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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环曲-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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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只是稍为大些的八仙桌了,竟然是生铁铸成的。
  他双眉又为之一皱,凝目半晌,只见那少女双手捧着铜灯,向左一搬,又向右一推,只
是铜灯却仍然不动。
  她轻轻一跺脚,回转头来,又自娇嗔着道:“你别站在这里动也不动好不好,过来帮忙
看看呀!”
  柳鹤亭微微一笑,突地伸出手掌平平向那盏铜灯拍去。
  这少女柳眉轻颦,嗔道:“你这么蛮来可不行,这东西……”
  她话未说完,哪知目光动处,却见这盏铜灯,竟随着柳鹤亭的手掌,嵌入桌面,接着一
阵“轧轧”的机簧之声,这张桌子,忽然升了起来,露出地上一个深黑的地洞。
  这一来,那少女却不禁为之一愣,转目望去,柳鹤亭正含笑望着她,目光之中,满是得
意之色,好像又是期待着她的赞许。
  哪知她却冷哼一声,冷冷地道:“好大的本事,怎么先前不抖露出来,是不是非要人家
先丢了人你才高兴。”娇躯一扭,转过身去,再也不望他一眼。
  柳鹤亭暗叹一声,忖道:“这少女好难捉摸的脾气,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怕谁也无法
知道。”
  他却不知那少女口中虽未对他称赞,芳心之中,却已默许,正自暗暗忖道:“想不到这
少年不但人品俊雅,武功颇高,对这土木机关之学,也有颇深的造诣。”转念又忖道:“像
他这样的人才,真不知是谁将他调教出来的。”两人心中,各个为对方的才华所惊,也不约
而同地在猜测着对方的师承来历,只是谁也没有猜到。
  那铁桌缓缓上升三尺,便自戛然停住,下面黝黑沉沉,竟无梯级可寻。
  柳鹤亭呆了半晌,方自讷讷说道:“姑娘在此稍候,待小可下去看看。”一撩衫角,方
待跃下。
  哪知,那少女却又突地回首嗔:“你想就这样跳下去呀?哼——我从来没能见过比你更
笨的人,你先丢块石块下去看看呀,你知道下面是什么?”
  口气虽是娇嗔,但语意却是关切的!柳鹤亭听在耳里,面上不禁露出喜色,目光四转,
想找块可以探路的石头。
  那少女嘴角一撇,突地微一顿足,转身飞掠出去。
  柳鹤亭不禁又为之一愣,心中方自惊诧,却见那少女惊鸿般掠了回来,玉手轻伸,一言
不发地伸到柳鹏亭面前,手中却拿着一段蜡烛。
  他心中暗自赞叹一声,觉得这少女的聪慧,处处俱在自己之上,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
什么,默默地将蜡烛接了过来,用手中的火折子点上火,顺手一抛,向那黑沉的地道中抛了
下去。
  点火光,在黝黑的地道中笔直地落下,霎眼便自熄灭,接着只听“蹼”地一声,从地底
传来,那少女柳眉一展,道:“下面是实地,而且并不深。”
  柳鹤亭目光微抬,却见这少女竟将目光远远避开,伸出手来,轻轻道:“你把火折子给
我。”
  默默交过火折子,柳鹤亭心胸之间但觉情感波激,竟是自己前所未有,这少女忽而娇
嗔,忽而刁蛮,忽而却又如此温顺,使得他百感交集,亦不知是怒,是喜,只觉得无论她所
说的话是嗔、是怒、抑或是如此地温柔,却同样地带着一份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甜意。
  拿过火折子,指尖微触到柳鹤亭坚实的手指,这刁蛮的少女心中,不知怎地,也荡漾起
一丝温馨的涟漪。
  她暗问着自己,为什么自己对这素昧平生的少年,有时那么凶狠,有时却又那么温柔?
  她不能回答自己,于是,她的面颊,又像桃花般红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当人连自己都不能了解自己的时候,那就是……
  她禁止自己再想不去,秋彼转处,柳鹤亭已纵身跃了下去,一声轻微的声响,便自地底
传出来,那声音甚至还远比蜡烛落下时轻微得多,这种轻功,又是多么的足以惊人呀!
  她暗中微笑一声,轻移莲步,走到地洞旁边,俯首望去,下面黝黑得有如盲人眼中的世
界,她纵然用尽目力,可也无法看清下面的景象。
  于是,她又开始焦急起来。
  “这下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有人?唉!我真该死,怎么让他一个人跳下去,万
一他——”
  她再一次止住自己的思潮,她是任性的,从她有知识那一天起,她从不知道什么叫做自
责,但此刻,为着一个陌生人,她却暗自责备自己起来,这是一种多么奇异的现象,却又是
一种多么可喜的现象呀!
  独自停立半晌,心中紊乱难安,她暗中一咬银牙,正待也纵身跃下。
  哪知——
  地底蓦地传来他清朗的口音,说道:“姑娘,这里并不大深,你笔直地跳下来就行
了。”稍为一顿:“可是却千万要小心些,这里黝暗得很。”
  她温柔地微笑一下,秋波之中,焕发起喜悦的光彩,使得她望来更美如仙子,但是她口
中却仍娇嗔着道:“你放心,我摔不死,哼——别以为你的轻功就比别人强些。”然后又暗
中偷笑一下,撩起衫脚,跃了下去。
  跃到中途,手中的火折子突然灭了,于是下面仿佛变得更加黑暗,黑暗得连人影都无法
分辨。
  她轻盈而纤细的腰肢,在空中轻轻转折一下,使得自己落下的势道,更加轻灵,当她脚
尖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便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扑面而来的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却使得她有些慌乱起来,踉跄地退后两步,方
自稳住身形,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却已经轻扶住了她的身子,只听柳鹤亭柔声说道:“姑
娘小心些,这里实在太暗——”
  哪知他话犹未了,肘间却已微微一麻,那少女冷冷“哼”了一声,嗔道:“你多什么
事,难道我自己就站不稳吗?哼,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
  这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听在柳鹤亭耳里时,却有如雷轰电击一般,使得他全身一震,悄
然缩回手掌,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心胸之中,但觉羞、惭、恼、怒,交换纷沓,越想越觉得不是滋
味,黑暗之中,只见那少女一双光彩夺人、有如明珠般的秋波,一眨一眨地,仿佛仍在望着
自己,他虽然知道她必定看不见自己的面容,却也不禁为之垂下头去。
  哪知那少女竟又“噗哧”一笑,娇笑着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呀,喂,我间你,你下来
了半天,到底看到了什么没有?”语气娇柔如莺,哪里还是方才那种冷冰冰的样子。
  柳鹤亭不禁又愣了一下,暗中苦笑起来;这少女忽而嗔怒,忽而娇笑,忽而温柔,忽而
刁蛮,使得他根本不知如何应付才好,只得暗中长叹一声,转身走了两步,一面答道:“此
间伸手难辨指掌,小可实是一无所见,但在这神秘的屋宇中,既然有此地窟,必定大不寻
常,而且方才小可伸手触处,这地道尽头,仿佛有座门户,门上还刻有浮雕,如果小可猜想
不错的话,这扇门户之后,必定别有天地——”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如果自己猜测错误,岂非又要受到这少女的讪笑,便突然住口
不言,却听那少女温柔地笑道:“这里实在黑得怕人,你能在这么黑的地方发现了这么多,
也真算不容易了。,”
  语声微顿,突又“噗哧”一笑,低语道:“我真是糊涂,怎么连这个都没有想到——”
语声又自一顿,突听“呛啷”一声龙吟,霎眼之间,柳鹤亭眼前便已光华大作,这道有如厉
电般的光华,使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来。
  那少女却又娇笑道:“我早该把这口剑拔出来的,不比火折子好得多了吗?”突地娇唤
一声,又道:“你看,前面果然有扇大门,呀——这扇汰门可真漂亮,我从来也没有看过这
么漂亮的大门!”
  柳鹤亭双目微闭即张,却见这少女已袅娜走到自己身侧,笑靥如花,梨涡隐现,胸前却
横持着一柄精光耀目、宛如一汛秋波水般的青锋长剑,她娇美的面容被剑光一映,更显得风
华绝代,丽质天生。“但是,他的目光却不敢在这娇美的面容上停留太久,转目望去,只见
这条并不十分狭窄的地道尽头,果然是一座门户,高约三丈,气象恢宏,门上腾龙虎跃,被
这森寒明亮的剑光一映,更觉得金碧辉煌,富丽之极,却看不出究竟是何物所制。
  在这种黑暗的地道里,突然发现如此堂皇的门户,柳鹤亭不禁为之心中大奇。
  那少女却仍然带着满面的娇笑,指点说道:“真难为她,在这里还建了扇这么漂亮的大
门,你再猜猜看,这扇大门里究竟有着什么?”
  话声方了,纤腰微扭,已自掠到门前,伸手一推那一只金光晶莹的门环,只听“铛”地
一声清鸣,大门却纹丝不动,柳鹤亭长长透了口气,他生怕这少女一推大门,门内会有什么
令人不及预防的变化发生,此刻见她推之不动,心中反倒一定。
  哪知这少女柳眉轻颦,突地将右面的门环向左一拉,这扇大门竟漫无声息的开了一半,
剑光映处,门内空空洞洞,什么东西都没有,仿佛仍是一条地道。
  柳鹤亭虽然年轻,行事却颇为慎重,方待仔细观察之后才定行止,却见这少女嘴角一
扬,已当头走了进去,像是根本就没有将任何危险放在心上!
  进了大门,前行数步,地中阴寒而潮湿的空气,便扑面向柳鹤亭袭来,他突地想到江湖
中有关这铁屋中的种种传说,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自己一入此门,生死实未可知,也许
从今以后,自己便再也无法走出这扇门户一步了。
  那少女袅娜前行,头也不回,却又娇笑一声,缓声说道:“你要是不敢进来,就在外面
等我好了。”
  柳鹤亭但觉心胸之间,热血上涌,再也不顾别的,大步赶到这少女的身旁,当先走去,
只见地道前行丈余,便又到了尽头,但左右两侧,却似各有一条歧路,柳鹤亭一掠上前,举
目四顾,却见这条地道左面的歧路尽头,是一扇上面亦有浮雕隐现的黑色大门,而右面岐路
尽头,却是一扇红色门户!
  他停步迟疑半晌,转身向右而行,那少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面上虽然仍带笑容,
但目光中却又现出紧张之色。
  走到红色门前,柳鹤亭回顾一眼,这少女明媚的秋波,仍在凝视着他,他胸膛一挺,疾
地伸出手掌,在门环上“砰”地一击,这扇亦极堂皇的红色大门,便也漫无声息地开了,一
道明亮的光线,突地自门内射出,使得那少女手上的剑光,都为之黯然失色。
  站在门外的柳鹤亭,此刻的心情是奇妙而紧张的,十年来武林中人,从未有一人能看到
这门中的秘密,而此刻他只要探首一望,所有的秘密便似乎都可揭晓,他又沉重地透了口长
气,举步向门内走去。
  哪知——
  门内的景象,却是柳鹤亭再也无法料想得到的,那少女一脚跨了进来,亦不禁失声惊呼
起来。
  这阴森而黝暗的地道中,这扇诡异而神秘的门户以内,竟是一间装置得十分华丽的女子
绣阁,四面墙壁,铺缀着一块块微带乳白的青玉方砖,屋顶上却满缀着龙眼大小的晶莹明
珠,屋内锦帐流苏,翠寰高堆,四面桌几妆台,设置更是清丽绝俗。
  柳鹤亭转目四望,只见四壁青玉砖上,俱是自己和这少女的人影,人面珠光,交相掩
映,一时之间,他仿佛斗然由阴森的地狱之中置身于人间天上!
  他出身虽非阀阅豪富,但武林世家的子弟,所见所闻,却从未见会在豪富子弟之下,而
此刻他只觉自己一生之中,却从未听过世间有如此美丽的地方。
  那少女秋波流转,似乎也看得呆了,手中的长剑,竟也缓缓垂落了下来,剑尖触着地
面,“呛”地一声轻鸣,原来地面亦是青玉铺就!
  她呆立半晌,鼻端竟渐渐嗅到一种淡淡的甜香之气,亦不知从何处生出,这种淡淡的香
气,使得这间本已华丽迷人的绣阁,更有如梦境一般的美丽。
  一时之间,两人似乎俱为这绣阁中的情景所醉,方才心中的疑惑惊惧之心,此刻早已荡
然无存,这少女轻轻一叹,轻轻插回长剑,缓缓走至床侧,却重重地坐了下来,斜斜往床边
一靠,满身俱是娇慵之态,就像是个未出闺阁的怀春少女,哪里还有半分仗剑纵横、叱咤江
湖的侠女样子。
  柳鹤亭亦觉得心中飘飘荡荡,仿佛站在云端,立足不稳,也想找个地方靠下来,转月望
去,只见这少女的娇靥越发嫣红,秋波越发明亮,而她那种甜甜的笑容,更有如三月的春
风,和暖对地到他身边,便得他连逃避都不能够。
  于是,他也缓缓地到床侧,坐了下来,厚厚的床垫,像蜜糖一样柔软,隔着流苏的锦
帐,向外望去,只见对面墙上,也有一张绣榻,一面锦帐,绣榻之上,锦帐之下,并肩坐着
一男一女,男的目如朗星,修眉俊目,红唇贝齿,英俊挺逸,女的更是杏眼含媚,樱唇若
点,宜喜宜嗅,艳丽无伦。
  这一双人影,女的秋波之中,满含一种难以描述的光彩,男的面目上,却带着一种如痴
如醉的神色,他呆呆望了两眼,心中方自暗笑这一双男女的神态,却见对面的少年也对自己
一笑,他定了定神,才突地想起,这不过是自己的人影,心中一凉,有如冷水浇头,口中大
喝一声,闪电般地掠出房去。
  地道中阴森的寒气,使得他心神一清,他不禁暗中低呼一声:“侥幸!”探首望去,那
少女仍娇慵地倚在床边,漫声呼道:“喂,你到哪里去呀?”
  柳鹤亭暗中一咬钢牙,屏住呼吸,一掠而入,疾伸铁掌,电也似的扣着这少女的脉门,
将她拉了出来,这少女还是满面茫然之色,直到柳鹤亭将她位到另一扇漆黑的大门前,松开
手掌,沉声道:“姑娘,你没事了吧?”
  她定了神,想到自己方才的神态,才不禁为之红生双颊,垂下头去,再也不敢望柳鹤亭
一眼。
  由那边门户中映出的珠光,使得这地道中没有方才那般黝黑,柳鹤亭站在门前,略一调
息,“砰”地一声,又再推门而入,这一次他远较方才戒备严密,是以完全屏住呼吸,进内
一看,只见——
  这扇漆黑门户中,竟也是一间女子绣阁,骤眼望去,里面锦帐流苏,翠寰高堆,桌几妆
台,陈设井然,屋顶明珠如星,壁青如玉,似乎和方才那间屋子一模一样。
  但仔细一看,这屋中四壁的青玉方砖,却隐隐泛出一种灰黑之色,锦帐翠丽,也绝不是
那间屋子那种嫩绿粉红之色,四下的桌几妆台上,在那间红色门后的绣阁中,放置的本是珠
宝珍玩,而在这间房里,却排列着一个个漆黑玉瓶!
  走进这间房子,他似乎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阴森恐怖之意,这不但和方才那种温馨迷乱
的感觉大不相同,也和在地道中所感觉的那种阴森寒意迥然而异。
  那少女在门外迟疑半晌,方自缓步走了进来,目光四下一扫,面色亦为之大变,她再也
想不通在这两间装置几乎一样的房间里,竟会感觉如此截然不同的气氛,抬头一望,只见屋
顶上虽亦满缀明珠,但珠上所发的珠光,却是一种暗淡的灰白色,映在柳鹤亭面上,使得他
本来英俊挺逸的面目,却幻出一种狰狞的青灰之色!
  她暗中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伸手握着柳鹤亭的手掌,只觉两人俱都掌心潮湿,竟是各
个都出了一手冷汗。
  两人目光相对,虽然俱都屏住呼吸,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心中,却似都知道对方在想
着自己的心事:“这间屋子怎地如此古怪!”两人都恨不得立时奔出这间鬼气森森的房间,
才对心思,但对这些年来有关这座神秘屋宇的种种传说,此刻仍像一只浓雾中的海船,让人
摸不着方向,他们虽然俱都心生惊惧,却又都下了决心,要将这神秘的谜底探出,是以纵然
如此,却谁也没有向外移动一步!
  两人彼此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掌,虽然此刻两人心中都没有半分温馨之情,但彼此手掌相
握,却似都给了对方一份勇气!
  然后他们缓缓走到墙边的一座妆台之前,妆台上放着两排黑色玉瓶,柳鹤亭伸手取了一
个,凝目而视。
  只见这晶光莹然、极为精致、但非金非玉,亦不知是何物所制的黑色小瓶上,竟刻着两
行不注目凝视便难发现的字迹。
  仔细一看,上面写着的竟是:
  “沧州赵家坪,五虎神刀赵明奇,”以及“辛丑秋日黄昏”两行十八个字迹娟秀的蝇头
小楷!
  柳鹤亭心中一动,剑眉怒轩,将这黑色小瓶,伸手送与身侧的少女。
  她看清了瓶上的字迹,柳眉亦为之一轩,松开紧握着的手掌,旋开瓶塞,珠光辉映之
下,只见瓶中似是血污满瓶,她虽然无法看清究竟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心头亦不禁泛起一阵
恶心的感觉,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手指一松,小瓶笔直地落了下去。
  两人同时惊呼一声,柳鹤亭闪电般伸出手掌,手腕一抄,竟将这眼看已将要落到地上的
黑色小瓶抄在手掌之中。
  但一声惊呼过后,两人再也无法屏住呼吸,只觉得一股难以描述的腐臭之气,扑鼻而
来,而这黑色小瓶之中,却露出半截乱发!
  到了此刻,他心中再无疑念,那些冒死进入这栋神秘屋宇中来的武林豪士,果然都一一
死在那南海仙子石琪手中,而这手狠心辣的女子,竟还将他们的尸身化做浓血,装在这小瓶
之内。
  一时之间,柳鹤亭但觉得胸中怒气填膺,恨不得立时找着这狠心的女子,问问她为何要
如此做法。但是,居住在这栋房屋里的“南海仙子石观音”此刻却又到哪里去了?
  他深皱剑眉,忍受着这扑鼻而来的臭气,将小瓶又放到桌上,然后再将桌上的黑瓶一一
检视,便发觉每个小瓶上面,都刻着一个武林豪士的名号,以及一行各不相同的时日。
  这些名号在江湖中各有名声,各有地位,有的是成名多年的镖客武师,有的是积恶已久
的江湖巨盗,看到第三张小几上的第七只小瓶,柳鹤亭不禁心中一动,暗暗忖道:“此人想
必就是那入云龙金四的弟兄了!”
  原来这只黑瓶之上,刻着的名字竟是:“辽山大豪,金面龙卓大奇!”而以下的三只瓶
子,自然就是烈火龙、翻江龙、多手龙等人了!
  他暗叹一声,将这四只黑瓶,谨慎地放入怀中,转目望去,却见那少女仍然停留在第二
张小几前面,双手捧着一只黑瓶,目光却远远的望着屋角,她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掌,也在不
住地颤抖着,像是发现这瓶上的名字与她自己有着极深的关系似的。
  于是他立刻走到她身侧,低声间道:“你怎样了?”
  但是这少女却仍然不言不动的呆立着,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从侧面望去,她面上
清秀的轮廓,更觉动人,但此刻那一双明媚的秋波中,却满含着愤恨怨毒之色。
  柳鹤亭再次暗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劝慰于她,探头过去,偷眼一望,这只黑瓶上的名
字,竞是:“江苏,虎丘,西门笑鸥。”
  他生长于武林世家,对于江湖中成名立万的人物,知道的本不算少,但这“西门笑鸥”
四字,对他却极为陌生,而此刻他连少女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更不知道她与此人之间究竟
有什么关系,但她必定识得此人,却是再无疑问的了。
  哪知这少女却突然转过头来,缓缓问道:“你认得他吗?”
  柳鹤亭摇了摇头,这少女立刻又接口问道:“你见过他吗?”
  柳鹤亭又摇了摇头,却见这少女竟幽幽长叹了一声,目光又自落到屋内,缓缓说道:
“我也没有见过他。”
  柳鹤亭不禁呆了一呆,心中暗奇!
  “你既未见过此人,却又怎地为此人如此伤心?”
  却见这少女又自幽幽一叹,将这只小瓶轻轻放回几上,伸手一理鬓脚,目光望着自己的
脚尖,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
  柳鹤亭原与这少女素昧平生,但经过这半日相处,却已对她生出情感,此刻见了她这种
如痴如呆、但却哀怨无比的神色,心中亦不禁为之大感怆然,默默地随着她走到门口,哪知
她却又突地回过头来,缓缓说道:“你去把那只瓶子拿来。”
  柳鹤亭口中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回去,拿起那只黑瓶,一个箭步窜到门口,这少女的一
双秋波,缓缓在瓶上移动一遍,柳鹤亭见了她这种哀怨的目光,忍不住叹息着道:“姑娘究
竟有何心事?不妨说给小可一听,只要我力量所及——”
  这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截断了他的话,却又幽幽叹道:“我没有什么别的事求你,只求
你替我把这个瓶子收起来,唉——我自己要做的事,我自己会去做的!”
  柳鹤亭又为之一愣,他不知道这少女自己不收起这只瓶子,却让他收起来是为了什么,
但是这少女哀怨的目光,哀怨的语声,却又使他无法拒绝,只是他心中本已紊乱不堪的思
潮,此刻就更加了几个化解不开的死结,他更不知这些疑云、死结,要到何时才能化解得
开。

第二章 绝地惊艳
  此刻这条地道左右两端的两扇门户,俱都是敞开着的,明亮的珠光,笔直地从门中照射
出来,使得这条本极阴森黝暗的地道,也变得颇为明亮,柳鹤亭站在门口,珠光将他的身形
长长地印在地上,他出神地望着手中的黑色小瓶,以及瓶上的“西门笑鸥”四字,心中突地
一动,立即忖道:“这些黑色小瓶之上,只只都刻有被害人的姓名籍贯,而那‘石观音’在
此问地已隐居多年,与这些武林人物绝不可能相识,她又怎会知道这些人的名子。除非是这
些人在临死之前,还被迫说出自己的名字来,但这似乎又不大可能。”
  他思路一转,觉得此事之中,似乎大有蹊跷之处,武林中的种种传说,也起了数分怀
疑,抬目望处,只见那翠装少女缓缓前行,已将走到地道分歧之处,心念又自一动,将瓶子
揣进怀里,大步赶了上去,沉声问道:“这栋房子里看来像是的确渺无人踪,以姑娘所见,
那‘石观音’走到哪里去了呢?多年来进入此间的武林人士,从未有一人生返,若说俱都是
被那‘石观音’一一杀死,那么你我此刻怎的见不到她的踪影,若说那‘石观音’根本不在
这里,那么,这武林豪士却又是被谁杀死的呢?”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使得这地道都响满了他说话的回声,而此刻话声虽了,回声却
未住,只听得地道中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似乎都在问这翠装少女:“……谁杀死的呢?谁
杀死的呢?”
  她缓缓停住脚步,缓缓回过头来,珠光辉映之中,只见她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目
光却更晶莹清澈了,就像方才悬在屋顶上的明珠一样,随着柳鹤亭的目光一转,突地幽幽长
叹了一声,轻轻说道:“我现在心乱得很,你若是有什么话要问我,等一会儿再说好吗?”
纤腰微扭,向右一折,便转入那条通向出口的地道。
  柳鹤亭神色之间,似乎愣了一愣,垂下头去,凝思起来……
  他是下决心要探出这间浓林密屋中的秘密,但直到此刻为止,他虽已将这密屋前前后后
搜索了一遍,此中的真相,却仍在十里雾中,他纵然寻得一些蛛丝马迹,只是这些断续的线
索,也像是浓雾中的萤光一佯、虚无缥缈得无从捉摸。
  他垂着头呆呆地沉思半晌,极力想从这浓雾中捕捉一些什么。
  哪知——
  地道出口之处突地传来那翠装少女的惊呼之声,这焦急而惊慌的呼声,使得柳鹤亭心神
一震,纵身掠了过去,目光抬处,他本已紧绷的心弦,便像是立刻被一柄锋利的刀剑斩断,
耳中“嗡”然一声,眼前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一道漆黑的大门,沉重地横亘在他面
前。
  原来那扇本已敞开的门户,此刻竟又紧紧地关住了,翠装少女正发狂似的在推动它,这
扇大门外面虽是金碧辉煌,里面却和四下的石壁一样,是一片丑恶的青灰色,连个门环、门
栓都没有。
  柳鹤亭大惊之下,一步掠到这翠装少女身前,急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口事?”
  在这扇门上慌乱地推动着的一双纤纤玉手,渐渐由慌乱而缓慢,由缓慢而停止,洁白的
手掌;停留在青灰的门叶上,又缓缓垂落;落到一片翠绿的衣衫下,而这双玉掌和这片衣衫
的主人,她的面色,一时苍白得有如她的手掌、一时却又青碧得有如她的衣裳。
  她失望地叹息了一声,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这门扉是谁关上的?怎么会开不开
了?”突地转回头,目光沉重地投向柳鹤亭,轻轻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我也不
知道!”
  柳鹤亭只见她目光中明媚的光彩,此刻已因恐惧而变得散乱无方
  他双足牢牢地站在地上,只觉得地底突地透出一股寒意,由脚心、腿般到他心里,使得
他忍不住要机伶伶打个寒哗,然后一言不发地横跨一步,那翠装少女侧身一让,他便代替了
她方才站着的位置。
  于是他的一双手掌,便也和她方才一样,在这扇门户上推动起来。
  从外表看来;他的一双手掌,动作是笨拙而缓慢的,其实这双手掌中,却已满含足以摧
石为粉的内家真力,他沉重地移动着他的手掌,前推、后吸、左牵、右拉,然后掌心一陷,
指尖一滑,口中猛地闷哼一声,掌心往外一推——
  只听“砰”地一声大震,地道石壁,似乎都被他满聚真力的这一掌,击得起了一阵轻微
的震动。
  但是,这两扇紧紧关着的门户,却仍和方才一样,丝毫没有变动,甚至连中间那一条门
缝,都没有被震开半分。
  他不禁大感失望地叹息一声,目光便也沉重地投向这翠装少女。
  两人目光相对,只听那“砰”地一震后的回声,渐弱渐消,然后,他们便像是各个都已
能听得见对方心跳的声音。
  柳鹤亭突地脱口道:“你的那柄剑呢?拿出来试试,也许能将这扇大门刺穿!”
  这少女低呼一声,道:“呀!我又忘了它了。”回手一抽,纤细的指尖,触到的却只是
空空的剑鞘,她面容立刻又随之一变,突又低呼道:“呀!我大概是把它忘记在……方才那
个床上了。”
  想到方才的情形,她语声不禁为之停顿了一下,她阵青阵白的面靥,也突然像加上了一
抹浅浅的红色。
  此时此刻,虽然他们是在这种神秘而危险的地方,虽然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对手是那么样
一个神秘而又危险的魔头,但是当方才在那房中的情景,自他们心头掠过的时候,他们的
心,仍不禁随之一荡。柳鹤亭再一次匆忙地避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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