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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环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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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搬在道边林荫下排好,尉迟文、胜奎英面带微笑,似乎因自己的权威甚为得意。
那戚四奇眉开眼笑,道:“柳老弟,你怎地不招呼客人用些。”
柳鹤亭微微一笑,本想将那项煌羞辱一番,但见了他面上的饥饿之色,又觉不忍,便笑
道:“阁下若不嫌弃,也来共用一些如何?”
项煌心中正巴不得,口中却说不出来,陶纯纯一笑道:“你就吃一点吧,客气什么?”
项煌干咳一声,朗声道:“既是姑娘说的,我再多说便变假了。”
柳鹤亭心中暗笑,口中道:“请请!”
项煌走到酒菜边,方待不顾地上污泥,盘膝坐下。
哪知戚四奇突地大笑道:“柳老弟,你请这位大公子吃这些酒食,那就大大的不对
了。”
项煌面色一变,倏然转回身来,柳鹤亭心中亦是一怔,知道这老人又要开始捉弄人了,
但如此捉弄,岂非太过,只怕项煌恼羞之下,翻脸成仇,动起手来,自己虽不怕,却又何
苦?
却听戚四奇大笑又道:“这些粗俗酒食,若是让这位公子吃了,岂非大大不敬。”
项煌面色转缓,戚四奇又道:“柳老弟,这位公子既是你的朋友,我若如此不敬,那岂
非也有如看不起你一样么?幸好寒舍之中,还备有一些较为精致些的酒食,你我三人,再加
上这位姑娘,不妨同往小饮,这里的酒食,就留给公子的尊属饮用好了。”
项煌方才心中虽然恼怒,但此刻听了这番话,心道:“原来人家是对我另眼相看。”一
时心中不觉大畅,他生性本来就喜别人奉承,此刻早已将方才的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微微
笑道:“既承老丈如此抬爱,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伸手一拂袍袖,仰天大笑数声,笑声
中满含得意之情。
柳鹤亭目光转处,只见那戚四奇眉开眼笑,笑得竟比项煌还要得意,心中又觉好笑,却
又有些担心,只听戚四奇哈哈笑道:“寒舍离此很近,各位就此动身吧。”
陶纯纯轻笑道:“要是不近,我就情愿在这里——”掩口一笑,秋波流转。
项煌含笑道:“不错,不错,就此动身吧。”回头向尉迟文、胜奎英冷冷一瞥道:“你
等饭后,就在这里等我。”
戚四奇呼哨一声,那黑驴轻轻一转身,掉首而行,戚四奇一跃而上,说道:“那么小老
儿就带路先走了。”
柳鹤亭虽想问他的“寒舍”到底在哪里,但见那项煌已兴高采烈地随后跟去,只得住口
不说,陶纯纯纤腰微扭,袅袅婷婷地一起掠去,轻轻道:“还不走,等什么?”
柳鹤亭随后而行,只见她脚下如行云流水,双肩却纹丝不动,如云的柔发,长长披在肩
上,纤腰一扭,罗衫轻盈,一时之间,柳鹤亭几乎连所走的道路通向何处都未曾留意。
蹄声得得之中,不觉已到一处山弯,此处还在沂山山麓,是以山势并不险峻高陡,戚四
奇策驴而行,口中不时哼着山村小调,仿佛意甚悠闲。
项煌想到不久既有美食,却越走越觉饥饿难忍,忍不住问道:“贵处可曾到了?”
戚四奇哈哈笑道:“到了,到了。”
柳鹤亭突被笑声所惊,定了定神,抬目望去,突见一片秋叶,飘飘自树梢落下,竟将要
落到陶纯纯如云的柔发上,陶纯纯却浑如未觉,垂首而行,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柳鹤亭忍不住脚步加紧,掠到她身侧,侧目望去,只见她秀目微垂,长长的睫毛,轻轻
覆在眼帘上,仿佛有着什么犹豫之事似的,柳鹤亭忍不住轻唤一声:“陶姑娘——”
却见陶纯纯目光一抬,似乎吃了一惊,秋波流转,见到柳鹤亭,展颜一笑,轻轻的道:
“什么事?”
柳鹤亭鼓足勇气,讷讷道:“我见到姑娘心里像是在担着什么心事,不知能否相告,只
要……只要我能尽力……”
陶纯纯目光一闪,像是又吃了一惊,道:“没有什么,我……我只是太饿了。”
柳鹤亭口中“哦”了一声,心中却在暗忖:“她心里明明有着心事,却不肯说出来,这
是为了什么呢?”转念又忖道:“唉,你和人家本无深交,人家自然不愿将心事告诉你
的。”
目光抬处,只见那项煌不住回过头来,面带冷笑,望着自己,而那戚四奇已大笑道:
“到了,到了,真的到了。”口中呼哨一声,那黑驴扬起四蹄,跑得更欢,山势虽不险峻,
但普通健马到了此处,举步已甚艰难,但这小小黑驴,此刻奔将起来,却仍如履平地,若非
柳鹤亭这等高手,只怕还真难以跟随得上。
山坡迄逦而上,麓秀林清,花鸟投闲,到了这里,忽地一片山崖,傲岸而立,平可罗
床,削可结屋,丹泉碧壁,左右映发,柳鹤亭脚步微顿,方疑无路,忽地一阵铃声,一声犬
吠,崖后竟奔出一条全身长满白色卷毛的小狗来,长不过盈尺,但蹲踞地上,汪汪犬吠几
声,竟有几分虎威。
柳鹤亭不禁展颜一笑,只听戚四奇笑道:“小宝,小宝,来来。”飘身掠下山崖,这白
毛小犬已汪地一声,扑到他身上,他身躯微微一扭,这白毛小犬双足一搭,搭上他肩头,后
足再一扬,竟安安稳稳地立在他肩头上。
柳鹤亭笑道:“此犬善解人意,当真有趣得很。”侧首一望,只见陶纯纯目光却望在远
处,他这话本是对陶纯纯说的,此刻不禁有些失望。
戚四奇大笑道:“崖后就是山居,小老儿又要带路先行了。”再次登上车座。
柳鹤亭随后而行,方自转过山崖,忽地水声振耳,竟有一道山涧,自崖后转出,细流涓
涓,但山沟却有谏荡之势,将这一山坡,有如楚汉鸿沟,划然中断,又如瞿塘之濒,吞吐百
川,秋水寒烟中一道长桥,自涧边飞跨而过。
戚四奇呼哨一声,骑过桥去。
柳鹤亭不禁暗中赞叹:“想不到此间竟有如此胜境,想来天下独得之径,莫过于此
了。”
过桥之后,竟是一片平坡,右边高挂一道小小的飞泉,泉瀑虽不大,但水势却有如银汉
倾翻,秃丸峻坂,飞珠溅玉,点点滴滴,洒向山涧,不知是否就是这山涧的尽头。
瀑布边却是一片岩山,巨石如鹰,振翼欲起,向人欲落,此刻正值深秋,岩上丛生桂
树,倒垂藤花,丝丝缕缕,豁人渺思,在这有如柳絮飞雪般的山藤下,却有一个洞窟,远处
虽望不甚清,但已可想见其窈窕峪蚜之致,洞前竟赫然系着一个巨大的帐幕,望去仿佛像是
塞外牧人所居的帐篷,但却又不似,帐篷前又停着一辆板车,车后似有人影晃动,也隐隐有
笑语声传来,只是为水声所掩,是以听不甚清。
柳鹤亭目光一转,不禁脱口轻唤一声:“好个所在。”
项煌亦不禁为之目定口呆,他久居南荒,恶雨穹瘴,几曾见过如此胜境,他虽然狂傲,
但到了此刻,亦不禁暗叹造物之奇与自身之渺,只有那陶纯纯秋波流转,面上却一无表情,
半晌方自轻轻一笑,道:“真好!”
只听戚四奇哈哈大笑道:“怎么样,不错吧?”掠下车,口中又自呼哨一声,黑驴便缓
缓走向那个帐幕,帐幕后突地并肩走出三个白发老人来,项煌、陶纯纯目光动处,不禁又为
之一惊,几乎要疑心自己眼花绦乱,将一个人看成了三个影子。
柳鹤亭见了他们的神态,心中不禁暗笑,只听这戚氏兄弟三人齐地笑道:“有朋自远方
来;不亦乐乎,不亦乐乎。”
这三人此刻身上竟也各个披上一件风衣,一个浅黄,一个嫩绿,一个湖蓝,再加上他们
的皓首白发,当真是相映成趣。
只听戚大器道:“柳老弟,你还不替我们肃客。”
戚四奇笑道:“此刻酒菜想必都已摆好,只等我们动手吃了吧。”他大步走了过去。
柳鹤亭心中却突地一动。
“动手吃了……他们无手无臂,却不知吃饭时该怎么办?”
众人走了过去,转过帐幕,项煌精神一震,帐幕后的草地上平铺着一方白布,白布上竟
满布各式菜肴,香气四溢,果然又比方才不知丰富若干倍。
戚氏兄弟眉开眼笑地招呼他们都盘膝坐在白布边,突又喝道:“酒来!”
语声未了,柳鹤亭突觉一阵阴云,掩住了日色,他眼前竟为之一暗,抬目望去,哪里有
什么阴云。
却只有一个黑凛凛的大汉,自帐幕中走了出来,双手捧着一面玉盆,生像是半截铁塔似
的,面目呆板已极,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柳鹤亭此刻坐在地上,若是平目而视,像是最多只能望到此人露在鹿皮短裤外的一双膝
盖,纵然站了起来,也不过只能齐到此人前胸。
陶纯纯见了这种巨无霸似的汉子,眼波微动,轻轻笑道:“好高呀!”
坐在她身旁的项煌微微一笑,道:“这算什么。”
陶纯纯回眸笑道:“难道你还见过比他更高的人么?”
项煌悄悄咽下一口唾沫,笑道:“你若跟我一起回去,你便可以见到了,”横目一瞟柳
鹤亭。
柳鹤亭面带笑容,却似根本没有听到。
只见这铁塔般的汉子走到近前,缓慢而笨拙地蹲下来,将手中玉盆,放到菜肴中间,里
面竟是一盘琥珀色的陈酒,一放下来,便酒香四溢,盆为白玉,酒色琥珀,相映之下,更是
诱人馋涎。
项煌见了,心中却大奇:“这些人的酒,怎地是放在盆里的?”
目光一转,这才见到这白布之上,既无杯盏,更无碗筷,主人连声劝饮,他忍不住道:
“萍水相逢,便如此打扰,实在——”
戚大器抢着笑道:“哪里,哪里,到了此间,再说客气的话,便是见外!请请……”
项煌讷讷道:“只是……只是如无杯筷,怎生吃用?”
话声未了,只见这四个白发老人,突地一起顿住笑声,眼睁睁地望着他,像是将他方才
问的那句话,当做世上最奇怪的话似的,满面俱是惊诧之色,直看得项煌目定口呆,不知所
措。
柳鹤亭见了,心中暗笑,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这戚氏兄弟是要如此捉弄别人,但又不禁
忖道:“如此一来,不是连我与陶姑娘也一起捉弄了。”想到这里,不禁笑不出来。
只听戚四奇道:“这位兄台,小老儿虽不认识,但见兄台这种样子,武功想必不错,怎
地竟会问出这种话来,真是奇怪、真是奇怪。”
项煌又一愕!心想:“真是奇怪?奇怪什么?武功的深浅,和杯筷吃饭有什么关系?”
他见到这些老人都是一本正经的神色,愣了许久,恍然忖道:“我听说塞外边垂之地,人们
都是以手抓饭而食,这些老人有如此的帐幕,想必也是来自塞外,是以也是这种风俗。”
一念至此,不禁笑道:“原来如此,那么我也只好放肆了,请请。”伸出五爪金龙,往
当中的一大碗红烧丸子抓去,方待抓个来吃,暂压饥火。
哪知四个老人却一起大笑起来,他呆了一呆,只听戚大器道:“想不到,想不到,我见
你斯斯文文,哪知你却是个——嘿嘿,就连我家的‘小宝’,吃饭都从来不会用手去抓的,
此刻还有这位姑娘在座,你难道当真不觉难为情么?”
柳鹤亭心中暗忖:“猫犬吃饭,的确是不会动手,但难道也要和鸡犬一样,用舌去舔
么?”他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只见项煌慢慢缩回手掌,面上已变了颜色,突地厉声道:“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你们为
何这般戏弄于我,这顿饭不吃也罢。”他说话的时候,眼角不时膘向柳鹤亭,目光中满是恨
毒之色。
柳鹤亭知道他一定是在疑心自己和戚氏兄弟串通好了,来捉弄于他,但此时此刻,却又
不便解释。
只见他话声一了,立刻长身而起,哪知身形方自站起一半,却又“噗”地坐了下来,原
来此刻那半截铁塔似的大汉,已站到他身后,见他站了起来,双手一按,按住他肩头,就生
像是泰山压顶般,将他压了下去。
项煌武功虽高,只觉自己此刻双肩之重,竟连动弹都无法动弹一下,要知道这种天生神
力。当真是人力无法抵抗,项煌内外兼修,一身武功,若是与这大汉对面比斗,这大汉手呆
脚笨,万万不会是项煌的敌手,但项煌方才羞恼之下,被他捉住肩头,此刻就像是压在五指
山下的孙悟空,纵有七十二种变化,却一种也变不出来了。
戚大器哈哈笑道:“我兄弟好意请你来吃酒,你又何苦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话声方了,突地张口一吸,碗中的一个肉丸,竟被他一吸而起,笔直地投入他嘴中,他
张口一阵大嚼,吃得干干净净,吐了口气,又道:“难道像这样吃法,你就不会吃了么?”
项煌忖道:“原来他如此吃法,是要来考验我的内功,哼哼——”口中道:“这又何
难。”
张口也想吸一个肉丸,但全身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戚大器道:“大宝,把手放开,让客人吃东西。”
柳鹤亭暗道:“原来这汉子叫大宝。”侧目望去,只见“大宝”巨鼻阔口,前额短小,
眉毛几乎要接上头发,一眼望去,倒有三分像是猩猩,当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缺乏”的角
色,听到戚大器的话,咧嘴一笑,巨掌一松。
项煌长长透了口气,戚大器笑道:“既然不难,就请快用。”
项煌冷“哼”一声,张口一吸,果然一粒丸子,亦自离碗飞起,眼看快要投入他口中。
哪知戚二突地笑道:“要阁下如此费力方能吃到东西,岂是待客之道;还是我来代劳
吧。”呼地吸起一粒丸子,又呼地一声喷了出去,只见这粒肉丸有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项煌
口里,正巧与项煌吸上的那粒肉丸互相一击,两粒肉丸,都被击得一偏,落到地上,那白毛
小犬跑来仰首一接,接过吃了。
项煌眼睁睁望着自己将要到口的肉丸竟落到狗嘴里,心中又是愤慨,又是气恼,目光动
处,只见身后那巨人的影子,被日光映在地上,竟是腰身半曲,双臂箕张,有如鬼魅要择人
而噬。
他想方才的事情,此刻两臂还在发痛,生怕这家伙再来一手,何况此刻在座各人,俱都
是敌非友,这四个老人路道之怪,无与伦比,又不知武功深浅,自己今日若要动火,只怕眼
前亏是要吃定了。
他虽然狂傲,却极功于心计,心念数转,只得将气忍住,冷笑道:“老丈既然如此客
气,那么我只好生受了。”他心想我就不动口亦不动手,等你将东西送到我嘴里,看你还有
什么花样。
戚二气哈哈笑道:“柳老弟,你是自己人,你就自己吃吧,这位姑娘么——哈哈,男女
授受不亲,亦请自用,我们请专人来招呼这位兄台了。”
柳鹤亭见了他方才一吸一喷,竟用口中所吐的一点真气,将肉丸操纵如意,不禁暗叹忖
道:“难怪他叫做‘二气’,看来他气功练得有独到之处,唉——这兄弟四人当真是刁钻古
怪,竟想出如此缺德的花样。”
目光一抬,只见陶纯纯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这女子有时看来那般天真,有时看来却又
似城府极深,戚氏兄弟一个个眉花眼笑地望着项煌,项煌却盘膝而举,暗调真气,如临大
敌,他此刻心中直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来此间。
那条白毛小犬围着他身前身后乱跑乱叫,身上系着的金铃,当当直响,一会在他身前,
一会儿又到了他身后,当真是跑得迅快绝伦。
那巨人“大宝”的影子,却动也不动地压在他身上。
第四章 且论杜康
这一片巨大的黑影,直压得项煌心头微微发慌,若是两人交手搏斗,项煌尽可凭着自己
精妙的武功、轻灵的身法,故示以虚,以无胜有,沉气于渊,以实击虚,随人所动,随屈就
伸,这大汉便万万不是他的敌手。
但两人以死力相较,那项煌纵然内功精妙,却又怎是这种自然奇迹、天生巨人的神力之
敌,项煌生性狂做自负,最是自恃身份,此刻自觉身在客位,别人若不动手,他万万不会先
动,但任凭这巨人站在身后,却又有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他心中懊恼,但听那身披鹅黄风衣的老人哈哈一笑道:“兄台远来,且饮一杯淡酒,以
洒征尘。”语声一了,“吁”地一声,颔下白须,突地两旁飞开,席中那个玉盆中的琥珀美
酒,却随着他这“吁”地一声,向上飞激而起,激成一条白线,宛如银箭一般,闪电般射向
项煌口中。
项煌心中一惊,张口迎去,他此刻全身已布满真气,但口腔之内,却是劲力难运之处,
霎眼之间,酒箭人口,酒色虽醇,酒味却劲,他只觉口腔微麻,喉间一热,烈酒入肠,仿佛
一条火龙,直烫得他五腑六脏都齐地发起热来。
他自幼风流,七岁便能饮酒,也素以海量自夸,哪知这一口酒喝了下去,竟是如此辛
辣,只见这条酒箭宛如高山流泉,峭壁飞瀑,竟是滔滔不绝,飞激而来。
他如待不饮,这酒箭势必溅得他一头一脸,那么他的诸般做作,着意自恃,势必也要变
做一团狼狈,他如待挥掌扬风,震散酒箭,那更是大煞风景,惹人讪笑。
项煌心中冷笑一声,暗道:“难道你以为这区区一盆酒,就能难得倒我。”索性张开大
口,瞬息之间,盆中之酒,便已涓滴不剩,项煌饮下最后一大口酒,方待大笑几声,说两句
漂亮的话,哪知面上方自挤出一丝笑容;便已头昏眼花,早已在腹中打了若干遍腹稿的话,
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戚二气”哈哈一笑道:“海量,海量,兄台真是海量,我知道兄台若是酒力不胜,只
要轻拍手掌,便可立时停下不饮,哪知兄台竟将这一盆喝干了,此刻还似意犹未尽,哈哈—
—海量,海量,真是海量!”
柳鹤亭只见他边说边笑,神态得意已极,心中不觉暗笑:“这兄弟数人,当真是善于捉
弄别人,却又无伤大雅,让人哭笑不得,却又无法动怒。”试想人敬你酒,本是好意,你有
权不喝,便却万无动怒之理。
那项煌心中果是哭笑不得,心中暗道:“只要轻拍手掌,便可立时不饮,但是——哼
哼,这法子你敬过酒之后才告诉于我,我又不是卧龙诸葛,难道还会未卜先知么?”
他心中有气,嘴中却发作不得,嘿嘿强笑数声,道:“这算什么,如此佳酿,便是再喝
十盆,也算不得什么!”
一边说话,一边只觉烈酒在腹中作怪,五脏六腑,更像是被投进开了锅的沸水之中,突
突直跳,上下翻腾。
心头烦闷之时,饮酒本是善策,但酒入愁肠,却最易醉,这条大忌,人多知之,却最易
犯。
此刻项惶不知已犯了这饮酒大忌,更何况他饿了一日一夜,腹中空空,暴饮暴食,更是
乖中之乖,忌中之忌。
却听“戚二气”哈哈笑道:“原来兄台不但善饮,并还知酒,别的不说,这一盆酒,确
是得来不易,这酒中不但有二分贵州‘茅台’,分半沪州‘大曲’,分半景芝‘高粱’,一
分江南‘花雕’,一分福州‘四平’,还杂有三分‘清酴’,幸好遇着兄台这般善饮喜酒知
酒之人——哈哈,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佳酿赠饮者,哈哈,当真教老夫高兴得很。”
柳鹤亭本亦喜酒,听得这盆中之酒,竟将天下名酒,全都搜罗一遍,心中还在暗道自己
口福不好,未曾饮得这般美酒,转目一望,只见项煌此刻虽仍端坐如故,但面目之上,却已
变得一片通红,双目之中,更是醉意模糊,正是酒力不支之像,不禁又暗自忖道:“杂饮最
易醉人,何况此酒之中,竟还杂有三分‘酒母清酴’,这戚氏兄弟不但捉弄了他,竟又将他
灌醉,这一来,等会儿想必还有好戏看哩!”
目光一转,却见陶纯纯那一双明如秋水的眼波,也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自己,两人相对
一笑,柳鹤亭心中暗道:“她看他醉了,并无关心之态,可见她对他根本无意。”心头突又
一惊:“男子汉大丈夫立身外世,也能常将这种儿女私情放在心上。”
人性皆有弱点,年轻人更易犯错,柳鹤亭性情中人,自也难免有嫉忌、自私……等人类
通病,只是他却能及时制止,知过立改,这便是他超于常人之处。
只见项煌肩头晃了两晃,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拍掌高歌——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哈哈,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哈哈,常言道:‘辣酒以待饮客,苦酒以待豪
客,甘酒以待病客,蜀酒以待俗客。”哈哈!你不以病俗之客待我,敬我苦辣美酒,当真是
看得起我……看得起我!……哈哈!能酒真吾友,成名愧尔曹,再来一盆……再来一
盆……”一阵风吹来,酒意上涌,他肩头又晃了两晃,险险乎一跤跌到地上。
戚氏兄弟一个个喜笑颜开,眉飞色舞,一会儿各自相望,一会望向项煌,等到项煌嘻嘻
哈哈、断断续续地将这一篇话说完,兄弟四人,目光一转,戚二气哈哈笑道:“酒是钓诗
钩,酒是扫愁帚,这一盆酒可真钓出了兄台的诗来,酒还有,菜也不可不吃,来来来,老夫
且敬兄台一块。”吸口又是一喷,项煌醉眼惺松,只见黑忽忽一块东西飞来,张口一咬,肆
意咀嚼起来,先两口还不怎地,这后两口咬将下去,直觉满嘴却似要冒出烟来。
只听“戚二所”笑道:“酒虽难得,这样菜也并不易,这样‘珠穿凤足’,不但鸡腿肉
中,骨头全已取出,而且里面所用的,全是大不易见的异种辣椒‘朝天尖’,来来来,兄台
不妨再尝上一块。”
语声未了,又是一块飞来,项煌本已辣得满嘴生烟,这一块“珠穿凤足”方一人口,更
是辣得涕泪横流,满头大汗涔涔而落。
柳鹤亭见了他这种狼狈神态,虽也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但心中却又有些不忍,方待出言
打打圆场,却听项煌大笑叫道:“辣得好……咳咳,”辣得好……嘻嘻,这辣椒正对男子汉
大丈夫的胃口……”说到这里:不禁又大咳几声,伸手又抹鼻涕,又抹眼泪。他虽然一心想
做出“男子汉大丈夫”满不在乎的神态,却怎奈眼泪鼻涕偏偏不听他的指挥。
又是一阵风吹过,这“异种辣椒”与“特制美酒”,便在他腹中打起仗来,他虽然一身
内功,但此刻功力却半分也练不到肠胃之处,脑中更是混混饨饨。
柳鹤亭心中不忍,忍不住道:“项兄想是醉了,还是到——”
项煌眼睛一瞪,大叫道:“谁说我醉了,谁说我醉了——嘻嘻,再将酒拿来,让我喝给
他们看看……陶姑娘,他在说谎,他骗你的,你看,我哪里醉了,咳咳,我连半分酒意都没
有,再喝八盆也没有关系。”
陶纯纯柳眉微颦,俏悄站起身来,想坐远些。
项煌涎脸笑道:“陶姑娘……你不要走,我没有醉……再将酒来,再将酒来……”伸出
双手,想去抓陶纯纯的衣衫。
陶纯纯秀目一张,目光之中,突地现出一丝煞气,但一闪又过,微笑值:“你真的醉
了!”纤腰微扭,身形横掠五尺。
“戚大器”道:“兄台没有醉,兄台哪里会醉!”
“戚二气”大笑道:“哪个要要是说兄台醉了,莫说兄台不答应,便是兄弟我也不答应
的,来来来,再饮一盆。”
语声落处,一吸一喷,白布正中那盆“珠穿凤足”的汤汁,竟也一条线般离盆激起,射
向项煌口中,项煌醉眼模糊,哪里分辨得出,口中连说:“妙极,妙极!”张口迎去。一连
喝了几口,方觉不对,大咳一声,一半汤汁从口中喷出,一半汤汁从鼻中喷出,嘴唇一合,
源源而来的汤汁一头一脸地射在他面上,这一下内外交击,项煌大吼一声,几乎跳了起来。
那巨人手掌一按,却又将他牢牢按在地上,戚氏兄弟笑得前仰后合,他兄弟四人一生别
无所嗜,只喜捉弄别人,此刻见了项煌这副狼狈之态,想到他方才那副志得意满、目中无人
的样子,四人越笑越觉得可笑,再也直不起腰来。
柳鹤亭心中虽也好笑,但他见项煌被那巨人按在地上,满面汤汁,衣衫零落,却无丝毫
怒意,反而嘻嘻直笑,手舞足蹈,口中连着:“好酒好酒……好辣好辣……”过了一会,语
声渐渐微弱,眼帘一合,和身倒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竟呼呼地睡着了。
“戚三栖”看了项煌一眼,微笑道:“这小子刚才那份狂劲,实在令人看不顺眼,且让
他安静一会,去去,大宝把他抬远一些,再换些酒来,让我兄弟敬陶姑娘和柳老弟一杯。”
陶纯纯“咯咯”一笑道:“你难道叫我们也像这姓项的那样吃法么?哎哟!那我宁可饿
着肚子算了。”“戚大器”哈哈笑道:“去将杯筷碗盏,也一起带来。”柳鹤亭微微一叹,
道:‘此间地势隐僻,风景却是如此绝佳,当真是洞天福地,神仙不羡,却不知你们四位是
如何寻到此处的?”
心中却更忖道:“他兄弟四人俱都是残废之人,却将此间整理得如此整齐精致,这却更
是难得而又奇怪了!”只是他怕这些有关残废的话触着戚氏兄弟的痛处,是以心中虽想,口
中却未说出。
只见那巨人“大宝”果真拿了两副杯筷,又携来一壶好酒,走了过来,弯腰放到地上,
他身躯高大,举动并不十分蠢笨,弯腰起身之间,一如常人,柳鹤亭一笑称谢,却听戚四奇
已自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你我边吃边讲好了,陶姑娘的肚子不是早已饿了吗?”
柳鹤亭一笑拿起杯筷,却见面前这一壶一杯一盏,莫不是十分精致之物,那筷子更是翡
翠所制,镶以银壳,便是大富人家,也难见如此精致的食具。
柳鹤亭不禁心中一动,暗暗付道:“这戚氏兄弟天生残废,哪里会有杯筷,但这杯筷却
偏偏又是这般精致,难道是他们专用以招待客人的吗?”
心念转动间,不禁大疑,只见“大宝”又自弯下腰来,替自己与陶纯纯满斟一杯酒,却
又在那碧王盆中,加了半盆。
“戚大器”大笑道:“来来!这‘珠穿凤足’却吃不得,但旁边那盆‘龙穿凤翼’以及
‘黄金烧鸡’,却是美物,乘着还有微温,请快吃些。”
柳鹤亭斜目望了陶纯纯一眼,只见她轻伸玉掌,挟起一块鸡肉,手掌银白如玉,筷子碧
翠欲滴,那块鸡肉,却是色如黄金,三色交映,当真是悦目已极,遂也伸出筷子,往那盆
“黄金烧鸡”挟去。
哪知——
他筷子方自触着鸡肉,突地一声尖锐啸声,自上而下,划空而来,他一惊之下,筷子不
禁一顿,只听“嗖”地一声,一支黄翎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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