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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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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有田等人终于超过了敌人的大队,抢先回到土门村,针对敌人的特点进行了一番紧急布置。
此时的隆平大满正率领着部队继续前进,他的心绪始终不能平静,微皱着眉头一直在思索。速度,速度太慢了。皇军的机动优势完全得不到发挥。靠两条腿行军,这对善于转移避战的敌人来说,可以非常从容地避开皇军的攻击。对此如果不能改善,捕捉敌人主力,进行决定性的战斗,就是很难完成的任务。
而敌人显然早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将道路挖得千疮百孔,以此来遏制皇军的机动和速度优势。皇军在数量上不占优势,装备水平和战斗素质虽然超过敌人,但很难有堂堂正正的作战机会。这样便愈发显得兵力不足,顾此失彼。
如果说铁路是大动脉的话,那么公路便是皇军的小血管,倚仗着大动脉的畅通,皇军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但小血管不通,皇军的实际控制便无法延伸到各地各处,也就给了抗日武装活动的空间。
没有好的交通运输,在敌人空室清野、破路拆堡,并配合游击战的情况下,皇军如出动扫荡的军队过大,则辎重运输困难,携带弹药粮食有限,一般只能维持五至七天便要收回;而出动较小的兵力,则有被敌人合围消灭的危险。
隆平大满暗自叹了口气,在此等道路条件下进行扫荡作战,倒更象是皇军的武装游行。声势很大,徒耗精力,收获甚微。
“轰隆!”地雷的轰鸣让隆平大满从思索中清醒过来,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警戒范围已经扩大了,身边是十几骑围护,虽然怕他恼怒,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但这样的保护措施应该算是很严密了。总不能把他这个指挥官用钢板隔起来吧,那还叫打仗吗?
“前面快到土门村了吧?”隆平大满虽然没来过这里,但地图是看熟了的,而且十里村刚刚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是的,阁下。”一个鬼子参谋凑过来,提醒道:“按照情报,那里住的支那人狡猾又狠毒,曾使皇军付出过不小的代价。而且——”
“而且那个支那神枪手,八路军所树立的什么,民兵英雄也住在那里。”隆平大满的眼睛眯了起来。
“哈依!”鬼子参谋重重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一个极卑鄙无耻的家伙,最擅长的便是躲在暗处偷袭。阁下,您还是要多加小心。不如——”
“不如什么?”隆平大满皱了皱眉,看到参谋瞄着自己的身上,立刻明白了。不,隆平大满在心里几乎立刻否决了参谋的建议。贪生怕死地改换装扮,在部下面前不仅丢脸,而且对于崇尚武士道的他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如果他能在千军万马中射杀我,那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隆平大满冷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军人的尊严,武士的荣誉,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哈依!阁下说的是。”鬼子参谋见主官不接受这种有些屈辱的建议,只能点头称是。
尽管隆平大满说得慷慨大义,但心理的影响还是不可避免,特别是岛田的死,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是不是暗中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是不是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在随着自己移动,在有些变暖的阳光下,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层次提升的狙击
太阳照射到的地方暖洋洋的,背荫处却还藏匿着残冬的冰寒。春风吹拂着光秃秃的树冠发出低沉的碎语,受惊的鸟儿的啾啾的叫声,在这春日里显得分外清晰。
孟有田眯起了眼睛,贪婪地谛听着春天的声响,嗅闻着春天的气味,目睹着春天的色彩。他的心愈加沉静,他的面容愈发端详,似乎已经沉醉其中。
我的这双手沾满了敌人的血,
但我并不请求上天原谅我的罪。
请保佑我在战场上有个完美的演出,
对我来说,这是光荣的布局。
我懂得冷静,思考,伪装我自己
这不是华丽的动静,
这是一种最冷静的反击。
你看不到我,找不到我,感觉不到我,躲在这并不是因为想逃脱,而是在瞄准你的一举一动,
清醒的板机,带十字的准星,
当你们群龙无首时,想找出我并不可能,像石头,像蝙蝠,像静止的瀑布,我在等待,这一刻,致命的一击。
……
孟有田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能闻到野草发芽的清新气味,甚至大地解冻的气息。在这绝杀之前,他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全然没有了杂乱之念——忘我。
“来了!鬼子来了!”负责观察的四秃子出声提醒。
孟有田的眼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其实不用四秃子提醒。因为枪声的缘故,他也知道敌人越来越近。他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但肯定不会短。浑身的精力开始加速流动,他的身体感觉象被洗过一般,舒服、轻盈、跃跃欲试;他的头脑清醒,感官灵敏,甚至连对面壕沟壁上一只小蚂蚁触角上的柄节都看得清楚。
“咋了?”四秃子感觉孟有田的精神状态有了很大变化。但又说不出变化在哪里,瞪大眼睛看着他。
孟有田淡淡一笑,轻轻活动了下手指。端起枪,从隐蔽处悄悄探出头来。
大道上人喊马嘶,扫荡的敌人走了过来。警戒距离扩展不少。而且不断向着可疑目标,以及有可能藏匿人的所在开枪射击。但这对孟有田几乎没有影响,敌人不可能排成一个大方阵,把五百多米的范围都覆盖上。
孟有田隐蔽得很好,头上顶着的破布又有枯草,又有泥土,枪上也缠了布条,与田野几乎混成一体,在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无法分辨出区别。
骑马的隆平大满出现了,周围有骑兵围护。时而露出部分身躯,时而被人遮住。
从斜向的角度几乎走到与孟有田的狙击阵地平行,孟有田没有找到机会。他的脑袋急速转动着,眼睛慢慢眯了起来。然后伸手轻轻拉开枪栓,手动换上一枚尖头弹。
谁说三八枪子弹的杀伤力小。那得看打在什么部位。在身体上一枪两洞,或许不致命,但打在头脸部,想活会很困难吧?
隆平大满再次出现,孟有田立刻锁定住了他的头部。虽然很快又有人将他挡住,但孟有田已经计算好目标前进的速度。枪口缓缓移动着,手指放在了板机上。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当然,你也要具备这种能力,否则机会到了你手里,也有可能白白浪费。
孟有田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虽然在慢慢移动,但他的手极端定,肩极稳定,腰极稳定,从后面看去,仿佛一座雕塑,只有底座在轻轻转动。
目标再次露了出来,孟有田迅速地微调了一下,轻轻扣动了板机。很好,正是在两次心跳之间发出的一枪。也就是说,他在击发的时候,他的身体几乎是完全静止的。
子弹沿着平直的弹道疾速飞出,按照它的速度,直到击中目标后,枪声才会传到耳中。
凡事都可能有意外,孟有田想到了,所以才换成了穿透力强的、未加工过的子弹。因为他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当然这一次机会是指狙杀隆平大满而言。
一个鬼子骑兵几乎就在孟有田击发后移动了下位置,虽然很微小,但却挡住了隆平大满。
子弹激射而至,穿透了这个鬼子骑兵的脖子,产生了翻滚,也就出现稍许的误差,从侧后方打在了隆平大满的耳际腮旁。血肉迸溅中,隆平大满的下颌骨被瞬间击碎,他哼都没哼一声,便昏了过去,向马下侧栽。
“啪勾!”此时枪声才传进了敌人的耳朵,却混杂在敌人警戒射击的枪声中。
土门村已经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但突然的变故令鬼子慌乱起来。最高指挥官莫名其妙地遭到了袭击,满脸血肉模糊,但袭击者却未露形迹。
“阁下,隆平阁下。”几个鬼子围着隆平大满,焦急地呼唤着,卫生兵忙三火四地奔了过来,进行紧急抢救。
枪声猛烈起来,子弹在空中乱飞,发出尖啸之声。鬼子没有发现袭击者,但可以肯定袭击者就在周围。步枪,机枪,掷弹筒,泄愤式的报复并不能对已经隐蔽起来的孟有田有丝毫的损伤。
打死了吗?这个念头在孟有田脑中刚浮起,便被他抛到一旁。现在考虑的不是以前,而是现在和以后。死了自然好,不死算他运气。他和四秃子、魏青山蹲在黑暗的壕沟里,等待着再次出击的机会。
“隆平阁下的伤势很严重,需要尽快进行手术。”卫生兵几乎将隆平大满的脸包成了木乃伊,向着周围的几个军官报告着情况。
接连两名最高主官被袭击,这使日本鬼子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意见分歧。继续前进,那河野浩二的爱将隆平大满怎么办?就地手术,这样的伤势恐怕没人能够胜任;退回去,既定的作战计划半途而废,就相当于违命;分出一部分人马,护送隆平大满回县城,其他人马继续前进?嗯,这倒是个两面都照顾到的办法,可该派多少人护送呢?少了怕遭袭击,多了又影响到以后的作战。
“发电报请示吧!”鬼子参谋有些无奈地建议道。
几个日本军官连连点头,这是个好办法,谁也不用担责任,一切唯上命是从。
先头的伪军部队开始向土门村发起了进攻,开端不一样,但结果却相同。直到他们深入了村子,地道、房屋中的民兵在强子等人的指挥下,才开始发动了反击。
将敌人放进来,再依托各种夹壁墙、地道、掩体,对其进行猛烈的打击。这是临时改变的作战计划,而敌人在村子里,便会使其火炮因为投鼠忌器而失去了大半的威力。
繁密的枪声夹杂着剧烈的爆炸,翻卷的火舌交织着升腾的烟柱,漫漫烟尘纠结成了一面大网,覆压在土门村上空,连正午的阳光几乎都无法流泄下来,阴沉沉的一片混沌……
进入村子里的皇协军遭到了比十里村更顽强、更阴险的打击,各种地雷令人防不胜防,暗藏的火力点不时喷出死亡火焰,射出仇恨的子弹。皇协军躲没处躲,藏没处藏,遗尸遍地,狼狈地退了出去。
猛烈的炮火暴雨般倾泻下来,烈火挟着浓烟,覆盖住了令敌人又恨又怕的村子。
孟有田从另一处隐蔽点探出头来,村子里烟火升腾,硝烟弥漫,家园在战火中颤抖,这反倒更激起了他的斗志。
“啪勾!”枪声响起,大路上的一名鬼子军官正望着土门村发出狞笑,但转瞬间狞笑便随着脑袋的爆裂而消失不见。
“敌人在那面!”一个鬼子指着子弹射来的大概方向嘶声嚎叫着,指引着愤怒的火力进行报复,一群鬼子跑下大路,在野地里向前边射击边搜索。
嗯,老子就在这。孟有田冷冷地推弹上膛,瞄准鬼子继续击发。三枪三中,鬼子找到了目标,子弹集中过来,掩护着步兵向前冲去。
孟有田蹲下身子,魏青山将顶盖盖上,在蒙着红布的手电照亮下,三个人沿着曲折的壕沟迅速移动。
“轰!”一股黑烟在田野中腾起,两个鬼子应声倒在地上,痛嚎着翻滚不已。
“呯!”诡异的枪响后,一个鬼子单腿蹦了几下,抱着被射穿的脚板坐在地上惨叫。
“通!”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弹出地面,猛烈爆炸,碎石、铁片、陶瓷片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带来了一片死伤。
陷阱,陷阱,赶来捕杀袭击者的鬼子不断遭到各式各样的暗算,倒在这片散发着春天气息的田野里。解冻的大地贪婪地吸吮着侵略者的鲜血,没有融化净的残雪也绽开了红色的笑脸。
孟有田象地鼠一样又悄悄露出头,趁着鬼子的注意力集中于他原来的藏身地,再次狙杀着鬼子,引逗着这些人形野兽来踩布置好的陷阱。
“轰!”一股黑烟腾起,几颗手榴弹飞到空中左一颗,右一颗地炸开来,金属碎片在空中飞舞,横扫着惊恐的鬼子兵。
“啊!”一个奔跑的鬼子惊呼着双手一举,整个人从地面消失,陷阱里传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声惨叫。
。……
第一百三十六章 铩羽而走
支那人是鼹鼠吗,他们到底挖了多少藏身洞?还是会忍者的地遁术,能从地下穿来穿去?
几个鬼子军官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田野里这场不断付出死伤的捕杀,帝国士兵狼奔豕突,拖着不断被泥土加重的脚步,象一群被戏耍的傻瓜。
枪声混杂,也分不清是袭击者发出的,还是帝国士兵发出的,但不断的伤亡却是眼见的事实。地雷、陷阱,还有那诡异的穿脚枪,一个个战斗素质高超,作战英勇的帝国士兵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倒了下去。
“敌人把地道挖到了野外?”一个鬼子参谋举着望远镜,忽左忽右地试图寻找袭击者,猜测着说道:“袭击者不应该太多,只不过是几个枪法不错的家伙。”
他的望远镜突然定住了,在那里,袭击者在那里。但是,他已经来不及说出来了。一颗子弹挟着仇恨飞了过来,击碎了望远镜的镜片,射进了这个鬼子参谋的脑袋,先是爆裂了他的左眼球,接着头也不回地蹿入了他的颅内,在里面做着自由翻滚,将脑子搅成了一锅糟豆腐之后,在鬼子后脑为自己打开了一个告别的大血洞,宣告了此次旅行的结束。
是的,袭击者不多,但枪法并不是不错而已,而是精准而诡秘。鬼子参谋用血淋淋的死亡向同僚证明着自己的结论。
太狂妄了,太藐视皇军了,鬼子军官简直要把胸膛气炸。他们咬牙切齿地骂着,增加着搜索的士兵。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一定要把袭击者从地里掏出来,然后一刀一刀地砍死。
陷阱还在不时地让鬼子付出代价,但袭击者却似乎再也不露面儿了,鬼子的希望无奈地化成了失落。
孟有田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狙杀了好几个鬼子,成功地激怒了他们,让他们和陷阱去较量吧!趁着鬼子还没有钻进来。三个人在黑暗的壕沟里曲折前进,向村子里潜行而去。
前面亮起了灯光,那是前来接应他们的民兵。简短说了几句。孟有田他们继续前进,几个民兵开始布雷,并做好标记。防止鬼子同样通过壕沟钻进村子的地道网。
头顶传来沉闷的爆炸,泥土灰尘不断掉落下来,提醒孟有田等人,他们已经进了村子。钻过一个横洞,又爬过两个翻口,他们进入了地道的腹地。三个民兵在里面坐着,看见孟有田等人,欢喜地打着招呼。
经历过毁家之难的人们已经不太在意外面房屋的倒塌,或者说已经想通了,既然挡不住敌人的破坏。那就用敌人的血和命来补偿。只要人没事儿,房子倒了可以再盖,家什烧了可以再造。
不一会儿,不知道从什么方向传过来一种细细的嘤嘤的声音,“炮击刚停。敌人在集合,看样子不准备继续进攻了,可大家先不要动。”
这声音不知道是从地下发出来,还是从地上面发出来,好象是从云端上来的,又象是一种无线电广播。
孟有田想了想。起身沿着地道向前走去。他要到指挥室去,在那里能了解更详细的情况。敌人难道真的要放弃进攻?是不是自己的狙击起到了作用?这些疑问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
“职等轻估敌情,虑事多有不周,措置亦复失当,致为敌所乘,谨此谢罪……进入匪区,如陷泥沼,不仅道路破坏严重,且地雷密布,使我军前进缓慢,时刻有如临深渊,防不胜防之感。敌之神枪手行踪诡秘,藏身之处似在地下,难以准确测知。岛田中队长遇袭殉职,隆平指挥官重伤昏迷,急需手术救治。我军正在土门村附近搜杀残敌,如何行动,请木村阁下、河野阁下指示。”
木村啪的一声将电报拍在桌子上,脖子上的青筋暴露,他被深深的激怒了,大声吼道:“命令他们,继续搜杀,一定要将卑鄙无耻的敌人杀光。”
河野浩二用目光制止了要出去传达命令的参谋,沉吟了一下,说道:“木村君,既定的作战计划必须要执行,为了对付一些零散的支那匪徒,而将大部队滞留,岂不是因小失大?”
木村犹豫了一下,电报中的含意虽然模糊,但要表达的真实意思他当然也读出来了。如临深渊,防不胜防,地雷密布,行踪诡秘,难以测知,这些都说明了部队的无奈和无措;而重伤昏迷,急需手术,又暗示着救人要紧。毕竟隆平大满是河野的爱将,撇开他的安危,自己是不太好说这个话的。
“我们还缺乏对付地雷、地道的手段。”河野浩二在地上兜了一个圈,缓缓说道:“最主要的还是思想上的转变,虽然我再三说过战斗的模式已经转变,但习惯于正规作战的帝**官显然还没有从内心里认同,并且也没有掌握适应变化的战术方法。嗯,现在说这个并没有实际意义。贯彻作战计划,不为宵小所扰,才是当务之急。至于隆平,作为一个军人,不应该因为他的原因而改变既定的军事计划。”
木村微微松了口气,这话从河野口中说出,自然好办了。他有些犹豫地说道:“难道就这么放过那些杀害帝**官的支那人?”
河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冷笑道:“我预料,这将是一场长期的战斗,交通运输,密探情报,进攻方式,这都是需要仔细考虑,认真学习,逐步改进的。敌人的游击避战,使皇军难以在一次两次的军事行动中取得决定性的战果。肃正作战,治安肃正,肃正建设,不仅是单纯军事上的,还包括政治、经济、思想文化等各个方面。”
木村点了点头,他不太想听河野的分析,他是比较纯粹的军人,只关心军事上的行动。既然河野已经开口了,他便向参谋重新下达了命令。
炮击停止了,敌人集结起来,重新沿着大路前进。土门村大半个村子被摧毁,黑烟升腾,火焰闪动,但敌人已经在这里流了太多的血,它已经足以骄傲地藐视敌人,而敌人投向这里的目光却充满了怨恨和惊悸。
第一百三十七章 厌倦之心
鬼子的大扫荡象一场暴风,吹动了似乎平静的水面,使水下的沉渣泛起;又象一个熔炉,真金假金露出了本色。
用中国的一句古话来讲,那就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假如处在一个安定的和平时期,是很难分辨出一个人的人品高低。因为奸臣可以用花言巧语遮掩其奸行,坏人也可以随时为自己带上一副伪善的面具。所以,只有在艰难的时势,才会构成对人们信念与气节的考验。
河野浩二先期在邢台县的拉拢和收买工作收到了效果,在日军的攻势压力下,一些观望犹豫的武装势力纷纷投降,充当了可耻的汉奸卖国贼。周国权、张玉新这些有身家的一方豪强不出所料,率先投靠了日本人。越富有,越容易当汉奸,虽然偏激,但也不无道理。
“日月辉于外,其贼在于内。”一部抗战史是中华民族的脊梁在烈火中煎熬锻就的过程,也是清洗自身肌体毒素、腐朽的过程。只不过,这个过程沉痛压抑得令人艰于呼吸。
太阳黯淡下来,自然界的颜色慢慢褪去,潮湿的树丛缄默无声,仿佛在悄悄的哭。树木深处,一只孤单的鸟怯生生的叫着,好象在呜咽。
柳无双蹲在树下,看着手里烟头上的那点小光亮,忽然,刚强的硬汉子再也压不住他那沉痛、悔恨的感到情,就象闸门挡不住的洪水那样,烫脸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带着柳凤走上了这条在拼杀中求生的路。如果不是他被报复的怒火烧得失去理智,如果不是他为了那可怜的丢了的面子,如果不是他疯了似的要追赶逃跑的岳培坤……哪怕只有一个如果没有变成现实,他唯一的女儿柳凤也不会遭到这样的重伤。
想着躺在教堂里面生死未卜的女儿,柳无双越想越悔,越恨,他狠狠地吸那支烟。越不爱吸越要吸。把烟吸完,他手抱着头,用力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口中与心中都在发辣,要狂喊一声,把心中的血都喷出去才痛快。
悔得深。恨得痛,想得多,柳无双现在才多少明白了柳凤为何会喜欢那个瘸腿的、有两个老婆的男人了。他给了她发号施令的威严,教了她骑马驰骋的本事,唯独没有让她过上一个女人应该有的生活。别人怕她,惧她,不把她当女人看,也就近而远之;只有孟有田用一颗平等相待的心,用异性的正常相处唤起了柳凤压抑住心中的热情。
如果是别家的女儿,到了这个年龄。早就嫁为人妇,可能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而柳凤还戴着他给予的冷严的假面具在骑马冲杀,该得到的温存和爱,因此而离她远去。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些,为什么要在快失去女儿的时候才悔恨自己的行为?与柳凤相比。自己的报仇,自己的面子,哪怕是自己这条命,又算个屁。
吱的一声,远处的房门开了,透出光亮。柳无双抹了把脸。匆匆地跑了进去。麦克戴着口罩走了出来,柳无双抢到跟前,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不是说不出,而是他不敢问,他承受不了那种打击。
“唔!”麦克摘下口罩,沉吟了一下,柳无双的心骤然沉入了深渊,几乎站立不住。
“伤者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麦克摇了摇头,很惋惜地说道:“但是她的左眼没有保住。很抱歉,我已经尽力了。”
“只,只是左眼没了?”柳无双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我姑娘还活着?”
“是的,柳姑娘的生命应该没有问题,她的体质很好……”麦克还要继续说,柳无双已经听不下去了,冲进了屋子。
柳凤脸色苍白地躺在里屋的床上,半边脸被绷带包裹,麻药劲儿还没过去,她睡得很安静。
柳无双凝视着自己的女儿,他有多少话要说,那些话都沉重地压在心里。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眼睛一瞬也未离开,似乎害怕眨眼间,柳凤便会离他而去,在世间留下他这个老头子,让他在孤独和懊悔中度过。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柳凤露在被外的手背,只有这种真实的触碰才能让他稍有安慰。女儿还活着,感谢老天,给了他补偿的机会。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有女儿陪在身边,看着她嫁人,再抱一抱呱呱坠地的外孙或外孙女,那才是幸福,那才是满足。
柳无双看得专注,想得入神,连肖广和来到身后都没有觉察。
肖广和同样用爱怜的目光注视着柳凤,绷带上的血迹让他觉得揪心似的痛。柳无双没有他想得远,他更担心的是柳凤醒来,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只眼睛,会怎样的伤心难过。女人,没有不重视自己的容貌的,瞎了一只眼,基本上等于毁容,心理上的打击比上的伤痛要沉重百倍。
“大哥。”许久之后,肖广和轻声唤道。
嗯,柳无双先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才缓缓回过头,看清是肖广和后,轻轻点了点头。
老大迟钝了,老大似乎一下子变老了。肖广和心中浮起更大的酸楚,低声说道:“八路军派了人来,请咱们暂时进他们的地盘休整。现在鬼子正得势,再加上周国权、张玉新、岳培坤这些狗腿子,咱们的处境很危险。”
“凤儿这个样子——”柳无双担心地摇了摇头。
肖广和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刚才问过那个洋大夫了,他说可以用担架抬着阿凤。八路军那边有野战医院,可以继续治疗。”
柳无双轻抚着额头,这时他感到很累。身为九龙堂的老大,他不仅要考虑到女儿,还要照顾到其他弟兄。一瞬间,他突然感到心灰意冷,感到极度的厌倦。
“好吧,咱们就先暂避一下。”柳无双沉声说道:“四弟,哥哥这心里乱得很,堂里的大事小情就麻烦你处置了。”
“大哥你放心吧!”肖广和无声地叹了口气,留恋地再次看了看柳凤,转身走了出去。
……
春天降临得很突然,刚有一丝春意,气候马上就变暖了。混浊的小溪闪着亮光,向前奔流,遇到石块的阻拦,便发起怒来,喷出一团团的白沫,把木屑和杂物冲得滴溜溜直打转儿。
光裸、潮湿、温暖的土地从雪衣下袒露出来,休养了一个冬天,现在正饱含着新鲜的汁液,散布着清新惬意而又浓郁醉人的春天气息。
耕地里,孟有田掌耧,谷雨牵牛,正在忙着耕种。
“谷雨,你把牛不牵好,掌耧的挣死也耧不端!要把牛牵好,得把牛鼻子上的铁环抓紧,眼往前瞅,脚踏犁沟,与牛同步。”孟有田用袖子擦了把汗,不满的对谷雨说道。
“有田哥,俺干得挺认真吗!”谷雨嘻皮笑脸的回头做了个鬼脸儿,“别说,别说,俺知道了,这是给自己耕田打粮,可不是给地主当长工的时候,胡地付。”
“臭小子,啥都知道,就是不好好玩活儿。”孟有田哭笑不得地翻了翻眼睛,教训道:“小孩子没受过挫磨,光想着出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要脚踏实地,种地简单哪,那可是大学问哩!”
“明白,明白。”谷雨连连点头。
孟有田却看出这小子心不在焉,知道此时自己的说教就象一个老和尚在教训下山回来、俗心荡漾的小和尚。
年轻人的心啊,你想开一扇小窗,他却偏要敞开道大门。平平淡淡才是真,平平安安才是福,谷雨当然不能理解孟有田的心境。能看破它的人是需要经历一次次心灵上的震撼与冲击,经历一场场悲欢离别,才能剪去三千烦恼丝,远离尘世烦恼忧欢,把拥有的和企图拥有的统统抛弃,安心过着那平淡甚至是枯燥乏味的生活。
“有田哥,你想不想看那轰隆隆跑的火车,你想不想看在大河上的帆船?还有什么电灯……”谷雨突然很期盼地问道:“多带劲儿,看部队上的人,走得远,见识也广。”
孟有田暗自叹了口气,故意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说道:“那有什么可看的,等打跑了鬼子,消消停停地走走看看,那才带劲儿。部队上的,你以为他们愿意意走得远哪,还不是被鬼子追的。”
“打跑鬼子,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呀?”谷雨撇了撇嘴。
“猴年马月倒不至于,俺算着,顶多五六年,鬼子也就完蛋了。”孟有田停下了脚步,望着大路上奔驰过来的几匹战马。
“你又不是神仙,还能掐会算?”谷雨不相信,但目光也移了过去。
“好象是大官哩?”孟有田的眼力极好,为了确认,他还是掏出了望远镜。
几个骑士也看见了孟有田和谷雨,其中一个官长模样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减慢了速度,慢慢停了下来。嗯,确实够稀奇,耕地的民兵竟然有望远镜。
“在招呼咱们呢!”谷雨羡慕地望着部队上的人,不等孟有田答应,便扔下耕牛跑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难言的悲痛
唉,孟有田看着谷雨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光想着进部队这好那好,却不知道当兵的艰辛和危险。这是一只不知深浅的小牛犊,想用自己的犄角去闯世界,他的心中充满了快乐和新奇,还带着一丝丝兴奋和恐惧。
不一会儿,谷雨又蹦跳着跑了回来,满脸喜色地招呼道:“有田哥,是傅团长哩,快,快去见见。”
孟有田翻了翻眼睛,傅团,副团,老也转不了正,装啥牛哩?俺是啥人,想见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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