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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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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在北京东面约二十里,这里是大运河的终点,南方来的粮饷、物资通通在这里登陆,这时要将通州的物资都拉到北京已来不及了,反而可能在路上就遇到俺答的袭夺!唯一的办法就是派一支劲旅前去防守!
商大节也明白这一节,却道:“派哪支劲旅去?”
他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在询问李彦直,而是在告诉他:现在我手头根本就没有“劲旅”可派!
“让下官去吧!”李彦直请缨说。
但商大节却不答应,这两天他到西直门瓮城看过好几次,虽然他对兵法不是很懂,但李、戚二人麾下那几千人的精神状态和行走步伐,都很明显与商大节麾下那“五万大军”大大不同。所以他心中已经作了如此评价:“此军可用!”
不过他不肯将这支军队派去守通州,因为:“通州虽然要紧,但京师更是重中之重!西直营若是去了通州,万一胡马犯京,缓急之际可如何得了!”
“西直营”并非正式番号,只因李彦直那几千人驻扎在西直门瓮城,故有此称。李彦直听了商大节地话后。便知他是要留自己在身边应急应变了。
大明这边虽是主场,却因缺乏能够野战地兵马而缚手缚脚。幸好俺答尚不知虚实,他用兵谨慎,然而谨慎之中又透着大胆!蒙古人地军队有一支还在西边吸引着大明官兵的注意力,但俺答却率领主力突袭了通州!通州守军一哄而散,竟然让他一攻而破。俺答得了通州后畅怀大笑道:“大明无人!如此要地竟不派重兵把守!”
他哪里知道商大节不是不派重兵,而是无重兵可派!
俺答占领通州之后立下营寨,以此作为整个战线地大本营!跟着飞骑四出。劫掠京师周边,又派遣了一支约三千人的骑兵,试探性地逼近北京,直犯安定门!
城头守军望见无不惶惶,李彦直赶来请战,商大节不许,道:“现在出战,徒然泄露了我军虚实!”
李彦直道:“但人家逼到家门口了我们还不出战。也是示人以弱!”
商大节踌躇甚久,才问:“可有绝对必胜的把握?”
“战争哪有绝对必胜地把握?”李彦直道:“但敌军远来,心中亦甚忐忑,我忽然出击,彼必慌乱!下官有七成胜算!”
商大节正要答应,内阁却传来旨意。严令商大节不可出战!
平心而论,内阁的这个命令却不纯粹是出于畏惧,甚至可以说乃是一个精明审慎地决定。
从严嵩到徐阶到丁汝夔到商大节,这些平时政治立场截然不同的大官僚此刻却已达成一个共识:“绝对不能正面接战!”
因为这时的北京就是一只纸老虎,不接战时还能吓吓人,若一接战,明军的底子就全漏了!那时俺答不顾性命地大举进犯,京师势必失守!
商大节又要退缩时,李彦直道:“内阁群臣为保万全,有此议也算正常。但总宪领兵督战。若无半分战果,等胡马退去。兵部论功论罪时却如何自处?将在军中,君命有所不受!请总宪信我一次!”
商大节听到“胡马退去后如何自处”一句,背心沁出汗水来,知道只要北京不破,内阁诸公应该会没事的,但自己若没有一点战功却得背黑锅!一咬牙,才道:“好,你去吧!有什么事我担待着!”
李彦直接了命令,便回西直营中传令,与众将士叫道:“胡虏犯我京师,视我中华无人!身为武人,耻辱无大于此!今我请得将令在此!欲以西直营作敢死营,背城一战!雪此耻辱!将士愿随我赴死报国者,上前一步!”
督战队将巨斧举起,数千人赶忙一起踏前一步,便有数十人领头叫道:“我等愿随大人死战报国!”
数千人便跟着大叫:“我等愿随大人死战报国!”
连呼三次,越呼越是激昂!李彦直大喜,叫道:“国家有此男儿,何愁胡虏不破!”
当下与戚继光安排部署,等到黄昏,安定门外的蒙古兵将见城中久久无动静,都有些懈怠了,西直营才在暮色下冲出,待蒙古人惊觉,双方已相当接近!五十支鸟铳一起鸣响,砰砰声中,战马惊恐乱走,同时后排步兵一起放箭,数百支羽箭破空而来,将十几个已经上马的蒙古骑士毙于接战之前,跟着周文豹带长刀手冲出,肉搏挥砍,胡军大乱,骑兵自相践踏,或在马上中箭中枪,或跌在地上丧身马蹄之下,更有人来不及上鞍脚却被卡住,战马惊吓奔走,竟被活活拖死!
这次接战起到关键作用地是那五百“精兵”,而后面数千人为胜利所激励也振奋起来,勇敢向前以壮声势!数千人在李彦直戚继光的带领下追出十余里,直迫通州。俺答大惊,慌忙下令严阵以待,因怕被败军冲乱了阵脚,造成连锁溃败,所以竟不敢出通州迎敌。
戚继光对李彦直道:“监军,见好就收!”
李彦直颔首称是,便收拢兵马。以五百人断后,缓缓而退。
俺答在营中眺望。见这部人马逐胜而来,却不恋战,于当退时便退,竟无破绽可寻,便有部下建议派人追击,俺答一听冷笑道:“追击?追得上吗!这部人马行动不俗,就算让你追上了。招待你地怕也是对方的伏击!”因一改之前的语气,叹道:“大明立国百年,果然还是有能人啊!”
李彦直以五百人断后,命那三千众沿途收缴战利品,共得俘虏二百三十一名,战马四百五十七匹,又枭首三百六十四枚。
嘉靖年间明军对蒙古人作战,哪怕是总兵、总督级别的将领率数万大军出击。经常也只捉到数十人,甚至空手而回,就是翁万达那样的名将也是如此,所以李彦直此次出战实为近十年来罕有之“大胜”!更何况这是在天子脚下取得的大胜!
他退回西直营后,便请命以所得战利品论功行赏,商大节知他大胜。心情大好,哪有不许地道理?不过等他地许可到达西直门,营内的战利品早发得差不多了。众将士方得大胜,又得公平之赏,纷纷欢呼,士气为之大振!
丁汝夔、商大节命人奏禀内阁,内阁急急入西苑报捷,自嘉靖以下无不振奋,围城之下,更需要宣传胜利以振奋人心!因此丁汝夔商大节将战胜之事报上去时已多了三分渲染。严嵩揽功。内阁地奏疏又加三分,嘉靖大喜。急命有司论功行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露出意向来,内阁马上加倍承办,内阁确立了方向标,下属诸司便更加卖力!
因此西直营的战绩经过这么层层包装,先从下到上地追加功劳,然后又从上到下地追加表彰,到顺天府处张贴榜文通告全城时,简直变成了一次决定性的胜利了!
自古军功赏赐最厚,嘉靖因命所有有功将士,加升三极。徐阶在旁边忙提醒说这次地西直营是临时部队,还不正式番号,营中指挥官都是临时召集的武举子,多无武将官衔。
嘉靖一听便道:“那又怎么样!”便钦赐西直营所有武举子武进士出身,按功劳加功升级。
徐阶有心抬举李彦直,便又趁机问:“主将为兵部主事李哲,西直营之筹建,领军出战之功,皆出其谋。此人又如何加赏?”
因相对来说武将立功更易见忌,嘉靖一听领军的是个文官,心中更喜,脱口便道:“加他兵部侍郎衔,让他按擦直隶军务!”
严嵩一听吓了一跳,徐阶也道:“太快了!李哲功劳虽着,资历尚浅,还是以巡按御史监北直隶军务,仍挂职兵部听用,若能立功,再加升迁。陛下以为如何?”
嘉靖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忽想起了什么,说道:“李哲……这个名字好像有些印象……”
徐阶笑道:“此人为丁未科进士,当时狂傲无礼,陛下圣裁,发往兵部历练,如今却也成才了。”
嘉靖哦了一声,笑道:“我记得了,他是陆炳的女婿!”
徐阶称是,嘉靖笑问:“这几年可进益了没有?”徐阶笑道:“这个就得问大司马了。”
丁汝夔忙上前奏道:“李哲到兵部之后,动心忍性,越发增益以往所不能了。”
严嵩亦道:“此亦见陛下圣明卓识,若非当日陛下有心加以磨练,此子如今怕还在翰林院供职,如何能有今日之功勋?”
他这马屁拍得也算及时,嘉靖哈哈一笑,他当时因夏言而连带着讨厌李彦直,之后时过境迁,其实早把李彦直地事给忘了,这时却问丁汝夔:“那李哲可识得朕对他的一片苦心?可有怨恨过朕?”
丁汝夔忙道:“此子何敢!”
严嵩听到这“何敢”二字便知丁汝夔和李彦直交情平平,因这“何敢”是不能增加嘉靖对李彦直好感的,徐阶却微微一笑,说:“我观此子,必已体会到陛下的苦心。”
嘉靖问:“何以见得?”
徐阶道:“此子若心怀怨怼,势必消沉愁苦,或做诗暗谤,或公务废弛,此为怨臣常有之态!但此子到兵部之后,却一心为国,日夜操劳,并无半点消沉之迹象,故臣以为,此子必是已体验到陛下栽培磨练之苦心,胸怀忠君报国之志,故能如此。”
嘉靖听得龙颜大悦,严嵩啧啧叹道:“大宗伯真有千眼之能啊!”大宗伯是礼部尚书的别称,徐阶以礼部尚书入阁,但严嵩此时这样“客气”地称呼他却让人感到话中有刺!
徐阶忙问:“这是何说!”
严嵩笑道:“华亭你在内阁,管的是礼部,却对兵部一个小小地主事是勤是懒也了如指掌,知道地人必叹服华亭心系朝政,对朝中大小事务无不尽知,若不知道地,还不得怀疑华亭你收受了那李哲地好处?”
李本等一听脸色微变,严嵩这两句话虽是微笑着说出来,但里头却藏着剧毒!李彦直虽是进士出身,但如今却在京城掌兵!将相私通乃是大忌!夏言当初不就是这么死的么?若徐阶否认了这一种说法,那么他有事没事把朝中主事级别的人也打听了个清楚,这貌似也不是一件能让嘉靖高兴的事。若徐阶要把这两件事否认掉,那么他是如何知道李彦直“日夜操劳”、“忠君报国”的?若是信口胡言,那就是欺君!
嘉靖目光一闪,便望向徐阶,要看他如何应答。
徐阶却毫不慌张,因笑道:“别地主事有做事没做事,我哪里知道!但李哲嘛,他连上十八道奏疏,痛陈时弊,连俺答南下这等大事也都被他说中了,当时内阁还特地为此讨论过呢!满朝都知此事,我忝为阁臣,怎么可能不关心此人呢?这李哲平日如何,一问就知,甚至就算不问,光是看这十八道奏疏涉及到的内容,就晓得李哲这两年在职方司必甚辛勤,否则如何掌握得了这么多的情况?”
嘉靖一怔,问:“十八道奏疏?那李哲曾说过俺答会南下?”
徐阶听到嘉靖这句话先是一呆,随即大惊失色,问严嵩道:“分宜,那十八道奏疏,你不会没呈交陛下御览吧?”
嘉靖再看严嵩时,这个屹立政坛数十年不倒的绝世巨宦,此刻竟也变得面如土色!
第五卷 京华乱局 之二十二 厕救
内阁诸大臣眼见严嵩手足无措,心中都想:“又要变天了!”
不料就在此时,外间来报:俺答派遣使者进城了!
嘉靖冷哼了一声,便命徐阶去应对——徐阶为礼部尚书,对外交涉归他管。
徐阶走后,嘉靖大感疲倦,挥手让群臣先下去休息,严嵩到隔壁耳房内,虽只几步路也觉得几个同僚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一个小太监奉上茶来,他捧在手里时竟微微发抖,正心乱如麻,忽听那小太监凑近了用极低的声音说:“更衣。”
严嵩目光一闪,便推说出恭,却跑到厕所来,其中一个貌似有人,他就闯了进去,严世蕃果然在里头等着了!
原来严世蕃是想来问问上头和战的决定,这时见他老子面色灰土,奇道:“怎么了?”
严嵩三言两语将阁中之论说了,严世蕃惊道:“好徐阶!原来也是个奸党!”
但他不是在那等高度压迫的氛围下听说此事,没有受到直接冲击,心境较乃父容易平复,微一沉吟,道:“看来这徐阶与李彦直乃是一党!嘿,之前咱们都走眼了!”
严嵩苦叹道:“如今且想着咱们怎么保命吧!他们是否一党,容后再说!”
父子二人便在这厕所中筹谋盘算,有好一会,严世蕃道:“此事徐、李二人显然谋划已久,这一回合我们输了。只有认栽,没办法。方才也真是大险!若非俺答刚好派人来,陛下于盛怒之下行罚,父亲你若是应对不合圣意,就算不死也得到诏狱待两天,以后内阁就凭徐阶折腾了!如今却好,虽然有惊。我料无险,只要注意三事。便可大事化小!”
严嵩便问那三事,严世蕃说:“一,不怕被陛下责父亲无能,无能者亦无大患;二,须解陛下揽权之忌;三,不可归罪于君——此一条最是易犯。只要注意了这三件事,便无大祸。”
须知嘉靖乃是一个自负聪明的皇帝。手下地人“很笨”在他看来乃是相当“正常”的事情,因此在某些事情上无能便不是什么大错,嘉靖最忌讳的反而是怕首辅太过聪明,猛于揽权以至于削弱了自己的威严!徐阶这次攻击严嵩的就是他这一点——那句“分宜你不会没把那十八道奏疏呈交陛下御览吧?”——其实就是暗示嘉靖:严嵩在揽权,在隔断中外,在把持朝政!若嘉靖真相信了这一点严嵩可就大糟特糟了!
除此之外,第三条也是臣子在求给自己脱罪时最容易犯的毛病,即辩着辩着露出“老板我这是按你的意思办”、“老板换作你你也办不好”、“这不是我地原因是老板你的原因”之类地话来。其实以嘉靖的才智心里未必不知道那些事情是自己造成的,比如这次李彦直的那十八道奏疏,严嵩当初若真呈上去只怕连严嵩带李彦直所有人都要倒霉,但嘉靖又最讨厌那些直谏的“忠臣”,因为这些“忠臣”总是将自己置于正义的位置,而拿一些大道理来压皇帝。把所有罪过都推到皇帝身上去!这种人在皇帝心中叫“其心可诛”!相反,对那些把皇帝的过错拼命往自己身上揽地“奸臣”,嘉靖就算脸面上斥责,心里也一定会护短!
严嵩的权谋水平并不在儿子之下,老辣犹有过之,只是年纪渐大,反应迟钝了许多,慌乱之际不如严世蕃见机之快,但这时一听就明白了过来,并不需要严世蕃多加解释。心下登时大安。
他既已有自保之策。马上便想到要反击,因蕴怒道:“徐阶小人!李哲奸贼!不除此二患。我心难安!”
严世蕃一笑,说:“李哲不是刚打了大胜么?徐阶不是兼管礼部么?俺答不是刚派人来么?皇上不是被那大胜激得才雄心迸发么?就从这里下手,便可反转乾坤,叫他二人才登九天,立即跌入十八层地狱!”
严嵩一时还没想透这几件事情的联系,严世蕃道:“趁胜追击!”严嵩道:“眼前局势,只能见好就收,如何能趁胜追击?贸然出战,只怕……”但说到这里马上就恍然大悟,竟忍不住放声大笑!
严嵩再回到耳房之中,人已变得气定神闲,李本丁汝夔看见都暗暗纳罕——眼下张治重病,卧床在家,内阁中便只有严、李、徐三人。
徐阶回来,群臣陛见嘉靖,徐阶尚未开口,嘉靖猛地瞪了严嵩一眼,问:“那十八道奏疏呢?”
严嵩哪有时间去管那十八道奏疏?但李本却道:“臣已取来了!”
原来他趁着方才的空隙间已去取了那十八道奏疏来,这时就呈给嘉靖。
要知严嵩一旦垮台,内阁首辅空出来,按照惯例就该轮到张治,张治又病重垂死,再轮下来就该轮到李本了!一想到自己可能蹭一声忽然变成首辅,连李本这个老实人也心动了,因此表现得十分积极。
严嵩暗中瞄了他一眼,便窥知了他在打什么主意,心中冷笑不止。
嘉靖一目十行,将那十八道奏疏扫过,越看越怒,拾起其中一道奏疏就向严嵩砸去,骂道:“你这个误国老蠹!若早将此奏疏呈上,还会有今日之事么!”
严嵩被奏疏砸了个正着,他也不闪不避,任那奏疏砸在脸上,眼皮啪嗒两下,两行老泪垂了下来,跪倒在地,痛哭道:“陛下,老臣无能!老臣糊涂!朝廷奏折,一年之中不下万千,一日之间也有数十!这十八道奏疏混杂其间,犹如珍珠之在瓦砾,甚难发现。且李哲所奏,在当时都不是已发生之事,只是他根据聪明才智作出来的揣测,又因他只是一个小小主事,因此老臣竟未特加重视!此是老臣无知人之能,以至埋没了英才,又无先见之明。以至忽略了良策!老臣无能,老臣糊涂!请陛下重处!”
李本见严嵩如此作践自己。暗中窃喜,徐阶却暗叫不妙!
那边嘉靖见严嵩坦诚受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心里反而好过了些,冷哼了几声,似乎仍有怒气。其实却没打算再追究了,因他一年到头只怕也看不了十八道奏疏,若严嵩真把每个主事级别地奏折都向他禀奏一遍他才要发疯呢!这时却又将严嵩给骂了十几句,罚他一年俸禄,待胡虏退去后面壁三日,仍在内阁待罪行走。
李本听得怔了,道:“就这样?”
方才严嵩那几句看似稀疏平常的话里其实已用上了极深的权谋,但这个老实人却完全弄不懂怎么回事。嘉靖冷冷道:“你要怎样?”吓得李本不敢开口了。
徐阶却知在这一回合自己虽占了上风。然而竟未能将严嵩逼入死地,反而漏了自己地底,又已将自己明确立在了严嵩的对立面,再也难行暗算之事了!其间的得失成败,委实难说,便听嘉靖问自己:“胡虏那边怎么说?”徐阶见问。慌忙据实回答。
原来俺答这次虽然大兴兵马,聚众十余万南下,但实际上并没有灭亡大明的大志,他们地短期战略目的只是劫掠中原好度过荒年,长期一点地战略目的则是要求朝廷开马市,如此而已。但在安定门外稍稍遇挫后,俺答以为大明果然有备,就变得更加小心,派了使者进北京讲和。
嘉靖是个极好脸面的人,这种城下之盟对他来说实是奇耻大辱。他如何肯答应?若是在安定门“大捷”之前。他迫于形势也许还会委曲求全,这时却大怒道:“荒唐!我军方获大胜!他竟还敢狮子大开口!这帮胡虏当真是不知好歹之极!”便下令大军出击。要将蒙古人歼灭于京城之外,“叫他们匹马不得归大漠草原!”
这句话说出来倒也真是豪言壮语!但徐阶听了却胆战心惊!急谏道:“陛下!使不得啊!”
嘉靖问:“什么使不得?”
徐阶道:“京师防卫空虚,不宜战,只宜守,不宜速决,得用一个‘拖’字。”
嘉靖眉头大皱,严嵩咳嗽一声,道:“大宗伯太谨慎了。眼下我军方获大捷,三军士气大振,将兵用命!正该乘胜追击,焉有乘胜反而屈盟的道理?大宗伯既管礼部,便当知我大明没这成例!难道大宗伯要陛下效仿宋真宗,来个遗羞千古的澶渊之盟么?”
明朝的对外态度极为强硬,哪怕屈居弱势时也轻易不肯松口,和宋朝占据上风时也委曲求全截然不同!这一节徐阶自也深知,但他更知道安定门“大捷”实有侥幸成分,若不顾兵情一味强硬,只怕转眼之间就会酿成大祸!
然而嘉靖听了严嵩的话却大为赞赏,以为忠言。
徐阶向严嵩望去,见他依然眯着一双老眼,仿佛已经老眼昏花,但徐阶却明白这老家伙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若徐阶是海瑞地性子,这时多半就要据实直谏,那时惹得嘉靖盛怒,严嵩再趁势一击,马上就会将徐阶排挤出这次和战决策之外!再接着严嵩便可从容布局,将李彦直玩弄于鼓掌之间,将李彦直送入虎口,然后再利用李彦直的败绩将徐阶拖下水,一浪接一浪地扑来直到将他二人整死为止!
严氏父子计策之毒,远胜砒霜,然而却总是行之于和颜悦色当中,夏言当日就是这么死在他们手下的。
但徐阶究竟是徐阶,只一眨眼功夫便辨明了轻重缓急,因改口道:“陛下圣明,严阁老所言亦甚是!只是大军出城,需得谨慎安排,且要防俺答分兵袭扰京城。”就给嘉靖报了个家底:“京中军马,不及六万,且多老弱。俺答有十万之众。我寡敌众,若再派兵出城,只怕京中一旦有警,缓急之际难以应付。不如且固守城防。以待勤王之师!”
嘉靖一听,也觉得若军队都派出去了没人保护自己实在危险,不想就有人来报,说巡抚保定都御使杨守谦带兵勤王来了!嘉靖大喜,想了想道:“就让商大节派一部精锐出城,会同勤王之师逐寇!”
徐阶问:“派多少人马?派哪部人马?逐寇要逐到何处?”
这是问嘉靖这次出兵要动用多少兵力,要达成什么样地战略目地。
嘉靖却不悦道:“这也来问朕?”他是个聪明皇帝。却又是个不愿意负责任的皇帝。
徐阶又问严嵩:“那首辅以为该怎么办?”这是要将事情往严嵩头上推。
严嵩却说:“俺答来求岁贡,这是礼部地事。具体该如何出兵。这是兵部的事。”一句话又推给了别人,他自己是稳立于不败之地!
徐阶还要再议,嘉靖又觉困乏,便命他们商议了办事。徐阶、丁汝夔无奈,只好分头办事,丁汝夔既要派“精锐”部队出城,马上就想到了西直营来!便传了号令!又增益之以一万兵马。
李彦直和戚继光等正在议论战局。接到命令后都大吃一惊,戚继光惊道:“这时候怎么能出城?那不是要自暴弱点么?”李彦直自然也深明此节,匆匆赶来问丁汝夔怎么回事,丁汝夔道:“这是陛下圣裁,内阁地决断,我也没办法,你依命行事便是。”
“依命行事?是依命送死吧!”
当然这句话在兵部尚书面前还是没出口,只是往肚子里吞。李彦直又来西苑求见阁臣,严嵩不见他,李本没担待,李彦直便只见到了徐阶,看看左右无人,李彦直开门见山就问:“徐师!这是怎么回事!内阁难道不知城中兵马没法打仗么?怎么还传出这样的乱命来?我们三军将士死了不要紧。只怕我军一旦崩溃,跟下来就是京城要遭殃了!”
徐阶叹息一声,道:“我也没办法啊。”便低声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政争场面简略说了,李彦直听得手心沁汗,徐阶道:“如今地局势,我是非应下来不可,这样还能尽量配合你,否则和战一事便被严老贼揽了去,那时你便任他摆布了。你也是非出城不可!若是由你出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由别人出战。我怕大兵连溃之下便有倾国之祸!那时你我便都成了罪人了!”
李彦直苦笑道:“但我又不是神仙!要我用几千人去斗十万!徐师太抬举我了!”
徐阶道:“我会设法增你兵权。”
李彦直摇头道:“没用的,打不了仗地士兵。再多有什么用?商总宪手下那几万兵马就都给我也没用!”
徐阶皱眉道:“总而言之形势如此,你我再抱怨又有什么用?还是办事去吧!”
李彦直知道这时不接也不成了,只好回去,这时内阁在徐阶地影响下又让商大节给李彦直多增五千兵马,又调杨守谦入城,将勤王兵马八千人也都归李彦直调度——杨守谦的官位比李彦直高,他若在军中,李彦直指挥他不动。
这头戚继光一边尽其所能,整合城内城外的两万六千兵马,在兵将面前他尽量保持激昂,但见到了李彦直后却忍不住叹道:“这两三万人根本就不能用!真要出城野战,只怕凶多吉少!”
李彦直亦知他所言非虚,在出城的前一夜放所有在城中有家眷的将士回去探亲,他自己也到陆府来看看妻儿,陆尔容问他战事如何了,李彦直笑道:“放心!当日在海上,我手头没几个人,面对十万海盗也摆得平!如今我手里有兵有将,还会怕胡虏么?”
陆尔容笑道:“那是自然!”
他出去后伊儿近前,有些担心地说:“小姐,我看姑爷……”
“嘘——”陆尔容掩住了伊儿的嘴,说:“不要胡说!不要胡说!不会有事地!”眼神之中却甚是不安!
李彦直也没在陆府过夜,看罢妻儿就要回营去,不过既然来到,总得去拜见一下岳父。在陆炳面前他就没怎么掩饰心中不安了,陆炳见了,便问他出了什么事,李彦直心想这事还是让岳父心里有底的好,免得万一自己出事,妻子应变不及。幸亏翁婿二人有这么一番对答,竟让李彦直得了提醒,想出了个颠倒乾坤的秘策来!
第五卷 京华乱局 之二十三 诡转
陆炳问李彦直何事忧心,李彦直将内阁勒令出兵一事告诉了陆炳,又说:“当前京师实无一战之力!贸然进击,决计无法建功,只会惹祸!小婿上次取胜实属侥幸,这次出城,只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陆炳消息灵通,自然也知北京空虚,听了李彦直的话后问:“那照你说该怎么办?”
“拖!”李彦直说道:“拖到勤王之师大聚,那时就不怕俺答了。”说到这里李彦直不自觉地朝东南一望。
陆炳说道:“既然应该拖,那你就拖啊!”
李彦直叹道:“可是如今内阁勒令出城破敌,最难的是圣旨上下了死命令——只许进攻,不许和谈!当前是宜以兵威促使和谈,以和谈拖延时间,等到局势有利于我们再寻求一战,可这道圣旨却是乱指挥,委实叫人进退两难!”
陆炳且笑且骂,道:“我说女婿,你怎么有些时候精明似鬼,有些时候却像少了根脑筋?内阁让你出城,你就出城啊,出城之后,你就是军中大将,到时候是该破敌,还是该怎么着,不就都由得你了么?”
李彦直一怔,陆炳又说:“俺答到过大同的事情,京师别人不知,你我还是知道的,当时仇鸾是怎么对付俺答的来着?嘿嘿,你就依样葫芦,不就行了?兵是由你带,话就由你说!内阁既有能帮你说话的人,那只要你做地事能让内阁的人自圆其说。让陛下高兴就行了!至于你到底是在打还是在谈,嘿嘿——陛下号称天子,其实也是个人,又没千里眼,紫禁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以为陛下真能一清二楚么?还不都靠我们这些人的嘴?”
李彦直给陆炳这一提醒,幡然大悟。连道:“看我糊涂的!看我糊涂的!”他思维一转,原先觉得绝无可能的事便多出许多可能性来!
按照徐阶、李彦直既定的战略。当下敌众我寡,暂时来说宜和谈不宜攻战,但嘉靖定下地大方略却是要攻不要守、许战不许和,徐阶李彦直要拖,嘉靖却急着要见事功,两者南辕北辙,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徐阶李彦直困于心中既有地战略思维,一时都扭不过来,尤其李彦直,他为官时的理念与为将时理念截然分开,为官时已能自觉地运用八面玲珑的手段,等到为将时便还是不自觉地恪守遵禀上命的武德。陆炳却没这障碍,他不从政局兵法着手,而是一开始就以官场潜规则来考虑事情。
要说中国官场的潜规则。那可真有变黑为白、颠倒乾坤之功,其种种妙处一言难尽,然其基础原理有二,第一个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第二个叫说一套做一套。这两句话三岁小孩都懂,但有条件使用和能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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