缓缓走出,只见这两人越来越近。
“灵尸”谷鬼面目更见阴森,身形也更呆木。
“戚二气”却笑得越发得意,几乎连眼泪鼻涕都一起笑了出来。
霎眼之间,两人身形,已走得相距不及一丈,柳鹤亭虽未出手,却已凝神而备,陶纯纯
依偎身侧,半带惊恐,半带娇羞。
突听“灵尸”谷鬼长啸一声,双臂一张,曲伸之间,两只瘦骨嶙峋、留着惨绿长甲,有
如鬼爪一般的手掌,便已闪电般向“戚大器”前胸、喉头要害之处抓去!
他身形呆木已极,但此番出招击掌,不但快如闪电,而且指尖长甲微微颤动,竟似内家
剑手掌中长剑所抖出的剑花。
数十年前,武林中有一成名剑客古三花,每一出手,剑尖必定抖出三朵剑花,行走江湖
数十年,就仗着这一手剑法,极少遇着敌人,当时武林中人暗中传语,竟作谚道:“三花剑
客,一剑三花,遇上眼花,头也开花!”
可见武林中人对这“三花剑客”剑法之推重!
但此刻“灵尸”谷鬼十只指甲,竟自一起颤动,生像是十支碧绿短剑,一起抖出剑花,
同时向“戚二气”身上击来,普通武林中人,遇着这等招式,纵不立即“头晕眼花,脑袋开
花”!只怕也无法招架。
哪知“戚二气”却仍自仰天狂笑,就像是没有看见这一招似的,眼见这“灵尸”谷鬼的
两只鬼爪,已堪堪击在他身上,他却笑得前仰后合,全身乱动,“灵尸”谷鬼明明已要抓在
他身上的两只鬼爪,却竟在他这大笑颤动之中,两爪同时落空!
“灵尸”谷鬼纵然武功极奇,交手经验亦颇不少,但一生之中,几曾见过这般奇异的身
法,一抓落空,不禁微微一愣,哪知对方哈哈一笑,双腿突地无影无踪地踢将出来!“灵
尸”谷鬼竟是无法招架,厉啸一声,“唰”地后退一丈,方自避开这一招两腿,但掌心却已
惊出一掌冷汗!
无论是谁,脚上力道,总比手上要大上数倍,常人推门,久推不开,心急情躁,大怒之
下,必定会踢出一脚,却往往会将久推不开的门户应脚踢开,便是脚力大于手力之理。
但武功中自古以来的绝顶高手,却从未闻有以“腿法”成名武林的,只有以“拳法”、
“掌法”或是兵刃招式,名传天下,这一来自是因为脚总不如手掌灵便,再来却是因为无论
是谁,踢出一脚以前,肩头必定会微微动一下,有如先跟别人打了个招呼,通知别人自己要
踢出一脚一样,对方只要武功不甚悬殊,焉有避不过这一脚之理!
南派武功中的绝顶煞手“无影腿法”便是因为这一腿踢出之前,可以肩头不动,让人防
不胜防,但虽然如此,还是难免有一些先兆,骗得过一般武林豪客,却逃不过一流内家高手
的目光,是以擅长这种腿法的武家,纵然声外颇响,却永远无法与中原一流高手一较短长。
而此刻这“戚二气”大笑之中,全身本就在不住颤动,这一脚踢将出来,就宛如常人笑
得开心,以致前仰后合,手舞足蹈时的情况一样,哪有一丝一毫先兆,众人俱是见多识广的
武林人物,但见了这般身法,却也不禁一起相顾失色!
柳鹤亭心中既是好笑,又觉敬佩,方才他想抓住“戚大器”的肩头之际,便已领教过了
这种离奇古怪的身法,是以他方才驻足不动,便也是因为想看看戚氏兄弟怪异的武功!
只听“戚二气”哈哈笑道:“我还当你这妖尸灵鬼有多大神通,哪知如今老夫这一手
‘快活八式’仅只使出一式,你便已招架不住,哈哈,丢人呀丢人!丧气呀丧气!我看你不
如死了算了,还在这里现什么活丑?”
“灵尸”谷鬼大惊之下,虽然避开这一脚,但心头此刻犹在突突而跳,四顾左右山石之
上,数百道目光,俱在望着自己,他虽被对方这种怪异身法所惊,但却又怎会在自己这些门
人弟子眼前丢人,目光一转,又自阴恻恻地冷笑一声,脚步一动,竟又像方才一式一样地向
“戚二气”走去!
他若是身法改变,还倒好些,他此番身法未变,柳鹤亭不禁暗中吃惊,知道他必有成竹
在胸,甚或有制胜之道,“戚氏兄弟”武功虽怪异,但也只能在人淬不及防之下施展而已,
别人若是已知道他们武功的身法,自便不会那般狼狈,何况他们双臂已断,与人对敌,无论
如何,也得吃亏极大,一念到此,柳鹤亭再不迟疑,清叱一声:“且慢!”
身形微动之间,便已掠至“戚二气”身前,就在他叱声方自出口这刹那之间,“灵尸”
谷鬼身后,已有人喝道:“谷兄且慢!”
一条白衣人影,一掠而出,掠至“灵尸”身前,这一来情况大变,本是“戚二气”与谷
鬼面面相对,此刻地变了柳鹤亭与这白衣人影面面相对了!
柳鹤亭定睛望去,只见这白衣人影,方中朱履,清癯颀长,正是方才当先踱过桥来的那
中年文士,只见他微微一笑,道:“兄台年纪轻轻,身法惊人,在下虽非杜甫,却最怜才,
依在下所见,兄台如与此事无关还是站远些好!”
柳鹤亭微笑抱拳道:“阁下好意,柳鹤亭心领,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中年文士仰天一笑,朗声道:“兄台想必初出江湖,是以不识在下,在下便是‘五柳书
生’陶如明,亦是‘花溪四如,骚人雅集’之长,不知兄台可曾听过么?”
柳鹤亭微微一愣,暗道:“此人名字起得好奇怪,想不到武林帮派竟会起一个如此风雅
的名字!”
却听“戚二气”又在身后哈哈笑道:“好酸呀好酸,好骚呀好骚!‘五柳先生’陶渊明
难道是你的祖宗么?”
陶如明面色一沉,柳鹤亭连忙含笑道:“在下虽非此间主人,却不知兄台可否将此番来
意,告知在下,谁是谁非,自有公论,小弟不揣冒昧,却极愿为双方作调人!”
陶如明微微一笑,方待答话,他身后却突地响起一阵狂笑之声,两条黑影,闪电般掠将
过来,二左一右,掠至柳鹤亭身前两侧,只见这两人,一人身躯矮胖,手臂却特长,双手垂
下,虽未过膝,却已离膝不远,另一人却是身躯高大,满面虬须,一眼望去,有如天神猛
将,凛凛生威!
这两人身材容貌虽然迥异,但装束打扮却是一模一样,遍体玄衣劲装,头系黑中帅上黄
羽,腰畔斜挂乌鳞箭壶,壶口微露黄翎黑箭,背后各各斜背一只巨弓,却又是一黄一黑,黄
的色如黄金,黑的有如玄玉,影映日光之下,不住闪闪生光。
那虬须大汉笑声有如洪钟巨振,说起话来,亦是字字锵然,朗声说道:“朋友你这般说
法,难道是想伸手架梁么?好极好极!我黑穿云倒要领教朋友你究竟是什么惊人手段,敢来
管我‘黄翎黑箭’的闲事!”
柳鹤亭剑眉微剔,冷冷道:“兄台如此说话,不嫌太莽撞了么?”
虬须大汉黑穿云哈哈笑道:“黑穿云从来只知顺我者生,挡我者死,这般对你说话,已
是客气得很了,你若以为但凭‘柳鹤亭’三字,便可架梁多事,江湖之中,焉有我等的饭
吃,哈哈,柳鹤亭,这名字我却从未听过!”
柳鹤亭面色一沉,正色道:“在下声名大小,与此事丝毫无关,因为在下并不是凭武功
架梁,而是以道理解怨,你等来此为着什么,找的是谁?总得说清楚,若是这般不明不白地
就莽撞动手,难道又能算得英雄好汉么?”
“五柳书生”陶如明双眉微皱,缓缓道:“此话也有几分道理,兄台却——”
话声未了,黑穿云笑声突顿,侧首厉声道:“我等此来,是为的什么?岂有闲情与这无
知小子废话,陶兄还是少谈些道理的好!”
陶如明面容一变,冷冷道:‘既是如此,我‘花溪四如’暂且退步!”
黑穿云道:“正是,正是,陶兄还是一旁休息休息的好,说不定一会诗兴诵发,做两首
观什么大娘舞剑之类的名作出来,也好教兄弟们拜读!”
陶如明冷冷一笑,袍袖微拂,手掌轻轻向上一飞,本来一直在他头顶之上盘旋不去的那
只碧羽鹦鹉“小翠”,突又一声尖鸣,冲天而起,四面山石之上的白衣汉子,立刻哄然一
声,退后一步,陶如明缓缓走到另三个白衣文士身侧,四人低语几句,俱都负手而立,冷眼
旁观,不再答话。
“灵尸”谷鬼却又跨前数步,将柳鹤亭围在核心。
大敌临前,正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柳鹤亭不知对方武功如何,但以一敌三,心中并
无半分畏怯之意,只是听到戚氏兄弟在身后不住嘻嘻而笑,竟无半分上前相助心意,心中不
禁奇怪,但转念一想,又自恍然。
“是了,我方才想看看他兄弟的武功,此刻他兄弟想必亦是想看看我的武功了。”转目
一望,却见陶纯纯秋波凝注,却是随时有出手之意,心中不觉大为安慰,似乎她不用出手,
就只这一份情意,便已给了他极大助力勇气。
心念方转,忽听弓弦微响,原来就在这霎眼之间,这“黄翎黑箭”两人,已自撤下背后
长弓,一金一玄,耀眼生花,那矮胖汉子,面如满月,始终面带笑容,哪知此刻突地一弓点
来,堪堪点到柳鹤亭左“肩井”,方自喝道:“黄破月先来领教!”
不等他话声说完,黑穿云左手一拉弓弦,右手玄色长弓,突地弹出,“唆”地一声,直
点柳鹤亭右肩“肩井”大穴。
这两人长弓弓身极长,但此刻却用的“点穴撅”手法去点穴道,柳鹤亭知道这两人既敢
用这等外门兵刃,招式必定有独到之处,剑眉微轩,胸腹一吸,肩突地一侧,右掌自黄金弓
影中穿去,前击黄破月胸下,左掌却自协下后穿,五指箕张,急抓黑穿云玄铁长弓之弓弦。
这一招两式,连削带打,时间部位,俱都拿捏得妙到毫巅。
黄翎黑箭,心头俱都一惊,黑穿云撤招变式,长弓一带回旋,却又当做“虎尾长鞭”,
横扫柳鹤亭背脊腰下。黄破月身形一拧,踏奇门,走偏锋,“涮”地亦是一招击来,柳鹤亭
一招之下,已知这两人联手对敌,配合己久,实有过人之处,武林高手较技,本以单打独斗
为主,未分胜负之下,旁人若来相助,当局人心中反而不乐,有的纵然胜负已分,负方著是
气节傲岸之人,也不愿第三者出来。
但此种情性,却也有例外之处。武林群豪之中,有的同门至友,或是姐妹兄弟,专门练
的联手对敌,对方一人,他们固然是两人齐上,但对方纵有多少人,他们却也只是两人对
敌。
这“黄翎黑箭”二人,乍一出手,便是联手齐攻,而且黑穿云右手握弓,黄破月却用左
手,刹那之间,只见一人左手弓,一人右手弓,施展起来,竟是暗合奇门八卦,生灭消长,
亏损盈虚,互相配合得一丝不漏,忽地黑穿云厉叱一声,长弓一抖,闪电般向柳鹤亭当胸刺
来,弓虽无刃,但这一弓点将下去,却也立刻便是穿胸之祸。
就在这同一刹那之间,黄破月嘻嘻一笑,长弓“呼”地一挥;弓头颤动中,左点右刺,
虽仅一招,却有两式!封住柳鹤亭左右两路!
两人夹攻,竟将柳鹤亭前后左右,尽都包干弓影之中,这一招之犀利狠毒,配合佳妙,
已远非他两人起初动手时那一招可比,竟教柳鹤亭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他心中一惊,突地
长啸一声,劈手一把抓住黑穿云掌中玄弓,奋起真力,向前一送,黑穿云那般巨大的身形,
竟站立不稳“蹬蹬蹬”向后连退三步,柳鹤亭借势向前一窜,黄破月一招便也落空。
柳鹤亭手掌向后一夺,哪知黑穿云身形虽已不稳,但掌中玄弓,却仍不脱手,脚步方
定,突地马步一沉,吐气开声,运起满身劲力,心想夺回长弓,柳鹤亭剑眉一扬,手掌一
沉,弓头上挑,黑穿云只觉一股大力,自弓身传来,掌中长弓,险险地把持不住,连忙用尽
全力,往下去。
柳鹤亭扬眉一笑,手掌突地一扬,亦将弓头下压,黑穿云一惊之下,连忙又沉力上挑,
柳鹤亭冷笑喝道:“还不脱手!”手掌再次一沉。
只听“崩”地一声声响,这柄玄铁长弓,竟禁不住两人反来覆去的真力,中断为二,黑
穿云手中的半截玄弓,被这大力一激,再也把持不住,脱手直冲天上,那碧羽鹦鹉吱地一
叫:“小翠可怜……不要打我……”远远飞了开去,柳鹤亭手握半截长弓,忽听背后风声击
来,脚步微错,身躯半旋,一招“天星横曳”,以弓作剑,“涮”地向黄破月弓影之中点
去。
黄破月本已被他这种神力所惊,呆了一呆,方自攻出一招,此刻柳鹤亭又是一招连削带
打地反击而来,他长弓一沉,方待变招,哪知柳鹤亭突地手腕一振,“当”地一点,在弓脊
之上,点了一下,黄破月方觉手腕一震,哪知柳鹤亭掌中断弓,竟原式不动地削了下来,轻
轻在他左臂“曲池”穴上一点,黄破月只觉臂上一阵酸麻,长弓再也把持不住,“噗”的一
声,掉落地上。
柳鹤亭只施出一招,而且原式不动,便将黄破月穴道点中,旁观群豪,不觉相顾骇然,
这原是霎眼间事,笔直冲天而上的半截断弓,此刻又直坠下来,柳鹤亭初次出手,便败劲
敌,不觉豪气顿生,仰天朗声一笑,掌中半截长弓,突也脱手飞出,一道乌光,惊虹掣电般
向空中落下的半截断弓迎去。
只听又是“铮”地一声响,两截断弓一起远远飞去,横飞数丈,势道方自渐衰,“噗”
地一声,落在那道山涧之中,溅起一片水珠,却几乎溅在负手旁观的“花溪四如”身上!
只听“戚二气”哈哈一阵大笑,拍掌道:“好极,好极,这一下叫花子没了蛇弄,做官
的丢了官印,我看你们的‘黄翎黑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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