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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里有鬼-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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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祁庸有家传的八仙农庄,两代经营至今因耿父过世、耿母不善经营慢慢的被周围装修时尚的食肆酒店排挤的快要关门大吉,谁知道耿祁庸接手没多久居然一改颓败开始蒸蒸日上。

    八仙农庄的新规矩是只做夜市,装修古韵规矩新奇,吸引了不少好奇的食客,美食留住老客户,这农庄就被救活了,日落开张,日升打烊,如此每夜农庄都是高朋满座。

    所谓家传是耿家爷爷趁着土地不贵砸钱买的41亩地皮,老人家临死前遗言,砸锅卖铁都不能卖地皮,于是到了耿祁庸这代地皮炒作成5000多□□一平方,耿祁庸抿着唇暗戳戳地偷乐转身就给老爷子勤快上香。

    话题说远了,说耿祁庸经营着八仙农庄生意火爆到让人侧目,实际上他每天痛并快乐着,究其原因他家的厨师绝对占全部责任。

    耿祁庸睡得正酣,模糊听到嘤嘤嘤嘤的哭声并着某处温软的咿呀声、挠木头的刺刺声,只听到周围一片的嘈杂,他忍了忍,费了好大劲才睁开眼睛,一把掀开被子坐将起来,睁着死鱼眼一边费力的把眼睛的缝隙睁开一些,一边脱着背心走到衣柜面前,打开柜门,刺啦一下红色粘稠的液体倾泄出来淋湿双脚。

    哭声顿停,咿呀声息,扑鼻的番茄酱气味呛的耿祁庸一阵咳嗽,正蜷缩在衣柜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脑袋急得挠墙的鬼壹倒吸口气,仰着头努力露出一个“伤心,求安慰”的表情来。

    “东家,怎么办,我的头又生虫了!”

    耿祁庸瞪大双眼看着鬼壹平面光滑的脖颈切面,胃部一阵紧缩,差点吐出来,顿了顿,力求语气淡定地说:“杀虫。”

    “杀虫剂上次就用完了,我一直用着的牌子断货,店主说过几天才能买过,其他牌子的杀虫剂我用了会掉头发,而且那间店不太乐意让我买,毕竟我买的分量太多,我怀疑他以为我要报社。”鬼壹爱怜地抚摸着自己头顶屈指可数的几绺枯黄头发,突然用长长的尾指指甲挑开头皮,眼疾手快地捉住一条小小短短的尸蛆,“卧槽!居然还有漏网之虫!”

    耿祁庸忍住上涌的呕意,面无表情地说:“鬼壹,番茄汁的费用从你的工资里扣。”

    鬼壹哭声一噎,“那是要过期的番茄汁!”

    耿祁庸坚决不让下方凶残的画面伤眼,在衣柜里翻出衣服,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子番茄味,愁眉苦脸的套上身,说:“要过期的意思是还没有过期,炸点薯条就能捎带着赶在番茄酱过期前清掉库存,另外水的费用也要从你的工资里扣除。”

    鬼壹顾不上捉虫把脑袋往脖子上一按,左扭扭右扭扭接着抗议道:“东家,你那水是井水,不花钱!”

    “东家打井花了2万块钱,要成本的。”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衣柜,故意板着脸说:“不想扣工资就不要浪费我的番茄汁,顺带提醒你这是本月挠坏的第七个衣柜,老规矩从你工资里扣。”

    还扣,这还了得?鬼壹哭丧着脸,不就是拿番茄汁兑水装作倾盆流血么,不觉得这样特别有气氛,画面特别棒吗?鬼壹摸着自己的脖子,越发觉得东家一点都没有艺术欣赏细胞。

    耿祁庸走进浴室,就看见镜子里的男旦一个激动,唱作俱佳的咿呀声登时上扬了几个音阶。耿祁庸迈着步要去马桶的腿一收,换个方向按部就班地刷牙洗脸,就在挂毛巾的当口男旦芊芊素手从镜子里伸出来,往他湿润的脸上含情脉脉地抚摸,得手后蹭地一下缩回镜子害羞地掩面扭腰,水袖半掩欲说还休频频向耿祁庸抛媚眼,操着一口如侬软语撒娇般的说:“官人,您怎么都不理人家~!”

    耿祁庸抽抽嘴角,不免觉得有点好笑,对着男旦说:“我快要饿的前襟贴后背,这个时候能不能不配合演。”

    男旦眼睛蹭蹭冒着绿光,迫不及待地接口说:“饿了?吃我呀吃我呀,”说着衣襟不着痕迹地往下拉扯露出香艳的锁骨和隐隐若现的酥胸,跺脚扭捏,脸颊飞上两抹薄晕,“哎呀人家好害羞。”

    不单是嘴角抽,耿祁庸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抽,“不了,谢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扶着额头出去。

    “讨厌,人家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说着水袖一挥咿呀唱道,“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醉软。春香啊,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成对儿莺燕啊~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歌溜的圆~”

    耿祁庸听见背后的唱腔,不免又想起刚认识男旦那会,男旦还是个正常的男鬼,耿祁庸问他名字的时候,男旦笑眯眯的说他唱的一直都是男旦,所以他就是男旦,后来秀逗的多了男旦就变成这样,不把自己调戏的无奈薄怒不罢休,俨然当做每日必备的游戏。

    男旦爱哼戏文,最爱唱的就是这出《牡丹亭》,耿祁庸听不懂戏文的人,耳熏目染多了有时候也能哼上两句,不过让他痛并快乐的人不止鬼壹和男旦这两只二货。

    耿祁庸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琢磨着去拿鸡蛋、火腿打算用剩下的旧饭一块弄个炒饭填肚,刚站到冰箱面前,旁边悄无声息地凑过一个人,哼哼唧唧的问他:“东家,你见着我舌头了么?”

    “哪只舌头?”说着一抬头就被鬼四嘴唇外软趴趴的舌头吓的心跳加快几分。

    鬼四拖着长长的牛舌头说话:“昨天我用着挺顺手的舌头明明让我放到冰箱了,今天我起床把冰箱翻遍了,还是没找到。”

    耿祁庸手上的动作愣住了,歪着头回想,昨天鬼四用的好像是羊舌头?不对不对!前天用的才是羊舌头,他收工回到家洗了澡立刻扑到床上睡觉去了,没注意鬼四做了什么。

    鬼四哀怨地看着东家,“我昨天用的是顺手牵羊拿回来的人舌头。”

    人人舌头!耿祁庸脸色变冷,尽量挺直了脊背,问他:“你又在哪里非法弄来的舌头?”

    “都说了是顺手牵羊拿的,”鬼四语气里夹杂着不舍,东家哪里都好,就是胆子太小,还很抠门,不过作为能看见鬼怪还能接受和鬼怪同居一室的人类,东家已经很不错了。

    这年头冥间物价上涨,人间物价比冥间涨的还要飞快,不过比起竞争压力强到让鬼怪泪奔的冥间,大多数鬼怪都爱在人间混口饭吃,虽然人间找好岗位也是极为不容易,虽然东家抠了点,不过工资从来不拖欠,节假日员工福利不错,这么一比对鬼四就忘了耿祁庸的质疑,欢天喜地的告诉他:“对了,东家,上午有人送快递来,我帮你签收了。”

    快递?现在什么都没有吃饭大,等他端着满满一大盘炒饭走过来,就看见自家三只鬼围在茶几前哄抢东西,说哄抢有点夸张,就是男旦和鬼壹四一人抓着一边拔河,一个用力,男旦整个人往后仰,本来一只鬼摔着也就摔了,耿祁庸恰巧走到他背后,忙旋身避开省的撞翻手上端着的炒饭,随即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握住他的脚腕,整个下半身立刻失去知觉,耿祁庸就这样转到一半收不住势,仰头往后摔,手肘传来钻心的刺痛。

    鬼壹伸手作势要拦腰扶住耿祁庸的时候,见东家手里的盘子脱手而出,作为一名厨师,一名用生命毕业厨生的鬼怪,他条件反射地把手截住盘子,一粒米都没浪费。

    “嘶,什么东西?!”耿祁庸站起来,见自己压垮的是一个纸扎的大红花轿,刺伤自己的是扎制轿子的骨架的毛竹,旁边还有纸马、纸人,另外还有一个较大的散发着淡淡的熏香的挂锁木盒。

    鬼壹、鬼四、男旦齐齐瞪大双眼,耿祁庸看清后立刻破口大骂:“谁寄来的东西?鬼里鬼气的不嫌晦气。”话刚说完,客厅的玻璃窗被风吹动的砰砰连响,室内四人不,一人三鬼下意识地一抖,面面相觑,青天白日地没理由闹鬼吧?

    男旦方才姿势如翩翩蝶舞,优美地旋转两圈半轻柔地俯倒在地,等了一会再等一会,还是没等到耿祁庸过来惜花怜玉,噘了噘嘴自己爬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耿祁庸身边偎进他怀里,青葱小手探进他胸前抚摸,“官人,你可是伤着了,且教我好生看看。”

    男旦说罢递给鬼壹一个“你非常识相,我非常欣慰”的眼神,吴侬软语地柔声宽慰,说:“不过是旁人无聊至极的玩笑罢了,官人何必动怒,鬼四还不赶紧拿着扔出去。”

    话说他伤的是手肘,男旦你的手摸向哪里?耿祁庸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今天男旦怎么兴致这么好,一抽抽接着一抽抽,这么久了还没有止住。

    鬼四果然乖乖听话地把纸人之类团吧团吧,一把塞进纸箱就拿去扔出门,耿祁庸被这堆东西寒碜到,哪里还能分神顾及胸前探进衣服画圈的某只手,现在东西清理了他也跟着回魂了,身子一僵,低眉往怀里看。

    男旦整个人柔若无骨巴在他怀里,见好就收把吃尽豆腐的手收回来,转而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如同一只花蝴蝶从他怀里飞出去,甩开水袖把自己偷笑的脸完完全全挡住,用那股子娇羞之极的语气娇嗔道:“好嘛好嘛,你让人家亲一口这个月就不要工资了哟。”

    耿祁庸:“。。。。。。”他现在这顿饭可以省下来,不过为了扣下男旦的工资他就默默忍了,开源节流,不发工资相当于他赚了。

    晚上农庄宾朋满座,热闹非凡,别以为耿祁庸是东家就能翘起二郎腿享福了,厨师是三只鬼怪他哪里敢雇人,正常人走进厨房光看见厨房不见人影没有人说话,流理台上好几个案板同时切菜,割肉,刀具和案板相碰嚓嚓攃、噗噗噗、咄咄咄声交错,铁锅悬在空中时不时抖动翻菜,汤勺飞舞舀选调料,看见这个场景估计会一翻白眼亟需送进医院。

    为此耿祁庸连自己母亲都拦着,不让她踏进厨房半步,只让她在前台坐着负责收银结账,省的她受惊过度,只苦了耿祁庸做牛做马,整个农庄的菜全靠他一个人端着托盘跑上跑下,遇到熟悉的人劝他多雇佣几个服务员时,他还不得不做出葛朗台吝啬的样子找理由搪塞。

    每天晚上累成狗还是全年无休无假的那种,耿祁庸表示苦逼并爽快(只在数钱的时候爽快),到后半夜耿祁庸总算能忙里偷闲,瘫坐在椅子休息,不知不觉陷入迷糊,不知过了多久他赫然发现自己正襟危坐,浑身不能动弹,头上搭着一块红彤彤的锦帕,视线只能看见眼前锦帕下坠着繁复的珠络,尾端缀着的流苏微微晃动。

    耳边有吹吹打打的声音忽远忽近,耿祁庸听出这是古代迎亲的喜乐,昨天电视上播着的某个清穿剧正好播迎亲的剧情,记忆犹新,耿祁庸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狠狠的瞪直一双眼睛,他怎么都想不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回事。

    耿祁庸憋气的功夫,一眨眼就坐进一个逼仄的空间,上下颠簸中他依旧稳如泰山坐着,他眼睛亮了一下,立刻认定自己坐在一顶轿子里,紧接着又有点丧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什么作用。

    耿祁庸心里念叨着,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突然掠过两个闪闪发光的词,冥婚,心里咯噔一下拔凉了。
第2章 定魂珠
    “东家怎么还不来端菜,好想吃一口,好想吃一口。”鬼四对台上的一盘盐焗海鳌虾垂涎不已,频频张望,这么说来,耿祁庸是真的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来厨房端盘子了,这不科学。

    男旦微微蹙眉,身随神动往外飘去,他气定神闲,举手拂袖间仿佛走在雾气迢迢的仙境,鬼壹和鬼四神情窘窘相视,不约而同地扭头,异口同声地吐槽:装逼。站在厨房里依然穿着魏晋风采的襦衫,薄衣广袖,君子风姿装给谁看。

    男旦出门后弯起眼睛,斜地里向后睨一眼,慵懒妩媚的眼神逼出穷凶恶极的凶光,瞬息便隐去,且罢了,这两只可是官人的宝贝廉价厨师,若是他动手那人少不得要抓狂,想着耿祁庸一脸山崩地裂、人生了无生趣,恨不得从厨房里找根面条自挂东南枝的模样,男旦兀自笑的狡黠。

    男旦在门口站了许久,随着耿祁庸的气息一路翩然而至,路上遇上一个挡在石子路边上的人,那人背对着岔开两腿,竟然有淅沥沥的水声,那些花可是耿祁庸自个儿种的,被个陌生人淋尿简直是膈应人!

    男旦目不斜视,衣袂看似轻飘飘的一拂,那个挡路的人扑通栽倒在花丛中,被恶心地不行两手在空中胡乱扑腾,抬头接着竹楼包厢外挂着喜庆的红灯笼仔细看,周围哪里有人?地面平坦哪里有障碍物?心里狐疑的直打鼓,夜深露重平地摔倒,这是自己喝醉酒站不稳吧。

    这时冰凉的风擦身刮过,竹楼下挂着的红灯笼随着风摇摆,红彤彤的灯火平添几分诡谲。是挺诡谲的,那灯笼往前排队依次开始晃动,往前看所有小竹楼的灯笼都在摇摆,可是,除开刚才那阵风,现在风平浪静啊卧槽,哪里来的邪风?仔细看挂着灯笼的竹楼包厢居然有点像墓土堆。

    草草草草,撞鬼了,这个倒霉胚子大张着嘴,喉咙咯吱,放声尖叫:“啊,”声没完全呐喊出口,就见前方迎面一点幽幽鬼火由小变大瞬间撞击在自己脸孔上,他恍然如梦,骤然惊醒:“咦?我怎么坐地上去了哎哟这什么味呢——尿味?我草!”

    男旦一踏入这片地方就感到温度冰凉,一股似曾相识的阴森森的鬼气渗人入骨,他一怔,垂着眼睛默默放出神识感知,顿时眉毛立竖:不知哪路的精灵鬼怪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了!他怒气爆棚,横眉怒视尾随而来的鬼四,鬼四对上他的目光,悚然哆嗦。

    “不是让你处理那个快递么?”男旦眼眸波光流转,仿佛刚刚凶残的吓愣鬼四的人不是他似的。

    “是啊,我处理了。”鬼四摸不着头脑,咬咬唇梗着脖子抬高下巴,一副你不能随意污蔑我的意思。

    还狡辩!若真的处理了耿祁庸怎么能悄无声息消失了?靠的不就是凭借下午那点子血结下的契。敢弄走人如今就不是强行祛除血契,非要把他弄得魂飞魄散不可!男旦身影无声无息淡化,一个鼻息的时间已经在千里之外。

    等男旦走了,鬼壹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地走进来,看看男旦消失的地方,再看看吓懵的鬼四,长长的叹息一声,扭头便走。

    鬼四对着鬼壹的背影呼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混蛋,鬼壹你什么意思!”再左右看看,磨磨蹭蹭的犹豫了会,最后试着感受到耿祁庸残留的气息跟上去。

    另一边,耿祁庸惊惧交加地瞪圆一双眼睛,憋着一口气盯着眼前晃悠的流苏,心里的小火苗一个劲地往上窜起,暗骂,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整个人都不好惹好么。

    就在此时轿子突然顿住,砰的一声作响落地,外面一片静谧能听见风呼啸的声音,一个低沉的男声粗声粗气地大喊,声音震耳欲聋:“前面的是谁,此路是我开,此桥是我搭,要从桥上过,留下买路财!”

    耿祁庸毫无防备的听到这声大喊,还带着回响,耳朵嗡嗡作响,心里更是挠墙吐槽,泱泱大国遇到这样土鳖的打劫犯,难不成是从青山刚放出笼的病患么。

    一个年轻女人语带笑意地回答:“小哥,我走的是冥府通道,可没听说过冥主要收费,你是哪个殿的鬼差,欺上瞒下当心我状告到冥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耿祁庸只觉得这个声音距离自己特别近,连忙竖起耳朵窥听,一个气鼓鼓的声音羞耻的呵斥:“我就说了你电视剧少看点,抽什么风啊。”

    “鬼差生涯寂寞如雪啊,一点都不配合我演戏,行了行了,旁的鬼能过你自是不能,谁让你是。。。。。识相的把人送回去,不然的话你少不得要进油锅里刷两遍。”

    她是谁?耿祁庸想知道说话的女人是谁,可是刚刚一阵耳鸣正巧错过对方点亮身份。

    女人冷笑,“哼,你不让我过去误了让他归还阳界的时间莫非还要责怪我?!”耿祁庸听到这里已经吓傻了,他怎么觉得声音近到好像是自己亲口说出口的。妈妈呀,他居然不受控制地张口说话,出口的声音不是自己低沉性感的男声而是娇滴滴的女声,有什么比这更惊悚的。

    耿祁庸身体有点发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掌握着他身体的主导权,至于是什么东西,想想大千世界多少魑魅魍魉,细思极恐!

    那女人高傲的强调一转,凄凄惨惨地哭诉:“我生前吃斋念佛只愿菩萨保佑段郎平安归来,可我等啊等,蝉声断续,年复一年,鸿鹄未归却等来投身红尘的卖身契,我那爹爹狠心逼死我娘亲还要绝我生路,污了身子我还有何脸面见段郎?我如今只想圆了心愿嫁给段郎,你们为何统统要阻拦我?”说到最后凄声尖利,字字句句透着刻骨恨意。

    耿祁庸有点奇怪,这个女人说变就变,跟男旦一般说演上了立刻就演上了,正奇怪着就听见一个清凌凌的男声不耐烦的啧一声,鼻尖嗅到清香淡雅的花香味,下个瞬间感觉身上像是泡进温暖里,暖洋洋的热流包裹全身,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导权,能动手能动脚。

    耿祁庸一把抓下盖在头上的东西,扯下来一看果然是个绣着吉祥纹饰的红盖头,连忙反手扔掉,打量周身,他居然穿着凤冠霞帔,俨然是新嫁娘的妆扮。他自己就养了三只鬼,当然没有脑残到以为是被人恶作剧,更没有鲁莽地冲出花轿一探究竟。

    鬼壹说阳间有阳间的律法,冥界有冥界的规矩,只有没有供奉的流莺野鬼才会闲的蛋疼,跑去找活人的茬,阳寿未尽的人就算误闯冥间也会惊动鬼差,被循着阳气找来的鬼差抹除记忆扔回阳界。

    耿祁庸不知道鬼差是不是要把自己送回去,踌躇着是不是该出去请求帮助,就闻到刚刚那股子花香扑鼻而来,神智恍惚,阖眼陷入梦乡,眯上眼睛之前他还想着:鬼壹诚不欺我,鬼差大哥回家我就给你们烧纸钱重金酬谢,事不宜迟快送我回阳间!

    耿祁庸以为睁开眼就回到熟悉的家的他真是太天真了!满心以为自己能回家,谁料到还没睁开眼呢,熟悉的、富有节凑的上下颠簸告诉他,他娘的还坐在花轿里,睁开眼一看,他自己斜躺在座位,没有披着红盖头,活动下手脚,也没有被控制。

    耿祁庸深深的嘘了一口气:东家被掳走半天还不来解救,所有成员都要扣工资、扣奖金、扣!福!利!!要是还不来只鬼救驾,冰箱的舌头都扔了,杀虫剂扔垃圾桶,华服襦衫全部都要退订单,老子不买了!!

    他就这么碎碎念盼望着家养的几只突然天降,花轿走了没多久就停下,静默几个瞬息一只手抓住轿帘,缓缓地掀开。耿祁庸全副身心都专注在那只惨白的手上,手背上大块的尸斑,心里扑腾着想:来的是什么?

    耿祁庸屏息瞪大双眼,偏偏来人戏剧性地慢动作,轿帘掀开露出来人,穿着红色吉服,胸前挂着大朵红花,不过耿祁庸只顾得上盯着来人熟悉的脸容,手指颤动半天,僵硬的开口问:“怎么会是你?”
第3章 定魂珠
    耿祁庸觉得坐鬼花轿已经是他这辈子不做二想的诡遇,没想到更让人刷新认识的是鬼新郎还是自己早年逝世的父亲,那张脸,那眉眼活脱脱就是自己父亲年轻时的模样,他有照片为证,等等,仔细看看,他父亲右眼边上似乎是没有泪痣的,眼前的人只是长得跟他老爸相似而已。

    鬼新郎动作僵硬,掀开轿帘后大手抓向贴着轿壁的耿祁庸,不由分说地抓着他的手臂拖出花轿,他步伐踉跄的走出来后,走了小半段路抬眼扫视一圈迅速低下头,做出低眉顺眼俯首帖耳的模样,同时冷汗刷地冒出来。

    刚刚那一眼只能看出他们在一个村子里,左边宽阔的地方密密麻麻站着人影,这些人衣着不一,样式看着也不像现代的风格,右边则是一座建筑,青砖绿瓦,庄严肃穆,正门之上挂着的牌匾提字“耿氏宗祠”。

    鬼新郎紧紧攥着耿祁庸的手不顾他的挣扎反抗,一把拉到宗祠大门面前站着,一个胡须花白的人阴沉着脸向前走两步,抖着长长的腔调大声喊:“今有惠延嫡脉新妇入主中馈,宗长族亲见证,开宗祠。”

    耿氏宗祠的两扇大门吱呀左右洞开,露出黑黝黝的内堂,里面黑的好比泼了墨汁,伸手不见五指,耿祁庸明知里面可能有着未知的危险,可是眼神却牢牢锁住宗祠里,绕过影壁进去,内堂忽然有无数的烛火点亮,幽幽烛火摇曳跳动,照亮祠堂里的情形,眼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厅,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厢房,再往前是个露天的天井,天井前是一个宽敞的二进大厅,密密麻麻的祖宗灵位按着顺序排列受后人供奉,在灵位的最上方,一副年轻的画像居高俯视。

    “新人跪,叩见先祖!”

    耿祁庸在踏进祠堂的时候又感觉到自己轻飘飘的控制不了四肢,他听见这声唱诺干脆利落地跪下。

    “一叩首。”话音方落,一股大力按着耿祁庸的后脑结结实实的扣到地板上,沉闷地砰一声,耿祁庸郁卒的想自己大概要脑震荡了,随着三次唱喝,耿祁庸连着三次砰砰叩地板,此时已经耳鸣脑晕,焉焉的,头昏的找不着北。

    “新妇敬茶。”耿祁庸被大力拉起来,两只手像提线木偶被迫平举,一杯清茶凭空出现轻飘飘地落在他手心。

    “先祖受礼。”整个宗祠肃然起敬,安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更勿论突然发出饮茶的吸溜声,耿祁庸看见杯子里的茶水消失不见,看着就像真的被人喝掉一样,他寒毛竖起,心里面长了草一样,害怕得脸都变了色。

    就在此时,放在上面第二排的灵牌从上方摔落地面啪一声立刻四分五裂,与此同时挂在最上面的画像双目泣血,血滴滴答落地,耳边响起长长一声叹息,轻的快要消散。

    “礼不成,献祀。”耿祁庸不明白什么是献祀,可在烛火照耀投影下,他看见地面上密密麻麻的人影挪动放大,就像是有很多的人正在从背后靠近他,而跪在他旁边的鬼新郎亦伸手搭在他胸膛,变掌为爪,眼看着要剖开耿祁庸的胸口硬生生的挖心掏肺。

    亮光就在这时候突现,光芒像小太阳一样爆发,光炽烈炙人,耿祁庸闭上眼就地一滚躲开鬼新郎的爪子,光芒过后那些鬼影幢幢消失不见,只剩下祠堂里飘忽的烛火,耿祁庸劫后余生,从指缝中小心翼翼观察,突然发现自己滚到排位桌案下,下意识往上望,只见密密麻麻的灵位上出现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人吓傻了会有什么反应,耿祁庸浑身僵硬,两眼放空和他们对峙好半天然后试探着爬起来,往后退一小步,虽然那一双双眼睛紧紧锁住自己,却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他再退一大步,不等向上查看飞快掉头往大门跑。

    嘻嘻嘻~~耿祁庸跑到门口就听到背后传来嘈嘈笑声,跨过门槛时不慎扑倒,啪叽一下滚到地上,干脆连滚带爬滚出这个鬼气阴森的祠堂,下阶梯的时候他一头撞到什么,眼角扫到长长的衣角,眼一翻昏迷过去。

    耿祁庸自觉睡了舒适的一个好眠,一觉睡醒便见三只鬼焦心地围着他团团转,见他睁开双眼三只全都欢欢喜喜扑上来,七嘴八舌表达自己的关心。

    “官人你醒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东家你没事啦,没缺胳膊少腿真好!”

    “东家你居然还有救?”

    耿祁庸一口气上不来,瞪着手舞足蹈的鬼四,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扣。”

    “我错了东家对不起东家,您大人大量别理我这个脑残东家,不要扣我工资啊东家!”鬼四捂着嘴巴一个劲的摇头,他打烂好多锅碗瓢盆,再扣工资这个月的钱还不够他讨好刚认识的漂亮鬼妹子。

    男旦懒得搭理那只蠢鬼,拍了拍床沿发出砰砰砰的声音打断鬼四的抽抽,抓着耿祁庸的手嘘寒问暖,完了不忘记问他:“你凌晨到底去哪儿里?”

    “我去,”耿祁庸正想回答就回想起自己诡谲奇幻的经历,连忙比手画脚地跟三只鬼描述一番,说罢还疑惑地地问:“不是你们救我回来的吗?”眨巴着眼睛打量了一会,这里是他房间没错啊。

    男旦听了他说的话,一时心情更加阴郁起来,没忍住,语气里带着火气呛人:“我们循着气息找了一圈没找到,回来就发现你倒在院子里。”

    “其实是我们被人耍了,我们循着气息找了半天就捡了一件你的衣服。”

    说起来男旦蛮尴尬的,他自诩鬼力深厚,原以为找回耿祁庸不过举手投足般轻而易举,谁曾想三鬼兜兜转转忙活了后面半个晚上,发现竟是有人拿着耿祁庸的衣服四处兜着圈子误导他们,所以耿祁庸整整一晚上都没能等到自家鬼怪救他。

    虽然耿祁庸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可是来者是谁抱着什么心思会不会还有下招?耿祁庸就是一普普通通小农庄的老板,究竟为什么让人特意寄送鬼轿故意弄下契?男旦越想越往各种阴谋诡计里琢磨,越琢磨越坐不住,起身急匆匆去找他阴司的朋友打探消息,直到傍晚八仙农庄照例要开门做生意时,男旦才回来。

    男旦第一句话就把耿祁庸说懵了,“耿祁庸,你昨晚去的不是冥间!”

    “不是?我明明听见那个女人被鬼差拦住,还问他是哪个殿的鬼差啊,”

    男旦哼了一声,嘟囔着说:“我朋友跟我说昨夜十七层出了点纰漏,鬼差留守一个都没有出去。”

    怎么这样?耿祁庸满腹疑问,已经有客人进来,他得过去接待,本来还有耿妈妈帮衬着不至于忙的提溜转圈,可是她一直没有出现,倒是他的手机一直在响,不知道是谁在恶作剧,他接通之后那边立刻就挂机,几次三番这样折腾,耿祁庸气得只想骂娘,他庄子里的事忙的团团转,老妈手机打不通,好不容易缠着鬼四出去找,鬼四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他到底怎么犯事了怎么诸事不顺?

    就在这时,骚扰电话又来了,耿祁庸接通电话,不管对方是不是要挂断电话,张口就把对方骂了一通,骂完之后心里的小火苗熄了,一看屏幕,居然还是通话中没有被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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