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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养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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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每一处,可不都有长安么!
长安却道:“我自进了顾府,就一直在顾少爷身边做事,从没有念过书上过学,也不曾学过画画的技艺。”这话说得很有些模棱两可。他进了顾府后,为了不引人注意,除了必要学习的拳脚功夫,其他一切都再没有碰过了。可在进顾府之前,他可学了不少啊。但是,这话他却不能对林泽吐实。
林泽细细地看了看长安的神色,半点也没有撒谎的痕迹,心里已信了大半。只是手里这幅画,说到底实在闹心。少不得,语气里有些烦躁:“那这幅画是何人所作?又为何在你这里?”
“这……”他总不能说,这是顾致远少爷见小主子你睡容可人,才一时情难自禁作出的画吧?!
林泽一看他有些支吾的样子,心头一凛。难道是顾致远画的?若是顾致远画的,长安身为顾致远的旧仆,怎么可以出卖旧主呢。虽然,这并不能算是出卖。想了想,林泽转而问道:“你以前在顾家做事,清……顾少爷可爱丹青?”
“顾大人对顾少爷极为看重,很小的时候已经延请名师为顾少爷启蒙,顾少爷对丹青也有独到见解,许多人都赞不绝口呢。”
林泽听了,已经明白这幅画是出自谁的手笔了,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后,才道:“拿下去撕了罢,我不想再看到它。”也不想管这幅画既然出自顾致远的手笔,为何却在长安的屋内发现。
长安便拿着画退下,留林泽一人坐在那里发呆。等回了房内,长安才长吁了一口气,叹道:幸好我早一步把画送去了主子那里,这幅不过是他后来临摹的而已。虽然小主子这次是没一怒而起毁了画,但是说不得那幅真迹在此,小主子会改变心意。一想到小主子那双清亮的眼睛含着怒意的样子,长安缩了缩肩膀。
主子说,小主子的性格一定是非常细腻的,所以想要得到小主子的信任,就要先暴露一点破绽。所以,他临摹了顾致远的那幅画,假意放在屋里等小主子发现,果然……
看了看手里这幅连颜色都不曾上的画,长安动了动手指,还是把画按林泽的心意烧毁了。毕竟,这是小主子的心意嘛!
第十七章
却说冬日将过一半之时,沈愈与林如海谈及林泽功课,不由地叹道:“令郎聪明伶俐,合该好生教导方不有失他的天分。况他性情最是温和有礼,进退有度也是大有如海兄家风,只可惜,我不日要上京城,恐日后不能再多加教导他了。”
林如海微微一惊,忙问道:“先生怎么突然要去京城,此前竟没有听闻。”
沈愈便笑道:“原是我堂兄今冬旧疾又犯了,书院之中若无院长岂不是要乱。故而请我去暂代一些时候,我也不好推辞。”又叹道:“只是我那堂兄心中怕已打定了主意,要留我在京城了。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令郎。”
“先生说的哪里话,必能再见的。”林如海说着,心里却想到那蔚阳书院的院长不知道来信探过多少次沈愈的口风,都是想让他回蔚阳书院教书管事,一番兄弟情义就是他一个外人看来也很感动,何况沈愈。想来,若不是沈愈心性散淡,又兼之舍不得林泽这样的好苗子,恐怕早就回去了,哪里会留到现在。
这样一想,林如海不免有些可惜。林泽正是稚龄入学之时,若得沈愈这样的名师教导,自然大有裨益。虽然他能为林泽看顾功课,终究不能长此以往。如今沈愈要离开扬州去京都,此去一别,恐难再见了。
“如海兄,我倒有一句话要说。”沈愈轻轻地笑了笑,“不若让令郎同我一道去京都罢。”见林如海神色一怔就要说话,沈愈连忙摆了摆手,“如海兄也不必担忧,令郎天资聪颖,正该多见见世面。倘或一味死读书,反而耽误了他。如海兄,你想一想罢。”
林如海垂头一会儿,半刻后低叹一声:“也罢,既然先生看重他,我自没有话说。只是,我在此却要求先生一件事。”说着,林如海正了神色,看向沈愈的目光竟带了几分祈求,“我知道先生和那人有牵扯不尽的关系,只是我这孩子……”说着,神色越发凄然,恍惚道:“他既是我的长子,再不会变的。如今京中局势表面看着虽稳了,然而那太平盛世下的暗流仍旧叫人心惊。我只求先生,万万别叫泽儿遇见了那些人。”
沈愈听罢,心里已经明了。他沈家,一门翰林清流,又兼之蔚阳书院历代院长皆出自沈家,其影响自然深远。与前朝后宫的联系,不可谓不紧密。只是,沈家一门清贵,却从不参与**,故而在当年的夺位之争中得以保全。眼下见林如海神色凄楚,想到林泽越来越清婉的相貌,心里不由地低叹一声,那孩子,越发地和那人像了。
“如海兄放心罢,我自晓得的。”
二人话毕,举杯相饮。又说了许多如今盐政上的种种弊利和盐商的私下龌龊,沈愈博学多才,又对时政眼光独到,言谈间往往一针见血,其言对林如海大有帮助。
却说,这二人因定下了林泽要随去京都的事宜,心中自然万事放下。却不知,林如海叫一个小厮往二门去通知了林泽,嘱咐他收拾好行装好随时动身时,却因黛玉正在林泽这里看书,一时这话被黛玉听见了,小小年纪的黛玉哪里肯依,只含着泪就要往贾敏屋里去。
林泽忙拦住了黛玉,又使了个眼色,让白术、白芨带了其他的小丫头们出去守着,屋内只留白果和白芍服侍。见黛玉眼眶里泪水莹然,林泽心中大为怜惜。
他这一世自打来了林家,心中早已把林如海夫妇当成自己的父母,当年贾敏怀着黛玉时,他也是常常侍奉在贾敏膝下,一心盼着这个妹妹出生。待得黛玉一落胎胞,贾敏身子渐弱,林如海大半心神都要放在结发妻子身上,唯有林泽一面顾全母亲,一面又事必躬亲地顾念着黛玉。这却都是赘言,然正因往昔兄妹二人相依相守有如一母同胞一般,今黛玉闻见林泽竟要去京都,心中难过只难以言说。
林泽拉住黛玉的小手,微笑着道:“玉儿怎地突然哭了,可是哥哥不好,惹你生气了?”见黛玉泪水盈眶,却紧抿着一双嫣红的唇瓣不说话,林泽便执着她的小手往自己脸上来,正要打时,却察觉到手心里那只小手忽然用上了力道。
耳边听见黛玉带着哭腔道:“我不舍哥哥离去,哥哥你只陪着玉儿好不好?”说着,便使劲抱住林泽的腰间。
林泽年岁虽不大,然而身量却比黛玉足足高了一个半头。此刻黛玉娇娇软软的身子伏在林泽怀里,哭得泪珠滚滚,不一时,便将林泽胸前的那一片锦缎给湿了透。林泽抚了抚黛玉的鬓发,见她哭得狠了,喘息渐重,心头一凛,轻轻地拉开了黛玉。
黛玉被林泽轻轻拉开,脸上却顾不得哭得一片涨红,只含着哭音仍道:“哥哥是不是厌了玉儿?玉儿日后再不淘气了,哥哥……哥哥!”
林泽被黛玉这一哭,心里大为心疼,只好蹲下身去看黛玉红通通的眼睛,伸手揩去黛玉眼角垂垂欲落的一滴泪珠,握在手心里只觉得烫的很。便放柔了声音道:“玉儿别哭了,我只去京城极短的时日就要回来的。这儿是我的家,我怎么会不要呢。”又轻声安抚道:“玉儿是我的妹妹,我疼爱还来不及,哪有厌弃的。你这小淘气,净日里只拿话来堵我。”说着,便伸出手轻轻地刮了刮黛玉的鼻尖,见黛玉脸颊飞上一抹晕红,心里已放了一半的心。
黛玉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双手拉着林泽的袖口撒娇道:“哥哥带了玉儿一道去罢,玉儿听话得很,人又一点点大,装在车里船上轿子中,都很轻的,哥哥就允了罢。”
若不是时机不对,林泽真的会笑出声来。见黛玉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清澈的瞳仁里满是坚持,只好硬下心肠:“玉儿又胡闹了。”见黛玉咬了下唇一副要哭的模样,林泽忙抱住她道:“若不是先生要去京都,谁还去呢!我又不是游山玩水的,去京都必是先生为我考量,要教导我功课才让我一道儿去的。你去了,我却忙着功课学习,哪里顾得上。”说着,又摸了摸黛玉哭得滚烫的脸颊,笑道:“何况,我们玉儿这样好看的女孩子,正该养在深闺才对。怎好和我一同风餐露宿抛头露面的?”
“哥哥……”
“撒娇也无用。”见黛玉拖长了声音,可眼中的泪水终究被劝退了下去,林泽长吁了一口气,不由地被这撒娇的小人给逗笑了。“你这样,被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我要一去不回的呢。”说罢,又想了想,如今已是往冬天里过的了,想必今年不一定能赶得及回来过年。但是,又想到黛玉的生辰还有大几个月也就到了,便笑道:“我只应承你,纵使我年底不能回来,你生辰,我却一定回来的。”
“哥哥说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何曾骗过你。”又笑着摸了摸黛玉的发鬓,见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才转头对白果、白芍道:“你们自去收拾我的衣物,我且先带了姑娘去太太那里回话。”
白果、白芍忙应下了。待得林泽带着黛玉往贾敏那处去,才站起身对视一眼,不由地生出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白芍笑道:“姐姐是大爷身边最得用的可人儿,如今大爷要往京城里去了,自然少不得姐姐服侍。可惜我却没有这个福分,大爷却很不必我来服侍呢。”
这话说得又酸又涩,白果听了心里只发笑。她也曾因自小服侍大爷而想过这些个,只是自打那一次被大爷冷喝了一顿,这心思自然也一并收了起来,再没有想过了。如今听得白芍阴阳怪气地说着话,又见白芍眉眼间的神色,想必也存了这么一段心思,只想着:我和她自幼一起服侍大爷,我是外头买来的丫头,她却是府中的家生子。论得用,却是她比我得用得多。我虽也想过这样的心思,只是如今已经淡了,何况大爷年纪尚小,她年纪也不过和我一般大小罢了,如何这么着急了。又想着:我和她服侍大爷也是一场情分了,不如提醒她一二,免得日后被大爷发现了这些心思又要挨训。
白果便轻轻地笑了笑,只道:“你也不必说这些,大爷如今出远门,太太必是要选了放心妥帖的人跟着才好。”见白芍听了这话,眼中有些得色,便劝道:“你也别净日里想这些,大爷才多大呢,你就存着这一段风流,若叫大爷或太太知道了,少不得也得挨一顿。”
白芍听罢,脸色一变。她如今虚长了林泽二三岁,模样标致又做事体贴。素日里在林泽院中当差,就是太太那里三等的丫鬟还要叫她一声姑娘,二等的丫鬟里年纪小些的还要称她一声姐姐。她早把自己当成了林泽院里半个主子,如今听白果这样一说,心里哪里肯依,只横眉竖目地就要发作起来。
第十八章
那白芍原是家生子里头模样最好的,又从小就被挑来在林泽院中侍候,心里自然得意非常。可没多久,嬷嬷又在外头买了好些个丫头,俱是模样性情很出挑的,又温柔体贴不输别人。一时,院里头当差的丫头子们就换了好一批。
白芍先还怕自己也被挤了出去,却没想到太太另吩咐了嬷嬷,说大爷年纪还小,身边若没有老成持重的嬷嬷很不成规矩。因把院中的小丫头子们都往上升了一等,却不让近身服侍。只捡着那年纪和大爷相当的,或同岁,或大上二三岁的,又看她们之中模样干净周整,性情妥帖细致的,才留下做二等丫鬟。
想来,她那时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正该玩嬉戏,却被冠上了二等丫鬟的名头,少不得收敛了性情,只一心和嬷嬷面前学规矩。心里也想着,再往后,大爷难不成还用着这些老嬷嬷不成,自然是她们这些好模样好性情的丫鬟该出头了。白芍心里打算得正好,可就在嬷嬷不时夸赞她的当口,就有一个外头买来的丫头要了她的强。
这两个丫头一个牙尖嘴利,一个圆滑嘴乖,模样又都是不相上下的。唯一区别的,不过是一个是府里家生的丫头,一个是外头买来的丫头罢了。可白芍心里却不服气的很,就是到了后来她拼命挤上了一等丫鬟的行列,也不服极了。
然而终究这些年来,嬷嬷教的规矩白芍一日也不曾落下。在和白果日夜相处之中,未必见得有多少情绪显在脸上,只是今日见大爷要出门远行,虽说不是不回来的,可带出去的丫鬟必是大爷心里头第一得用的人,哪里还憋得住。
又听得白果这么轻飘飘的一声劝,白芍禁不住冷笑一声,“倒是我眼皮子浅,终究连这些也不知道了。”见白果脸上神色淡淡的,白芍横眉竖目地叉住腰,“你自是大爷身边第一得用的人,我们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偏你是个好的,我们却处处也不如你。哪一日,等你飞上了枝头,我们还有跪下来叫你奶奶的日子在后头呢!”
外间正在收拾茶碗的白术和白芨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由地有些害怕。她们原就样样儿都落了白果和白芍一步,性子又软绵不曾和谁争过口角。在林泽这屋里也服侍了几年,要说这是最体面的差事也不为过。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大爷的性子最温和的呢,待她们真是再好没有的了。况她们四人一处做事又一起被提拔上来的,彼此之间和气倒不曾伤过,如今见白芍一张俏脸满是怒色,指着鼻子就和白果骂上了,心里怕得很,却不敢去拦。
白果好心劝她,谁知言辞失当,反而让白芍一口气冲了上来。嘴里的话越发没了规矩,听着竟是把那起子不该有的心思也渐翻上来了。心里不由地大急,一张小脸也涨得通红却不敢再说话,就怕把白芍气急了说出别的来。
这原是白果的玲珑心思,可白芍哪里肯领她的情。见白果一声不吭脸上通红,眼底怒意更甚。只想着: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外头买来的,在府里样样儿都要了我的强不说,如今被我说中了,不作分辨反而不知羞地红了脸!一时又想到,大爷那样的长相那样的性情,不说是府里的大爷,就是平凡的身份也让人扒着,偏看重这蹄子!便冷笑道:“你也不用委屈,这样遮遮掩掩不说话是要做什么?莫不是等着大爷回来了,还要去大爷面前告我不成?”
白果还不及说话,外间便有一个院里喂鸟的小丫头溜进来,见白果和白芍站在内间,便悄声对白术道:“好姐姐,我来和你借针线呢,你可有了?”
不等白术开口,那边白芍就掀了隔间的帘子,瞪着一双杏眼骂道:“没长眼睛的下作小娼妇,净日里做那不要脸皮子的事情只打量我不知道呢。也不想想,这屋里哪一根针挪了地方我也清楚得很,整日里下流狐媚子地作态,我偏瞧不上!”
又瞥一眼脸上涨得几欲滴出血来的白果,只哼了一声,就对那被喝骂得浑身颤抖的小丫头子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外头做活的如今却来管我们要东要西,不过是我们眼瞧着你可怜把你买了进来服侍,难不成倒以为自己一步登上了枝头就要颐指气使不成?如今又来这内院里站着,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仔细站脏了这处地,靠脏了这处门。”说罢,便用力推搡了那小丫头一下往外头自去了。
白果红着脸出来,见那小丫头双肩微颤,脸上一片惨白,眼眶中泪水将坠未坠。便叹道:“你且先出去罢。”又见那小丫头双股战战,着实是被白芍一番怒骂吓怕了,便转头对白术道:“她是来拿什么针线的?你仔细着别错拿了,好生送出去罢。”
一时白术拿了几张自己新描的花样子并一方新绣的手帕子包好了,那小丫头颤声道了谢,被白术送了出去,不再话下。白芨却见屋里没人了,低声劝道:“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和白芍姐姐置气,她最是嘴上不饶人的,心地却不坏。”
白果点了点头,只勉强笑道:“我哪里会生她的气呢,彼此之间纵使感情极好的还免不了要争执几句,这几句话如何就值当我们彼此间生分呢。”又对白芨道:“她今日想必是身子多有不舒服的,且让她歇一歇,不消明日恐怕晚间就回转了。少不得却要烦劳你和白术来和我进里头收拾大爷的衣服鞋帽了。”
白芨一听,眼睛登时亮了。原来,她是四人之中不上不下的那一个,模样既比不得白芍艳丽,年纪又没有白术稚龄可人,性子更不如白果软和体贴。真真用到她时极少,如今好容易捡着白芍和白果之间一个间隙,便忙不迭地想要钻进去。又想到林泽素日待她们虽好,终究没有白芍和白果二人在大爷、太太跟前露脸的机会多。眼见着白果既肯用她,岂有不愿意的,立时便随着白果身后往里间去了不提。
且说白芍一腔怒火发泄后,又觉得心头哽了一口气,吐不出又咽不下的,甩了帘子就往自己屋里去了。谁知,一进屋,就见白果早起梳妆时用的妆奁还未收拾好,便忍不住过去坐下,眼瞅着那妆奁里都有些什么物事。
两只针脚细密的荷包,四五颗如意元宝样的稞子,并几只景泰蓝嵌吉祥如意纹样的手镯子。不过是这些罢了。白芍撇了撇嘴,自觉没趣。又想到自己小盒里装的东西,可不比白果的多多了。又想到,她到底是家生子,但凡太太着人回话,哪有不先想着她的?无非是寻她时不见,才叫白果去回了,就这样,白果也没得着什么好处,哪有自己得用。一时,心头的怒意去了大半,又得意起来。
及至晚间,贾敏让绿柔遣了小丫头子往林泽和黛玉的院中传话,说太太留了大爷和姑娘在院里用饭,不再多述。只说,白果听见这话,便笑吟吟地对来传话的丫鬟福了福身,笑道:“大冷的天,倒烦劳姐姐走这一趟。若不急着回去,不若就在我们院里吃一口再去罢?”
那丫鬟忙推辞道:“这是哪里的话,原是本分的事岂能居功呢。”又见屋内只有三人,便疑惑地问:“怎么不见白芍?她又哪里玩去了。”
原来这丫鬟叫秋兰,正是贾敏院中做事的三等丫鬟,平日里常见白芍来往过去的回话,闲时也叙上几句,她又长了白芍好几岁,便以姐姐自居,事事都想着白芍。正说着,屋外就急跑进来一人,那丫鬟一见秋兰在此,脸上便先带了三分笑来。亲热道:“秋兰姐姐怎么来了,这大冷的天儿怎么想起往我们这儿来坐?”又见屋内只有白果、白术和白芨在,便问道:“这都多好晚了,大爷还不曾回来么?”
秋兰笑了一声,那手指点了点白芍的脑门,笑道:“平时见你牙尖嘴利又最机灵懂事的,今日怎么反而笨拙起来?大爷若要回来用饭早就回来了,哪能等到现在。你糊涂了。”
白芍被秋兰一说,脸上红了红。几人再三留了秋兰用饭,秋兰仍旧不肯,只说太太那里还等着回话,日后再叙也不用话下。却说,白芍亲自送了秋兰到院门口站住了,那秋兰瞅了一眼正屋,便压低了声音道:“我有句话要交代你。”见白芍疑惑,只道:“你们四人之中怕有那不安分的存了坏心眼子,你只当心些,别叫那小蹄子背后捅了刀。”
白芍正大惑不解,待要问时,远远儿的却听见白果站在屋门前叫她。一时别了秋兰往屋里去了,脑海中翻腾着秋兰的话放不下心。见白果担忧的目光,心里有些别扭,只推说身上不舒服,便早早地先去歇着了。
谁知第二日,却听白果说,大爷晚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白芨给打发了出去,谁去求情也不管用呢。
第十九章
白芍心里原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秋兰的话言犹在耳,她又想着自己白日里那一番狂话,若要受了连累,少不得要找白果。毕竟,她只和白果红过脸,别的人是连一次口角都不曾犯过的。她心里既存了事,晚间哪里敢在林泽跟前服侍,只推说身子不爽利,告了假便先回去睡了。哪知,第二日就听白果长叹说白芨晚间触怒了大爷,竟被大爷打发出去了,如今谁去求情也不管用。
白芍一时心里怕的很,一心想要推说身子仍旧不好,却终究不敢。穿戴好了就往林泽屋里来,见林泽一张脸沉着,心里更摸不到底,只和平日一样打水来服侍着林泽洗漱了一回。
林泽想到昨日白芨的一番话,此刻见白芍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亦猜得七八分。一时又头疼起来,想着如今他也不过五岁大,哪里就想到这些歪七扭八的事情。又见白芍心绪不宁,白果脸上也是凄然之色尽显,便清了清嗓子道:“去把白术叫进来,我有话说。”
白果忙往外去叫白术,白芍嘴里却微微发苦。想着,莫不是大爷气还没有出完,现下是要把她们一并打发出去了不曾?她性子最耐不住,虽有嬷嬷教导过,终究秉性如此,昨日担了一夜的心,今早又听得那样应该消息,眼下见林泽脸上神色淡漠,心头更怕,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白果和白术进来的时候,就见白芍泪珠滚滚,哭得一脸涨红,抽噎难止。心里登时一惊,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忙紧跑几步也跟着跪下。白果只以为白芍做错了事,便央求道:“白芍若做错了事,大爷只管骂她也就是了,如何竟叫她哭成这样?”见白芍哭得隐隐有些喘不上气来,白果忙膝行几步跪在林泽脚边磕了一个头,“大爷难不成还和她一个小丫头置气不成,她若不好,只管打她骂她都使得,只求大爷别发作她。昨日已经打发出去一个,莫不是今日还要打发出去一个么?”说着,心中又悲又苦,不由地也落下泪来。
林泽见她三人哭得狠了,只淡淡道:“噤声。”
白果忙扯着帕子捂了嘴,见白芍脸上涨得通红,连手都不敢抬,忙扯住她的胳膊,好歹让她止住了哭声。
“我今日叫你们进来,却是有事要和你们说。”说着,林泽拿起桌上刚沏好的茶,一手拿着茶托,一手拈了杯盖闲适地撇了撇茶沫。见白果三人哭声渐止了,才道:“我这屋里的人,一应都是太太细细地察看了才叫进来服侍的。不说这院儿里的丫头,就是廊下喂鸟的,也是最本分老实不过的。”说着,看了一眼白芍,见她神色间也多有害怕,只冷声道:“何况你们在屋里服侍,自然该为表率,如何竟生出别的心思来。”
白芍一听,几乎要吓得昏死过去。听大爷这一番话,可见得是昨日她和白果的口角之争传到大爷耳中,大爷已知道了!
“大爷明鉴,这话却哪里说的。”白果见白芍一张脸惨白如纸,心里虽怕,却知道此时若不分辨便无用了。因强忍着泪水哽咽道:“大爷是哪里听来的话,若要说我们姊妹几个,万不敢如此的。这话可不是玩的,大爷可要查清楚了。”
林泽轻笑一声,暗赞白果自打上一回敲打后,如今已是安分守己最本分的了。只是,眼角一瞥颤颤巍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芍,只轻声道:“你们服侍我的时日不短,往日里在府内上下也极有面子的。不说别处,就是玉儿见了你们,还少不得叫你们一声姐姐的,你们可别做出脸上难看的事情来。”
又道:“白芨的事情,我本不想说,可你们一个个哭得这样,我少不得就要说一说了。”
因让白果搀了白芍起来,各自用帕子略擦了擦脸,形容间不那样狼狈了,才缓声道:“昨日白芨在我跟前嚼舌头,我听着不像,才叫她出去。谁知这丫头心大,一股脑地说了许多混账话,故而我驳了你的情面也打发了她出去。”说着,便看向白果,见她神色间多有不忍心,只道:“我知你素日里把白芨当妹妹看来,但你必料不到她是个心眼子最大的,平日里不显,如今一有缝隙却恨不能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
又看了看白芍,轻叹道:“你们都是极好的,只是我心里不曾动过别样的念头,今日索性借着白芨这事,我也把话撂明白了。”见白芍神色一怔,林泽只淡淡地吃了一口茶,继续说:“我房里服侍的丫头,是一概不会抬上来的,不说你们年纪尚小,我也才多大,纵是日后彼此间年纪大了些,也断不许有这些心思生出来。”
见白芍一脸灰败,又想到这丫头是贾敏亲自选的,模样手艺都挑不出错儿,只有性子略急躁了些不如白果稳重,故而身边许多事情都免了她沾手。今日见她哭得眼圈儿通红,一张脸半点血色都没有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慨叹。
便道:“你们既服侍了我一场,我焉有不为你们打算的。日后等你们年纪大了,自然有好的小子来求,少不得能嫁过去做个体面的娘子,不比在深宅大院里做姨娘看人脸色强?”又想着自己这话终是逾矩了,复笑道:“这话说来,倒是我没有规矩。然而这确是是我的真心话,你们且心里掂量着罢。”
看了看时辰,想来先生要启程恐怕也不过这两三日的光景,便吩咐道:“你们也别哭哭啼啼的,我看了心里厌烦。我不日就要随先生上京,你们倒是紧着把我的行李收拾出来要紧。”说罢,便往外面去了。
白果紧跑几步,见林泽正要出院门,有心想叫住他,却终究只努了努嘴唇没敢出声。倒是林泽忽而想起一事,在月门边站住了脚步,回身见白果正站在院子里正愣愣的出神,便道:“想来,我此番去京城既然和先生一道,倒别劳累了你们几个长途跋涉的跟了去。你们三人自在家里好生拾掇,万事皆按平日里的规矩行事,想来没别的差错。”
白果听了,忙道:“这怎么行?大爷出门在外的,若没有人照料,一时短了缺了哪里受用。好歹求大爷带了一两个人在身边,才好安我们的心。”
林泽只摆摆手,“我心里有数,你们只管收拾好了行李,我自和太太那里说去,再没有叫你们去挨训的。”
白果听见林泽如此说,想到林泽素日脾性,虽温和有礼却又最坚毅的,下了决心轻易不能动摇。也就歇了再要劝的心思,目送林泽出了院门,往太太院子的方向去了,才转身回去屋内。一进屋,就见白芍低头抽噎,白术站在一边神色焦急却不好劝,就轻声道:“白术,你先去把大爷冬日里要穿的鹿皮小靴拿出去放在廊下晒一晒,京中和我们这儿不同,听说是极冷的。”又想到林泽最怕冷怕热的,便道:“我昨日已把太太新做的毛氅和斗篷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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