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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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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起初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宫中的小太监跑到城头张望。瞧见风尘飞扬就吓得回宫,叫道:“陛下不好啦!蒙古人杀到城下了!”嘉靖脸上现出极度惊怕的表情来,胡人忌惮边关上的那些良将,如曾铣,如翁万达,曾铣翁万达则受制于当朝首辅,如夏言,如严嵩,夏言严嵩又受制于嘉靖,可嘉靖却怕胡人!他牢牢地掌控了帝权,让大小臣工都不敢不听他的话,可大明地政治体制和他的帝王之术却没法对胡人产生作用!

“住口!”嘉靖大怒,指着那小太监说:“惑乱人心,杀!”便有执事太监将那小太监拖了下去活活打死!

可嘉靖可以打死一万个太监,也打不死一个胡人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内阁,内阁!宣严嵩,还有徐阶!”

严嵩知道消息比嘉靖早得多,古北口出现敌踪的时候他瞒了下来,没禀告嘉靖,心想也许俺答打不下古北口。他这个也许是没有什么理论依据的,只是他的希望而已。李彦直是很难理解像严嵩这么高智商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会这么弱智地“希望”胡马自己退去,可严嵩就是这么个人。而且严嵩还不是千古以来唯一一个这样地人,明清两代,像严嵩这样的内斗聪明绝顶、外斗弱智得气死人的大官简直是层出不穷!这实在是一个奇特而令人叹息的现象。

直等到古北口陷落,严嵩才知大事不妙,一开始他还想隐瞒,但怀柔告急之后他就知道瞒不住了!

“兵部,兵部!兵部在干什么!”严嵩怒吼着!

兵部在干什么?兵部在忙啊。

兵部在忙什么?兵部尚书丁汝夔不知道。

“大司马!”李彦直上前提醒道:“快下令九门戒备!命顺天巡按御史巡备城外!发勤王令号召天下兵马入京勤王!”

他没有先跟王上学说然后再由王上学来禀告丁汝夔——这是正常的程序,但在这乱糟糟的时候,谁还顾得这见鬼的程序啊!王上学也没怪他,丁汝夔更是醒悟过来,慌忙下令!

不幸中的万幸,明朝的书生中藏着好多懂得兵法地强人。顺天巡按御史王忬就是其中之一,他手底也没多少能和蒙古人打野战地部队,但他当机立断地干了一件事情:比蒙古人抢先一步到达白河口,将所有船只从彼岸移到此岸。蒙古人地先锋到达这里以后一时无船可渡,前路被拦住,就只好暂时转往别处劫掠去了。王忬的这类行政举措,为京师地守备工作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城外王忬在忙碌的时候。宫中也已发出命令,着都御史商大节领兵守城。都御史为御史之首脑。正二品,是国家监察机关督察院的长官,地位与六部尚书相捋,有明一代常以御史统兵、监军,都御史既受命领兵守城,则他地地位便相当于这次京师防御战的元帅了。

李彦直亦以丁汝夔之荐,调商大节手下行走。不过职位仍挂在兵部,兵临城下之际,一切从权,人事任命来得其快无比,李彦直上午还在兵部值班,下午就跑去见商大节。

商大节虽然不懂军事,还好能听人言,他带了包括李彦直在内地几个新旧部下。急急调集京军,李彦直捧着丁汝夔给他的京军册籍点兵点将,不点还好,这一点,可把京军的底子都给漏了!

明代因行“卫所制”,军籍世袭。兵有定籍,屯守兼备,卫所体系庞大复杂,分为直属皇帝的“亲军京卫”和“五军都督府”管辖,而中期以后,兵权又大归于兵部,所以明朝兵部权力之重为历代之首,可与宋朝之枢密院媲美。

按照朝廷规定的编制,这京军诸营当有十四五万人马,册籍也有这么多的名字。可这是商大节一点。才发现只有四五万个人头!

原来自武宗以来,京军将领多吃空饷。那名单都是虚的!只有名字没有兵,朝廷发下了地饷银都进统兵将领口袋里去了,所以当日李彦直要求清查京军册籍才会遭到京军将领的一致仇视!

商大节身为监察大员,其实也很理解这种官场猫腻,但这时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大呼腐败!不过,四五万就四五万吧,总比没有好。又急急忙忙阅兵阅将,一阅之下商大节差点从点将台上掉下来——只见沙场之上挤着一堆堆的老弱病残,有的畏缩,有的哭泣,有的发抖,原来京师承平日久,王侯、巨宦以及统兵将领都把军户当免费民工来用,不但平时不训练,甚至还克扣他们的军饷,所以久而久之,军户中凡有点本事力量的都别寻生路,只留下一堆无能无力地可怜人。这哪里还像军队?

李彦直在东南时就见惯了这些场面,早有心理准备,但京军的惨状仍然出乎他的意料,叹息了一声,对商大节道:“总宪,这些人没法用!就是兵额足够,真有十五万人,赶到战场上也只是等着被杀!”

御史古称宪台,商大节是以左都御史领兵,所以李彦直称他为总宪。

商大节亦感无奈,因道:“若如此,却当如何?”

“朝中无人,则求诸于野!”李彦直道:“京师百万人口,内中必有强悍之辈,若以兵法统御之,或可应旦夕之变。”

商大节想了想说:“这事得和大司马商量一下,你先回兵部请命,若那边准许你就行事。我在这里尽力而为!”

李彦直离开大营的时候,商大节已登台慷慨誓师,不过李彦直知道这实在是无奈中的努力,或许能激励起士气,却没法改变京军不堪战斗的事实。他赶到兵部,将情况向丁汝夔汇报,丁汝夔痛心疾首之余亦无良法可应,李彦直又说了自己地策略,丁汝夔道:“缓急之际,哪里找强悍之辈去?”

李彦直道:“属下来兵部的路上已有思虑!大凡人口稠密之处,必有刁民,刁民之中必有悍勇不畏死之辈!此辈若部勒得法,可用为马前卒!十室之邑,必有忠勇,京中百姓亦可发动,从中选择胆色、力量较佳者。又,如今适逢武举,他们能经乡试而入京参加武举会试,其间必有将才。下官以为可从武举子中择将,以之统领江湖豪杰,缓急之间,或可为用。”

这个策略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从武举子中挑选军官,从黑社会和市井间中寻找兵源!丁汝夔当即就允了,给了他将令文书让他便宜行事。

李彦直先派人去叫陆炳府上的张管家来,让锦衣卫通知京师各处门派堂口,就说朝廷用人之际,凡有心为国效力之勇士皆可趁机投效,并暗示他们可借着这个机会洗白,走上正途。又让顺天府衙门张贴告示:京师任何有抗胡勇气的平民也可以到西直门瓮城待命。李彦直也有想过让陆炳出动锦衣卫,但锦衣卫擅长的是捕杀刺探,名声虽大,人数虽多,但只是一个对内的统治利器,对外作战时却没有用处,所以这个念头闪过之后就罢了。

锦衣卫放出风声的同时李彦直又持令召集京师武举子,这时他也没时间一一去考验,就喝道:“如今胡马南侵,朝廷有件极危险的事情要在座若干位去做!这件事情做成了,名垂千古!但其中过半的人只怕也要命丧黄泉!敢接命令的,上前两步!”

空空空空——却是几百个脚步声同时响起,九成地举子非但没往前,反而向后逃!大家来参加武举会试为地是谋个好出身啊,是为了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不是来送命的!但仍有五六十个人踏前了一步!两类人一向前一向后,登时拉开了好大地距离!

眼见居然有五十个人出列,李彦直大喜过望,当即把那些后退或者不动的举子都调派到城头、城外各处守备,却留下这五十个人来作为军官。路上把自己的想法和这些人简略说了。

到了西直门瓮城,却见黑压压的聚了几千人!李彦直喜道:“京城之中,果然不乏勇毅之辈!”其实北京有上百万人口,来了几千个有胆色的人,所占比例并不大。

却有一个五举子出列道:“就算是这些人,只怕十九无用!还需再行选汰!十取其一,留下个四五百人,就差不多了。”

李彦直看了那武举子一眼,笑道:“你倒比我还挑剔,你倒说说该如何选汰?简略些,而且是要大家一听就都能做到的,现在没多少时间了!”

那武举子三言两语,便说了选汰之法,李彦直听得一惊,将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因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武举子行礼应道:“学生戚继光!”

第五卷 京华乱局 之二十 筹饷

李彦直因问戚继光选兵之法,戚继光说道:“第一,不用油滑之人。”李彦直问:“怎么样才知道待选之兵油滑不油滑?”

戚继光说:“但凡面皮光净洁白、行动灵便者便是。”

李彦直一笑,说:“那北京城里土生土长的,可十九不能用了,得有方进城的农民才行。”

戚继光继续道:“第二等不可用,乃惯战而无功者,即所谓兵油子也。此等人惯战故知利害,知利害而奸猾生,久战而无功,必因胆怯,此等人上得战场,知道趋避保身,却不能杀敌,故而也不能用。”

李彦直点了点头,道:“然则当用何等人?”如今时间虽紧,但选兵乃是大事,此刻便耽误得半柱香时间,也远胜过上战场之后一溃千里!

一个武举子不耐烦,又嫉上官垂青戚继光,站出来喝道:“何必这么多废话!但选丰伟力大,或伶俐乖巧,或武艺精熟之辈便可!”

不料戚继光却毫不留情,道:“万万不可!丰伟而胆气不充,上得战场之后,脂重而不能疾走,反为赘肉所累;力大而胆气不充,则临阵脚软眼花,闻号令不能应,推之不能动,有如死尸,虽平时有千斤之力不能用;伶俐乖巧而胆气不充,则爱捡便宜,尚未开战,先预备逃跑后路了;武艺精熟而胆气不充,则临战怕死,手足仓皇。致有弓箭倒拿、刀枪滑手之失态,尚未接战,转身先走——故选兵唯以胆气为先,先有胆气,而后其体丰、力大、伶俐、艺精为锦上添花。若无胆气,则此四者皆不可用。”

李彦直连连颔首,觉得此言深得吾心。却道:“所谓人心隔肚皮,胆气亦然。体丰可见。力大可验,有无胆气却如何知道?”其实他在东南经历了那么多战阵,又师从俞大猷,胸中自有一套韬略,这时却是要借与戚继光的对答使众武举子也知道如何选人。

戚继光道:“胆气虽隐,然人之精神虽蕴于内,亦显乎外。选人当以精神为主,但兼用相法,勿使伶俐油滑、见多识广之辈,而宁用乡野愚钝。夫乡野愚钝之人,畏官府、畏法度,不测我为将者颠倒之术,易于感化信服,气概易于振作。易于收之以恩,易于立之以威,恩威相佐,可驱驰之而所向无前!故选兵当选则乡野老实之人,其人不拘高矮胖瘦,但高大则要黑壮。矮小要精悍,这等人耐得辛苦,手、脸要皮肉坚实,有土作之色。”

这几句话说得好听,李彦直却知其中有残酷之情,只是兵道如此,却也无可奈何,回顾诸武举子:“你们听懂了没有?”

那五十多个武举子当危急之际能走出一步,已算是不错地了,但这时大部分或老实摇头。或对戚继光嗤之以鼻认为他在故弄玄虚。也有的假装听懂了,只有六七个是真懂。其中一人道:“无他,用愚直易信之贫者而已。”

李彦直大喜,便让戚继光带这几个人去选兵,第一步命数千人列队,是把明显不合格的人淘汰掉,戚继光等几个人一眼扫过,便淘汰了大半,然后由戚继光带着那几个武举子下去走视,戚继光看了一炷香时间便连连摇头,李彦直让他们稍微降低标准,又费了半个多时辰,才选出了五百多人,虽然李、戚二人仍不甚满意,却也庶几可乎了。

一个武举子叹道:“偌大个北京城,百万之众,就只有这么几百个人?”

戚继光嘿了一声,李彦直笑道:“若不是十万火急,这五百个人我至少还要再淘汰八九成!然而现在也没办法了,将就吧。”因这北京城实在不是一个有好兵源的地方。

李彦直这话戚继光一听大生知己之感,心想难得这位文官知兵。

当即以五人为伍,十人为一小队,由一个武举子率领,共五十三队,其中两个小队的队长却周文豹和付远,原来李彦直之前已命自家护卫到这瓮城报名待命了,所有护卫却全都选上了,共二十二人,编为两队。

戚继光见这两队人显然都久经训练,与别个不同,一问之下方知来历。其实此刻北京城内的官宦大族大多各有精强护卫,只是都顾着自己不肯派出来保家卫城罢了,所以戚继光知道这两队人是李家的护院也不甚奇怪。

将帅无法直接指挥五十三个队长,因此又五中选一,选出十个旗总来。其它三千多人也不遣散,且留着做外围。

李彦直指着这数千人对戚继光叹息道:“今日方知韩信之为千古名将!”

戚继光闻言慨叹不已,道:“淮阴侯当日处境之难,不下我等,然而其能变市井之徒为精兵,思之令人叹为观止!实非我辈所能及!”

两人言语投机,虽只三言两语,但已极有默契。

李彦直便命戚继光布勒这支新军,自己却带着付远、周文豹两队人马赶去武库司取兵器。不想到了武库司,却便听见商大节在那里咆哮怒吼,原来他花了偌大地力气,好容易也将军队勉强整成模样,但派人到武库司却取不到兵器,他亲自赶来一看,却见满库的破铜烂铁,怕都是正德年间地作品,哪有一刀一枪可用?

这情景李彦直似曾相识,马上就想起自己在尤溪县时开尤溪县武库的事情来,只不过那兵器库放大了十倍罢了!

武库司乃是六部诸司中第一等肥差,掌管天下兵械武器的制造、存储、发放,它肥就肥在这里,但猫腻也就出在这里!

制造环节的偷工减料、存储环节地监守自盗。都是武库司官吏的生财之道,所以兵器制造的监制、采购以及库存情况,都不许外人与闻,这两年李彦直供职兵部,和武库司地官员算是同僚,即便如此也是隔司如隔山,武库司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许他踏入武库一步。参观都不让,更别说清点了。至于李彦直打了报告上去请丁汝夔清查,却每次都不了了之,徒惹来武库司同僚的嫉恨而已,怪李彦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因职方司是六部诸司中最穷、最苦、最累、最黑的所在,因此又有武库司地官吏认为李彦直不是真心为国,而是自己没油水捞心理不平衡才想搞事。但他们心里有鬼,又奈何不了李彦直。实在不想他再闹下去,怕真闹得内阁听了他的话彻查下来,那他们就倒霉了!便卖给了李彦直个好处,好捂他地口。

如今大兵压境,领兵都御使商大节要求领取兵器,武库司的官吏推无可推,才硬着头皮将库门打开,商大节还没进去。在门口先叫一股霉味呛得差点摔倒,捏着鼻子进去一瞧却气炸了肺,当场就闹了起来,主管地郎中抵挡不住,赶紧去请了顶头上司、兵部尚书丁汝夔来。

丁汝夔亦无法,只好和商大节一起去请旨。但内阁再神通广大,也不会变戏法啊!只是拨了五千两银子下来,让他自己想办法筹措武器。

商大节望着那五千两银子,像傻瓜一样呆了好久,回头问李彦直道:“怎么办?”

李彦直亦整个人愣在那里,其实他也知道京师空虚,却没料到空虚到这个地步!忽然之间大觉荒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商大节一开始怒吼道:“你笑什么!”但忽然就明白了。也苦笑道:“不错。不错,是该笑。是可笑!赫赫大明,号称盛世!京师重地,竟要兵没兵,要钱没钱!甚至连兵器都没有!这仗还怎么打?”

这时严嵩徐阶听各方面报上来的消息后也知道这仗是没法打了,北京城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个躯壳,空有一个架子而已!

幸好俺答那边并不知情,北京这个空架子至少也还有两次让蒙古人无法忽视的战绩:第一次是攻,明初成祖朱棣立足于此扫平四方,直抵大漠龙庭;第二次是守,土木堡之变后,名臣于谦守城,迫使瓦剌大军无功而返。

因有这些历史光环在,所以蒙古人在大胆之余藏着小心甚至是担忧,若叫他们知道北京城此刻的虚实,只怕俺答早不顾一切派遣精锐冲杀过来了。此刻只需有三千人——甚至一千人、五百人——冲到北京城下,所造成的后果也将难以估量!

李彦直眼见形势如此,便知朝廷已不可依赖,戚继光等武举子听到消息更是愤然不已,李彦直道:“现在骂已经没用了,做事吧。你继续部勒行伍,军资、武器我去想办法。”

这两年李彦直花钱花得厉害,京师地家里已经没多少银子了,他便带了人直趋陆府,问岳父借钱,陆炳皱着眉头问他要多少,李彦直道:“不用太多,岳父就先借我二十万两吧,现银。”

正在喝茶地陆炳一听把茶全喷了出来:“二十万两!你不如去抢!”

李彦直把脸色一沉,道:“岳父大人,我知道你有的!”

陆炳怒道:“自招了你这个女婿,好处没见到,多的就是麻烦!现在还来借钱,还一借就是二十万两!你当我这里是户部么!”

李彦直淡淡笑了笑,说:“现在户部也拿不出二十万两的,不过我知道岳父大人这里有。二十万两,我也不要多!今天拿不到钱我不会走的!”

陆炳听李彦直言语间有威胁之意,从来都只有他威胁别人,哪时有小辈敢冒犯他?登时大怒,猛地去拔了墙上之剑来,喝道:“我没钱!你给我滚出去!”

李彦直亦按剑道:“拿到了钱我就走。”

看看闹得不可开交,陆炳的两个儿子都躲在外头不敢进来,陆尔容却冲了进来——原来李彦直把家中护卫都调了去参军。怕家里有意外就让妻子到娘家来暂住,这时陆尔容抱着孩子拦在父亲和丈夫之间,李彦直怕伤了妻儿就退开两步,陆炳叫道:“你让开!这家伙今天上门不是来做女婿,是来做强盗的!”

陆尔容道:“爹爹!若是让胡马进了城,别说二十万两,我们连身家性命都不保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搂着这点钱干什么!”

陆炳冷笑道:“北京城里比我有钱地多了去,怎么不见他们拿出来贴补国家?却要我拿出来?胡马进城?进不来的!让他们在城外抢上两天。抢够了也就回去了,犯不到我们府上!”

李彦直大怒,陆尔容拦住了丈夫,对父亲道:“爹爹,你女婿只是跟你借!李家也是家大业大,等事情过了,只要大明不亡。你还怕李家还不起不成?”

陆炳想想倒也有理,他只是爱财,不愿把银子白白去填朝廷这个无底洞,却不是捧着银子就得得索索之辈,便道:“若真是借那就好商量了,不过贤婿啊,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那点家底还是守紧点好。别为了办朝廷的事奋不顾身!你自己败家不要紧,我可不想将来我女儿跟着你挨穷!”

李彦直不接他地话,只道:“我怎么花钱不劳岳父费心,总之冲李彦直这三个字,有借就有还!如果岳父需要借条地话,张福。笔墨伺候!”

陆炳嘿的一笑,说:“借条就不用了,你小子别地不怎么样,信用倒还不错。”当即便命张管家带人去开库取银,不多不少,果然借了李彦直二十万两白银!

李彦直让人带了白银,要出门时,陡见陆府地护卫中颇有强悍之辈,便停下多看了两眼,陆炳察觉。怒道:“快滚快滚!钱我借了。人绝对不借!”李彦直长叹一声,心道:“京城其实也有人有钱。只是都不在朝廷手中罢了。然则这些兵、钱分散于各家各户,又有何用?真到了城破国亡,大兵临门,还能靠这几个、几十个护卫自保不成?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

然也知道再难说动陆炳,便只带了钱回去了,到了西直门瓮城,戚继光已将这里布置妥当,作为这支军队的大本营。同时风启也赶到了——原来李彦直前往陆家之前就命他去联系买粮食兵器地事务,这时赶来对李彦直道:“京师兵器控制得好生严格,暂时还没办法。米粮那边已和城内九大米商谈好,只是价格恁高了。”说到这里哼哼道:“这些个奸商!”

李彦直微微一笑,道:“这行当我们在东南时也做过,骂他们不等于骂自己?”

“那怎么相同!”风启道:“我们在东南,逢旱灾、兵祸,也有把价格抬高的,但敲的多是富户、海商,而且价格也只是比平时翻倍而已,还用部分盈利赈济贫民,所以大家也只是埋怨两声,往后仍做生意。对于一些为国为民出力的人,我们可能还分文不收啊!但现在有国破之忧,这些奸商却还趁乱打劫,明知道我们是为国出力自己掏腰包,还要我们出一石米十两银子的价格……”

李彦直猛地一呛,叫道:“多少?十两银子!”已经是惊呼起来了!

“是啊!”风启恨声道:“你说这不是趁乱打劫么?”

明朝嘉靖年间,一石米的价格约在五钱到一两之间浮动,京师的米价比外地高些,但一石米叫价十两那绝对是发国难财了!就算是李彦直也花了好一会才把这口气咽下,问:“他们能卖多少?”

风启说道:“他们不肯说实数,但我估量着,他们在城内至少应该也藏有至少五万石到二十五万石。”

这个数字看来甚大,但京城有上百万人口,米商们就算有二十万石存米,摊到到每个人头上也没多少了。

李彦直长长嘘了一声,把胸中那口恶气排解了,才说:“家里还有四五万两银子,我又刚借了二十万,现在我把那借到地二十万都给你,先买入两万石垫底。唉,早知道当初就该开个米铺!我怎么就忘了这一节呢!哼!这群奸商!回头看我们怎么对付他们!”

一石米是一百二十斤,两万石便是两百四十万斤,足为这支队伍地军粮了,李彦直本来还打算分出一些去接济商大节,这时却也舍不得了,心想商大节比自己官大,也许另有办法。

风启道:“虽然肉疼,但这粮食总算是解决了。不过武器可怎么办呢?”

……

因之前一些按史料描写的情景被部分读者怀疑“不合理”,因此啰嗦一句:本章所描写当时北京城地空虚情况,均有史实依据,并非阿菩为情节而情节的杜撰。

第五卷 京华乱局 之二十一 更奸

听风启说起武器之事,李彦直微微一笑,道:“你忘了之前武库司为了捂我们的口送给我们的那笔生意了么?”

风启呀了一声,失笑道:“是了!我怎么就忘了!”

原来当初武库司为了捂李彦直的嘴让他别上蹿下跳,就给了李氏铁厂一笔生意订造武器。李氏铁厂是地方上正规的工坊,武库司掷下一纸命令,兵部按照武器的市价拨下钱来,经过各层官吏七拦八扣,到了李氏铁厂手里只剩下不到四成。李氏铁厂要是按照兵部既定的数量、质量制造兵器非亏死不可,不过官场的潜规则嘛,李氏铁厂只需造一批绣花枕头交上来就可,按“惯例”所费资金大概是兵部拨下来那笔钱的一两成,其余的就算送给李家的利润了。

兵器交上来以后,武库司还要审验,这时候按“惯例”李彦直就该再拿出一部分利润送给执事官员,跟着就可以顺利通过,将这批破铜烂铁入库封存。

当然,武库司的主事、郎中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送这么厚一份“大礼”给李彦直,背后却又潜藏着一个阴谋——因为入库兵器也要标明产处的,所以日后武库司一旦出事,上头彻查下来,李氏铁厂也要跟着遭殃,所以李家在赚了这笔钱之后就不得不成为武库司这个腐败体系的一分子,只要李家接了这笔生意,李彦直往后就再不能对武库司加一字之批评,甚至有人奏请彻查武库司时。李彦直出于自身利害的考虑也不得不力加反对——武库司地历代官僚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笼络了一批又一批的既得利益者,为这个暗黑的渊薮打造了一堵又一堵的铜墙铁壁,天知道每一堵墙壁背后还牵扯着多少人!所以当初丁汝夔就算是听信了李彦直的话,也未必有足够的力量彻查下去。

所以李家接了这笔生意后,武库司地人就放心了,他们等待着李彦直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分子。然而让武库司地郎中、主事想不到的是,李家铁厂这次接了这笔生意后却没有按照“潜规则”来行事。而是老老实实甚至加工加料地打造了一批好兵器,连同铁厂仓库中符合兵部规制的一些存货,在几个月前就运到了通州一个仓库里,只因交货的时间还没到,便没送到兵部来。

这时李彦直道:“古北口的消息传来以后,我就已经派人去取那批兵器,估计下午就能运到。”

风启笑道:“原来三公子早有安排。我就说,三公子你不像个会做亏本生意的人。”

李彦直听了哈哈大笑。

当天下午几车兵器果然就运到了城外,李彦直从商大节处取得通行令开了城门,接兵器入城,这几车兵器包括长刀、长枪、腰刀、藤牌、弓矢,另外还“附送”了五十支鸟铳,这批武器制作皆甚精良,足以武装一支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就市价而言。其实已超出了当初兵部拨下地全款。李彦直取到兵器以后全部留下,只派了个属吏拿了两张纸条到武库司,一张纸条是“交货”,一张纸条是“取货”,这批兵器武库司的主事根本连见都没见着,然而眼下武库司诸官员刚刚被御史弹劾。自身难保,而李彦直则正得丁汝夔、商大节等上官的信任,又奉令统兵,临战之际,先斩后奏那是常有的事,武库司官吏不愿在这时候惹事,便大笔一挥把这个程序走完,算是这批武器已入了武库跟着又被李彦直领走。

武器抵达西直门瓮城以后,李彦直先将那五百人部队武装起来,至于其他的几千附属部队。则用武库司提供的破旧武器武装。他看着尚未用完的那批武器。对风启叹道:“我本想以京师之大,几千精锐总凑得起来。没想到却只凑了这五百人!”

胡马进入京畿之后,北京军民感觉时间就像拉直了的牛皮腰带一样,变得很紧!白河不是长江,蒙古人没船就砍树扎木筏,第三日便渡了白河。这时候商大节手下那五万大军仍然显得十分松散,只能在城头装装样子或搬搬抬抬,根本没有出城作战地能力,只有李彦直这一营已部勒停当,戚继光听说蒙古人已经渡河,打听清楚他们渡河用的是木筏,忍不住顿足道:“若是我们能早半日完成部勒,哪怕只是以五百人巡河,中流击渡,便能叫他们无法过来!”

“早半日?”李彦直脸上挂着冷笑,当然这冷笑不是朝戚继光发的:“若能早半年彻查京军、武库,我们现在还需要怕俺答?”

戚继光一想也对,最恶劣的形势已由高层造成,如今他们这些前线将领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尽力在这个破烂的舞台上跳好自己地舞蹈了。

李彦直一边与戚继光一起,对所属部队进行临时抱佛脚的突击训练,一边又请求商大节赶紧出兵通州。

通州在北京东面约二十里,这里是大运河的终点,南方来的粮饷、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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